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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可喜娘
    作者齐晏
    男主角弼尔雅
    女主角善月
    内容简介
    身为顺承郡王爷的二子,弼尔雅本该受尽众人拥戴,可事实却非如此,
    因为拥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预知每个人的吉凶祸福和过去未来,
    他在一夕间成了王府中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不祥之人——包括自个儿的阿玛。
    为了不让他继续出口“诅咒”、“加害”他人,他被阿玛禁锢起来,
    一关就是五年,直到那个名义上该唤一声九姨娘的善月偷偷救他离开王府,
    他才终于重见天日,可他不懂,他们明明是陌生人,
    她为何要对他这般好,还想尽理由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虽然无法否认她带给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温馨和愉悦,然而,他们之间……有可能吗?
    正文
    楔子
    大清皇朝如日中天的“康干盛世”在干隆朝末年由盛转衰,匆匆逝去了。新帝登基未久,全国各省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严重的大饥荒,饥民流徙八方,白莲教乘机群起作乱,更使得盗匪四处横行,民不聊生。
    某年冬,大雪封天,北京城一夜之间冻死近万名乞丐,城中大小寺庙和道观忙着收埋尸首,并诵经超度亡魂。
    这天,城郊“正觉寺”的小沙弥做完早课后,照平日惯例打扫寺庙各大殿,打扫到了“天王殿”时,小沙弥不知怎地楞了一楞,下意识抬起头来,呆呆盯着立于流苏缨络后方的四大天王尊像。
    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和多闻天这四大天王尊像,是小沙弥日日都要拂拭三回的,自然十分熟悉四尊神像的形貌和神态,因此今日才一进殿,他便立即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小沙弥疑惑的目光在高大威猛的护世四王尊像上来回环视着,当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真正原因时,整个人骇异过度,惊慌得丢开扫帚,一路喊叫着狂奔出殿。
    “快来人吶!不得了了——法器不见了!天王手中的护国法器全不见了——”
    消息传出后,京城中各大小寺庙也陆续传出异象,所有“天王殿”里由四大天王手持象征“风调雨顺”的法器全都凭空消失了。
    佛教有四大神将,各坐镇一方世界,守护三十三天,九山八海,祈求茫茫红尘,千秋万世风调雨顺。
    东方持国天王,名多罗刹,手持琵琶。因其有听觉之毒,凡是被祂听闻到声音者,必受伤害,为不伤人故,手弹琵琶避听音声也。所持琵琶法器为风调雨顺中之“调”。
    南方增长天王,名毗琉璃,横眉怒目,神态冰冷,百鬼见之皆惊,其威力在触觉,故手持出鞘宝剑,使人不能近身。所持宝剑法器为风调雨顺中之“风”。
    西方广目天王,名毗留博叉,手缠一赤龙,为诸龙之王,由于前额有一目,故称广目天,能以净天眼观察世界,护持閰浮提众生。因其能镇伏龙王,故手绕赤龙为风调雨顺中之“顺”。
    北方多闻天王,名毗沙门,手持宝幡,用以制伏魔众,统治诸夜叉。手持宝幡法器为风调雨顺中之“雨”。
    如今,持国天手持的琵琶、增长天手握的宝剑、广目天手绕的龙和多闻天手持的宝幡都消失不见了,是否意味着护世四天王不再护持国家“风调雨顺”?
    百姓奔走相告此一异象,议论纷纷,恐怖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流窜在北京城里,挑起满城百姓畏怯的颤抖。
    全城寺庙中数以千计的法器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得不到答案。
    因此人们都相信这是“天谴”,是不祥的灾兆。
    异变的消息传到了新帝耳里,新帝自然也受到极大的惊吓,但为了安抚百姓的惊恐不安,也为了平息凶兆谣言,新帝立即下诏全城大小寺庙重新雕制遗失的各式护国法器。
    皇命下达后,忙坏了全城雕刻匠,虽然仅短短一个月就将所有遗失的法器修补完毕,但是这个异变仍在百姓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冬去春来,天灾人祸依然不断,大清皇朝依然风不调、雨不顺,新帝忧心如焚,镇日惴惴不安。
    满朝百官深信“每逢乱世,必出奇人”之说,便开始探寻身怀异能的佐国良将,因而逐渐地听到一些早在街巷胡同中流传甚久的惊奇故事,这些故事大都与四个男人有关,人谓“四大奇人”的故事慢慢传入宫里,送进了新帝耳中,引起新帝浓厚的兴趣,也带给面临危难的新帝丝微的兴奋和期待。
    他隐隐觉得这“四大奇人”与凭空消失的护国法器有着神秘莫测的关联,这些奇妙的关联也许能帮他走出眼前险恶的困境,助他安定天下。
    这日早朝,新帝缓缓步下盘龙金椅,远远望向阴沉沉的苍穹深处。
    “这是上天要为难朕,朕岂能害怕!”
    殿上大臣们齐齐跪地,屏住呼吸。
    “朕的江山社稷岂能风不调、雨不顺!”新帝微眯着眼。“去找!把『四大奇人』全都找出来,朕要见见他们!”
    “臣遵旨!”臣子们齐声大喊。
    殿外,厚重的浓云静静移到皇城上方,冷眼看着无助的君臣,像是一种恶意的嘲弄。
    新帝极目远望,静静等候他的天下何时会出现第一道曙光。
    第一章
    好安静。
    善月悄悄扬起长睫,偷望着四周,触目皆是喜色的红。
    碧纱屏风后人影朦胧,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她隐约瞧见两个婢女正在为王爷宽衣。
    想着自己从今夜起便要成为王爷的侍妾,后半生只为王爷生儿育女,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都还是得乖乖服从郡王府的命令,静静忍受命运的支配。
    侍女从屏风后步出,手脚俐落地替她脱下厚重华丽的嫁衣,再以最快的速度在红丝缎的被褥上铺好一块白绸巾,然后恭恭谨谨地退出去。
    一切更安静了。
    善月低着头直视地面,端坐不动。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踱到她身前,她看见了月白色绸衣底下的酱色家常鞋,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喉咙口,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是她最害怕的一刻,而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把脸抬起来。”说话的声音威严淡漠。
    穿著一身精绣鲜红嫁衣,脸上未罩红帕的善月,依言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蓄须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直鼻方腮,双鬓已经有些斑白了。
    她的心微微一沉,这年近五十的郡王爷将成为她的丈夫,外貌看上去比自己的阿玛似乎还长上几岁,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才算合适。
    “你的皮肤够白净,模样也比我心中所想的年轻标致许多。”郡王爷伸手端起她的下巴,满意地审视着托在手中的绝色面庞。
    善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害怕吗?”威严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
    善月老实地点点头,一双弯月眉微微轻蹙着。
    “没什么可怕的。”郡王爷淡淡地说。“等你为我生下了阿哥以后,你在王府里的地位便不只是这样了,你将会得到你这一生都得不到的尊荣富贵。”
    相同的话,善月在进府之前就已经反复听阿玛和额娘说过很多次了。生一个阿哥真能改变她此生的命运?而改变之后的命运就会是她想要的吗?她心中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上床。”一个简单的命令。
    善月微微一颤,慢慢抬手轻解衣扣。她知道自己今夜该做些什么,额娘昨儿夜里都对她清楚说过了。
    生下阿哥,是她入府唯一的目的。
    艳红色的肚兜缓缓滑落,露出圆润雪白的颈肩、如玉的酥胸,她上床躺下,紧紧闭上眼睛,长而浓的睫毛像两把羽扇般覆盖着,瑟瑟颤动。
    “不要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看你脸上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本王的好兴致全让你打坏了——”郡王爷的话忽然被几下急促沉闷的敲门声打断。
    “王爷,宫里来了人传皇上口谕,说皇上有急事即刻要见王爷!”婢女在屋外头喊道。
    善月错愕地睁开眼,看见郡王爷脸色骤变。
    “快进来替我更衣!”郡王爷没好气地大喊。
    两名婢女捧着袍靴开门进屋,动作飞快地为他换穿袍服。
    “传皇上口谕的人是谁?”郡王爷蹙额低声问婢女。
    “是养心殿的高公公。”
    郡王爷面色阴沉了几分。
    “快去备轿!”他一面整理衣冠,一面大步往外走,两名婢女跟在他身后飞跑出去。
    一忽儿,人全走光了,善月还躺在床上怔楞着,半晌回过神后,才意识到自己衣衫半褪,连忙拾起肚兜、嫁衣,一件件又穿回身上去。
    “九姨太太,奴婢叫雪燕,王爷让奴婢过来侍候您。”身材高大的侍女推门而入,恭谨地垂手而立。
    “侍候我?”善月微怔。
    “皇上忽然传唤王爷入宫见驾,不知何时才能回府,王爷要九姨太太先宽衣歇息,不用等他回来了。”雪燕面无表情地传话。
    “好……”她有些无措地点点头,笨拙地呆坐着。
    “那么,请九姨太太起身,好让奴婢给您宽衣。”看上去年近三十的高龄侍女神情淡漠地提醒着芳龄十八的小新娘。
    “喔。”善月连忙起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雪燕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沉重的压迫感让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才好。
    雪燕无视于小新娘的无助和不安,动作俐落地替她脱掉一身厚重华丽的嫁裳,留下只身着肚兜的善月站在原处,径自转过身走到红木衣柜前,捧出一套绣着牡丹、镶着银丝金线滚边的红色软缎绸衣,再慢条斯理地走回来准备侍候她穿上。
    “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实在不习惯让人服侍。”早已尴尬得满脸绯红的善月怯怯地接下绸衣,微偏过身自己穿上。
    “九姨太太,您如今已经是顺承郡王爷的人了,身分既然不同,很多事情都要试着去习惯才好。”雪燕微扬起下巴,低着眼看善月,神态仿佛善月是婢女,而她自己才是九姨太太。
    “是。”善月不自主地咬着唇缩了缩肩。
    “九姨太太,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哪有主子对下人唯唯诺诺称『是』的?要是教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奴婢不知怎么欺负您了呢!这罪名奴婢可担待不起!”雪燕傲慢地冷哼一声。
    “喔,那么……我知道了。”善月挺直了背脊,勉强摆出一点像主子的样子来。“我累了,你就先下去吧,不用在这儿侍候我了。”
    “是,奴婢告退。”雪燕废话不多说,自顾自地转身走人。
    善月呆呆地杵在原地,好半天才垮下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累人吶……”她抬起小粉拳轻捶着酸痛的双肩,一边忍不住喃喃抱怨起来。“都是那个臭道士,真被他给害惨了!说我是什么天生富贵命、王妃命、生贵子命的,连篇鬼话把阿玛和额娘哄得团团转,连顺承郡王爷也听信这些鬼话,非要纳我当他的第九个妾室不可。阿玛和额娘也真是胡涂,怎么不想想『九姨太太』跟『王妃』差得有多远?连婢女都能给脸色瞧的地位,怎能富贵到哪儿去呀!”
    善月无奈地长叹。在王府中,侍妾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婢,也难怪方才的婢女明摆着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从进府到现在,她才终于有机会看清屋内豪华的陈设,光是六盏悬挂在花厅的琉璃垂花灯,把整个小屋照得通亮,宛如白昼,就能感觉得到属于王府的富贵和气派,但是贴满喜字和红烛的洞房,以及挂满整屋的红彩和红绸帐,没让善月觉得有半分喜气,反倒让她有种落入火坑的感觉。
    “善月呀善月,不管命中注定是什么,逃不掉也就只好认了吧!”除了认命,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想,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幸好皇上忽然把郡王爷召进宫去了,至少她可以在这个令她感到羞辱的洞房花烛夜里多喘几口气,也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适应令她不安的陌生环境。
    她起身四下打量摸弄着屋内别致的摆设物,慢慢踱步到梳妆台前坐下。她不知道郡王爷什么时候会回来?是该上床睡觉还是坐着枯等?
    凝视着镜中盛妆的容颜,善月感觉好陌生,觉得那根本不是自己。
    她拿起银梳想卸下细致打理过的发髻钗饰,又怕万一郡王爷突然回来了,见到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妥,犹豫了一会儿,便又把银梳放下,起身坐回缀满红色流苏的喜床。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了,屋内只听见红烛灯芯燃烧的哔剥微响,她坐着,静静呆视积成一滩的烛泪,任思绪晃荡、飘浮……
    顺承郡王爷是何等样人,在今夜之前她连一面都没见过,只知道郡王爷的年纪比阿玛还大一些,在朝中颇有些势力,私下听人传说过,说他的正、侧福晋为他生下的三个阿哥全都不幸意外夭折了,所以他才会不断地纳妾,就是非要得到一个儿子不可。
    可奇怪的是,郡王爷一连纳了七、八个侍妾,却没有一个侍妾能再为他生下一儿半子,郡王爷年岁愈长,对生不出子嗣的问题也愈感焦虑。
    按理说,身为皇亲国戚的顺承郡王爷,怎么也跟出身下三旗、父亲只是宣武门守兵的善月扯不上关系,偏偏某日来了个游方道士,路经宣武门时,因腹中饥饿又身无分文,便向善月的父亲化一顿饭吃,并表示愿用一张命书回报饱腹之恩。
    善月的父亲虽然对游方道士的能耐半信半疑,但也觉得听听无妨,想自己和妻子已过了大半辈子,下半辈子能不能好命只能倚赖独生女善月,于是便把善月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给了道士。
    道士推算之后,面露奇异之色,坚持还要看一看善月的面相后再批,当他一见到善月,立即惊奇地在命书上批下几语——此女骨相非凡,有王妃之命,且命中必生贵子,一生荣宠,富贵之极也。
    这份不知是真是假的命书着实乐坏了善月的父亲,逢人便大肆炫耀,然而凡听过这件事的人却没一个相信,还当成了笑话传诵,嘲弄这对父女。
    笑话传到最后,竟连顺承郡王爷也听闻了,郡王爷的反应与那些嘲笑的人大不相同,许是想要儿子想疯了,对于善月命书中“必生贵子”那句话采取姑且信之的态度,火速派人扛去黄金千两,并择吉日即刻要善月过府为妾。
    善月的阿玛是下三旗子弟,靠着身上流的满族血统混吃混喝,带着她们母女三人过着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贫寒日子,这样的父母亲几时曾见过黄灿灿、明闪闪的刺目黄金?当顺承郡王府浩浩荡荡扛来千两黄金时,当场乐得他们眉开眼笑,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耀目刺眼的黄金让他们看不见女儿脸上的惶恐和不安,女儿嫁进顺承郡王府能不能幸福这种事也早被他们拋到脑后去了,吉日良辰一到,他们便开开心心地将女儿精心打扮成娇艳无双的小天女,送礼似的送进了顺承郡王府。
    自始至终,善月都没有半点出嫁的心情,只觉得自己是被父母亲给卖了,她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嫁给年纪比阿玛还大的男人为妾。
    府外传来冷冽的梆子声,她细细一听,已经子时正了。
    “都已过了子时,郡王爷竟然还没回来。”她对着冷清寂寥的空房困惑地自言自语。
    虽然,她宁愿郡王爷永远都不要出现,不过,洞房花烛夜没有新郎也未免太奇怪了一点儿。
    当今皇上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呢?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洞房之夜的顺承郡王火速入宫见驾不可?
    咕噜——
    善月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饥鸣,这才想起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只在上花轿前尝了几个额娘亲手做的饽饽而已。
    想起饽饽鲜美的滋味,她的肚子愈发饿得厉害了。
    “真糟糕,这时候肚子饿起来,我该到哪儿弄东西吃呀?”她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先跟雪燕打听清楚府里的地理环境就将她快快打发走,现在想找个止饥的东西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
    “怎么办?饿着肚子睡觉吗?离天亮还早着呢!”一想到要这么捱饿到天亮,她的胃就开始隐隐发疼起来。
    “不管了,找雪燕要些东西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府里的九姨太太,难道还怕她不成。”善月打定主意,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内房、花厅,然后推开门走出去。
    皓月当空,朦胧的月色照着阒静无声的庭院,幽暗无垠的回廊上悬挂了一排红纱灯,如烟如雾,如她的前景,恍惚不明。
    这是一个单独的院落,有个雅致的名字,叫“棠仙苑”,只住着她一个人。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里,仿佛天地间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了,她忽然感到孤单凄凉,也许是对自己的未来已不抱任何期待,内心的寂寞反而变得特别深、特别重。
    一阵风吹过,庭院里树影摇晃,枝叶沙沙作响,像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藏在幽暗里头,伺机窜出。善月顿时感到一片寒意袭上背脊,整个人颤栗了一下,心里很不安宁,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片乌云缓缓移来,吞噬了一轮明月,让夜变得更黑,变得更狰狞。
    善月心中的恐惧逐渐扩张,大到她不愿再面对了。她惶急得往回廊飞奔,总觉得似乎有团看不清的黑雾紧追在她身后,企图掩没她。
    她急速奔逃,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不想一个人!
    奔出“棠仙苑”后,善月茫然伫立在一处砌着奇石假山、栽满丛丛鲜花美树的花园中。
    婢女房在哪里?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雪燕?望着这一片偌大的花园和浓荫深深、数不清的重重庭院,善月整个人傻傻地在原地打转,根本分辨不出方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漫无目的地穿过花径,随意乱走,一心希望能遇上府里的仆婢,可惜她的运气太差,王府里少说有仆婢上百人,偏偏就是没让她碰上一个半个。
    就在她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双腿发软无力时,忽然瞥见树丛后有个很小很小的窄门,那扇窄门小得仅能让一个人通过,她靠近一看,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了。在这座豪华巨大的王府中,那扇窄小破旧的小门显得极为突兀,也特别不起眼,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这样毫不显眼的一扇门却引起了善月强烈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这扇门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做什么用途?或者藏着什么东西?
    也许是仓库,也许是厨房,也许只是解手的茅厕。她在心中胡乱猜测,犹疑地往窄门慢慢靠近,暗中期待门后面其实就是厨房。
    叩、叩!
    “里面有人吗?”善月轻敲门板,小小声地问。
    等了半晌,没听见有人应答,见门栓上没有锁,她便大着胆子将门轻轻推开,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当眼前的景象一一映入眼中时,她整个人怔呆住,彻底推翻自己方才所有的猜测。
    窄门内是一处封闭的小跨院,院中杂草丛生,正面主屋和两侧厢房残破不堪,但从屋檐梁柱上仍可看出昔日华美的痕迹,只是不知如今为何无人打理,任由荒芜在此,然而最令她震惊的是所有的门窗不知何故全部都用木板钉得密不透风,仿佛在里头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善月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误闯了这座府邸中隐秘的一块禁地。
    突然间,一只老鼠吱吱地从她脚边窜过,她吓得失声惊呼,转身拔腿就跑。
    “是谁?”
    从封死的正屋内忽然传出声响,善月猛地停住疾奔的脚步,震愕地回头瞠视那间被黑暗笼罩的破败小屋。
    没听错吧?有人说话吗?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在那间封死的破屋里头竟然会有人。
    “是谁在外面?”
    声音再度响起,善月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彻底惊呆了。
    她没听错,那屋内确实住着人,而且还是个嗓音听起来低沉悦耳、清冷似水晶的年轻男子。
    不对,他真的是“人”吗?万一是……
    想到那个字,善月的背脊仿佛贴上一块冰,几乎浑身发寒打颤起来。
    “我忘了,不管我怎么问,你也不可能回答我。”
    悦耳至极的嗓音再次传出来,善月被声音中又深又浓的无奈感震慑住,好象有一把长 ,重重地扎进她的心坎里,方才的惊惶剎那之间被无限疑惑取代了。
    “为什么?”她不自觉地应声。“为什么不可能回答你?我可以回答你的,我的名字叫善月,你呢?你是什么人?”她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慢慢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男子清冷似冰的嗓音透出极怪异的吃惊。
    “当然听得见呀!我的耳朵并不聋。”善月觉得他的问话颇奇怪,虽然只闻声没见到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声音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遥远记忆里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没有把耳朵塞起来。”男子似有所悟。
    “为什么要把耳朵塞起来?”善月更觉得纳闷了。
    “我没听过你的声音,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善月。”她不知道关在屋里的男人是谁,只觉得他的嗓音冰冷透骨,连问话的方式都有种贵族式的傲慢。
    “善月?新来的婢女吗?”
    “我不是婢女,我……我是王爷新纳的妾。”她轻声低语,不知不觉走到了正屋前,走近一瞧,她看见了门下有个像是专为送饭用的圆形小洞。
    “哦,原来如此。”男子突然发出几声冷笑。“你一定才刚入府不久吧?”
    “我今夜才入府的。”她好奇地四处打量这间破屋。
    “难道还没有人告诉你,这里是不能擅闯进来的吗?”男子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异寒。
    “没有,并没有人告诫过我这里不能擅入。为什么不能擅入?”她不由自主地环抱双臂,怯怯地瞟了眼四周。
    “这里是王府禁地,没有郡王爷的允许,不准踏进来一步,至于不能擅入的原因,王府里从上到下是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善月有些不安起来,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取代了不安。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她试着想从木板与木板间的隙缝往内瞧,但是屋里没有一丝灯火,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你是不是府里的仆役?因为犯了错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屋内的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善月的问题,静默片刻之后淡漠地反问“告诉我,你是王爷第几个妾?”
    “第九个。”善月咬着唇答道,对于这个新身分,她始终觉得很羞耻。
    “已经是第九个了吗……”男子似乎在自言自语,随即便没有了声息,静默无言。
    “你被关在这儿几天了?有人给你送饭吗?”对于王府这种惩罚人的方式,善月实在很难茍同。
    “几天?哈哈……”男子忽然放声大笑。“这五年来准时会有人送饭,没饿过我一餐。”
    “五年”善月震惊得瞠目结舌。
    “没错,五年。”男子依然在笑,笑声冰冷得毫无温度。
    “你被关了五年!”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天哪!你到底做错了什么?王爷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责罚你!”
    “做错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男子低沈的冷语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怨愤。
    “你怎么会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善月愈听愈觉得不可思议。
    “很多事情是无法判定对或错的,我认为做了对的事,旁人看起来却全是错。”男子轻声哼笑。
    “这地方如此简陋残破,怎么能住人吶!”不管是非对错,善月都对屋中陌生男子的遭遇抱以万分同情。“你居然被关在这里五年,这个地方……实在是……王爷真的是……太过分、太残忍了!”
    男子不语,仿佛对自己的遭遇早已麻木无感。
    “王爷打算关你几年才肯放?”她替他感到难受,不知道他究竟犯下什么滔天大错,得遭到这种非人的惩罚。
    男子的沈默有如千百年之久。
    善月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毕竟在这座王府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姨太太”,没有多大的力量能对他伸出援手。
    “今夜开始阴寒了。”男子忽然打破沉默。
    善月呆了呆,猜想他日夜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可能已经弄不清时令节气了。
    “快要入秋了,天是开始要凉了。”她接口说道,其实她并没有“阴寒”的感觉,反而觉得刚入秋的夜十分凉爽宜人。
    “我知道,再过三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善月有些惊奇,这男人竟把日子计算得这般清楚。
    “王爷此刻是否不在府中?”男子又问道。
    “是呀,皇上今夜将王爷急召入宫……”善月蓦地顿住。“哎呀!糟了、糟了,我已经离开『棠仙苑』太久了,不知道王爷此刻回府了没有?若是发现我不在『棠仙苑』中,他说不定会大发雷霆呢!我想我得快点走了,还有……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的力量帮你的,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正当她转身匆匆想走时,屋内轻轻传出男子冰似的低语——
    “王爷今夜不会回来了。”
    “什么?”善月愕然怔住,诧异地回身。“你怎么知道?”
    “王爷不只今夜不会回来,恐怕以后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善月被男子阴沉诡异的呢喃吓得寒毛竖立。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之,你最好在中秋之前逃出府去。”他语气平板,听不出丝毫情绪。
    “为什么要逃走?”善月听得一头雾水,心底却莫名起了一阵颤栗。
    “因为今夜郡王爷已遭皇上圈禁起来密审,不会再放王爷回府了。”男子幽幽一叹。“等过了中秋,皇上便会派兵抄了顺承郡王府,府里上下百余口人都会遭到流放的命运。你是今日才过府的小妾,顺承郡王府的劫难你无须承担,趁官兵未来抄家之前快逃走吧!”
    善月听得傻住了,男子说的话实在太怪异,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该信不信。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就是我被囚禁在这里的原因。”屋内男子自嘲一笑。
    “我不明白。”她满脑子都是疑云。
    “因为我是个不祥之人。”
    “不祥之人?”善月微愕。
    “人人都认为我是个不祥之人。”
    “为什么?”她不自觉地咬住唇瓣。
    “因为……听见我说话的人会、死。”男子突然大笑出声,笑得曲折离奇、诡异莫名。
    善月蓦地背脊抽凉,虽然看不见男子的神情,却可以从阴森的冷笑中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九姨太太!”
    静夜中传来的一声呼唤吓飞了善月的魂,她惊慌地倒退数步,险些踉跄栽倒。
    “有人寻你来了。”男人冷冽的笑声中多了几分叹息。
    “九姨太太,你在哪儿?”喊声又起。
    善月听出了那是雪燕的声音,怕被雪燕发现她误闯府中禁地,因此来不及对屋内的男人说些什么道别的话,就慌忙回头从小门闪身出去,随意拣了条花间小径进去胡乱转了几圈后,再假装被雪燕寻到。
    “九姨太太,您在这儿做什么?奴婢到处都找不到您。”雪燕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哦,我肚子饿了,想出来找东西吃,没想到会在园子里迷了路,幸亏你出来找我,否则我不知几时才能出得去。”善月一脸慌乱不安的神色,倒像真的迷了路似的。
    “奴婢方才忘了说,下回九姨太太有事吩咐奴婢,只要扯一扯床幔旁的繐子,便会扯响奴婢房里的铃了。”雪燕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是吗?下回我知道了。”善月完全不知道床边暗藏的机关。
    “花园后有间小屋,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准擅入,九姨太太才刚入府,最好别随意乱走,免得惹恼郡王爷,到那时大伙儿都要倒大楣。”雪燕正颜厉色地警告。
    “好,我知道了。”善月低头忏悔,主仆角色再度易位。
    “九姨太太先回房去,奴婢弄东西给您吃,走吧。”雪燕侧身走人。
    善月连忙跟上去,和雪燕一前一后穿过幽暗的园林,步上悬满红纱灯的曲折长廊。
    昏红祥和的烛光柔暖照下来,驱散了盘踞在她背上的异寒,刚才发生过的事宛如一场梦境。
    她不自禁地回头,凝视着被墨色笼罩的园林,想起一个男人此刻仍囚在深邃幽暗的某一处,她的内心便感到一阵阵难言的悲伤。
    他究竟是谁?为何被郡王爷囚禁了五年?什么时候他才能走出那片浓重的黑暗,得到自由?
    她陷入悠远的沉思,想着能不能救他?该怎么救?
    第二章
    人府第二天,善月就被郡王爷的侍妾们邀请到“香榭亭”赴宴,说好听是赏花品茗话家常,实则是想瞧瞧“命中富贵之极”的九姨太太究竟是什么模样?
    “噢~~你就是那个命中必生贵子的善月?”
    果然来者不善,这一句拉长尾音的开场,足以让善月头皮一阵发麻了。
    “道士的话不见得可信,各位姐姐莫要当真。”善月低头啜饮香茶,避开一道道咄咄逼人的视线。
    “是呀,哪个道士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想在江湖上混饭吃,自然得挑最好听的话说。”
    “不过咱们王爷可是信得很哩!”
    “那有什么法子,谁教咱们的肚子不争气,没人有本事给王爷生个儿子出来,王爷逼不得已,才会连道士的胡话也听信了。”
    “万一善月妹妹也不能为王爷生出个阿哥来,付出千两黄金的王爷岂不是当上冤大头了吗?”
    “到那时,善月妹妹她阿玛收下的千两黄金怕是要吐出来了,呵呵……”
    听着侍妾们讥诮的谈笑,善月始终保持沉默,知道自己最好什么话都别说,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她明白在那些伤人的言语之下,藏着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惶惑和不安,刚入府一日的自己尚且感受得如此深刻了,这些早她入府的侍妾们,遭遇必定更为堪怜,所以对她态度不友善也是情有可原。
    大家不过是一群同病相怜的女人罢了。
    “咱们姐妹平日是这样说笑的,善月妹妹听了可别介怀。”极美艳的一个侍妾不怀好意地斜睨着她。
    “我不会。”善月摇摇头,悠然浅笑。
    侍妾们对善月平静淡然的反应很是意外,彼此悄悄互望着,怀疑她是不是听不出她们话中的明嘲暗讽。
    “咱们姐妹们刚才说的话,妹妹听了不恼吗?”苍白纤瘦的侍妾楞楞地看着她。
    “不恼呀!”善月出自真心地说。“日后要和姐姐们天天在一处呢,把姐姐们的话往好的去想,大家才能相处得和谐融洽。”
    侍妾们讶然,原本想给这位新来的九姨太太一个下马威的,这下子因引不起对手战火,只好迅速息兵了。
    “倒是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竞能这样想。”侍妾们看她的目光已不再带有挑衅的意味了。
    “是应该要这样想的呀!”善月理所当然地说。她自小住在龙蛇混杂的小胡同里,什么恶毒难听的话没听过,年纪虽小,早已练出超龄的好脾气,懂得凡事不计较才能明哲保身的道理。“我知道,若和姐姐们处不好,将来在府里的日子只会更难捱,我相信各位姐姐都有自己的难处,说的那些话绝不是真有什么恶意。”
    侍妾们都傻住了,笑得很心虚,表情各异。
    “善月妹妹年纪虽小,肚量却很大,涵养也极好。”另一个成熟妩媚的侍妾苦笑了笑,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我不是涵养好,我的个性本来就胆小、懦弱,又很伯事,所以才会连进王府当侍妾这件事都没有反抗的勇气,再如何讨厌还是顺从了阿玛的意思。”善月天真地坦承心情。
    “只要被郡王爷看上了,由不得你喜不喜欢的。就算再有勇气反抗,到最后都还是得乖乖听令。”
    “咱们姐妹几个,没有人给郡王爷生出个阿哥来,想母以子贵都没办法,这辈子注定只有当小妾的命了。”
    “只要郡王爷如愿得一位阿哥,说不定能大发慈悲,让咱们几个姐妹离开王府,否则……”
    侍妾们争相吐露心事,陷入了自怜的情绪中,想到渺茫无望的前景,一个个黯然神伤。
    善月原也是对未来充满悲哀怅然之情的,但昨夜的一个意外发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被囚男子清冷悦耳的嗓音总是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勾住她所有的心思,尤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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