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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迈步直奔厨房,忙着把手中拎着的萝卜卸下,好让早已被勒得发疼的双手放松放松。
    四个人,满满八袋大白萝卜,连浪浪也没闲着。这些萝卜在厨房中堆成了一座小山,足够沈飞吃上一个月了。
    徐丽婕揉揉手掌,看着姜山“我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现在大家都还没吃饭呢。是不是该你服务服务了呀?”
    “那好啊,就地取材,来个‘萝卜宴’怎么样?”姜山嘴里开着玩笑,顺手拉开了身旁的冰箱,只见里面有肉有蛋,还有一些菜蔬,做一餐四个人吃的便饭是绰绰有余了。
    浪浪知道要来沈飞家之后,一路上都很兴奋,此时更是拉着沈飞的衣角,闹着说“飞哥,我还要吃昨天的东西。”
    徐丽婕略带诧异地看着两人,打趣道“他能做什么吃的?臭豆腐吗?”
    浪浪顾不上回答,拉着沈飞便往院子里走。沈飞回头看了徐丽婕一眼,笑着说“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徐丽婕想到昨晚沈飞带浪浪出去玩过之后,浪浪便对他异常亲昵,多半是受了这神秘东西的收买。她心中好奇,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花坛边摆着几把除草用的小花铲,沈飞自己拿起两把,把其中一把交到浪浪手中,浪浪笑嘻嘻地接过,那神态便像战士第一次领到自己的新枪一样。
    随即两人走出了院子。楼前是一片绿化地,种着许多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两人在一棵树前蹲下,开始挖掘树下的泥土。
    “难道他们是在挖花生或者马铃薯之类的东西?”徐丽婕在心中暗暗猜测,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因为那两样东西虽然是生在土壤中,但地面上也会有茎叶和枝干部分,可这两人下铲的地点附近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植物。
    忽听得浪浪高兴地叫了一声“哈哈,我找到一只!”同时小手伸进挖开的地表,拂去土壤,从里面捡起一件东西来。那东西沾着泥土,依稀可见内部褐黄的本色,从形状和大小上看倒的确像是一个大花生。
    “这是什么呀?”徐丽婕凑到两人身后,一边问着,一边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浪浪眼珠一转,把那东西递到徐丽婕眼前。徐丽婕刚刚定睛去看,他突然两指使劲,暗暗一捏,那东西受了力,顶端的浮土松脱,从中竟伸出了两只镰刀似的小爪子,就在徐丽婕眼皮底下挥动着。
    徐丽婕“啊”地惊叫一声,往后跳出一步“什么东西?怎么还是活的?”
    浪浪看着徐丽婕慌乱的样子,“咯咯”地笑个不停,沈飞挥手在他屁股上半玩笑半认真地打了一巴掌“你这个家伙,又捣乱是不是?”
    “哈哈,徐阿姨真胆小,不就是个知了吗,有什么好怕的。”浪浪满不在乎地眨眨眼睛,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地上。那东西缓缓地爬动了两下,身上的浮土渐渐落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见它小小的脑袋,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大,全身上下披着一层黄褐色的“盔甲”,除了头部的两只大爪外,胸腹处还有三对细足,由于身体肥胖,爬行时显得非常笨拙。
    “这是还没蜕壳的知了吧?”徐丽婕认了出来,夏初时,花丛树干上常会有许多知了壳,外形上正与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模一样。
    “说对了。我们管它叫‘肉蝉’。”沈飞此时也挖出了一只,“这东西用油一炸,嘿嘿,那可香着呢!”
    徐丽婕摇摇头“你们怎么尽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不感兴趣。”
    虽然肉蝉无法提起徐丽婕的食欲,但沈飞两人捕蝉的过程让她觉得颇为有趣。她在旁边看了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有了十多只战利品。
    “嗯,这儿差不多了,换个地方吧。”沈飞说完,带着浪浪又来到另一株树下。
    “一定要在树下才能挖到吗?”徐丽婕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这东西是靠吸食树根中的汁液为生,离开树就得饿死了。”沈飞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挥着手中的花铲,问徐丽婕,“怎么样,想不想来试试?”
    “好啊!”徐丽婕还真有些手痒,她蹲过去,接过花铲,也试着挖了起来。几铲子下去,泥土刨开了不少,却不见肉蝉的踪影。沈飞在一旁指点着说“往左边挖挖看。”
    徐丽婕依言挖了两下,泥土中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孔洞,大约有一分硬币般大小。沈飞把右手食指伸进洞内探了探,然后笑着说“有了。顺着洞口挖吧,注意下铲轻一些。”
    果然,往洞口下没挖多远,一只肥肥的肉蝉便露出了脑袋。徐丽婕伸出手,轻轻地把它从安乐窝中逮了出来。看着手中的猎物徒劳地挥动着前爪,她觉得既好玩又有成就感,拿着花铲竟不愿撒手了。
    一旁的浪浪也是干劲十足,挖得热火朝天。沈飞没了工具,索性抱着胳膊,悠闲地倚靠在槐树上,只是时不时地开口指点两下。
    三人说说笑笑,半是捕猎,半是娱乐。一共挖了约半个小时,捉到的肉蝉已经装了半塑料袋。沈飞估摸着姜山午饭应该做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两人歇手停工,回到了屋内。
    屋中香味缭绕,姜山早已炒好了几样小菜。徐丽婕洗了手,便去客厅帮着搭桌摆筷,沈飞则拿着捉到的肉蝉去厨房炸制,浪浪自然像个跟屁虫一样紧随他的身后。
    客厅中有一张小桌,上面堆着些杂物,徐丽婕一边收拾,一边高声问道“沈飞,你都是一个人住吗?”
    “嗯。”沈飞在厨房中答应了一声,“父母都在乡下呢。”他话音刚落,“噼噼啪啪”的爆油声便响了起来,随即一股异香飘入了客厅,料是沈飞已将那些肉蝉下入了油锅。
    忽然,徐丽婕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小桌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精巧的相框,中间夹着一张两人的合影照片。徐丽婕把相框拿在手中,只见照片上的男子正是沈飞,但比现在要年轻很多,看起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依偎在他身旁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容貌清丽脱俗,一脸幸福甜蜜的笑容。
    这女孩就是凌永生提到过的小琼吧?徐丽婕在心里暗自思忖着,果然是既漂亮又可爱,难怪沈飞会对她一见钟情。
    姜山正在一旁摆放菜肴,见徐丽婕看得入神,不禁有些好奇,探着头询问“看什么呢?”
    “哦,一张照片。”徐丽婕刚想递给姜山看看,浪浪突然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踮着脚抢走相框,看了一眼后,调皮地大叫起来“飞哥,飞哥,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沈飞端着炸好的肉蝉走进客厅,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瞎嚷嚷什么,快还给我。”
    浪浪嬉笑着把相框交到沈飞手里,人小鬼大地说“飞哥女朋友长得比徐阿姨还好看呢。”
    沈飞在他脑门上崩了个“爆栗”“就你话多,你这么说不怕徐阿姨生气呀?”
    徐丽婕大度地一笑“没关系的,她确实很漂亮。”
    沈飞端详着相片上的女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摆脱了那种情绪,招呼着“不说这个了,来,大家吃饭,姜御厨的手艺可是不容易尝到的。”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卧室,把相框放在床头,随即又回到客厅中。
    “一些家常小菜,算不得什么。这油炸肉蝉,才是难得的东西呢。”姜山夹起一只肉蝉,饶有兴趣地在眼前赏玩着,并不着急进口。
    浪浪却毫不客气,一口气吃完两只后,这才忙里偷闲地看了徐丽婕一眼“徐阿姨,你不吃呀?”
    徐丽婕犹豫了片刻,对这种东西,她以前是从来不碰的,但今天自己亲手参与了捕捉的过程,如不尝一尝,未免会有一种美中不足的感觉。
    此时姜山也把夹起的肉蝉送入了口中,咀嚼一阵后,赞道“奇香无比,与昨天所食的蜈蚣相比,倒是各具一番风味。”
    “只可惜有人敢抓不敢吃,白白浪费了这等口福。”沈飞直接伸手,捏起一只肉蝉,同时不忘冲着徐丽婕调侃两句。
    “吃就吃,怕什么。”沈飞的话激起了徐丽婕的好胜心,她也夹起一只,却不敢像其他人那样整只送入口中,只是轻轻地先咬了一小口。
    那肉蝉经过油炸,色泽金黄,外层松脆酥香,里面是鲜嫩的蝉肉。徐丽婕一口咬得虽然不大,但那股美妙的滋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
    沈飞笑嘻嘻地看着她“滋味怎么样?”
    “不错,是个好东西。”徐丽婕竖着大拇指,把剩下的蝉肉一口吃完,对沈飞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只会做油炸臭豆腐干嘛。”
    沈飞肉蝉炸得出色,姜山做的家常小炒自然也不会差。这顿饭虽然朴素,但四人也吃了个满颊留香,席间的气氛更是其乐融融。
    肚子饱了之后,众人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有一个问题在徐丽婕心中已经憋了好久,此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姜山,有一件事情我实在好奇,希望说了你不要介意。当年你父亲和‘一刀鲜’之间的那场比试究竟是怎样的?‘一刀鲜’再厉害,怎么会只出一刀就获得胜利了呢?”
    姜山释然一笑“愿赌服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时‘一刀鲜’虽然只是挥了一下厨刀,但这一刀就完成了一道菜的烹制。”
    “一刀完成一道菜?”徐丽婕仿佛在听天书一般,“那是什么菜呀?”
    姜山缓缓吐出三个字“刀切蛋!”
    “刀切蛋?”沈飞嘿嘿一笑,“这名字听起来倒有点意思。”
    姜山沉默不语,似是在追忆往事,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那天的比试以鸡蛋为题,这本是我父亲提出的。因为鸡蛋虽然普通,但相关的烹饪方法复杂多样,极能考验一个人的厨艺功底。而我父亲对此非常擅长,在京城一度有‘鸡蛋王’的美誉。‘一刀鲜’明知其中厉害,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随随便便地说道‘那我今天就做个刀切蛋好了。’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北京名厨们全都愣住了。他们见多识广,却从来没听说过用刀切鸡蛋的。当下就有人忍不住问‘刀切蛋?不知你切的是生蛋呢,还是熟蛋?’
    “‘一刀鲜’干笑两声,似乎觉得这问题问得愚蠢无比‘若是熟蛋,还用得着切吗?要切,自然是切生鸡蛋,而且一刀下去,那蛋液不能滴出半分。’
    “这一下举座哗然,大家都觉得‘一刀鲜’的说法未免太过离谱。如果有一把好刀,运刀速度够快,把一只生鸡蛋切成两半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说到半点蛋液不漏,那却近乎天方夜谭了。
    “我父亲也和大家想的一样,当即便表示决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刀法,如果对方能够做到,那他便立刻弃刀认输。
    “‘一刀鲜’不再多言,叫人拿来一只鸡蛋放在案板上,然后从随身的包袱中抽出了一把厨刀。那厨刀寒光闪闪,看起来非常锋利,但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
    “‘一刀鲜’握刀在手,却不急着挥出,而是先打着了灶火,将刀身在火苗上炙烤起来。大家一时间都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只见他把火力调至最大,大约十分钟之后,厨刀的刀刃已经泛起了红光。
    “就在此时,忽见刀光一闪,‘一刀鲜’已对准案板上的鸡蛋劈出了一刀。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厨刀从鸡蛋中部拦腰切进,直没至底。不过此时鸡蛋并没有分开,停顿片刻后,‘一刀鲜’手腕轻抖,刀面分撞两侧,那只鸡蛋这才齐齐地分成两半,各自倒在一边。
    “众人看着那切开的鸡蛋,确实没有一滴蛋液漏出,不禁全都噤若寒蝉。”
    “这怎么可能呢?”徐丽婕还不太明白,“那蛋液应该会沿着刀刃流出的呀?”
    “你忘了那刀是被烧红了的。”姜山解释道,“刀口处的蛋液与刀面接触后,立刻被烘熟凝固,在切口处形成一层‘盖子’,把内层的蛋液也封住了。这一刀不仅又快又准又狠,而且想法极其巧妙,的确做到了一刀切开生鸡蛋,而蛋液半点不漏。”
    “原来是这样。”徐丽婕叹服地说,“这个‘一刀鲜’可真够厉害的。普通人即使想到同样的方法,要想切开鸡蛋却不损坏蛋壳,也是不容易的吧?”
    姜山点点头“那是当然。他这一刀首先要势大速疾,才能使刀口处的蛋壳不致大面积崩裂,可在接近案板时,刀势又要能及时准确地收住,这样底部的蛋壳尚有些许相连,所以两片鸡蛋能够贴在刀面上,等停留片刻,确信刀口处蛋液已凝固后,他才手腕发力,把两片鸡蛋分开,彻底完成这一刀。所以虽然只是一刀定胜负,但这一刀让包括我父亲在内的所有人心服口服。”
    徐丽婕想象着“一刀鲜”当时一刀镇群雄的气概,不禁有些心驰神往“不知你们俩之间的比试又会出现怎样的结果,我简直都有些等不及了。”
    “我现在并不去考虑这个。”姜山却显得很平静,“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一道‘五品萝卜菊花羹’。”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很好,阳光媚而不骄,酥酥暖暖地照在身上,像要把人的骨头都融化了一般。
    姜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浪浪回家了,酒楼也不营业,沈飞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自由和轻松。下午,他早早便来到了巷口,支起了自己心爱的炸臭豆腐摊。
    还没到食客们光顾的时候,沈飞怡然自得地仰在一张躺椅上,看着头顶清澈蔚蓝的天空。那天空如此高远,如此辽阔,沈飞感到自己正在它的怀抱里,甚至产生了一种飞翔飘浮的错觉。他微笑着眯起眼睛,一脸陶醉其中的表情。
    “你很喜欢这样看着天空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柔柔地说道,不用看他也知道,肯定是徐丽婕来了。
    “嗯,晴空万里,多美。”沈飞似乎连脖子也不愿动一下,懒懒地笑道,“那么开阔,那么纯净,没有一点阴影,也没有一点烦恼,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可这并不是最美丽的天空,当绚丽的彩虹和晚霞出现的时候,那才真的让人心醉呢。”
    沈飞不置可否地摇着头。徐丽婕耸了耸肩膀,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同意我的观点吗?”
    “要看见彩虹,首先得经历风雨;而看见晚霞呢,又意味着黑夜即将来临。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晴空,虽然平淡,但能让人始终保持着快乐的心情。”沈飞淡淡地说着。
    此刻他的心灵,是否也像这天空一样开朗纯净呢?
    “我发现你的话语中,有时还真能包含一些哲理。”徐丽婕仰头看着那片蓝天,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这种心态,应该和你以前的经历有关吧?”
    “我的经历?你指什么?”沈飞瞪大眼睛看着徐丽婕。
    “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她就是小琼吧?”
    “哦?看来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一定是小凌子对你说的。”沈飞一下子就猜出了其中原委。
    徐丽婕点了点头。
    “嗨!什么经历、哲理,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只知道自己的感觉。”沈飞嘻嘻一笑,似乎有意想岔开话题,“比如说,现在这么悠闲,我们为什么不削个萝卜吃呢?”
    说话间,他的双手中已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柄菜刀和一只大白萝卜,菜刀普普通通,是准备用来切豆腐干和佐菜的,大白萝卜自然是刚才顺手牵羊,取自自家的厨房。
    菜刀是用来切剁的,用它来削皮,那就太过笨重了。可这一把笨重的菜刀到了沈飞手中却显得灵巧轻盈,一阵旋转翻飞中,一缕细细的萝卜皮悬挂下来,在摇摇摆摆越拉越长。
    徐丽婕见沈飞不想提及往事,也就不便追问。看着对方手中的萝卜,她倒想起另一件事来“这‘五品菊花萝卜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姜山那么郑重其事,要把自己关起来?”
    沈飞举着萝卜,一边说一边比划“你看这个萝卜,从这里先横着切一百刀,再竖着切一百刀,每一刀都不切到底,这个部分的萝卜呢,就变成了长在主体上的一万根萝卜丝,用它煮成汤羹,萝卜丝四散漂在羹中,是不是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嗯,那一定是很漂亮的。”徐丽婕在脑子里想象着。
    沈飞点点头,继续说道“很多厨师都以自己能做出一份‘萝卜菊花羹’为荣,不过这样做出的,只是‘一品萝卜菊花羹’。一个萝卜分成前、后、左、右、上、下六个面,除了下面作为底托之外,每个面都这样横竖各切一百刀,在一只萝卜上切出五朵菊花来。这才叫作‘五品萝卜菊花羹’。”
    “啊?”徐丽婕咂咂舌头,“那就是说,总共要切一千刀?”
    “是啊,这一千刀中,只要有一刀稍稍偏了,断了一根萝卜丝,那就会前功尽弃,从头开始。所以做这个菜,要求的不仅仅是刀法的细腻,更是对一个厨师耐心和毅力的最大考验。”沈飞说完这些,右手中的菜刀突然平平挥出,去势又快又疾,一片薄薄的萝卜被削了下来,稳稳地贴在菜刀的上壁。
    沈飞把菜刀递到徐丽婕面前“来一片吗?萝卜可是好东西,降火清肺,美容养颜。”
    徐丽婕笑了笑“谢谢。不用了,你自己来吧。”
    沈飞也不客气,一抖手腕,萝卜片从刀面上弹了起来,准确地掉进了他的嘴里。
    “啊,很帅嘛。”徐丽婕拍着手,“再来一次。”
    “你以为看戏呢?”沈飞白了她一眼,放下菜刀,双手捧起萝卜,张开大嘴一口啃了下去。
    “五品萝卜菊花羹”,五朵菊花,一千刀。
    只要沾过厨刀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针对其所要求的工作量和精细程度来说,这一千刀已经不能叫作“切”,而应该叫作“雕”。
    经过这一千刀后雕出的萝卜,显然也已经超越了烹饪的范畴,你几乎可以把它看作一件艺术品。
    姜山自然很清楚这项工作的难度。从午饭后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沈飞的那间一居室中,开始不停地挥刀。
    在此之前,他甚至把客厅中的电话都掐断了。因为在他聚精会神工作的时候,哪怕有一丝外界的干扰,都会对他落刀的精度和连贯性造成影响,从而出现偏刀乃至断丝的现象。即使这时你已经准确地雕出了九百九十九刀,这个“萝卜菊花”也只能是白费了。
    正如沈飞所言,这道菜比的不是刀功,而是耐心和毅力。
    奥运会是世界上水平最高的竞技大会,射击无疑是其中对精度要求最高的一个项目。对于一个射击冠军来说,他也许能够打出好几次十点九的满环,但要想几百发子弹全都打出十环以上的成绩,却是千难万难。事实上,最优秀的选手也会有一两枪发挥失常,打出九环、八环甚至更差的成绩。
    这一千刀也是同样的道理。
    有专家做过研究,当一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如果他能坚持十分钟以上,那他便是一个意志力非常强大的人了。
    而雕完一个五品的“萝卜菊花”,最快也得要一个多小时。
    第一个萝卜,姜山雕了二十五分钟,三百七十二刀,断丝。
    第二个萝卜,三十四分钟,四百一十九刀。
    第三个萝卜,四十七分钟,五百三十一刀。
    ……
    晚饭前,姜山一共雕坏了七个萝卜。
    七个萝卜,总计挥出了约五千刀,其中失误了七刀。这七刀让五千刀的工作全都失去了意义。
    但姜山很满意。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的心还是很平静,没有一丝烦乱的迹象,而他握刀的手已经越来越稳,下刀的感觉也渐入佳境。在雕第七个萝卜时,他已经成功地切了八百六十六刀,其实,如果当时不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分散了注意力,也许那一次他便可以完成工作了。
    吃了个简单的晚饭后,姜山又看了会儿电视。肚子饱了,精神也足够放松和愉快,他这才重新回到了厨房。
    第八个萝卜,一小时十一分钟,七百七十一刀。
    第九个萝卜,一小时二十七分钟,九百二十三刀。
    第十个萝卜,一小时三十五分钟,一千刀!
    五朵绚丽的菊花终于在姜山的手掌中盛开。他很高兴,紧绷的神经松弛之后,一股难以抗拒的倦意袭了过来。
    他决定去好好地睡上一觉,然后,便该好好考虑如何与“一刀鲜”进行那最后一战了。
    沈飞卧室中的床不算大,但非常松软,是姜山非常喜欢的感觉。他惬意地躺在床上,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悠闲心情四下打量着。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被牢牢地抓了过去。
    吸引他的是一个相框,姜山想起这是中午吃饭时沈飞从客厅拿到卧室里的。他把相框拿在手中,端详着照片上和沈飞合影的那个女孩,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似乎遇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当他的眉头渐渐松开的时候,他笑了,那神情像是一个刚刚发现了糖果的孩子。
    晨曦初上,天色明媚。看起来,今天又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姜山一早就来到了“寄啸山庄”中的“片石山房”。现在,他正背手站在书房门外,静静等待着屋中人的反应。与昨天相比,他的眉目中更增添了几分自信。似乎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屋门仍是虚掩着。屋中人和彩衣巷中的老者相对而坐,目光都紧盯着书桌上的那只砂锅。
    老者轻轻揭开砂锅的盖子。锅中是一片盛开的菊花,素雅的书房中立刻平添了几分秋色。
    “五品萝卜菊花羹,货真价实。”老者沉着声音说道,语气中既有叹服,又包含着几分无奈。
    坐在他对面的人缓缓站起身,踱到后窗前,在窗外晨曦的映衬下,他的背影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那,我就和他比这最后一场吧。”
    老者离座,走出书房,随手又把门轻轻地掩上。
    “明晚七点,西园酒店的红楼宴厅见。”看着门外的姜山,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山的回答也很简洁“不见不散。”两百多年来的家族恩怨,似乎都已浓缩在这四个字中。
    这一代人的最新对决呼之欲出,一个是传说中的人物,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厨界新贵,谁能够最终获胜?那“烟花三月”的秘密,是否也会随之解开呢?
    看起来,明晚就是所有答案揭晓的时候,不过,姜山知道,在这一章序幕开始之前,他还需要去见两个人。
    姜山要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徐丽婕。上午九点,他们相约来到了冶春茶社。
    冶春茶社是扬州城内字号最老的茶社之一,它毗邻秀丽的玉带河而建,茶厅均是清一色古色古香的木制水榭。对于食客们来说,临窗而坐,一边看着脚下潺潺而过的流水,一边品尝精巧细致的点心,无疑是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享受。
    “这地方不错,景色真漂亮。”徐丽婕刚坐下便融入了这醉人的气氛中,她用手支着下巴,由衷地赞叹着。
    姜山也微笑着说道“扬州真是个美丽的城市,我都快被她迷住了。不过这美景得和美食搭配起来,才能双双品出最佳滋味。”
    桌上一壶绿茶,一碟淆肉,一盘烫干丝,蒸饺和蟹黄汤包都是刚刚出炉,热腾腾地散发着香气。
    “这几样都是扬州茶社中最经典的小菜和点心。尝尝看吧。”姜山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丽婕夹起一片淆肉,但见那肉片上半部晶莹如水晶,下半部鲜红如玛瑙,煞是好看。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只觉肉质细腻坚韧,酥香怡口而不腻,确实是佐茶的上上之选。
    一片淆肉下肚,徐丽婕首先挑起了话题“姜先生今天单独约我,就是吃早茶这么简单吗?”
    姜山呵呵一笑,说“嗯,首先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明天晚上我就要和‘一刀鲜’比试厨艺了。”
    “真的?”徐丽婕兴奋地睁大眼睛,“这么说,你已经成功地做出了那个五品菊花萝卜羹?可惜没能让我开开眼界。”
    “你如果真的想看,我想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希望如此。”客套话说完后,徐丽婕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姜山,“不知道现在你对明天的比试有几分获胜的把握呢?”
    姜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明天比完之后,我都可以心无遗憾地离开扬州了。”
    “嗯。”徐丽婕点了点头,“无论谁胜谁败,明天的比试都会成为一场传奇性的巅峰对决。不管结果如何,希望你在离开扬州的时候能有一个好的心情。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姜山端起茶杯和徐丽婕碰了碰,然后呷了一口“这趟扬州之行我已经很开心了,至少我交了一帮好朋友,有你,有沈飞,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一定会互相想念的,是吗?”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徐丽婕不禁隐隐有些伤感。
    “那当然。”姜山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我还有一个很唐突的想法。”
    “什么?”
    姜山专注地看着徐丽婕的眼睛“我想邀请你去北京。”
    “哦?”徐丽婕略微有些吃惊,她眨眨眼睛,然后狡黠地一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邀请呢?”
    姜山低头转着手中的茶杯,略作思索后说道“你可以把它想得很复杂,也可以把它想得很简单。我知道你是学酒店管理的,北京能给你提供很多发展的机会,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坦白说,也许我的目的还不仅于此,其实我对你的个性和能力都非常欣赏,相信我们在很多方面都会非常协调的。”
    “是吗?”徐丽婕大大方方地一笑,“我对你同样欣赏,而且,你的建议听起来的确不错。”
    姜山眉角一挑“这算是你的答案吗?”
    徐丽婕却摇了摇头“不算,我还得考虑考虑。”
    “没关系,反正我的意思已经说到。你只要在我走之前给我一个答复就可以。”姜山翩翩有礼地说完,然后指指桌上的汤包,很自然地把话题一转,“来,这个得趁热吃。”
    那汤包有巴掌般大小,皮极薄,几乎可以看到里面包裹的汤汁。徐丽婕用筷子试着夹了夹,可汤包却软软地吃不上力,因为害怕把皮夹破,她又不敢使太大的劲,一时间有些踌躇。
    “这汤包得这么吃。”姜山给徐丽婕做起了示范,“用筷子夹住汤包的嘴部,轻轻提起来,放在碟子里。然后在顶部稍稍咬开一个小口,先喝完里面的鲜汤后,再把包子吃完。”
    徐丽婕依言而行,那热腾腾的鲜汤美味无穷,自不必多说。只是她想到了一个疑问“这汤包在制作的时候,这些鲜汤是怎么被包进去的呢?”
    姜山笑着说道“很多外国人在吃汤包的时候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呢。这些鲜汤其实是极浓稠的肉汁,在低温时会凝成胶体状态,所以能够和蟹黄等馅料包裹在一块。上锅一蒸,肉汁融化,和馅料相烹相融,便制出了这样的美味。”
    徐丽婕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这烹饪中的许多技巧说出来简单,但其构思上的巧妙之处,常常令人赞叹。
    姜山要见的第二个人,自然就是沈飞。不过他们并没有相约,因为姜山知道,要想找到沈飞,那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下午,在那熟悉的小巷口,当那股独特的气味飘散开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们就像是中了某种魔力,三三两两地聚在了沈飞的摊点前。姜山便很随意地夹杂在他们中间。
    沈飞的吆喝声一如既往地热烈“油炸臭豆腐干,油炸臭豆腐干啰。”也许是因为人多,也许是因为过于关注油锅中的动静,直到姜山随着购买的队伍排到他面前时,他才恍然一愣。
    姜山微微一笑,递上一枚一元的硬币,说道“给我来五块,多放香菜,味料要足。”
    “好嘞!”沈飞也笑了起来,他收起硬币,热情地招呼着,“请到那边稍坐,一会儿就好。”
    姜山找了张空桌坐下,片刻后,沈飞便把一碗调好的臭豆腐干端上了桌。
    “明晚七点,西园酒店红楼宴厅,我和‘一刀鲜’的决斗,你会来吧?”姜山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邀请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沈飞依然是那副熟悉的嬉笑表情“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呢?”
    姜山看着沈飞,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可最终,却只是淡淡的一句“沈飞,我们是朋友,对吗?”
    “当然啊。”沈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两人四目相触,均是会心地一笑。
    决战前夜。
    四份火红的请柬被送到了“一笑天”酒楼,分呈徐叔、徐丽婕、凌永生和沈飞。
    凌永生已经是第三次在看属于自己的那份请柬了。
    “欣闻‘一笑天’酒楼新任主厨凌永生厨艺精湛,秉性高淳。本人将于农历三月二十一日晚七时在西园酒店红楼厅摆下宴席,现诚意邀请凌先生届时赴宴,并对本人与御厨后人姜山间的厨艺比试作个见证。‘一刀鲜’。”
    简短的几句话,凌永生却看得心潮澎湃。自从踏进厨界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听着“一刀鲜”的故事成长起来的,说“一刀鲜”是他心中的偶像也毫不为过。现在,接到偶像亲手发来的请柬,心中的兴奋和喜悦可想而知,那“厨艺精湛,秉性高淳”的八字评语,更是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最让他激动的,还是明晚进行的那场比试。姜山挑战“一刀鲜”,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只怕会成为厨界中百年一遇的巅峰对决。能够见证这场对决的人,在今后的若干年里,都会成为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幸运儿。
    不过徐叔的兴致看起来却远没有凌永生那么高。晚饭后,他让人把那块“烟花三月”牌匾取了下来,然后用纱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徐叔,都这么亮了,您还擦,您是想把它当镜子用啊?还有小凌子,那请柬上有几个字啊,你捧着半小时没撒手,有那么好看吗?”沈飞看着这师徒二人,终于忍不住了。
    凌永生憨憨地一笑,放下了请柬。徐叔却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如果明天晚上‘一刀鲜’也输了,就再也留不住这块匾喽。”
    “‘一刀鲜’怎么会输呢?不可能的。”凌永生晃着脑袋,难得一次对师父的话进行反驳。
    “我问你,姜山这几次做的菜,你看出有什么缺点吗?”
    凌永生摇了摇头,确实,在他眼中,姜山每一次的发挥都是无可挑剔的。
    徐叔沉默半晌,悠悠说道“所以这一次的比试,谁要想战胜姜山,必须得有非同一般的办法才行。”
    “‘一刀鲜’肯定会有办法的。”凌永生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在他心中,“一刀鲜”的形象几乎像神一样高大和完美,不会有任何做不到的事情。
    沈飞笑嘻嘻地看着师徒俩,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爸,我想和您说件事。”一旁的徐丽婕此时突然插了一句。
    徐叔立刻把目光转到女儿身上“什么事?”
    “嗯,是这样的。”徐丽婕预感到自己的话会让父亲感到失望,所以努力想把语气说得轻松一些,“这次比试完了之后,我可能会和姜山一起去北京。”
    徐叔一愣“去北京?和他?为什么?”
    沈飞和凌永生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全都诧异地看着徐丽婕。
    徐丽婕耸耸肩膀“我还是想去北京发展我的事业,那里的空间会更大一些。在起步的阶段,姜山会给我提供一些帮助的。”
    “哦,是这样……”徐叔看着女儿,目光却黯淡了很多,沉默片刻后,他轻轻地说道,“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吧。”
    “现在北京和扬州之间已经通火车了,交通很方便。我即使去了北京,也会经常回来看您的。还有沈飞、小凌子,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回扬州以后的这几天,我真的过得非常快乐。”徐丽婕这几句倒不是说的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语气也非常诚恳。
    “不错,不错。”徐叔喃喃地念叨了两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师父,您去哪儿啊?”凌永生有些担忧地问道,徐丽婕更是跟着往外走了两步。
    “我出去转一转,你们就别跟过来了。”徐叔顿了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对凌永生说,“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明天的比试我也不想去了。如果姜山赢了,你就让他直接把匾带走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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