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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凸不平,凹陷处几乎可以藏进一个人去,我自然更加谨慎,大睁双眼看着前方,神经绷紧得就快断开。
    突然余光瞥到阴影中有东西一闪,我胸口一紧,不及细想便猛地一推墙壁,后背砰地一声撞向对面墙壁。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随即响起,猛烈的罡风贴着我面门刮过,叮的一声击打在地上。
    萧杧身形一动,抢到我前面急道“哥!是我和程夫人!”
    是萧杞!
    是东方厉让他守着楚修竹,还是他自己跑来学雷`锋做好事了?
    萧杞退后一步将自己藏在阴影中,冷冷道“退回去!”
    萧杧一愣,忙又逼近他,急切道“魔教输了,东方厉马上就会来带着楚修竹逃走。哥你带着楚姑娘跟我们走,正道不会为难她!——你信我!”
    萧杞声音稍缓,语气却仍旧充满戒备“我信你,但我不信她。我会保证小竹安全,你们走!待此间事了之后,我再与你回旗山!”
    萧杧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再开口时,嗓音却是更哑“哥,你对不起萧家。”说罢突然吹了声悠长的口哨,自己拔出匕首冲着萧杞合身扑上,厉声向我道,“去!”
    我忙使出穿花飞叶手的身法侧着滑开一步,身子一拧躲过两人纠缠,继续用我爹所教的步法向洞内猛冲。
    萧杞怒道“哪里跑!”随着他低吼,又是一记杀招呼啸而来。
    我暗暗叫苦,身子一偏就地滚开,不停暗骂萧杞大脑平滑、自作践,没见过给有主名花松土还松得这么兴高采烈尽心尽力的!
    萧杧也是破着声音怒叫“有本事你为了那女人杀了我!”随着他这句话,一只巨鸟受他召唤扑入洞中,长鸣着伸展两翼向萧杞扑去。
    “我只是帮她最后一次!”萧杞又气又急,仓促中又向我追上一招才回身反手,一剑劈向大鸟胸膛。
    那大鸟只是血肉之躯,又哪拼得过吹毛利刃,当即叫都没叫便被他利落劈成两断,那两断又在惯性的作用下带着滚烫血浆继续向他扑面而来。
    萧杞下意识退后半步举刀格挡,我看准时机,半跪在地左臂平举,飞速射出两枚袖箭,一枚射向他腰眼,一枚射向他身前一尺处的空地。
    萧杞听见背后响动,本能地按照萧家刀的身法向侧前方一滑。
    但他不记得,我也学过萧家刀。
    萧杞闷哼一声,勉强将腰上袖箭拔出扔在一边,伸指连点周围大|岤,然而|岤道只封了一半,手指便无力地滑下腰侧,整个人渐渐软倒在地。
    萧杧慌忙架住他,将他斜靠在石壁上。
    我站起来“他没事,事后我会为他解毒。——命令鸟群飞到后山等我们,你跟我来!”
    萧杧点点头,一边起身向我跑来一边撮唇吹响口哨。待跟上我之后,一段曲调已经完整地吹完。
    我搭住袖箭机括,继续向洞中摸索。
    再走一两丈就到了第一个小石室,我怕还有伏兵不敢冒进,于是晃亮火折,点燃手帕扔了进去。
    火苗冉冉,光芒虽小,却已足够让我们看清里头并无伏兵。
    确切地说,是空空如也。
    楚修竹已经跑了?
    不可能。若楚修竹不在这,萧杞没必要和自己弟弟拔刀相向。
    我走到石室正中,飞速巡视一圈洞内没有经过任何人为的修整,四壁圆滑而潮湿,石壁凹凸不平的地方在火光中闪着细碎的金黄水光。
    但其中有一块地方,却看不见任何水光。
    我走近细看,却见那块地方色泽与周围略有不同,借着火折的微光细看,四周还有些不寻常的裂缝,右侧的裂纹翘起得高些,在火光下打出了明显的阴影。
    我伸指试探地摸了摸,见是木质,于是愈发肯定,忙站在这“木门”后头,以指甲扣住缝隙,轻轻掀开一角,然后全部掀开。
    楚修竹就被藏在里头。
    果然!
    东方厉根本没有派人看守,因为他不信任何人。
    若不是药何涣不知从何处窥得天机,将这洞|岤炸了大半,怕是就算有人找来,也会径直找到最后一个石室,而不是第一个石室的犄角旮旯。
    也是上天助我。
    我含笑看着楚修竹,只见她手脚和嘴巴都被几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带子绑得结结实实,嘴上的绑带略有些凌乱。结合着方才那翘起的木纹,应该是萧杞先一步发现她,才为她解了嘴上绑带就发现我们来,于是仓促恢复原样出来应战,谁料却是技不如人。
    楚修竹疲惫地眨眨眼睛,看我半晌才算是重新找回焦距,眼中又是惊喜又是焦急,连连示意我为她解开绑带,似是有话要说。
    我轻轻摇头,看着她无声道“我不是来救你的,也不想听你说话。”
    我走开几步,抬起右手稳稳对准她膻中|岤,咧嘴笑道“我是来做个了断的。”说着手指轻压,但听嗤的一声,细巧的袖箭应声弹射而出,稳稳插入她胸口。
    楚修竹当即一声闷哼,继而软倒在地,喘息粗重。
    很好,不重也不轻。
    我满意地收回袖箭,转身拉起萧杧向后头拔腿飞奔,道“招鸟群来,咱们走!”
    萧杧连忙跟上,压低声音急问“怎么不杀了她?我哥哥怎么办?”
    我正急于施展我那微末的内功离开犯罪现场,哪还有精力回答他问题。好在萧杧还算信任我,问过两遍之后便也不再开口,转而挟着我手臂带我向着洞口飞奔。
    万幸溶洞大半已被炸毁,我们快跑几步出了洞,萧杧一边帮我爬上巨石,一边再次撮唇吹哨唤鸟,直拉着我走到高处才解释道“此处不适合鸟群起飞降落,待会我先跳下去,再指挥鸟群来接你!”
    寒风呼啸不止,将他的声音冲得七零八落,我只听得大概便扣着袖箭答应,又回头看了一眼洞口。
    鸟群振翅而来,萧杧以口哨声指引鸟群飞到崖下,自己后退几步飞奔跳下,被鸟群轻巧接住后,又指挥着鸟儿在下头垫了两排,向我招手示意。
    我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学着他助跑起跳。
    就在我双脚离地的一瞬间,萧杧的眼神突然变得极惊恐。
    几乎是同时,一股大力倏忽压上我后心,紧接着我胸口一凉,好像突然呛入满肺冰水,冷得我感觉不到疼。
    低头一看,却是一柄极细极薄的剑身自我胸前破体而出,微微拧转之后,又迅速抽离。
    好像那柄剑是什么开关一般,我眼前耳边的事物都突然变得遥远而虚幻,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剑刃拔出时的力道带得向后一抽,没有站稳在实地,却沿着悬崖跌跌撞撞地滑落,被撞了几下之后便叫萧杧指挥着鸟群险险接住。与此同时,好似身后还有什么人在痛叫不休。
    我麻木地转转眼珠,看见一个指甲盖大的红点顿了顿便迅速逃离,而后便有人小心地抱着我仰面躺着,嗡嗡地低语着什么。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剑,刺得正正是人心脏的位置。
    这就是我的死期么?
    因为我重伤了楚修竹,所以东方厉便如我之前所梦到的那样,一手抱着她,一手将剑刃送入我的胸膛?
    我茫然地看着天空,仿佛看着一个硕大的万花筒,黄的黑的蓝的在我面前优雅地分离又流畅地结合,组成一幅幅诡异而可笑的图案。
    原来死并不疼,只是胸口闷涨不已,嘴唇渐渐发麻,大脑嗡嗡作响,万花筒的图案也渐渐变黑变暗,仿佛舞台谢幕,灯光渐渐暗淡。
    不不,我还要和程铮一起归隐田园!我还没享受生活,我怎么能死!
    我努力大睁着双眼瞪着黑暗,拼命阻止神智涣散。
    给我争气一点!想想程铮!
    突然胸口一疼,好似有人抓着我心脏狠狠捏了一把,我不受控制地呛咳出声,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肺子,四周的黑色浓雾一点点散开,眼前景物虽然仍旧模糊,但已不再是万花筒的模样。
    萧杧长出一口气,哑声笑道“还好!”
    程铮将我抱在怀里,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颤抖着为我切脉,颤抖地抚摸我胸口,又颤抖着将一粒丹药塞进我嘴里,抖着声音命令我“吃了。”
    我将那药丸乖乖吞下,气若游丝地问他“回光返照?”
    “斗转星移。”程铮哑声解释,又释然长叹一声,将脸虚迈在我颈窝,含糊地恶狠狠道,“谢如期!你敢再吓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只想写到被插了一剑的地方
    但是转念一想……你们肯定会上各种诅咒,鉴于我今天胃疼,俺决定还是不冒险了……(说!昨天拉稀今天胃疼,是谁干的好事!!!
    下一章集中虐东方和楚,并且有一大坨狗血,请提前备好氪金狗眼
    鉴于我最近两天消化系统十分邪乎,于是提前打个招呼,要是我明天不出现就是又被诅咒之神光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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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的,又因为雷那个风被锁了,要不要这么正直啊……= =|||
    落子无悔
    程铮抱住我,将脸虚迈在我的颈窝,恶狠狠地放话威胁“谢如期!你敢再吓我!”
    他声音暗哑虚浮,鼻音浓重,显是方才吓得不轻。我胸口不由跟着一酸,顾不得气还没喘匀便连声保证道“不敢不敢!从此以后,我保证谨守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兢兢业业地相夫教子,再不惹事啦!”
    程铮气笑一声,撑起身子嗔怪地看着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信你才怪”四个字。
    我则皱眉盯住他嘴角,又垂眼看他盖在我身上的大毛衣裳,颤声问“你受伤了?”他唇边和衣襟的兽毛上都有一丝干涸的斑驳血迹,看样子似是受了内伤。
    程铮摇头“我没有事。”
    萧杧适时解释“是程少侠方才看到你中剑,一时急怒攻心吐了血。现在缓过这口气来了,便应该没什么大碍啦!——倒是程夫人你觉得如何,可还能撑得住?”
    我不放心地抓住程铮手腕,见他脉搏的确跳得平稳有力才放了心,又缓缓运气检查一番,摇头笑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啦,看来东方厉刺人的准头还得再练练。”
    实际当然并非如此。
    东方厉刺得很准,是我自己长歪了。
    “斗转星移”这味蛊的作用,就是通过调整人体内血脉的位置而改变经脉的走势。所以,它不仅改变了我那倒霉催的特殊体质,也改变了我的命数。
    若不是它,今天东方厉这一剑,就不会如此幸运地错过了我所有的脏器和动脉。
    待以后重回苗疆时,我定要给逍遥老鬼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死里逃生,鬼门关前头晃了一圈,我自然愈发觉得世界美好,不由拉着程铮的衣襟傻笑“人都说否极泰来,这一回我心口中剑都能活过来,想必世上除了少爷你,就再没什么能够压住我的啦!”
    萧杧当即尴尬地轻咳一声。
    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电灯泡,不由面上微热。然而转念一想夫唱妇随乃天经地义,我相公能降得住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至于他联想到了什么害羞的地方,那是他自己思想不纯洁!
    程铮轻描淡写地看了萧杧一眼。
    萧杧连忙讪笑道“程少侠还是先帮程夫人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去把我哥接出来。……那个,程少侠掌心的伤口是他方才拗断佩剑、以断刃飞击东方厉时留下的。那魔头右肩中剑,带着楚修竹向东边去了。”
    他哑着嗓子飞速交代完,便缩着脖子跑进了山洞。
    我被逗得扑哧一乐,索性拉着程铮的手,再接再厉地调笑道“相公,我想你想得心好痛!”
    程铮严厉地嗔我一眼,从怀里掏出瓷瓶和一方棉帕,将我衣襟拉开一些,倒了些药粉在棉帕上,干脆利落地按在我伤口上。
    我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地讨饶“相公饶命!”心底却又松一口气。
    他肯以眼神谴责我,又不惮弄疼我给我个教训,无疑是个好兆头。这说明我确实伤得不重,也表明他已经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了。
    程铮瞪我一眼,手下却放缓了力道“先简单包扎一下,待下山之后再为你重新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我点点头,又微微蹙眉“不知道咱们伤亡如何,小鱼他们能不能找到东方厉?我看这雪崩之后山石塌方,埙山不如以前那样陡,魔教教众也是死伤惨重,再无力抵抗,说不得倒是比之前容易上来些。”
    程铮将我扶起来一些,一边处理我后背伤口一边答我“方才我阻挡东方厉时,已看到正道燃的烟膏,说是无甚大碍,不必担心。”
    我一愣,继而想起出发前向靖声曾分发了些易燃有浓烟的油膏给大家,又与我们约定了些简单的信号,以免走失之后不能联系,反着了魔教的道。于是忙也催促程铮点燃烟膏指示东方厉的大致位置,以便小鱼她们能够尽快追踪到那对天煞孤星,布下天蚕幻阵点化痴儿。
    是啊,天蚕幻阵。
    并不是我偏好复杂的处理方式,盖因不肯放弃抵抗的困兽最危险,更何况东方厉本来就是只嗜杀的猛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忽悠得猛兽自己失去斗志。
    适才我没杀了楚修竹也没以她做人质要挟东方厉,而是射了一箭就自己跑了,也不是因为我闲得蛋疼,或是被圣母光环笼罩从而一时心软,而是也学着他们玩一回阴谋,借刀杀人。
    小鱼说,东方厉内功高强,心性坚韧,极难被诱入幻象,只有配合着药物才能勉力一试。但他心较比干多一窍,力比项羽大三分,纵是我家相公这样的高手都没把握伤得了他,又怎能轻轻松松地给他下药、诱他入阵?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以楚修竹为跳板。
    我那袖箭上混着蛊和毒,又是正正扎在楚修竹的膻中|岤。内力带着蛊毒,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便会扩至全身,令其痛楚难当,却又不足以立时致命。若想缓解她痛苦,唯有立即点住她胸前要|岤,用高深内力护住她心脉,再将她创处毒血悉数吸出方可。
    东方厉就算对别人冷酷无情,对楚修竹却是可以豁出一条性命的。我赌的就是他明知是计,却依旧会全力救她。
    如此,天蚕幻阵便可将两人收入网中,我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希望神奇的苗族姑娘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程铮点燃油膏指示了东方厉逃离的位置、帮我简单处理好伤口重新整理好衣服之后,萧杧便也拖着萧杞出了洞口。
    我们三人合计一番,决定还是让萧杞暂时维持在待机状态,四人搭着鸟群的便车跟随着东方厉的足迹去看看他最后的下场。
    程铮虽然不太愿意让我再趟这浑水,但他也不得不同意,唯今最安全的地方还是与正道同仁们待在一起。于是只得勉强答应,待萧杧招来鸟群之后又多俘获了几只鸟儿绑在四周,方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坐上飞毯,与萧家兄弟一道向东。
    我们在那石洞前耽搁了不少时候,此时乘着鸟群一览众山小,才发现底下山道上尽是三三两两的人影有条不紊地向业已坍塌的山顶移动,途中不时停下来做些什么。看情形,大概是正道同仁在料理魔教的后事。
    再飞一段路,便看到有两个人影拥在一处新形成的断崖前头,看身形十分像东方厉和楚修竹,而他们四周围着的,可不正是身着耀眼红衣的苗女们?
    我们发现目标都是一喜,连忙叫鸟群降下高度,在她们身后十余丈的空地上悄悄落下。
    还不待鸟群落到地面,我便听见若有若无的幽怨歌声随着寒风隐隐飘来。
    雪地上空旷寂静,那歌声仿佛只是风声吹拂雪粒而产生的空响,寒冷而幽远,仿佛千年万年都是如此一遍遍徒劳地吹过万物,茫然而又孤独。
    我听着听着,不由怔怔地落下泪来。
    正感春悲秋之时,我突然觉得指尖一阵刺痛,恍然回神查看,却是程铮捏住我手指轻轻摇晃,低声唤我道“如期,醒醒。”
    我尴尬地甩甩大头,这才发现我们又离苗女们远了些,已经完全听不到她们的歌声了。
    不用问,又是我这个功夫低微的首当其冲,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我不由讪讪一笑,转而尴尬地将视线粘在东方厉和楚修竹身上。
    楚修竹胸口鲜血淋漓,东方厉右肩后头仍插着程铮的半截剑尖,看起来都是极狼狈的模样。两人虽然仍是睁着眼睛,然而眼神都十分空洞,仿佛梦游一般,想是还沉迷在苗女营造出的百年孤独的幻象中。楚修竹斜斜歪在东方厉怀里,脸色惨白,眼泪已经铺了满脸。东方厉虽然还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然而剑眉紧锁,双唇紧抿,面上神情似是怅然又似是愤怒,却不知他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什么样的孤单结局。
    苗女们这次大概是使出了看家本事,幽怨的歌声连绵不绝,足足维持了小半个时辰仍不停歇,大有唱到天荒地老之势。我们则乐得观赏东方厉脸上隐秘却精彩的表情变幻,于是也不着急,只待在远处做个高素质的观众,直到无音大师带着数十名正道侠士与我们汇合之后,我们才将事态发展简单介绍一遍,而后静待苗女们收了神通。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苗女们才停了腕上银铃,慢慢后退,由赶到的武林高手们次第补上包围圈,再次将东方厉与楚修竹二人困在当中。
    趁两人尚未清醒之际,我悄声问无音“雪崩时大家可有伤亡?向靖声人呢?”
    无音看看四周,以传音入密回我道“多亏了施主提醒,雪崩时大家尚有充足时间准备,即使被雪没了头也因有丧鸦指示位置而很快脱险,只有十数人被巨石砸伤,不过性命都是无虞。……向盟主与楚修竹关系匪浅,我怕他跟来之后反而坏事,于是点了他的|岤,命我少林弟子贴身保护,现在应该在山腰等候。”
    顿了顿又道“墨潜化作的楚修竹也已被我们制服了。”
    我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高手就是不一般啊,这堪比小强的生命力!
    无音自不知我脑中所想,他略一颔首,抬眼看了一眼东方厉,突然大步上前,排众而出。
    片刻,东方厉与楚修竹双双转醒,两人仿佛噩梦初醒一般如释重负,然而转瞬间,面上便再次写满凝重。
    无音沉声开口“东方厉,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到“说”字时,围住两人的众人又齐齐上前一步,将包围缩小一圈。
    东方厉只一径盯着楚修竹看个不住,半晌,又伸臂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我撑着下巴轻呵一声。
    生死关头,万军围城。
    这绝对是要发表感天动地的爱情宣言啊!
    两人久久不语,楚修竹亦抬手回抱他,右手却摸索着缓缓向上,握住他右肩后头插着的剑尖,突然猛地用力拔出!
    东方厉微微一震,却是仍紧紧抱着楚修竹,任由鲜血汩汩喷涌。
    不会是要双双殉情吧?
    我略直起身子,下意识抓住程铮手臂。
    楚修竹轻轻推开东方厉,单手握住两寸来长的剑尖置于胸前,犹豫半晌,终于斜斜一划。却不是插在东方厉胸口,而是对准他右手手腕,一压,然后一挑。
    虽然相距甚远,我连他二人对话都听不清楚,然而此时,我却仿佛清楚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仿佛一根极韧的皮筋终于受不住压力陡然绷断。
    手筋!楚修竹亲手把东方厉的手筋挑断了!
    我忍不住一缩肩膀,东方厉却仍旧只是坐在原地,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楚修竹。
    楚修竹犹豫一下,却仍手下不停地挑断了他左手手筋,然后是双脚。
    她一边动作,一边控制不住地咳出大口鲜血,神情痛苦至极。应该是中了蛊毒之后,又强行催动内力,伤了经脉引致呕血不止。
    如此血腥的画面,不过片刻功夫,两人身周的白雪便被尽数染红。
    我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地看着神情依旧温柔的东方厉,心中约略猜到楚修竹的打算,却依旧觉得他们俩必然已经疯了。
    楚修竹强撑着将剑尖从东方厉脚踝处拔出,右手撑着断刃向无音跪下,断断续续颤声道“魔教教主……东方厉,已身中蛊毒,四肢皆废,再无能力兴风作浪。望大师……以慈悲为怀……,允其遁入空门,潜心向佛,偿还……往日罪孽!青阳弟子……楚修竹,愿以性命担保!”
    无音大师不住低念阿弥陀佛,似是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咬着嘴唇不敢出声这一招苦肉计使得真绝!楚修竹看准无音乃是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因此不说先做,先一步将承诺的条件做到了,把东方厉生生推到弱势群体那一拨,直逼得无音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看来她这一年,的确蜕变了不少。
    一个中年侠士突然冷哼一声,高声问“你身为正道中人,却与魔教教主纠缠不清,现下又为他求情,让咱们饶他一条性命,实在是荒唐可笑!不说别个,段某且问你,你要如何担保他不会再为祸武林?”
    楚修竹咬了咬牙,半晌道“我愿自废一眼,剁去右手,交于正道看押。若东方厉再有异动,我即引颈受戮,绝无怨言!”
    说罢将断刃换至左手,手起刀落,眼见立时便要血溅当场!
    东方厉突然一错身子,以手臂挡住剑刃,淡淡笑道“何必这么麻烦。”
    他稍稍拧转小臂,将剑刃从楚修竹手中抢出弃于远处,勉强伸手抚上楚修竹面颊,轻声道“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又何必勉强跟着我趟这浑水?如今我大势已去,你再也不必担心我会对青阳派不利了。你我之间的孽缘,……便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他说罢一推楚修竹,整个人当即平平向后滑开,直退到断崖边上才堪堪停住,扫视众人一圈,轻蔑笑道“非正道灭魔教,乃我灭魔教。非正道杀我,乃我不愿再活于世!”
    说罢一个倒仰,翻下山崖!
    楚修竹痛叫一声,当即双手撑地前冲,毫不犹豫地追随他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疾步上前查看,不料还未冲到崖边便闻风声呼啸,倏忽一道红影跃然而出,险险落在崖边。
    竟是楚修竹又被东方厉扔了上来。
    楚修竹不发一语,手推崖边岩石,再次直直落下。
    待众人赶到崖边查看时,却是只见一抹红影在雪雾间一闪而逝,而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到三章,不过本章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嗯嗯!
    周四有一门口试,所以明后天请假两天
    最近消化系统很奇葩,所以厚着脸皮请问一下,哪位姑娘知道一直像受凉了一样拉肚子,小腹又一直疼是神马情况?(唔,当然不是受凉,最近的天气还是很暖和的……)不会真是受诅咒了这么诡异吧……
    感谢ako和问红尘两位姑娘投掷的霸王票!好开心!爱你们!~~~~
    ☆、终局定子
    无音大师合十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又向身边一人道,“这魔头既已伏诛,贫僧也该回少林复命了。向公子重伤未愈,恐怕难以事必躬亲,后续的诸多琐事,便有劳黄施主了!”
    我连忙撑起身子出言相阻“大师且慢!那东方厉狡兔三窟,怎会如此轻易地从容赴死?这许是他早就布下的后招。为谨慎计,还是先下到崖底搜一搜再下结论罢!”
    就算东方厉现下真的是一心求死,但若他数日后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然后整顿河山卷土重来呢?他才不管我射他女人是不是出于敦促两人大彻大悟的善良想法,他能刺得了我一剑,必然还能刺我第二剑。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他本人方才也说,斩草除根才最干净妥当。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那不靠谱的押韵作者身上,我宁愿冒一点险,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
    那姓黄的中年人还不待说话,他身旁一人便抢先笑着拱手道“程夫人多虑了。经由方才那场山崩和雪崩,就算东方厉曾经布下什么后招,想必也已经化为乌有。更何况这片断崖原本与对面山峰相连,因着鞍部的溶洞悉数塌陷才显露出来,东方厉纵是再神机妙算,恐怕也计算不到这里的。”
    我闻言看向他。这人大概年近而立,长得十分面善,想必在江湖上大概也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于是也不敢太放肆,只缓声请教他“莫非这位大侠知道什么隐情?”
    那人微微一笑“不敢。只是偌大一座埙山,药堂主分`身乏术,所以在下也帮了一点小忙。而这一处,恰好就是在下增加的一处机关。”说着又一拱手,“在下乃武当门下三代弟子聂枫,五年前奉黄师叔之命潜于魔教药堂。因资质愚钝,多年来始终人微言轻,不得升迁。所以程夫人不认识我,也是情理之中。”他一边说,脸上一边显露出释然轻松之意。
    原来是名资深卧`底!
    我不由肃然起敬。
    就在我向无间道工作者致敬的功夫,程铮开口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这断崖乃山崩而成,东方厉的忠心属下未必不会趁幻阵运作时,先一步在崖底等候接应。为绝后患,黄师兄还是分派人手,下崖查看一番吧。”顿了顿又道,“我也可尽些许绵薄之力。”
    那黄姓中年人点点头,刚要说话,突听得远处主峰隆隆作响,竟似是还有炸药一般!
    那个聂枫不由变了脸色“一定是工巧言的布置!其他山头恐怕也有机关!”
    黄大侠闻言,当即以千里传音遥遥警示众人从速下山躲避,又向着程铮摇头苦笑“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师弟放心,附近城郭由向家老二带人把守,东方厉就算侥幸逃脱也进不了关。待山上动静平息之后,我会即刻叫人下去查看,定不叫东方厉活着离开。”
    程铮点头道“那就全靠师兄费心了。”
    那黄大侠仓促地牵牵嘴角,从袖中抽出与向靖声之前所持一模一样的小旗,站在高处指引众人下山。
    程铮也抱着我坐回到萧杧的飞毯上,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追随大家下山。
    自中剑后连番刺激,我刚一躺下便觉得有些疲累,于是揉揉眼睛强撑着问程铮“山崩非同小可,那位黄大侠留下来殿后,危险得很,待会要不要请萧杧回去接一接他?”
    程铮摇头“武当梯云纵是武林的无上轻功,若他躲不过,天下便没几个人能躲过了。回去接他,却是小瞧了他。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也宁愿施展轻功,与旁人一较长短的。”
    我笑着吐吐舌头,暗道大侠们的自尊心和好胜心当真是标配产品,因此也不再瞎操心,放松地打了个哈欠,合眼闭目养神。
    这一闭眼,竟就彻底坠入了黑甜乡之中。
    恍惚间,似乎有人摇了摇我,又伸手摸了摸我额头,而后便将我放到张床上,叫我睡得更加舒服。我于是也不再客气,当真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半睡半醒时,我又梦到了楚修竹和东方厉。
    两人已经换了身普通装束,手脚上的伤也都包扎妥当,看楚修竹脸上伤痕愈合的情况,似是离现在有一段时日了。
    他们正在讨论今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东方厉似是仍对正道诸人心存愤慨,楚修竹便劝他“多年来正邪之间纠缠不清,但若要认真算起来,还是魔教欠正道多一些的。而且当日埙山被正道围攻,咱们功夫全失尚能侥幸逃出生天,除了工巧言阴差阳错地帮了咱们一把之外,正道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也定是网开了一面的。人家既已高抬贵手,你若再不惜福,我便只能如当日所言,自裁以谢了。”
    她态度柔和而坚定,东方厉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从此再不问江湖事,与楚修竹归隐山林,做对闲云野鹤。
    我对着“高抬贵手”四字冷冷一笑,翻身醒来。
    睁开眼,却发现程铮不是与我同床共枕,而是坐在床边,见我醒了忙为我望闻问切,长出一口气道“还好已经退了烧,再吃几帖药,好好将养一阵,便没有大碍了!”
    我摸摸自己额头,微有些不好意思“又麻烦相公为我担心啦!”
    程铮嗔我一眼,刚要说什么,萧杧却先一步敲门进来,哑着嗓子笑问“程夫人好睡!可感觉好些了?——若是好些了,今晚便去探探崖底吧!虽然那位聂大侠估摸着还有余震,但我的鸟群已经装备妥当,又有程少侠、卫姑娘和向二公子作陪,想必也没什么危险可言的。”
    我看看程铮,见他不反对,自然点头答应。
    小鱼和向大哥早坐在皮毯中间等候,见我们来便一齐笑着问候几句,待我们坐定,小鱼从一只皮笼子里取出只尖嘴红腮的鸟儿来,笑着解释“追踪东方厉身上的百蚣蛊,本应该用咱们的万蚣王,但蚣王受不住这么冷的天气,出来不到一刻就要冻僵,只得先请咱们的铃鸟儿代劳啦!——虽然不如蚣王感应得远,但应该也尽够了。”
    我们纷纷点头,表示受教。
    峭壁直上直下,并没有提供多少躲藏的地方,我们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便找到了藏匿于绝壁一处洞|岤中的东方厉与楚修竹。他们二人仍是那日的红衣装扮,经过失血失重和失温的折磨,两人精神都有些萎靡,尤其是东方厉,他面色竟微微有些发蓝,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冻成了僵尸。
    向大哥以软鞭勾住洞口旁的一处突起的岩石,迫使鸟群悬停在半空中。
    楚修竹抬头看我,目露祈求,抖着嘴唇无声道“我……会劝他……”
    我恍若未见,向程铮道“东方厉怙恶不悛,非死不能平愤,师姐却是受他蛊惑,又曾帮正道离间魔教众人。如此将功补过,应是尽够了。”
    程铮点点头,拔剑挥过东方厉颈间。
    楚修竹眼中瞬间射出万道恨意,片刻之后,又慢慢归于寂静。
    我叹息一声,劝她道“师姐当年选择留在魔教,便应该已经预见到这一天。东方厉杀人如麻,师姐所托绝非良人,还是早早回头是岸吧。”
    楚修竹默然不语。
    将她带回附近城郭的当夜,楚修竹失踪了。
    一起失踪的,还有本该昏迷不醒的萧杞。
    不论如何,魔教的覆灭还是令马蚤动已久的江湖重新回归平静。在清查魔教期间,我们虽多方追查楚、萧下落,却始终不得要领,于是只得将此事暂时搁置。
    待魔教事了之后,程铮带我回止啼谷隐居,从此晴耕雨读,夫唱妇随。
    四年后,止啼谷的狼群突然发狂,程铮因护我而被头狼咬伤,突然呕血不止,转瞬便已气若游丝。
    我束手无策,匆忙间只得以金针护住程铮心脉,然而却仍止不住那奇毒蔓延之势。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程铮已是气若游丝。
    悲痛欲绝之际,楚修竹却突然出现,在我耳边轻声问“你当年怂恿程铮杀东方厉时,可曾想到过这一天?”
    我大惊失色。
    随着这句问话,四周场景突然飞速倒退,萧杧再次敲门而入,邀我与程铮一同夜探崖底。
    楚修竹祈求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建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无权断人生死,不如先将两人带上去,再召集正道同仁一同决定吧!”
    楚修竹面露绝望之色,却又无法说什么求情的话。
    翌日,东方厉伤重不治而死,楚修竹却好像因为受了太多刺激,镇日只痴痴呆呆地不发一言。
    半年后,向靖声与家中决裂,迎娶楚修竹过门。
    程铮本欲携我归隐田园,无奈魔教余孽未尽,正道同仁诚恳挽留,程铮责无旁贷,只得勉强周旋其中,继续为中原武林贡献光和热。
    孰料一年后,幕后指挥魔教余孽作乱的诸多证据却都指向了我,又有可靠证据表明,其实我就是东方储的亲生女儿。此消息一出,我霎时成了掌控整个魔教的幕后黑手,东方厉不过是脑子不够用的替死鬼。正道诸人群情激昂,势要将我就地正法。
    程铮百口莫辩,只得带我漏夜逃离,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拼死护我,却仍被众位高手联手打成重伤,将我捉去少室山接受审判。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混乱中,我却突然看到楚修竹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聚焦,看着我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不由一愣。
    时光再次倒流,萧杧敲门而入。
    楚修竹怀抱东方厉,仰头无声祈求。
    我闭了闭眼睛,半晌咬牙道“师姐与教主已是油尽灯枯,不如……我再来做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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