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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要她在中秋以前逃离王府的一番话,更是让她彻夜难以成眠。
    “姐姐们可曾听说后花园有个封闭的小院落?”她忍不住低声探问。
    “知道呀!郡王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儿。”
    “后花园那一块地种了一片绿竹,阴森阴森的,除了打理花草的仆役,谁会想去那儿呀!”
    “我讨厌竹子沙沙的声音,也不爱去那儿,善月妹妹没提起,我都忘了后花园还有那么一个地方呢!”
    “是呀,我也不喜欢竹子,一根一根杵着,看起来傻不隆咚的,不过竹笋我倒是爱吃极了。”
    侍妾们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吃蜜饯的吃蜜饯,善月提起的那个封闭院落似乎没引起她们多大的兴趣,话题反倒全绕在竹子上头打转。
    善月完全不想讨论竹子这玩意儿,因此试着把话题重心拉回来。
    “那里头关着什么人?姐姐们可知道?”
    “那里关着人吗?善月妹妹开玩笑的吧?”侍妾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写满了茫然困惑,纷纷惊问。
    “我是最早进府的,来了快四年也没听说过后花园那儿关着什么人吶!”说话的侍妾一脸“你可别胡说八道”的表情。
    善月暗忖,那男子说他自己被囚禁了五年,而从这些侍妾们的反应中,很明显看得出来她们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若想从她们口中探出那男子的身分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善月妹妹为何突然这么问?”有侍妾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啦,因为郡王爷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儿,感觉上神秘兮兮的,我就以为那儿是不是关着什么人,否则为什么要禁止任何人擅入?”她立刻改口,并绽放一朵天真无邪的微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亏你想得出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侍妾们摇头叹笑。
    “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人能关在那屋里?王爷又干么要把人关在那儿呢?”大伙儿兴致来了,一副准备听她胡扯的表情。
    善月努力维持恰然的笑容,想起那男子曾经说过,他之所以被囚禁,是因为他是个“不祥之人”。
    什么样的人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她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有可能是犯了错的仆婢,失手打破王爷心爱的古董花瓶之类的吧!”以她对富贵之家的了解,大概只能猜测到这个程度。
    众侍妾们一听,个个笑弯了腰。
    “若有仆婢犯下这种错,最多是狠打一顿或是逐出王府以示惩戒,倒是没听说过有人因此被关起来的。”
    “是呀,被关起来的仆婢什么活儿都不必做了,还有人按时送饭,你想想,哪有这么轻松容易的事。”侍妾们一致推翻善月的猜测。
    “我觉得被关起来也不轻松,关的时日久了,正常人都会疯的吧?”善月细声反驳。
    “这么说也没错,换成了我是一定会疯的。除了犯下弥天大错,否则不该随随便便就把人关起来。”有侍妾点头认同。
    “有一种人最有可能被关起来。”另一个侍妾神秘微笑。
    “哪一种人?”众人疑问。
    “给郡王爷戴绿帽的小、妾。”
    原本众人脸上轻松自在的笑意一瞬问消失了,气氛突然变得僵凝起来,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善月曾经听父母亲批评过住在隔壁胡同的一名艳妇,说她跟卖豆腐的男人有染,给自己的丈夫戴了绿帽,所以知道那其实是“红杏出墙”的意思,戴绿帽是一种较粗俗的说法。
    “谁敢给王爷戴绿帽呀?那可是关系了整个家族宗室的血统。”艳若牡丹的侍妾微勾唇角,神情显得讳莫如深。“一旦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只有被关起来那么简单而已,关个几年还算是有人性的惩罚,冷酷一点就是直接逼你走上绝路,最可怕的是幽禁起来一辈子,逼疯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善月被这些话激起了莫名寒颤,纵使天清气爽,她却被突然袭来的阴沉气氛冻得遍体生寒。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王府里一年难得热闹几回,碰巧就让善月妹妹赶上了王府的团圆家宴。”好半天的沉寂后,才有人开口把大家从令人窒息的话题中转开来。
    中秋!善月不禁又想起那男子的话来,他说的没错,郡王爷打从昨夜进宫之后,就真的没有再回来过了,难道郡王爷此时当真在宫里接受皇上密审?
    如果一切都如那男子所言,接下来顺承郡王府就要被皇上下令抄家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做呢?就算想逃又要怎么逃?离开王府后又能逃到哪儿去?
    善月脑中不断浮起那男子对她说过的字字句句,众人说笑的声音离她愈来愈远了,她一面恍惚响应,一面任思绪狂飞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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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夕,月色明亮。
    善月再度悄悄来到那幢封闭的破屋前。
    郡王爷进皇宫已经整整三天了,中秋佳节将至,郡王爷一直没有回府来,王府上上下下都不知该不该准备中秋夜宴,悄悄派人人宫打探,却一直探问不到郡王爷的消息。
    这种情形从来不曾出现过,因此造成了王府内从上到下人心惶惶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多奇怪的耳语猜测也逐渐在王府中蔓延开来。
    男子说的事情已经应验了,善月感到异常焦虑恐惧,有些话、有些事情她必须再找这男子问个清楚明白。
    “你还没走吗?在等什么?”屋内男子恣意冷笑。
    “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昼夜了,郡王爷确实如你所说的不曾回府,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善月的语气透出一丝惊慌害伯。
    “然后呢?”
    “然后?!”善月愣了一愣。
    “你是特地来告诉我,经过你的查证,原来我确实没有胡说八道吗?”他傲慢地调侃。
    “不是这样,我本来就不认为你的话是胡说八道呀!”她很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从那夜以后就一直在想着你说过的话,明天就是中秋了,王府真的会被皇上下令抄家吗?”
    “信不信由你,不管你再问几次,我说过的话一样不会改变。”
    “那么……为什么你会说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呢?”她下意识绞着衣袖。
    “我不是说过了吗?听见我说话的人会死,这样的人还不算是不祥之人吗?”他笑得很张狂。
    “我听见你说了很多话,到现在也还好好的没死呀!你不必故意说这种话来吓唬我,我不相信有人会凭声音就杀死人的。”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吓倒。
    “世上本来就存在许多不可解的事情,聪明人会去思考为什么,可是笨蛋却会把这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做出另一番更荒谬可笑的解释,所以我最讨厌愚昧无知的人了,偏偏这个世上又大多是这类人在控制着,对于不合常理或是拥有超凡异能的人,不是奉若神明建庙膜拜,就是视为妖魔打入地狱永不得超生。”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悦耳,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引人寒颤。
    善月整个人陷溺在他诡异的谈话中,无法反应。
    “看起来你的脑袋还算聪明灵活,有资格听我说出真相。”
    虽然男子的语气冷傲轻慢,但是善月并不介意,屏息等待着听他说出所谓的“真相”。
    “我能看得见每个人命运中的吉凶祸福。”
    听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令善月惊讶不已。
    “真的?!是真的吗?”她倏地掩口低呼,语气中没有畏惧,反倒是充满了兴奋之情。“我的天哪!你有这样的神通,真了不起!可是为什么会被说是『不祥之人』呢?”
    “就因为我铁口直断。”男子狂傲地大笑。“当我说的话全都一一应验,开口断哪个人会死,他就一定会死在我所说的那个时辰,谁见了不会认为我是个一出口便诅咒人死的不祥之人?”
    善月睁大困惑不解的双眸。
    “我不明白,为何有这能力便成了不祥之人?很多道士、命相师也都能算出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呀!怎么他们就不是不祥之人呢?”她真的不懂。
    “他们确实不是,以天地阴阳运行和人身形象八字推人算命的相术,很多只是江湖卖弄的小把戏罢了,他们只挑人们爱听的话说,只报喜不报忧。”男子的冷笑听起来极为空灵渺茫。
    “那么……你不替人算命,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善月愈听愈迷糊。
    “我刚刚说过了,我『看得见』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看得见』每一个人的过去未来。”他重重强调。
    善月这下终于听懂了。
    他不替人算命,但是他“看得见”每个人的命运!
    她的一双杏眼倏地光芒耀现。
    “那么……你也能看见我的过去未来吗?”
    “你不怕我说出你并不想知道的事?”
    “不怕。”她十指紧紧交握。“你说王府就要被皇上下令抄家了,那么当初游方道士给我批的命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了,他说我的命盘有多么尊荣富贵,命中必生贵子等等的鬼话,把我阿玛和额娘骗得团团转,连郡王爷也听信了他的谎言,害我莫名其妙当上了郡王爷的九姨太太,我这一生全让他毁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揭穿那道士,怎能任他继续招摇撞骗!”
    男子淡淡哼笑。
    “只可惜此刻的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真是奇了,他不是能“看得见”吗?
    “我想看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必须无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才能看得见,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间屋子要钉满木板的原因了。”
    “只要隔绝你和人的接触,你便只是凡人了吗?”善月大为吃惊。
    “说我是不祥的凡人更为恰当。”他自嘲。
    善月愈想愈觉得可怕,为何人心如此恶毒,将一个无辜的灵魂囚禁在地狱里整整五年。她试着去体会他这段岁月所经历的痛苦煎熬,渐渐明白为何他的言谈问总是充满鄙弃的冷笑,用字遣词也满是讥嘲叛逆的味道。
    “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
    “我不需要你的明白,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他并不领情,也不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相信他、了解他。“王府厄运将至,正好是你脱离这道枷锁的最好机会,你若不把握住,一旦过了明天便要后悔莫及了。”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她很担忧他的未来。
    “我的事与你无关。”他冷硬地回答。
    “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不如我把你放出来,你也一起逃吧!”善月打定了主意,脑子里便开始盘算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救他出来。
    “你应该看见了,这里的门窗全都是钉死的,凭你一人之力撬得开那些木板吗?你要走便走,我的事不用你多虑!”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可是……你让我知道了这些事,我怎么还能狠心不管你的死活?”她不是那种自私下讲义气的人。
    “别把话说得太漂亮了,一旦到了生死关头,每个人都会变得自私无情,你还可能在乎我的死活吗?”他早已看透了人性,他的生命,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极轻贱的东西而已。
    “我不是那种自私无情的人,我真的会救你,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够了!你非要这么啰嗉不可吗?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到底要我说得多明白你才听得懂?”他没好气地吼。
    “我是不懂你在闹什么脾气,既然是大好的机会,难道你不想飞出这个牢笼吗?”她耐着性子劝他。连小鸟都想得到自由,何况他是人。
    “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外面那个虚伪无情的世界!”他的语气激动了起来,原本始终冷言挑衅的悠哉不见了。
    “别逞强了,我不相信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外面的世界就算虚伪无情,也肯定比这间暗无天日的破屋好。”
    “你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救出去,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仆役,到时连你也逃不了。”他出言吓唬她。
    “你说的没错,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救出来呢?”她没被吓到,反而更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救他的方法,甚至握拳试着敲击木板。
    “你在干什么?”
    “这些木板好象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耶!可能是经过了五年的日晒雨淋,木板的质地已经变得很松脆了。”她惊喜地告诉他这个发现。
    “那又怎样?”
    善月没有回答他,径自四处寻找适合敲击的东西,当她看见墙角边倒着一支没有柄的铁锄时,立即惊喜地捡拾起来,放在手中试了一试。虽然铁锄已经生锈了,但是重量足够敲破木板。
    她举起来,试着用五成的力量猛敲横钉在门上的木板,果然如她预料的,木板很容易就被她敲破了一个大洞。
    “太好了,木板破了!”她惊喜地继续敲。
    “你走你的,用不着多管闲事——”男子在敲击声中大喊。
    “你别怕,不是每个人都会伤害你的,至少我就不会呀——”一片片木板在善月手下成了残破的木屑。
    “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是我自己根本不想离开这里,你别再敲了!”
    当几块大木板重重震落,善月发出开心的叫喊。
    “行了行了!看哪!你已经可以出来了!”
    她兴奋地继续将木板一片片敲破,直到整扇门都露出来以后,看见门上闩着一把很大的锁,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锁已经锈得相当厉害了,她只拿铁锄用力敲两下,锁便应声断落。
    善月使劲推开门,五年来,这扇门首次开启,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了剌耳尖锐的声音。
    “我把门打开了,你可以出来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对着黑暗的屋内四处张望,可是除了听见黑暗中传出沉重、微乱的呼息声以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喂,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我说过我不想出去,你难道听不懂吗?”水晶般悦耳的嗓音冷冷地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来,隐隐微颤。
    “你一定是被关太久了,对外面的世界产生畏怯才会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既然门已经打开了,我就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善月坚定地往黑暗中走去。
    “别过来!我的模样太久没打理了,可能会吓到你……”戒慎犹疑的声音急切地阻止着。
    “被关了五年的人,模样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我现在心里有准备了就不会被你吓到,快点出来吧!”善月轻声诱导。
    男子在黑暗中深吸几口气。
    “外面的光,让我的眼睛很痛。”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光了,即使是屋外照进来的淡淡月光,都令他刺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定是太久没见光了,眼睛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我这儿有手绢,你先把眼睛遮起来。”她抽出绣帕,伸长手递出去。
    等了好半晌,才从黑暗中慢慢伸出一只手将绣帕接过去,只不过剎那间的一瞥,善月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双好苍白、好苍白的手,指甲未经修剪,长到了至少有一寸多长,乍看之下,倒像极了妖魔之手。
    “你既然看见王府将遇祸事,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办法让人警告王爷呢?”善月喘口气,试着用说话的方式转移他一些注意力,好减轻他心理上对走出习惯的黑暗所产生的不安。
    “你以为我不想吗?”男子冷漠地淡笑。“所有接近我的人因为怕被我说的话克死,全部用棉布把耳朵塞起来了,每个人都害怕听见我的声音,也不想和我说话,你觉得我有多少机会可以发出警告?”
    “但是……你不是在被关起来以前就知道王府会遭此厄运吗?”
    “在那之前我才十五岁,关心的都只是至亲的健康安危,但是大哥、小弟的死……”他蓦然顿住,不再往不说。
    屋内太黑了,善月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深深感受到手足之死带给他的伤痛。
    “就算我告诉大家王府即将发生惨剧,也不会有人肯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的嗓音又回复了冷冽淡漠。“反正,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实,而都认为我是恶意出言诅咒人死的,我虽想救人,但那个人却认定我就是要害他,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男子的语气寒淡如水,但善月却听得心酸莫名。
    “我相信你。”她由衷地对黑暗中的他说。
    男子一径沉默。
    “来吧。”她耐心等他从黑暗中走出来。
    终于,她看见一双长腿慢慢移进淡淡的月色下,然后渐渐看见上半身,直到男子的容貌出现在月光中。
    善月霎时失了神,原以为会看见一个全身骯脏不堪的可怕男人,但是这男子虽然头发脏乱了些、衣衫陈旧了些、下颚长着不太浓密的杂乱胡髭,双眼上还蒙着手绢,仍然掩不住他极为年轻绝俊的面部轮廓,以及浑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谜一样的气质。
    “你……看起来还好,不吓人,真的……”她想让他放心,可是不知为何,话说得语无伦次。
    “多谢你的安慰。”他不以为然地勾起唇角。
    善月终于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冷笑了,那种冷冷的微笑出现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时,竟然别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惑力,她很庆幸他此刻蒙着双眼,看不见她脸上无法克制的绯红。
    “走吧。”善月刻意避开视线,呼息被悄悄打乱了。
    他往前跨步,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我扶你。”善月急忙扶住他的手臂。
    一触到善月的手,男子震了一震,脸上忽然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和他靠得太近,善月的心跳更乱,差点咬到舌头。
    “没什么。”他的脸色很快回复平静。“你有地方可去吗?”
    “没有。”虽然京城里还有阿玛和额娘,但是她没有勇气带着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人去投靠他们。“你呢?你有没有亲人可以投靠?”
    “没有。”
    “那……怎么办?”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时还无法厘清混乱的思绪。“不管这么多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善月扶着他慢慢走出去,瞥见他的一双手,忍不住笑了笑。“喂,离开这里以后,我帮你剪指甲。”
    男子的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我叫弼尔雅。”
    “呃?”善月看见他淡淡的笑容多了几分善意,又莫名地脸红了。“弼、尔,雅,很不错的名字。”
    “我阿玛取的。”
    “你阿玛是谁?能去投靠他吗?”她眼中闪现一丝希望。
    “不能。”他的声音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哀伤。“他就快要死了。”
    “啊?怎么会呢?”善月呆掉。
    “我阿玛就是顺承郡王爷。”
    他平静的一句话对善月而言宛如石破天惊。
    “什么?!你阿玛、你阿玛……那你、你是……”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顺承郡王爷的二子,弼尔雅贝勒。”
    善月被他的话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受惊过度,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呆滞得像尊木头人。
    第三章
    怎么可能?
    为什么?
    怎么会?
    他竟是顺承郡王爷之子,弼尔雅贝勒!
    善月楞楞地傻站着,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可能的证据。她发现他身上所穿的玄色衣袍虽然看起来脏脏旧旧的,但是仔细看清楚,才发现那是极为上等的绸料,这种上好的衣料不可能是仆役穿得起的。
    “很震惊吗?”弼尔雅淡淡一笑。
    善月赫然从惊呆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当然震惊,我光想到郡王爷就是将你囚禁了五年的人,我就完全不能接受!你是贝勒爷,是他的儿子,他是你的生身父亲不是吗?他怎能这样对你!”她激动得比手划脚。
    弼尔雅只扬扬嘴角,神色木然平静。
    “外传……郡王爷的二子早已暴毙身亡了……”善月楞楞地凝视着他,心中疑云急涌,无法相信顺承郡王爷竟然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了五年,还对外宣称他的儿子们都已经死了。
    “是吗?”弼尔雅微微蹙眉,似乎也感到难以置信。“原来阿玛是这样处置我的,原来……我在阿玛心里早就已经死了。”
    善月不敢接腔,从弼尔雅语中深切感觉得到其中满含的悲伤和创痛。
    “既然如此,我不离开王府也不行了,这里已没有我立足的地方。”他蓦地往前迈步,善月急忙扶住他一同前行。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不怕没有地方可去。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陪你的。”她好心疼他的遭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弼尔雅侧过脸“看”她,他双眼蒙着她的手绢,她看不见他的眼神,看不见他真正的情绪。
    “我不会相信你。”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连亲生的阿玛和额娘都能背弃我了,这世上还有谁的话可信?”
    善月愕然呆住,瞅着他,无言以对。
    “出府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责任一定得陪着我。”弼尔雅又回复了对她冷漠的态度。
    善月怔然听着,对眼前这个身心饱受折磨的男人心生怜悯起来,她无法就这样拋下他不管。
    “名分上,我算是你的九姨娘,对你总要负起照顾的责任。”她试图找理由攀关系。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想当我娘?等下辈子吧!”他丝毫不领情,径自往前走。
    “欸,弼尔雅,我们就这么走了好吗?”善月连忙跟上去。“王府里头还有这么多人,要不要通知他们逃命呀?”
    “他们只会当你妖言惑众!”他的冷笑如严冬风雪。“更何况王府里的二贝勒早已经死了,我弼尔雅与这座王府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真心想救的人只有我的额娘而已,但是她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这里已没有我想救的人。”
    “可是……那此一都是人命……”
    “那些人只会被流放,不会被杀头,真正会被处死的人只有我阿玛和他的子嗣!虽然我阿玛当我已经死了,可是朝廷一旦追查出我的身分来,你以为我能逃得了吗?如果你想看见我和阿玛一起被处死,那么你尽管去敲锣打鼓好了!”他怒喊,把压抑在心里的愤恨全发泄在她身上。
    善月噤声不语,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郡王爷若遭皇上降罪,他的子孙当然不能幸免。
    “我们快点走吧,先离开王府再做打算!”她霍然握紧他的手,拉着他急切地住外奔。
    有人希望他从世上消失,她便无论如何都要他活命;他曾经被至亲遗弃,她就绝不能遗弃他。他在黑暗中孤独了五年,现在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他要的是真心的陪伴。
    善月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但有一点她一定做得到,就是陪伴他,不让他再尝到孤独的滋味。
    弼尔雅看不见前面的路,也看不见天际微露的曙光,但是他清清楚楚感觉得到她牵引着他的手很柔软、很纤滑,也很坚定。
    他深吸口气,嗅到了晨曦清新洁净的空气。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信这一切并非梦境,他是真的离开了囚禁他多年的腐败牢笼。
    在一双他看不见未来的小手牵引下,他的生命似乎才真正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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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透,街市上好些卖早食的店铺已经启市营业了,空气中冒着一阵一阵朦胧淡烟,食物的香气诱人垂涎。
    在清晨的微风中,善月牵着弼尔雅的手快步穿过市集。
    一个衣饰光鲜亮丽,如含苞待放的花样少女,一手紧牵着一个穿著黑袍旧衣、蒙着双眼的骯脏男子,行色仓皇地出现在清晨的街市上,这突兀的景象难免惹来不少惊疑好奇的目光。
    “早呀,小姑娘,刚蒸好的包子馒头,好香的,要不要来两个?”卖包子的小贩高声招徕。
    饿了整整一夜的善月不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热腾腾的白馒头,受着诱惑。
    “弼尔雅,你饿吗?”她转过身悄悄低询。
    弼尔雅只蹙了蹙眉,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身上有铜钱没有?”她挨近他,小小声问。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他哼了哼。别说囚禁的五年中用不到银钱,就是被囚之前的日子里,他不管走到哪里也都有人打点侍候,从不曾亲自使过钱。
    “那可不妙了,我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善月绝望地盯着无法到口的包子馒头,咽了下口水。
    “这个能换钱吗?”弼尔雅把右手抬起来问她。
    善月细瞧一眼,见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鲜绿欲滴的翠扳指,通体翠绿,流光溢彩,顿时吓了好大一跳。
    “这是……玉吗?”她只看阿玛戴过金镶银的扳指,既穷酸又俗不可耐,这种名贵的玉制品她可从不曾瞧见过,就算见到了也分辨不出等级好坏来。
    “是翡翠。”他记得额娘是在他十五岁那年给他套上的。
    弼尔雅,这件翡翠扳指,你要不离身戴着,不管额娘到了多远的地方,你戴着它便会想起额娘了。
    这只翡翠扳指的出现,仿佛是不祥的预兆,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厄运的开端,他拥有了它,却再也见不到深爱他的母亲。
    “翡翠是不是很贵重啊?”善月盯着他手上的玉扳指猛瞧,十足一副不识货的反应。
    “这东西应该够换几顿饭吃吧?”弼尔雅对这只带来厄运的扳指毫不留恋。
    卖馒头的小贩距离他们很近,望见了弼尔雅手中翠绿的扳指,立刻大步踱至他们身前,狠眼大嚷。
    “喂!你这叫化子手里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是从哪儿偷来抢来的?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把你抓到官府问罪!”
    “大叔误会了,他不是叫化子!”善月将身子挡在弼尔雅身前。
    “你当我眼瞎啦!这副德行不是叫化就是流民,翡翠扳指是王公贵族把玩之物,怎么会是他这种人能有的?分明不是偷就是抢!”小贩不客气地恶骂。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弼尔雅冷哼。
    “哎呀!好你个叫化子,干坏事还敢狡辩,我倒要问问有哪家贝子、贝勒爷是你这副德行的?走,我拉你到官府去,这翡翠扳指是哪位爷遗失的立见分晓!”小贩一把恶狠狠地扯住弼尔雅的手臂。
    “别这样!大叔真的误会了,有话好说嘛……”善月又急又慌地阻挡。
    弼尔雅忽地反抓住小贩的手,小贩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
    “你名叫丁英二,浙江温州人氏,五岁随爹娘进京,因为长着癞痢头,所以小名叫小癞子。你十七岁成亲,妻子名叫淑兰,元配一连给你生了三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是个六爪儿,你很烦恼她将来没有好人家可嫁,而昨天你看上了柳家的姑娘,正准备纳她为妾,可有此事?”
    在弼尔雅清冷淡漠的叙述中,小贩听得双眼都瞪傻了。除了他的爹娘以外,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自己幼年时的小名叫小癞子,而眼前这个看似叫化子的蒙眼男子居然能将自己的过去说得分毫不差,甚至昨日才在心中暗暗打算纳妾但还未曾说出口的想法,这个人竟然也都知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小贩的手微微在抖,不可思议地盯着弼尔雅。
    善月这是初次见识到弼尔雅的能力,脸上尽是惊喜敬佩的光芒。
    “我劝你别纳妾。”弼尔雅慢慢放开小贩的手臂。
    小贩惶惑地看着他。
    “你命中无子,就算纳妾,你的小妾也会难产而死。”
    “什么?!你敢咒我命中无子!”小贩动了怒。
    “要不要相信随便你,不过你娘方才在家摔了一跤,跌得不轻,你还是快请大夫回家瞧瞧你娘的伤势吧。”
    小贩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相信时,远远就看见妻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的心口瞬间震了一震。
    “当家的,快收拾收拾,娘摔伤腿了!”
    “果然是真的!”小贩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诡异地瞟了弼尔雅几眼后,匆匆包了几个热馒头递给善月,便赶忙和妻子推着摊子没命地奔回家去。
    “太好了,我们有馒头吃了!”善月欣喜若狂,饿得顾不了许多,抓起一个馒头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弼尔雅,快点趁热吃,好吃极了!”
    弼尔雅微微发怔,感觉着掌中烫手的温度。
    “你真行,几句话就换来饱餐一顿。”善月很单纯地开心着。
    “我原想吓跑他而已,想不到他居然给我们馒头?”弼尔雅凉凉一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是该这样的呀,替人看相断命本来就该付钱。当人们日子过得很不顺遂的时候,多半会花点钱请算卦人指点迷津,通常相得准一些的算卦人可是贵得很呢!你把那位大叔算得如此神准,才给几个白馒头算他赚到了。”善月两颊塞得鼓鼓的,专心填饱空胃。
    “是吗?”他不解。既如此,何以他在王府里会被当成一个不祥之人?人心未免太矛盾了。
    “我看见官兵了,快躲起来!”善月远远看见一长列兵丁,吓得如惊弓之鸟,拉起弼尔雅的手急忙闪进胡同里。
    “用不着紧张,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弼尔雅神色平静。
    “说的也是。”善月耸肩一笑。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惊异地多看他们几眼,然后低声晶头论足,甚至有人在经过弼尔雅身旁时,还嫌恶地皱眉捏鼻。
    善月讨厌那些古怪的目光,替弼尔雅觉得难受。
    “咱们快走吧!”她真庆幸他此刻蒙着双眼,可以不用看见行人对他不友善的反应和态度。
    “去哪儿?”
    “在我们找到容身之处以前,得先找个客栈把你打理干净,要不然……”她轻笑着。“你这副脏兮兮的尊容,难保不会又被误认成流民或乞丐了。说不定呀,看见你跟我在一起的人,还可能误以为你是个强抢民女的大坏蛋唷!”
    善月偏着头边说边笑,如银铃般的甜笑声,渐渐冲淡了弼尔雅心底深埋已久的抑郁。
    “你最好回家去,我没有钱可以养你。”虽然有个人陪伴的感觉不错,但是他不想连累她。
    “我不用你养,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也许还能养活他。
    “那更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怎么可以,我得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如今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吶!”她不放心拋下他一个人走,就怕依他的出身和曾经遭受非人境遇的成长过程,很可能会因无力照顾自己而真的变成叫化子了。
    “笑话,你凭什么身分当我的亲人?”弼尔雅不屑地轻哼。
    “凭我是你阿玛的妾室,凭你得唤我一声九姨娘。”为了能理所当然地留在他身边,她什么借口都用上了。
    “要我唤你一声九姨娘?别作梦了!”他狠狠泼她一盆冷水。
    “我明明就是郡王爷娶的九姨太太,干么不肯承认事实?”所有的理由和借口都不及这个来得冠冕堂皇。
    “我阿玛已经死了,你最好也接受这个事实。何不趁现在还年轻的时候另觅良缘?”他可不想跟父亲的小老婆纠缠不清。
    “我周遭的亲朋好友谁不知道我进了王府当郡王爷的九姨太太,试问有谁敢娶被抄了家的王爷侍妾?我要到何处另觅良缘?”
    “那你可以回家侍奉双亲啊!”他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
    “我既然进了王府,这辈子就是顺承郡王府的人了,我有责任照顾王爷的孩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看弼尔雅一脸没辙的模样,她忽然发现这个几天前还厌恶至极的身分非常好用。
    “你到底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他真的对她没辙了。
    “等你有能力独立自主的时候。”她诚恳纯稚地轻笑着。“到那时你若还嫌我讨厌,非要赶我走,我便一定会走,不再缠你。”
    “我额娘都没有你婆妈!”他没好气地哼了哼。
    “真的吗?你额娘是什么样的人?说给我听听!”她好奇得不得了。
    “不想说。”他冷冷拒绝。
    “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日子长着呢,等你心情好的时候总会说的,走吧!”她开开心心地牵起他的手。
    弼尔雅有太长的时间不曾与人相处了,虽然仍不清楚善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但是至少她率真的性情和热情的个性,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体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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