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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去签了手术同意书。
    后来我问了我妈,我妈说,她不知道那个东西是要取出来的,也许医生曾经告诉过她,可她也记不清带了多少年了,早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我握着我妈的手,心想,做女人真苦。
    在我和黎先生分别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的当事人是一对夫妇,这夫妇俩一个是ab型血,一个是o型血,他们是从外地一个小镇北上来本市打工的,结婚时没有做身体检查,丈夫也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据他们说,在他们那里,女人生孩子都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方法,多半认为去医院做检查是费钱费力的事。直到今天早上,妻子感到不适,还有小产的现象,和丈夫一起来了医院检查,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种病叫溶血症。
    老一辈的人也从来没有告诉他们,结婚是要看血型的。
    溶血症我是听说过的,而且听说这样的孕妇更容易发生流产和产下死婴的几率,甚至在分娩时,可以靠药物治疗,也有换血治疗,还有提前终止怀孕的手术。
    我听着那位妻子在走廊里的哭声,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我又看向她的丈夫,一脸的憨傻,一头的雾水,他笨拙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妻子,他甚至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病。
    紧接着就发生了第二件事,有位孕妇拿着检验单向我走来,走到我身边,我疑惑的看着她,却只来得及看到她向我倒下。
    我慌得连忙拖住她的肩膀,不敢碰她的肚子。
    我把她扶在长椅上坐好,见她苍白着脸,气若游丝的半眯着眼,我猜,她不是血糖低就是贫血症。
    这时,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化验单,上面注明着她的唐氏综合症检查指数。
    我不知道那几个数字算不算高,我只知道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婴儿死亡率很高,活下来的也多半是传统意义上认识的智障、残疾,甚至患有急性白血病的几率也会大幅度升高。
    这位孕妇慢慢清醒了过来,她可能需要人安慰,见到我看着她,她便开始对我哭诉,她说,她从没想过这个孩子的第二十一条染色体会有三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她问我,她需不需要做终止怀孕的手术。
    我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我从不知道一个孩子降生在人世,是需要经过很多道门槛,是需要历经千辛万苦的。
    在我等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胡斯乱想了很久,我想象自己可能是稀有血型,想象自己基因突变,想象自己的卵子是畸形变异的,总之,我把最坏的情况都梳理了一遍,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因为我很怕,我很怕会发生和她们一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如果换做是我,该如何面对,也相信任何一位母亲都不知道。
    检查报告下来了,医生说一切正常。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自己也是ab型血。
    我的脑子嗡嗡的,一片混乱,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黎先生是什么血型,甚至他有没有和我说过这个问题,我也不记得了。
    在我见到黎先生的第一时间,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什么血型的?”
    他说“b型。”
    我松了口气,又问“你的报告有问题么?”
    他摇摇头,对我说“一切正常。”
    我笑了,由衷的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然后,我又哭了,抱着黎先生小声的啜泣,不敢大哭出声,我怕影响周围病人们的情绪。
    回家了以后,我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却看不进眼里。
    黎先生问我怎么了。
    我将今天上午看到的一切讲给他听,他听后也沉默不语,良久。
    客厅里只听得到我俩的叹气声,然后黎先生主动对我说道“等天气暖和点了,咱们再考虑生孩子的问题吧。”
    我问为什么。
    他说“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怕等你怀孕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他真是了解我。
    他还说“咱们每天工作都要面对电脑,你又有喝咖啡的习惯,不如先给你一段时间适应一下,等慢慢把这些东西都戒掉了,再准备。”
    以我对黎先生的了解,他很可能已经咨询过医生有关怀孕前的身体准备问题了。
    到了下午,黎先生回了趟家,帮他爸妈办理旧房子拆迁手续。
    临出门前,他告诉我,我们很快就会有一笔钱,可以换一座大房子,以后给儿子和女儿住。他还说,生孩子要生一对,一男一女,配成一个“好”字,这样一来,孩子的童年不会寂寞,也会比独生子女更容易学会谦让和互助,美德是要从小培养的。
    不巧的是,iuiu也在同一天下午来家里拜访我和黎先生。
    作为女主人和闺蜜,我给iuiu切了泰国金菠萝,沏了大红枣茶,又翻出新买的松子。
    iuiu给我看了她写的手稿,她准备出书,题目就叫做《女人不坏》。
    在书里,她提到这样几个观念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做妻子,女人都要时刻变换自己的角色,保持新鲜感和神秘感,这是延长爱情保质期最有效的方法。
    女人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学会扮猪吃老虎,更要学会如何不干涉男人的自由,让他们飞得高飞得远,但是风筝的绳子却永远抓在自己手里。
    女人要懂得理解和忍让,要体谅男人的压力和负担,不要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唠叨鸡毛蒜皮的小事,学会什么叫适可而止。
    老一辈人的离婚率之所以低,是因为维系他们婚姻的东西不是爱情,是感情,不管爱情何时消失,亲情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联系,而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往往会在感情的城堡搭建的足够坚固前,爱情已经被各种外界原因和自身劣根性消磨殆尽。
    诸如此类的,iuiu一共列举出了六十四条。
    一口气看下去,好似在看婚姻解读说明书。
    我很佩服iuiu,我佩服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不懂这些道理,而是她的总结能力。我相信很多结过婚的男人、女人都能说出十条八条的经验之谈,并且不管是从谁口里说出来,都会找到异曲同工的地方。
    iuiu很得意的告诉我,当老婆的一定要凶悍又威武,这样才能管住自己的老公。
    我说“管得太多了,男人会想念以前的单身生活的,万一碰上愿意给他自由空间的个小,我怎么办?”
    她说“你管他,但又不能让他看出来,让他既觉得自己有空间,又会在产生二心的时候对你产生愧疚感,他们就会自律自己的裤腰带的。”
    我说“iuiu,你太天真了,婚姻不是你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形容的,婚姻不比谈恋爱,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深切理解婚姻的坎坷的。”
    她一脸困惑,问“既然坎坷,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说“因为我心里有个念头,我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所以我们愿意为了对方脱下怀里的外衣,走进围城。再说,一个人不管结不结婚,生活都是坎坷的,如果为了坎坷而不结婚,或错失很多生活里最瑰丽的风景和体验。是甜是苦,自己明白。”
    她说“但如果一个人没有做好负责任的准备,又为什么要结婚呢?”
    我说“如果没这个准备的话,还是不要误人误己了。”
    iuiu说“在这一点上,我就觉得你们家黎先生太勇于负责了。男人把女人放在自己身边看守,一般不是没脑子就是想套牢女人,他是责任心太重呢,还是没有安全感?”
    我说“没有安全感?这不是女人的问题么?”
    她耸耸肩,说“男人要是缺乏安全感,会比女人可怕很多。”
    她还劝我万一撞见某些职场男人嘴里的逢场作戏镜头,也要装作看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不是对方,是给自己活路。
    我说“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一向乐于此道,不该看见的绝对看不见,该看见的也会装作看不见,总是,我是一个有眼无珠的女人。”
    iuiu哈哈大笑,夸我孺子可教。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每个女人都懂,可是有几个能做的到呢,又有几个心里能不猜测能没疙瘩呢?
    我心里清楚,说是“有眼无珠”,其实只是自我调侃罢了。
    最后,iuiu问我对这本书的意见,我看得出来,她是希望我多赞美她的,她的总结也确实赞美,但身为iuiu的朋友,我还是想在她最得意的时候说一句实话。
    我说“iuiu,你写的这些道理都对,以前不懂的人看了会有些启发,懂的人会会心一笑,但更多的人也会受到性格限制,即使明白也做不到。好比说前几天我和黎鹏吵架,事后想想我觉得自己很傻,甚至想不起来我们为何吵架,但是在争吵的那一刻,我只想到如何驳倒他,只为了争一口气,根本来不及想我们吵架的原因只是一些衣食住行上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当然了,作为一本书,它是很出色的,能给读者带来思考的点,又能博得众人一笑,它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对比结婚前,那时候都是iuiu说道理,我附议。
    再看现在,在和男人相处方面,我仿佛已经迎头赶上,iuiu的那些哲理也似乎不再高深,这是不是因为婚姻改变了我?还是黎先生改变了我?
    男+女=口 05
    就在iuiu来我家的一周后,我在大街上偶遇了邹之明。
    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发誓我也不想见到邹之明最狼狈的一面。
    邹之明正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他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双手捂着脸,要不是认识的人,还会以为那是在感情上遭受挫折的女人。
    我想走过去叫他,脚步又顿住了,就在我顿珠的刹那,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从路边经过,又顺嘴吐了一口痰,正巧落在邹之明右脚的白色球鞋上。
    骑车的男人停了下来,邹之明也站起了身,一个说对不起,一个说不接受。
    邹之明坚持让对方亲手把他的鞋擦干净,男人不愿意,两人拉拉扯扯,你推我打,很快就引来了围观人群,我也趁机挤进人群里,以免抢不到有利地形。
    邹之明说“如果你不把鞋擦干净,今天就不许走。”
    我能理解邹之明的心理洁癖,但我估计这个男人一定不会答应。
    男人说“我没纸巾,难道拿手给你擦啊?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自己擦擦不就行了!”
    邹之明说“那我请在场所有人每人吐你一口痰,再跟你说句对不起行不行?”
    这简直就是金庸小说里提过的丐帮帮主继任仪式,我一听,乐了,预感邹之明这种不依不饶的性格一定会引起更大场面的围观。
    果然,不出三分钟,周围又围来了几十号口子,路面也出现了拥堵的情况。
    以我对邹之明的了解,我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只好走出人群,走到他身边,目的是劝架。
    邹之明一见是我,底气更足,还叫我一起逼男人妥协。
    我低头看看那双球鞋,由衷的心疼,它们就好像刚从柜台里拿出来的一样雪白,邹之明真是个爱干净的男人,通常爱干净的人都不允许这种干净被陌生人破坏。
    这时,那男人见邹之明有了帮凶,也急了,立刻掏出手机大叫“我被一个神经病缠住了,暂时过不去,你们快过来帮我,我在白云路这边!”
    听到男人叫了帮手,我很慌,我一把抓住邹之明的袖子,小声说“要不算了吧,万一出事了多划不来。”
    邹之明也小声跟我说“在场这么多证人,要是出事他更理亏。”
    我问“难道真的要他给你擦鞋么?他可能拉不下这个脸。”
    邹之明说“他肯定不会擦的。”
    我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就在我好奇邹之明的目的时,交警汽车摩托车过来了。
    围观人群给交警让了路,秩序井然,就好像超人电影里受难群众欢迎民族英雄一样,我和邹之明一起对他行注目礼,然后邹之明讲述了事情经过。
    那男人有好几次要插嘴,都被交警用手势打断,等邹之明讲完,交警才示意那男人讲,俨然一副清官降临的姿态。
    交警最后给了那男人两条路选,一是擦鞋,二是罚款。
    那男人自然不服,狡辩道随地吐痰不归交通警察负责,交警也说,随地吐痰造成了交通堵塞,情节严重,如果认错态度不好,将会加重赔偿额度。
    我鼓掌叫道“罚的好!”
    围观人群也纷纷鼓掌叫道“罚的好!”
    事情解决后,邹之明仍旧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我正准备劝他自己擦干净,他却当着我的面坐在马路牙子边,脱掉了球鞋。
    我心想,他不会要赤脚走回家吧。
    他又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再把球鞋放在路边垃圾桶的边上。
    对于他的行为,我提出了两个问题。
    “你把鞋扔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拖鞋?”
    邹之明反问我“要是换做是你,你还会要那双鞋么?”
    我摇摇头。
    他又说“我今天本来要去酒店住的,酒店的拖鞋我穿不惯,所以自带拖鞋。”
    我又问他既然去酒店,为什么又要坐在路边。
    他说他在找灵感,灵感来的时候,他就需要坐下来静静地梳理思绪。
    最后我也没问他为什么去酒店住,男人去酒店住通常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和老婆吵架,二是偷情。
    邹之明突然说“我想喝咖啡。”
    我指了指前边不远的那间咖啡馆,他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我想去国贸那边的星巴克喝咖啡。”
    我问他为什么要去国贸,他说新书里的主人公想去,他要实地考察,还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的好奇心被完全的挑起来了,立刻问他是坐地铁去还是坐公共汽车去。
    他说“打车去。走。”
    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邹之明将头发梳成了小辫,接着开始和司机聊天。
    很多出租车司机都喜欢聊天,他们从播音频道里正在播放的相声聊到了交通,又从交通聊到了经济。我惊讶于这位出租车司机的健谈和博学,并且烦恼自己始终插不上嘴。
    到了国贸,我们下了车,走进星巴克,点了两杯拿铁和两份金枪鱼三明治,全都是邹之明付的账。
    我问他“你的主角到了这里,该准备做什么了?”
    他说“在等他的女朋友下班。”
    我问“他女朋友在国贸上班么?然后呢?”
    他说“然后他发现她的女朋友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关系不一般。”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门口,正巧看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他们的关系好像也不一般。
    我和邹之明将这对男女设为目标任务,并且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
    邹之明时不时对我讲解,他说“女人用肩膀去拱男人的肩膀,这是亲密举动,通常只会发生在很熟悉的朋友或暧昧中的男女之间。”
    我点点头。
    他又说“男人撩开了女人鬓角边的头发,怕它会掉在咖啡里,这种举动又比刚才得更近了一步。”
    我又点点头,然后小声叫道“女人亲了男人的脸,他俩是情侣!”
    邹之明点头复议道“还是在偷情中的狗男女。”
    我惊了,反问他怎么知道?
    他说,他的小说里就是这么设定的。
    我恍然大悟。
    那对男女走后,我和邹之明也走了,沿着长安街走。
    邹之明说,他的主角看到了真相,很受伤,但是出于胆小的性格又不敢上前去拆穿,只好漫无目的的走。
    这句话的代价是,我们沿着长安街走出了三站地。
    当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的时候,邹之明也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团废纸,他说,主角心情很差,要报复社会。
    接着,他把那团纸扔到了地上。
    我看着那团纸,正在向这算不算随地丢垃圾,这时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出来一个人,他说我们在长安街上随地扔垃圾,要罚款两百元。
    我震惊了,震惊的原因不是两百元,而是邹之明和对方说没有钱。
    他确实没有钱,他身上的零钱都买了咖啡和三明治,我身上的钱也不足以负担。
    那人说,只要我们把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就不用罚款。
    我觉得他是很通情达理的,就低头把那团纸捡了起来。
    邹之明却叫道“灵感没了!放回去!”
    我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并且对那人说“我待会儿一定捡起来,他在找灵感,他是个印象派画家,不好意思……”
    那人不接受我的说法,毅然决然的开了罚单,两百块。
    我和邹之明都傻眼了,我们一起求那人宽大处理,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我们只好分别打电话求救,唯一带着现金赶来的人只有黎先生,他说他正在附近谈生意,刚结束,十分钟之内一定赶到,他果然说到做到了,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来到我面前,头发被风吹乱了,大衣的扣子也来不及系上,一脸焦急。
    我一下子扑进黎先生的怀里,把灌进他怀里的冷风堵在外面。
    事情解决后,黎先生问我事情的始末,我被他问晕了,思维混乱,只是说道“和老师在找灵感,不小心触怒了执勤人员,我们身上又没钱……”
    黎先生似乎是明白了,但仍是不解的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问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说“本来我是想去超市买鱼的,没想到在路边看到和老师和人起了纠纷,我就去劝架,劝架完了就陪和老师找灵感,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
    黎先生一脸的不可思议。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反复思考今天的奇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邹之明是有预谋的。
    我对黎先生说“其实吐痰的事用不着闹这么大的,和老师真的很执着,直到闹到交警来了才罢休。本来去国贸也用不着打车的,他却坚持要打车,一去就花了几十块钱。到了国贸我也说了不饿的,他还是买了两个金枪鱼三明治,当着我的面全吃了,又多花了几十块钱。还有,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应该随地丢弃垃圾的,他还非要在长安街上丢,执勤人员让他捡起来他还让我放回去,态度这么恶劣,罚款能不重么!其实现在算算,他多花的那一百多块再加上我身上的钱足够给罚金了……”
    黎先生插嘴道“艺术家的思维是很难理解的。”
    我说“他不是艺术家,他是个文人。”
    黎先生说“他不是说是为了书里的主角考察剧情么,也许只有把主角逼到绝境才能达到效果。”
    我不语,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的累。
    回了家,我发现脚后跟长了两个水泡,黎先生亲自给我端了洗脚水,洗脚过后,又用酒精帮我的伤口消毒,用针挑拨了水泡,再做伤口处理。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热。
    这个就是我嫁的男人,从带着钱来救我到现在,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而我呢,任性和荒唐的胡闹了一整天,还要找人收拾烂摊子。
    若是换做以前在娘家,我妈一定对我疲劳轰炸“吃一堑长一智,你就该多摔几个跟头,以后就长记性了。”
    我想,黎先生不是不会说道理,只是没有选择在我心情最乱、身体最累的时候说,因为依照我的脾气,我一定会激动地反驳。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和体谅。
    我说“老公,咱们还是买辆车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很困惑,问我为什么。
    我说“男人出门在外谈生意到处奔波,没有车哪行呢?面子上不能输,气势上更不能输,男人的车就像女人的珠宝,是门面,还是代步工具,不管是为了出入方便还是为了谈生意,你都该有辆车。”
    他说“你忘了?咱们说好了,攒钱给孩子留着。”
    我摸摸肚子,说“孩子还没影呢,难道为了他要先苦了大人么?不如等他来了以后,再慢慢攒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的工作。”
    他说“不行、不行,孩子花钱地方多……”
    我说“我说行就行,事实证明,大人的工作要是搞不好,又怎么赚钱养小孩子?只要你工作上进,咱们家还怕赚不回来一辆车钱么?再说,摇号的规定快要执行了,现在买车总比以后排队买不上车的好。总之,一切由我说了算,明天咱们就去看车,马上买!”
    黎先生不再反驳,他被我感动坏了。
    作为夫妻,不管是理解还是磨合都是相互的,因为婚姻是一道双向选择题。
    男+女=口 06
    几天以后,黎先生将一辆二手车开到了我面前。
    他说,汽车摇号的政策已经开始执行了,二手车价格疯涨,能拖关系买到一辆不错的二手车已属不幸中的万幸了,好在这辆八成新的二手车被上一任车主保护得很好。
    我问他花了多少钱,他向我比了个手势六。
    六万,六万买了一辆二手车,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最奢侈的一次了。
    我管这辆二手车叫小黑,因为它通体的黑。
    小黑的降临,令黎先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对小黑的热情,几乎超过了对我的。
    中午,黎先生拿着水桶和抹布下了楼,小黑在他的打理下焕发了光彩。
    下午,黎先生又不知从哪里掏出车罩子,小黑被蒙上了面纱。
    晚上,黎先生又先后下了三次楼,回来的时候都会告诉我“小黑真是越看越耐看了。”
    我说,我想给小黑买个汽车挂饰。
    黎先生反对,他说小黑要保持最干净整齐的状态,不放任何抱枕、靠垫、椅套、挂饰,或是香水。
    我说,稍微打扮一下无伤大雅。
    他仍反对。
    我说“小黑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是驾驶员,我要坐在能让我最舒适的环境里。”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说“挂个东西就不舒适了?家里还不都是我布置的,也没见你埋怨过。”
    他说“所以,老婆大人,家里你就尽情的布置吧,请把小黑留给我,让它保持最单纯的一面吧。”
    他说的我好像侮辱了小黑一样。
    我说“小黑是咱们家的最后一片净土了?”
    他点头。
    我又说“你坚持?”
    他继续点头。
    我不语,拿起手边的杂志翻着,看似平和和妥协,其实我正努力压抑着不断从体内滋生出的叛逆因子,顺便打了“他说不要我偏要”的主意。
    从这天开始,我就预感到,小黑会成为我和黎先生之间的沟通障碍。
    第二天一早,我们如往常一样起床、梳洗、吃饭、出门、互赠临别吻。
    哪知走到了楼下,我们的分歧就开始了。
    我刚坐进副驾驶座,系上了安全带,黎先生就冷不丁的开口说“一会儿我把你送到地铁站,你坐四站就能到公司,不用倒车。”
    我扭脸看着他的侧面,说“那你呢?”
    他说“我就命苦了,我还要随着早高峰一起堵车,冒着迟到扣钱和油价疯涨的风险。”
    黎先生的话令我深刻意识到,买车是一个陷阱。
    我说“黎大毛,你的意思是,以后的每天我都要坐地铁上下班,而你要独享小黑?”
    那这辆车到底为什么要买,意义在哪里?
    他点点头,很严肃道“如果不这样的话,咱们的关系就会穿帮了。”
    我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说“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建议道“你开车,我坐地铁?”
    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没有驾照。
    最后,我还是认命的走下车,目送小黑挤进连绵不断的车队里,带着对黎先生的怨恨走进了地铁站,一路疾行,打卡,排队,上车。
    我都是被后面的人推着上车的,尽管我已经紧贴住背对我的男人了,我身后的女人仍是不死心的要凑进来,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屁股是不是已经暴露在车门外了。
    这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正在回忆时,就见背对我的男人回过了头,竟是张总。
    他居高临下的对我打招呼,我也仰头对他行注目礼,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笑容。
    张总身边的女人也在这时回过头,又一个竟是,竟是张玫。
    自从上次和张玫大吵后,我和她已经当彼此是透明人了,见面也不打招呼,如今如此近距离的对上视线,不可谓不尴尬。
    张玫笑得很甜,说“若若,你不是一向打车上班么?”
    我咧嘴一笑,说“我记得张总也是一向开车上班吧?”
    张总说“车送去修理了。”
    我问“又坏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说“这次是撞的。”
    我们三个人一同陷入沉默,我抱着皮包努力往角落凑去,反被角落的女人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接着她骂道“挤什么挤!你踩了我好几脚了!”
    我想说,我的脚也正在别人的脚下,姐姐,你就行行好吧。
    我又往另一方挪去,挪了两步,撞上了张玫,她斜了我一眼,眼里堆满了厌恶,我也斜了她一眼,挪回原位。
    于是,我还是贴着张总的后背站着,那姿势就像澳大利亚的特产,树袋熊。
    我本想一路保持沉默并且尽可能的忽略自己的存在,直到抵达目的地,但iuiu的突然来电却剥夺了一切。
    在疾驶的地铁里,我的手机信号额外畅通,iuiu的声音也额外的大。
    她激动万分的和我分享了她的新恋情。
    对方是她姐夫的弟弟。
    我提出疑问“你没有姐姐?哪来的姐夫?”
    她说是认的。
    我问“你认了姐姐?”
    她说“不是,是认了姐夫。你也知道,这年头的女人要是认男人当爹啊,哥啊,叔叔啊都会被冠上不太雅观的名词,别人一定会说我们关系不纯洁,所以我也不管认得这个哥哥叫哥哥,我就叫他姐夫,至于姐姐,等他以后结婚了,会有的。”
    我对这个干姐夫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男人在没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愿意当iuiu的干姐夫,而不是男朋友,甚至还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iuiu。
    我说“亲爱的,你的魅力指数下滑的速度就像是股灾时的恒生指数,这位姐夫居然对你的杀伤力免疫!”
    她说“我也费解这点,他明明表现得对我很有好感,可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却突然带着弟弟一起来,非要把我们撮合在一起。”
    我问“那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他?”
    她说“各有千秋,不过我现在已经和弟弟在一起了,总不能突然调转枪头跟哥哥暧昧吧?弟弟就弟弟吧,将就着用。”
    这话落地时,我感觉到脑瓜顶投来两道视线,应该是张总的。
    我矮了矮身子,小声说“你就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含蓄点。还有,男人都是这个德行,他们就喜欢玩若即若离的暧昧游戏,要是把关系挑明了就不够刺激了,这就是贱骨头。”
    iuiu在电话那端嚣张的大笑,她说她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刺激和悬疑,她就像是个风水宝地,被一明一暗的两个政府争夺着,干姐夫是地下党,弟弟是地上党,前者保持一天三个问候短信的节奏,后者保证一日三餐的温饱相送,她成了他们兄弟之间展现浑身解数的试验田。
    我很担心iuiu的未来和健康,说“iuiu,你这是心理变态的行为,还有,你在他们兄弟俩之间扮演这么一个角色,万一东窗事发了,你说是他们兄弟反目成仇,还是一致对外啊?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说“我知道我是在玩火,但我忍不住,我已经很久没有恋爱的感觉了,我快枯萎了,我需要养分,所以你也别劝我了,没用的。”
    我果然没有再劝她,因为到站了。
    我随着人群涌下了地铁站,自顾自得往前走,不会儿,就被张总和张玫迎头赶上。
    张总拍了拍我的左肩,声音却从右边传来,他说“你走错方向了。”
    接着,张玫在后面阴阳怪气道“是啊,若若你怎么像个外地人。”
    我对他们乐乐,跟着他们的步子走向正确的出口。一路上,我都在观察张总和张玫的互动,张玫不停的说话,张总不答腔,偶尔点点头,再回头看看我,说“别落下。”然后,张玫就会对我投来仇恨的一眼。
    渐渐地,我超过了他们两人,率先登上滚梯,身后却传来张总的声音。
    他说“韦若,你今天怎么也坐地铁了?”
    我说“打车钱给不起了,还是地铁经济实惠。”
    他笑笑说“以后都打算坐地铁?”
    我也笑笑,说“没准吧。”
    张玫又白了我一眼。
    我和张玫的关系,因为今早的一切而迅速降温,从见面不打招呼升级到见面翻白眼的程度,一天之内遇到张玫十三次,我的眼球变得很酸。
    敏感的刘琤琤发现了异状,问起缘由,我一五一十的八卦了。
    刘琤琤很气愤,她说“要不是因为我和张总的家是两个方向,她是不会有机会的。”
    我说“依我所见,张总并不喜欢张玫。”
    刘琤琤问为什么。
    我说“他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好像这个人可有可无,如果不是装蒜,就是没拿她的意图当回事。”
    刘琤琤撩开肩膀上的头发,说“那是,能看上张玫的男人,多半都是睁眼瞎。你看黎经理,眼里根本没这个人,就算她怎么献殷勤都没用。”
    我心里一抖,连忙问“献殷勤”的细节。
    刘琤琤神秘兮兮的告诉我“那天我亲眼见到她把玫瑰花塞进黎经理的文件夹里。”
    我恍然大悟了,除了大悟,还有气愤。
    真是孰不可忍!
    刘琤琤继续念叨着“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你之前和黎经理是一对的,我总怕说了这些会影响你们的关系,现在你们分手了,我说说就当耍嘴皮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分手了,男婚女嫁就个不想干了。”
    因为刘琤琤的话,我开始注意起张玫,注意她的言谈举止和工作态度,用最挑剔和批判的眼光挑她的刺。
    我发现,人一旦发自内心的讨厌起另一个人,就会看不惯那个人的一切,就算她说了一句好话,或是做了一件好事,在我眼里,都变得无比龌龊和别有用心,这就是有色眼镜的妙用。
    临下班前,张玫经过我的座位来到黎先生的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去,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我看到黎先生打开了文件夹,文件夹里并没有玫瑰花,还看到张玫对着黎先生甜蜜的笑,虽然这种笑容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普通的微笑。
    张玫出来的以后,和离我不远的同事闲磕牙。
    她说,黎经理买了一辆车,还请她去试坐,被她婉拒了。
    她还说,女人要学会矜持,不要动不动就倒贴。
    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到她是针对我的。
    我的无名火窜了上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两个字,“试坐”。
    五点半一到,我第一个冲出了公司。
    我需要冷静,我不想在这时候看到黎先生,我怕我会忍不住质问他,尽管我心里有数,张玫的话不是真的。
    坐了三站地,黎先生传来了一通短信,内容是让我在今早进站的地方等他,他开车接我回家。
    我回道“好”,不似往常那样,还要加上一句“老公”。
    心情烦躁和低落的最直接表现,就是争吵和不谅解,这个道理我很快就体会到了。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我迎上了一阵冷风,又习惯性的去揉眼睛,直到眼泪流了出来,才感到好受些,但很快的,眼泪都被冷风吹干,还带着沙沙痒痒不适感。
    我只好在站口的书报摊那儿买了一瓶矿泉水,又走到出站口无人的角落里,背对着风口,摘掉了隐形眼镜,放进矿泉水瓶里。
    拧好了瓶盖,黎先生也来了电话,他说要晚几分钟到,保守估计三分钟。
    我看着表,掐准了三分钟,走出了站口,站在路边。
    天已经完全黑了,放眼过去灯光璀璨,视线前充满了闪烁的光点,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既朦胧又华丽,伴着呼呼地小北风,全世界都充满了罗曼蒂克的颜色。
    又等了几分钟,黎先生还是没到。
    我这才想起,我忘记了小黑的车牌号,只记得那是一辆黑色的,颇有质感的二手车。
    这时,路边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
    起初我还以为那是车主为了表达对塞车的愤怒,而后才隐约看到被摇下的车窗里伸出了一个脑袋,那人还叫道“若若!上车!”
    我二话不说飞奔了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接着说道“走吧!”
    “你要去哪儿?回家?”
    我系着安全带的动作顿在一半,我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张总?”
    男+女=口 07
    这个男人居然是张总,这比别人告诉我黎先生是女人还要令我猝不及防。
    张总说“还是送你到上次的地方么?”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就像打了激素一样,飞快的运转着,我先想到了黎先生,我不敢看向窗外,生怕看到小黑,接着我又想到张总,我要用什么样的借口下车,下了车万一撞见黎先生,我到底上不上他的车,还要当着张总的面?
    我支支吾吾的看着张总,说“张总,事情是这样的,我还有点事,不着急回家,我想先看场电影……”
    我本想说,我想去看场电影轻松一下,麻烦张总把我放在就近的电影院门口吧。
    却不想,张总比我说话的速度更快,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张电影票,递到我跟前,成功的打断了我的话,他说“我这有票,今晚七点的,现在还有时间吃晚饭。”
    我拿过票,眯着眼看着上面的日期,正是今晚的。
    我一乐,一边把两张票塞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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