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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烦死了。我告诉你一个又好玩又好吃的东西……”
    沈飞在浪浪耳边低语一阵,浪浪止住哭声,汪着眼睛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爷爷在这儿,我还能骗你吗?”
    浪浪破涕为笑“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沈飞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看老者,说道,“老先生,我带浪浪去外面玩会儿,回头把他送回家。”
    老者深知自己的孙子一向顽皮难缠,没想到在沈飞手里却被治了个服服帖帖,心中既诧异又欣慰,当下便点点头说“去吧,不要玩得太晚了。”
    “等等。”徐丽婕见沈飞转身要走,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玩?”
    浪浪冲她扮了个鬼脸“保密!”沈飞也是嘿嘿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反正你是不会感兴趣的。”说完,便自顾自地抱着浪浪走出了酒楼。
    “还挺神秘。”徐丽婕略带赌气地嘟囔了一句,心中却是更好奇了,暗想等沈飞回来,一定要问个明白。
    那老者见比试结果已见分晓,孙子也离开了,不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身便向酒楼外走去。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其间毫无征兆,徐叔一句“老先生请留步”尚未说完,他已经步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姜山心挂“一刀鲜”的下落,见老者离去,连忙冲徐叔等人拱手做了个礼,说道“徐老板,我们改日再来比试。”话毕,也不等对方回答,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那老者步伐非常矫健。姜山追出门口时,正好看见他的背影拐入了一条小巷。姜山疾跑几步,赶到小巷口,只见老者仍未停步,身形已在五十米开外。此时夜色已浓,小巷中寂寥无人,老者沉稳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眼见老者又要拐弯,姜山急忙大声呼喊“老先生,老先生,请停一停!”
    老者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巷中虽无路灯,但月色皎洁,老者痩削的身影长长地拉于地上,更显得飘逸脱俗。
    等姜山离自己还有十多步时,老者才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要打听‘一刀鲜’的消息吗?”
    姜山喘着气点了点头。
    老者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皓月,沉默片刻后,轻轻感叹道“万里无云,多美的月色啊。明天正午的时候,‘一刀鲜’一定会出来赏月的。”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起步,拐入了一条更深的小巷中。
    “赏月?明天正午?”姜山愣了一愣,又追上几步,“哎,老先生……”
    老者这次却不再停留,边走边说“你不要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能不能找到他要看你的缘分。”
    老者脚下甚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只留下姜山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老者的余音似乎仍在耳边缭绕。
    人去楼空。
    虽然大堂中的灯光依然璀璨明亮,却无法驱散那一股寂寞冷清的气氛。这种气氛,对于“一笑天”酒楼来说,已经十多年未曾有过了。
    十多年来,自“一笑天”重新崛起之后,在酒楼大堂内进行过的数百次大大小小的厨艺比拼中,徐叔从没体验过失败的滋味。
    可今天,他不仅败了,而且这场比试关系着“一笑天”酒楼甚至整个扬州厨界的声誉。
    看着高高悬挂的那块“烟花三月”牌匾,徐叔心中涌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沧桑感。难道这块经历了两百多年风雨的酒楼招牌,真的会在自己手中失去吗?
    “老啰,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他转头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的凌永生和徐丽婕,轻轻地念叨了一句。
    “爸,您别这么说,我相信姜还是老的辣。”
    女儿的话让徐叔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宽慰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好的。”凌永生对师父的话是从来不会违背的,他看了徐丽婕一眼,“我们走吧?”
    徐丽婕点点头,向父亲道了别,然后和凌永生一同离去。
    “小凌子,你怎么老苦着脸,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见凌永生这两天来一直愁眉不展,徐丽婕忍不住在路上问道。
    凌永生叹了口气“唉,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了?”
    “身为酒楼的总厨,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却使不上一点力,我还不如像飞哥那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菜头呢。”凌永生说的“这样的事情”,指的当然就是姜山的挑战。
    “你不该灰心。”徐丽婕笑着鼓励他,“你那么年轻,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呢。而且你又那么用功,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顶尖的名厨。”
    “是吗?”凌永生的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了下去,“可惜不管我怎么用功,也不可能战胜姜山的。”
    “哦?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凌永生摇了摇头“这不是信心的问题。在烹饪上,姜山是一个天才,而我不是。”
    有时候一辈子的努力也无法弥补出生那一刻所造成的差距,这就是普通人面对天才时的无奈和悲哀。
    “姜山是你见过的最具烹饪天赋的人吗?”徐丽婕略带好奇地询问。
    “不。”凌永生立刻答道,“有一个人,或许会更厉害一些。”
    “谁?我见过吗?”
    “飞哥。”
    “你说沈飞?”凌永生的答案颇出徐丽婕的意料,“可是他根本不会做菜呀。”
    “他的确没学过做菜,但他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我和他相处了十年,对他太了解了。他只要好好地练上年,我相信就能够有和姜山一较高下的实力。”
    “那又有什么用呢?”徐丽婕撇了撇嘴,“他天生是个懒散悠闲的家伙,整天只想着炸他的臭豆腐。”
    “其实飞哥以前也很勤奋的,只不过后来变了。”
    “是吗?”徐丽婕一挑眉毛,实在很难把“勤奋”两个字和沈飞联系在一起。
    “那当然,他还曾许下誓言,说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呢。”凌永生很认真地说道,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后来呢?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一个叫‘小琼’的女孩。”
    “哦?具体什么情况,能说说看吗?”这下徐丽婕的好奇心被彻底调起来了。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凌永生回忆道,“我刚刚来到‘一笑天’酒楼,跟在飞哥后面负责买菜。那时我们俩都是初出茅庐,雄心万丈。每天闲暇时就混在后厨中,观摩大厨们的厨艺。飞哥天赋极高,常常在看完之后对我说一些自己的看法,有时候甚至会指出大厨们的不足,而且说得都颇有道理。这样两个月之后,他对自己已经非常有信心,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厨。’当时我很佩服他,就鼓励他去参加次月的后厨选拔。”
    “后厨选拔?”徐丽婕似乎有些不太明了。
    “这是‘一笑天’酒楼的传统,每半年一次。”凌永生解释说,“酒楼中所有的伙计菜工都可以参加。选拔时每人按要求做一个菜,只要能得到徐叔和诸多大厨的认可,就可以进入后厨学习掌勺。如果飞哥去参加的话,我想他一定能够入选的。”
    “那他参加了吗?”
    “本来已经报名了,可就在选拔的前几天,他遇见了那个女孩。”
    “哦?听起来像是一次邂逅?”
    凌永生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天下午,我们俩完成了买菜的任务,便一块去巷口的小摊上吃油炸臭豆腐干。那是一对老夫妻摆的摊点,味道还是不错的。我们像往常一样,各要了一碗臭豆腐,刚吃了两口,我突然发现身旁的飞哥抬着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像丢了魂一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让飞哥神不守舍的正是她。”
    “那个女孩一定很漂亮了?”
    “非常漂亮。那天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像荷花一样清爽怡人。我们看着她的时候,连吃在嘴里的臭豆腐干似乎都品出了一丝清香。那女孩已经吃完,发现我们在盯着她看,她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起身离去了。我当时年纪还小,虽然也惊艳于女孩的清丽,但过后也就忘了。可飞哥的心却随着她一块走了,当晚,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眼前始终浮现着那女孩最后离去时的笑脸。
    “第二天下午,飞哥又拖着我去了巷口摊点。我知道他吃臭豆腐是假,目的是为了再遇见那个女孩,不巧的是,那对老夫妻却没有出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昨天是两个老人最后一次出摊,他们已经回家养老去了。
    “飞哥当时非常沮丧,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了,不过很快,他就想出了一个好方法。他在巷口自己支了个摊点,开始炸臭豆腐。”
    “嗯,这个方法的确不错。”徐丽婕拍着手笑道,“那个女孩既然喜欢吃炸臭豆腐干,那她迟早会来光顾的。”
    “可是飞哥一连等了好几天,那女孩却一直没来。很快到了后厨选拔的日子,试菜的时间也是下午,正好和飞哥出摊的时间撞上了。飞哥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放弃这次选拔的机会,因为他知道,如果女孩来了却发现摊点已经不在,可能以后便再也不会过来,他宁可多等半年,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有一点的疏忽。”
    徐丽婕感慨道“真看不出来,沈飞还是这么多情的人。”
    凌永生继续说道“也许就是天意吧,那天下午,那个女孩还真就来了。她认出了飞哥,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在吃了飞哥炸的臭豆腐干后还是赞不绝口。当时我们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非常投机。那女孩吃完后,说了句‘以前那对老夫妇炸得也很不错,可惜现在不做了。’女孩只是随意一说,飞哥却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答道‘我不会不做的。如果你爱吃,我可以为你做一辈子。’
    “女孩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她笑得灿烂无比,眼中的感觉也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时我就知道,她和飞哥之间一定会发生一段故事了。”
    徐丽婕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不禁莞尔“真是一个美丽的开始,后来呢?”
    “后来这个叫小琼的女孩就成了飞哥的女朋友,炸臭豆腐干也成了飞哥每天固定的工作——因为小琼爱吃,而飞哥答应过她,会为她炸一辈子。从此以后,飞哥的那些雄心壮志似乎全都抛到了脑后,他再也不去观摩大厨们的手艺,每天以炸臭豆腐为乐。后来的后厨选拔,他也不去参加了,反倒是我半年后通过选拔,进入了后厨。”
    “原来沈飞是为心爱的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这个小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徐丽婕颇为奇怪。
    凌永生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她已经不在了……”
    “啊?你是说……”徐丽婕从凌永生的神态中猜出些什么。
    “她患有先天性的家族遗传病,两年后在一次风险极高的手术中去世了。”
    徐丽婕愣住了,故事的美丽开端和悲惨结局之间如此巨大的落差使她一时难以接受。
    “小琼的离去对飞哥的影响是巨大的。飞哥一直认为,他们俩在一起的那两年是他生命中最快乐、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他现在仍然坚持每天炸臭豆腐,应该也算是对那段时光的一种留恋和追忆吧。”凌永生说完这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夜风温柔地掠过,似乎也在用自己的语言叙述着小巷中曾经发生的故事。
    第六章 谁人正午赏明月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这是唐代诗人徐凝的一首七绝中的两句,夸赞扬州城月色秀美,竟占据了天下三分月色中的两分,扬州城也因为这首名句而获得了“月亮城”的美誉。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扬州便是赏月的最佳去处。
    今天是农历三月十八,已过了月圆之日,可这半盈的月亮,在很多人眼中却更具一种缺憾之美。因此“一刀鲜”说要在今天出来赏月,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他把赏月的时间选在正午,那就非常非常奇怪了。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姜山、沈飞和徐丽婕三人已经在路边的这家茶馆里坐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中,他们想的全都是这件奇怪的事。
    两个小时过去了,一提到这个话题,沈飞还是忍不住想笑“正午赏月?哈哈,如果不是你听错了,那就是别人在遛你玩,哈哈哈……”
    徐丽婕瞪了沈飞一眼“哎呀,你别笑了,老先生既然这么说,其中肯定是有深意的。”
    “嗯。”姜山点头沉吟着,“我觉得这句话中应该是暗示了一个地点,我们只要把这个地方想出来,就可以在那里找到‘一刀鲜’。”
    沈飞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晃着脑袋说“那你们倒说说看,有什么地方正午的时候能够赏月?”
    徐丽婕突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哎,这个‘一刀鲜’难道是在美国?”
    “什么?”姜山和沈飞对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她怎么会蹦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
    徐丽婕解释道“我们这边的正午,不就是美国的半夜吗?出来赏月正合适啊。”
    沈飞一口茶含在口中,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喷了出来,笑道“哈哈,大小姐,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的想象力了。正午赏月……哈哈……还去美国……”
    徐丽婕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像西方人那样自嘲地耸了耸肩膀。
    姜山看了眼手表,右手轻轻在桌子上一拍,似乎作了什么决定“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去问个清楚。服务员,结账!”
    三人离开茶馆,一路又寻到了彩衣巷中。一拐进那条死巷,便远远看见浪浪正独自蹲在花坛边玩耍。见到三人走过来,浪浪扔掉手中的枯枝,兴奋地迎上前。
    “浪浪,你爷爷在家吗?”徐丽婕摸着他的大脑袋问道。
    “不在。”浪浪脆生生地回答,然后拉着沈飞的手问“飞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啊?”
    沈飞笑嘻嘻地把浪浪抱起来,一边用胡子茬把小家伙扎得“咯咯”直笑,一边说道“呵呵,带你玩还不容易。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浪浪歪着脑袋“什么问题呀?”
    “你爷爷上哪儿去了?”
    “嗯……和朋友赏月去了。”
    “乖。”沈飞捏捏他的脸蛋,“去哪里赏月,你知道吗?”
    “不知道。”浪浪嘟起了嘴,“我要跟着去,爷爷不让。他还叫我在这里等你们,说如果你们能找到赏月的地方,就带我一起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老者早就算准了他们要来,不仅提前离去,还把浪浪这个棘手的淘气包甩给了他们。
    姜山微微蹙起眉头,说道“看来这位老先生的确是和我们打了个哑谜,赏月的地点究竟是在哪里呢?”
    “如果真是赏月,当然是我们前几天去过的五亭桥下最好啦,天上明月,水中月影,多美。可那也得晚上去才行啊,大中午的,哪能看到什么月亮?”徐丽婕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天空,蔚蓝的晴空下阳光明媚,在这种日光下,半个月亮的影子也不可能出现。
    听了徐丽婕的话,沈飞却好像想起什么,口中念念有词“水中月影?你说水中月影?”
    徐丽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沈飞突然大叫一声“哈哈,我知道了!”他兴奋地把浪浪抛到空中,然后又接住,得意洋洋地说道,“正午赏月,正午赏月,不错,肯定是那个地方!”
    姜山和徐丽婕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徐丽婕更是迫不及待地催问“知道什么?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沈飞嘿嘿一笑“你们就跟我走吧,到了地方自然就明白了。浪浪,你也一块去吗?”
    “去!”浪浪毫不犹豫地回答,完了还不忘拍两句马屁,“飞哥,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看着两人的亲昵劲,徐丽婕忍不住瞪着眼睛问道“沈飞,你给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晚上没见,态度就来了个180大转弯?”
    浪浪古灵精怪地眨着眼睛“嘻嘻,不能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不说不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有好东西就想着一个人独吞。”沈飞一边逗着玩笑,一边把浪浪放到地上,“自己走,我可没力气一直抱着你。”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出了巷子,分乘两辆人力车,在沈飞的指引下一路而去。
    人力车穿街走巷,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了城东的徐凝门街。这一带地处老城区,周围建筑都是以平房旧宅为主。行至街道南头的时候,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段高墙大院,沈飞招呼大家下车,又往前走了十几步,来到了这座院落的大门前,只见门楣的横匾上写着四个苍劲的大字寄啸山庄。
    沈飞笑着问道“这个地方,你们以前来过没有?”
    姜山看着门匾,点头说“寄啸山庄,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早有耳闻。这座园子是清光绪九年由扬州道台何芷舠所建,所以也俗称为‘何园’。园名中‘寄啸’两个字取的是陶渊明《归去来辞》中‘倚南窗以寄傲’、‘登东皋以舒啸’的句意。对了,现在国内著名的科学家何祚庥便是这园子里出来的后人。”
    “哦?何祚庥是何芷舠的后人,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沈飞摸了摸下巴,衷心赞道,“你果然是学识渊博呢。”
    姜山谦然摆了摆手“也是偶然间听朋友说过,便记在心里了。怎么,难道‘一刀鲜’就在这个园子里?”
    沈飞笑而不答“先别问了,进去看看再说吧。”
    四人进入的是何家昔日的后门,因此一进山庄,首先便来到了后花园。其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但见一路姹紫嫣红,流水环绕,给人美不胜收的感觉。穿过后花园,便来到了东部的院落中,当先一座迎客厅,飞檐斗拱,建成了一艘旱船的形状。众人走到近前,果见厅堂的门匾上写着“船厅”两个大字,两侧的廊柱上则挂着一副对联“月作主人梅作客,花为四壁船为家。”
    姜山品味片刻后,说道“这‘船厅’建造得倒是别具特色,对联上的文字也意境悠远,美中不足的是周围无水,在韵味上要差了很多。”
    沈飞哈哈一笑“这你可就错了。‘船厅’的韵味当然得上船以后才能品出,站在岸边是不行的。”说完,他抢上两步,来到厅堂中,然后招呼着“你们到这里来看看,感觉有什么不同?”
    姜山来到沈飞身边,四顾之下,竟真的有了一种身在碧水中央的感觉。凝神细看,原来这感觉却是来自‘船厅’四周地面上铺设的青瓦。那瓦片颜色青绿,全都竖插着嵌于地面中,只露出一层弧形的边缘,层层叠叠之下,便如同荡漾的碧波一般。
    浪浪忽然欢快地叫了一声“看,仙鹤。”
    姜山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层层青瓦之中,间杂着一片白色的鹅卵石,正好构成了一只仙鹤的形状,好像正在碧波中饮水嬉戏。
    姜山在心中暗暗钦佩古代建园者的精妙构思。徐丽婕也陶醉地感叹道“真漂亮!刚才我们站在厅外时,原来是把‘碧波’踩在脚下,难怪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
    沈飞笑着说“这园子里独具匠心的建筑还多着呢,回头再慢慢欣赏吧,先把正事办了要紧。”
    姜山和徐丽婕点头认同,随着沈飞出了“船厅”,向园子深处走去。浪浪在地面上又发现了鹅卵石组成的野鸭、松柏等图案,一时间兴趣盎然,本来还想多玩一会儿,但又怕错过了“正午赏月”的稀奇事情,见三人都不等他,虽然有些嘟嘴憋气,却也只好跟着走了。
    再往前走就到了园中昔日的住宅区。这一片大大小小数十间楼阁厢房全都连成了一片,迤逦的串楼复廊总长达到了四百米,绕园一周,形成了“园中有楼,楼中又有园”的如画美景。四人穿行于复廊中,粉墙幽幽,暗香浮动,就像是进入了一处闹市中的世外桃源。
    “说到这何家,也曾有过一道独创的菜肴,在昔日扬州的市井闲人口中赫赫有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沈飞忽然想起什么,边走边问。
    “何家独创的菜肴?”姜山默默想了会儿,毫无头绪,就笑着放弃了,“愿闻其详。”
    沈飞嘴里很干脆地蹦出三个字来“煮鸡蛋。”
    “你骗人!煮鸡蛋谁不会呀?”浪浪性急地嚷嚷起来,姜山和徐丽婕知道沈飞必有下文,一时都不吱声,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
    果然,沈飞紧接着说道“煮鸡蛋当然谁都会,可这鸡蛋却大不一般。当时何家小姐体弱,大夫开出方子,要进补人参。不过以小姐的体质,直接服用人参药性太冲,难以承受。后来何家的厨子就想了个办法,先将人参剁碎后掺于稻米中,让老母鸡食用。然后小姐每天煮食一只该母鸡产下的鸡蛋,这样药性经缓冲后,随鸡蛋进入小姐体内,强弱正好合适。”
    “原来是这样的煮鸡蛋。”姜山哑然失笑,“不过昔日扬州富贾的奢华生活,却从中可见一斑。”
    说笑间,一行人已过了串楼,只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园林入口,门匾上写着“片石山房”四个字。沈飞转头看着姜山,问“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
    姜山微微一笑,说“这你可考不倒我。‘片石山房’是明末八大山人的书房。最初的‘寄啸山庄’就是以这个园子为基础扩建而成的。”
    “啊?这八大山人都在一个地方学习呀?”浪浪仰起脖子,显得有些奇怪。
    沈飞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小笨蛋,这八大山人是明代著名画家朱耷的雅号,并不是指八个人。”
    浪浪“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在心里。他蹦蹦跳跳地抢着跑进了园子,然后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徐丽婕正要跟上,却见沈飞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门墙上悬挂的一幅字帖专心致志地观摩起来。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念着“至于初学分布,务求平正,既能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复归之际,人书俱老。”
    “这是唐代书法家孙过庭在《书谱》中的一段话。”姜山解释说,“意思是练书法的人,一开始必须老老实实,写得工工整整,这一步练好了,才能追求一些笔法上的奇绝,最终奇绝达到极致,却又会回到平淡工整的意境中来,这时才算是书法中的最高境界。”
    “哦。”沈飞像是恍然大悟,看着姜山拍手喝彩,“有意思!有道理!”
    徐丽婕更是心中一动,低着头喃喃自语“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复归之际,人书俱老。”她似乎悟到了些什么,但又看不明白。
    “我们今天来可不是研究书法的。”姜山催促道,“还是快进园子吧!”
    三人进了园子,只见园子南角有一间小小的书房。那书房不大,此时门窗紧闭。正对书房的是一汪十丈见方的水池,水池中立着一座五六丈高的假山,造型甚是奇俏。顽皮的浪浪立刻跑上前去,在假山的石洞中穿行了两圈后,开始往山顶攀登。
    这园子不大,一眼扫过后,并不见有其他出口,姜山抬头看了看天空,略带忧虑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沈飞不慌不忙地沿着池边踱了几步,然后找好一个位置站定,冲姜山和徐丽婕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那里。”
    两人来到沈飞身边,顺着沈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语气又惊又喜——在那碧绿的池水中,真的出现了一轮明月的倒影!
    那轮月影就位于假山脚下,不仅白亮,而且又圆又大,微风吹过时亦会随着池水的荡漾而轻轻晃动,那副模样漂亮可爱至极,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弯腰将其掬在手中。
    徐丽婕看了眼天空,朗朗晴日,哪里有半点月亮的影子?她心下大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姜山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沈飞。
    沈飞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得意“这个石涛是叠石的高手,这座假山就是他选用上好的太湖石砌构而成的。水池中的这轮‘人造月亮’称得上他叠石生涯中最出色的神来之笔。”
    “人造月亮?”姜山和徐丽婕对看了一眼,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嗯,你们跟我到近处看一看,就明白了。”沈飞一边说,一边向假山背后绕了过去,姜山两人连忙也跟了过来。
    这一侧的假山紧贴池边而建。沈飞走到月亮不远处停下,用手指指头顶“你们看那里。”
    姜山和徐丽婕抬头看去,只见上方是一块嶙峋的太湖石,与其他石头不同的是,这块太湖石的正中部位有一个天然的圆形孔洞,此时太阳正好位于孔洞的垂直上方,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孔洞直射入池中。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轮“月影”却是阳光穿过孔洞后在水面上的投影。由于太阳起落,日光投射的角度不同,这“月影”也会发生盈缺的变化,恰在每天正午时,能够出现“满月”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姜山叹服地摇了摇头,“原理虽然简单,但匠心独具,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那‘一刀鲜’赏月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徐丽婕话音未落,忽听假山上的浪浪欢快地叫了一声“爷爷!”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是沈飞他们带你来的吗?”
    沈飞三人连忙从假山后面走出,只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书房门前,浪浪从假山上跑下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眨着眼调皮地说道“爷爷,你不带我,我一样能来。”
    姜山走上前,冲老者行了个礼,谦然说“老先生,我已经应约前来,‘一刀鲜’在哪里,还有劳您引见。”
    老者用目光扫了三人几眼,却不做声,只是用手朝着书房门口轻轻一指。
    姜山三人同时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书房的门虽然关着,但似乎只是虚掩,并未上锁。
    姜山走到门前,正要伸手推门,忽听得一个声音从屋内传出“你们已经搅了我的雅兴,现在又要不请而入吗?”那声音瓮声瓮气,又带着些沙哑,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姜山回头看看沈飞和徐丽婕,三人都停下了脚步,犹豫片刻后,姜山隔着门向屋内说道“请问屋中的先生,您就是‘一刀鲜’吗?”
    屋中人“嗯”了一声“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姜山应道“我叫姜山,从北京来,我的先人曾经在乾隆年间做过大内的总领御厨。”
    听了他这话,屋中人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那八年前我在北京遇见的那位……”
    姜山直言不讳“那是我的父亲。”
    屋中人似乎并不惊讶,他淡淡地问道“你这次来扬州,是要找我比试厨艺了?”
    “比试不敢说。不过我这八年来苦心钻研淮扬菜,自认为有些心得,想请前辈指点指点。”姜山言语虽然恭敬,但用词遣句中暗藏锋芒。
    屋中人沙着嗓子“嘿嘿”一笑“看来你是很有自信啊,比你父亲那会儿可强了不少。”
    “不敢。比起前辈当初在北京的风采,那我又差得远了。”
    屋中人哼了一声,倨然道“我当年在北京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言辞,姜山毫不怯场,不卑不亢地回答“前辈的种种事迹,父亲常常向我提起,作为激励我刻苦钻研厨艺的动力。”
    “好,好,看来你早已下定决心,要找我比个高下。”屋中人顿了一顿,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们两家几百年来的规矩,你还知道吗?”
    屋中人所说的“规矩”,姜山自然知道。两百多年前,姜家先祖第一次挑战“一刀鲜”的时候,“一刀鲜”便出了个烹饪上的题目,意图让对方知难而退。姜家先祖完成了那个题目,才有了后来两人间的比试。从此后,被挑战者向挑战者出题,便成两家争斗中约定俗成的规矩,挑战者必须完成题目后,以此为“拜会礼”,才能使对方出战。
    却见姜山眉毛一扬,问道“请问前辈想要什么样的拜会礼?”
    屋中人反问“我当年给你父亲的拜会礼是什么?”
    “您做了一道‘五品菊花萝卜羹’,一出手,便震动了京城。”
    “不错。那道‘五品菊花萝卜羹’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整整切了一千刀方才完成,可没想到,嘿嘿,我和你父亲的比试,却是一刀就见了分晓。”
    见对方提及父亲的狼狈往事,姜山不禁微微有些动容,只听那屋中人紧接着又说道“你今天先回去吧,下次带着‘五品菊花萝卜羹’再来见我。”
    “好!”姜山的语气坚决而自信,“我一定会再来的!”
    屋中人似乎话已说完,沉默着不再开口。
    徐丽婕看着姜山,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小声问道“那我们今天不进去了吗?”
    姜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转头看着一旁的老者说“老先生,今天多谢您的指点,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老者微微颔首“好。我和我的这位朋友还有几句话要说,就不远送了。浪浪,你是留下来和爷爷在一起,还是跟着叔叔阿姨一块走呀?”
    浪浪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我要和飞哥一块玩。”
    老者呵呵一笑“沈飞,这小家伙可让你费心了。”
    姜山和屋中人对话的过程中,沈飞一直紧盯着那扇虚掩的屋门,满脸好奇和诧异的神色,似乎恨不得立刻推门进去,看看这个盛名远播的“一刀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老者对他说话,他愣了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没关系,现在浪浪在我面前可乖着呢。”说完,他把浪浪一把抱起,看了看姜山和徐丽婕“我们走吧?”
    三人向老者告辞后,不再多言,一同离去。老者背负双手,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这才轻轻推开屋门,走进了那间书房。
    屋中人端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杯上好的清茶,看起来刚沏了不久,袅袅地冒着热气。
    老者和他对视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是难不住他的,他肯定可以做到。”
    屋中人端起那杯清茶,小心地吹开杯口漂浮的茶叶,闭着眼睛浅浅地抿了一口,待一股清香顺着舌尖直入心脾之后,他才睁开眼睛,悠悠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不知是否因为有香茶滋润了嗓子,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要悦耳了很多。
    虽然今天的天气很好,但沈飞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自己知道,这当中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炸过臭豆腐干了。
    所以从“寄啸山庄”出来之后,沈飞立刻悠闲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好啦,现在‘一刀鲜’找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可以放我回去炸臭豆腐了吧?”
    可姜山看起来却不想这么快就放了他“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说吧。”沈飞挠挠头皮,看着姜山。
    “我需要找一个能做菜的地方,而且不想被别人打扰。”
    沈飞瞪大眼睛看着姜山“你的意思不就是想去我家,然后我自己还不能在家里待着?”
    姜山开心地笑了起来“飞哥真是善解人意,不过你也不用太苦恼,我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沈飞苦笑了一下“你就是要用一个月,我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嘴馋,交上了你这么个麻烦的朋友!”
    “那你自己住哪儿呢?”徐丽婕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沈飞。
    “在店里凑合凑合啰。”
    沈飞刚说完,姜山又把目光转向了徐丽婕和浪浪“我还有一个忙,你们俩也得帮帮我。”
    浪浪吐了吐舌头“什么呀?我和爷爷可没有别的地方住。”
    “不用的,这个忙很简单。”姜山微微一笑,“我需要萝卜,很多很多的萝卜。”
    沈飞的家离“一笑天”酒楼不远,是一套普普通通的一居室公寓。由于是在底层,所以屋外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院子的一大半都被砌作了花坛,花坛正中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玉兰树,周围则是一圈各色各样的小型花草,姹紫嫣红的,开得倒也艳丽。
    不过四人来到院子里,却无暇欣赏一下这满园的春色,他们全都急匆匆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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