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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鄂西的常客,细细数来,除了宣恩和咸丰,其他的县市都去过。那高耸入云的大山,清澈见底的溪流,质朴无华的乡亲,贫穷落伍的事实和沿途的风土人情,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影象。
    从宜昌出发,走过三条到鄂西的路。一条从长阳经由,在八字岭进入巴东县境,班车在一个劲的上坡,马达轰鸣,车身都在哆嗦,一点点向上挪动。夏天,路旁树荫下有加水站,但凡到鄂西,不加做一个水箱,不加满水,下坡路时就会刹车失灵,崎岖山路上,那可是车毁人亡的惨案;冬天,路边的木板房里有人叫卖或者租借防滑链,如果不把轮胎带上这些稀里哗啦的铁链,失去了抓力的轮胎就会径直滑下万丈深渊,曾经有武汉的司机来到这里,权衡再三,毅然原路返回。
    将漫长的山坡上到一泰半的时候,就到了杨岔坝,那里有一座庄严耸立的筑路纪念碑,一栋外墙粉刷得雪白的两层楼,楼下是农资商店,楼上是旅社,胡耀邦在担任**总书记的时候,搭车以后途经,执意住过一夜。我们也住过,房间陈旧,灯光昏暗,上下楼走的声响很大,得用手电筒照路,夜里很清静,守夜人的咳嗽声,尚有狗在不耐心的吠叫。从小窗户望出去,黑洞洞一片。
    向里走四公里就是野三关,我们真的是走去的,不外比起志坚自称曾经走到清太坪而言,照旧自愧不如。那是一个富贵的农村集镇,晚饭吃得不太好,夜幕低垂,有录像厅,棋牌室,一家小型舞厅闪烁着暧昧的灯光,我们就住在汽车站扑面的一家旅社,被褥湿润,尚有些霉味,很不舒服,第二天我们就走了,搭车返回杨岔坝,坐在公路拐弯处的一家小店吃面,味道不错,温暖极了。路边有山民卖柿子,通红的小山柿,悦目得很,一抬头,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挂着山核桃。
    继续前行,在高店子驶入了建始地界。途经的最大的集镇无疑是红岩寺,但怎么也没望见寺庙的影子,倒是沿公路用石块砌成高高的护坎,一些衣着简陋,脸上充满皱纹的山民就呆呆的站在与我们汽车顶棚一般高的护坎上饶有兴趣地审察着车上的每一小我私家,是在与他们之间的一小我私家说话,那小我私家在笑,皱纹在眼角跳动,露出一口的黄斑牙,手舞足蹈的,鄂西话尾音很难听。
    过了崔坝,就进入了恩施的土地。已是大山深处,汽车在一些不大的山间盘旋,有时还驶过一片寂静的森林,太阳升起来了,景致很美,农田越来越多,有些照旧不大的水田,阳光下晃动着水的反光。一过龙凤镇,路旁也变得越来越热闹了。掀开恩施舆图,很容易就发现那里的山民很喜欢“坪”,“坝”之类的地名,也许在山上呆惯了,想到平地走走,平地也就是他们聚集的地方,恩施市的地名就叫七里坪。
    恩施市在疯狂的扩张,一条清江将城区分出新旧。新区是很大气的,水泥路,人行道边尚有刚刚栽下不久的小树苗,双方耸立着一些崭新的修建,无非是银行,电力,工商,医院之类的,尚有一些商铺,规模都不大,但林林总总,从时髦的吊灯到白事的花圈,相安勿躁,班车愉快地在整洁的新区行驶,只是人气不足。过了清江就是老城区了,然后我们就可以望见在所有都市都能望见的司空见惯的现象在这里依然存在:住宅楼晾晒的衣物就像万国旗;音像店将最新单曲放得震耳欲聋;几个菜贩蹲在陌头墙角满怀希望的望着每一个经由这里的行人;警员吹着口哨将一辆货车拦住,示意司机停到路旁接受处置惩罚;一家店里有女人打骂,看热闹的连忙挤了个水泄不通;乞讨的在地上摆着诉说自己凄凉运气的纸板,胡琴声如歌如诉。
    我们总是行程急遽,似乎只在恩施住过一晚,那是从建始过来,天已经很晚了,就在老城区汽车站前胡乱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了。夜里热闹得很,音响就在楼下拼命的赞美,汽车喇叭响个不停。我们信步走进一家饭馆,起劲想吃特色菜,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向我们先容了半天,没一样瞧得上眼,只得胡乱点了几个菜。苞谷酒是红岩寺的,度数很高,入口很辣,喝得人直皱眉头。我们带着一些酒意走到清江大桥上,在宜都已经汇成声势赫赫的清江在这里只是一条小溪而已,俯身向下望,很深,看不清楚,夜里的清江就只是一条玄色的水带,听得见水流哗哗。感受旁边有人,转头望去,原来是个算命占卜的瞽者,没等他启齿我就走开了,我一向怀疑他们能否明确《周易》的真谛。
    从恩施到利川,过了鸭松溪就一个劲的上坡。山区的班车大同小异,外表陈旧,沾满斑斑泥巴和点点柏油,尚有搭客晕车吐逆后留下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破出了裂痕,但发念头是强劲的,轰鸣着翻越一个个山头,刚刚掠过一座1600米高山,没等喘过气,就又开始上山。班车很艰辛的在z字型的盘山道上扭来扭去,发念头燃烧不充实,整个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汽油味,山区公路总是石渣路,有些地方是在笔直的悬崖上开凿出来的,窄的仅仅只能通过一辆车,于是下坡的车辆总是得先找个一个宽点的地方愣住,让已经精疲力倦的上坡车先过。这是一段足有二十公里长的上坡山路,偶然不经意地朝下望,着实吓人一跳,已经车行了几十分钟已往,我们曾经在上山前加过水的道班和那家卖烟和汽水的商店依然还在山下晃动,只是变小了许多,变得只有洋火盒巨细了。我多次经由这里,每一次都心惊胆颤,也为那些不知名的筑路工人肃然起敬。
    过了石板岭就属于利川地界了,这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大山,一些小山包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不大的松树,蹊径变宽了,路边开始泛起一些简陋的两层的木屋,底层又臭又脏,喂养着一些个头不大的土猪,上层住人,黑洞洞的窗户里什么也看不见。车过了团堡,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每次当我们从利川搭车脱离,途中经由团堡时,都市有山民心冲冲的拦停班车,上车找人,因为是第一班脱离利川的班车,他们检查得很仔细,每个搭客都被端详再三,真的还被他们找到过,有男有女,拖下车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班车赶忙关门,加大油门溜之大吉,车上的人议论纷纷,是私奔,照旧拐卖?或者是擅自出门打工?司机也在插话:“他们买的是到宜昌的车票。”
    利川到了,真的是一马平川。中心城区从十字陌头潇洒地向工具南北延伸,楼都不太高,修得结实极了,街上店肆林立,人多也就热闹,似乎比恩施还富贵一些。我们糊里糊涂选中了汽车站四周的一家旅社,高高的楼梯,就住在二楼,游客不多,冷冷清清的,跑到街上风物了一番,晚上蒙头就睡,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噪音吵醒了,叫卖声,谈笑声,马达声,喇叭声,咒骂声,甚至尚有人喊劳动号子。朦朦胧胧的爬起来,推窗一看就自认倒霉了,原来我们的楼下就是一个集贸市场。
    十字陌头有一家影戏院,高高的蓝色玻璃幕墙,大幅的影戏海报,放映厅不太大,白昼看影戏的人总是不多,木靠椅上最多也就三成的上座率,看的什么不记得了,横竖是混时间,横竖是盛行片,不是外国的恋爱片就是港台的武打片;从影戏院出来,就到一家饭馆用饭,人真多,送水的服务员是个小女孩,未成年,忙得团团转,从老板兴奋得满面红光就知道生意好得出奇,这是家重庆人开的暖锅店,叫了个牛肉暖锅,吃了一口,差点没把眼泪给辣出来,吹吹暖锅上热气腾腾的蒸汽,一层红辣椒,一层油亮亮的红油,看上去叫人心惊肉跳;饭后逛商店,利川最有名的就是棕垫,铺在床上的那种,其时嫌土气而放弃,等到琢磨出棕垫的利益后我又再没去过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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