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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营养师,但是鼻饲、扎针这些事情都是思存亲力亲为,她为此特别进修了护士课程,还拿到了专业护士执业资格。
    护士把剩下的牛奶倒入保温瓶,“每四小时一次,一次二百二十毫升。”
    思存收拾好东西,又坐在了墨池的身边,温柔地看着他。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连嘴唇都变薄了。思存想到在火场里给他的最后一吻,他答应她一定会活下去。思存坚信他做得到。
    思存把她的那些信放在墨池的枕边,在他耳边呢喃,“墨池,我给你写的那些信,都送到你家了,只是因为意外,所以你没有看到。你醒来,看看我给你写的那些信啊,看看我也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的啊!你必须醒来,你得给我平反。”
    婧然守到第七天。单位一个又一个电话催她回去,陈爱华也打来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她墨池的情况。她不敢把墨池受伤的消息告诉父母,他们已经是老人,未必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如果墨池能够康复,何苦让他们担惊受怕。若是墨池有个三长两短,也是长痛不如短痛,到那时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婧然含糊地说哥哥一切都好,只是工作非常忙,天南地北地出差。放下电话,她知道,她必须回北京去了。思存没有送她到机场, 她们在墨池病房门外拥抱,告别。思存故作轻松地说“等墨池好了,我和他一起去北京看你。你得让小宝宝管我叫舅妈。”
    婧然眼里闪着泪光, “嫂子,你真的不回美国去了?你真的决定留在哥母身边?”
    思存微笑看点头,满含柔情地回头有墨池,“我不想再拧着自己的心意过活。我爱墨池,他也爱我。这足够我留卜来了。”
    婧然突然泪流满面地奔回墨池的身边,哭着喊“哥哥,你听到了吗?嫂子她说爱你,永远不再离开你呀!”
    思存微笑着扶起她的小姑,笑着把她送出门。她的笑容那么明朗,让每一个知道她故事的人都坚信,墨池会在她的呼唤声中醒来,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第十天,会计小田送给思存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小田说“这是我们清理火灾现场的时候,从墨总的休息间里找到的。多亏是个铁皮箱子,竟然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思存狐疑地打开铁皮箱,里面竟是满满一箱子的信,比她写给他的多很多倍,密密匝匝地塞在里面。
    无数个信封,有的薄,有的厚,有的是牛皮纸的,有的是白色航空信封。牛皮纸信封上面空无一字,
    航空信封上却是李绍棠在纽约的地址。信是被邮寄出去过的,但又被退了回来。上面扣着英文的印章
    查无此人。
    当年思存到了纽约不久就转去了旧金山。邮差找不到她,又把信退了回来。
    思存热泪长流。墨池从没告诉过她,他给她写了这么多信。牛皮纸信封里的信,是他到深圳以后写的,他知道这些信投寄无望,也就放弃了邮寄,只成了记录他思念的工具。他一定没有想过思存会看到这些信,因此写得十分直白。
    甚至,思存从美国回来后,他还在继续写信。他在信里表达了他的思念和惊喜,但他不敢告诉她这些情绪。近乡情怯,近情,情也怯。他顾虑得太多了,怕她拒绝,他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分别,怕她为难,他不愿让她做最艰难的选择。他只把自己的矛盾写在信里,那些他认为她永远都看不到的信里。
    思存读着那些信,一次又一次地泪流满面。墨池每一封信都说会等她,可此时,他似乎是等累了,静静地躺在那里,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任她如何呼唤肯回应。
    思存急了,对他喊道墨池,你不能这样说了不算。你说了等我一辈子,那是我的一辈子,我还在这里,你不许说话不算话!”
    “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说得重了,她又心疼,握起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着,温柔地哄他,“好墨池,现在换我照顾你一辈子。这是我向刘秘书保证过的― 其实我才不在乎刘秘书,我在乎的是你,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但是,你要醒来,让我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她又给他讲他们年少时的模事。“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参加舞会,被学校停课,我们去偷玉米被人发现后还是我回去救的你。你看看,从小你就比我笨,还老说是笨蛋。”思存说着,眼眶开始泛红,“不过,要不是你辅导我功课,我还真考不上大学来了,更别提哥伦比亚大学了,说不定现在还在美国刷盘子呢。”
    床上的墨池没有反应。
    思存突然泪流满面,“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把我弄到美国去就不提了,我现在回来了,我想尽一切借口推迟回美国的时间,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能多求我两次吗?当年你连婚都没跟我求,现在求我留下嫁给你不行吗?你不能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理我,欺负我… … ”
    思存哭得说不下去,她抓住墨池的一只手。那只手上布满淤血、青斑。他每天要输液,双手都无处下针,护士只好把针扎在他唯一的一只脚上。护士说,如果这只脚也不能扎了,就只能扎头皮。思存握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晶莹的泪珠淌过墨池的指尖,滑落下去。
    突然,墨池的指尖一动,虽然轻轻的,但思存能明显感到那只手在动。他早已不用拐杖,手上的硬跃像生了根似的,始终不曾退去。她最喜欢这双布满硬跃的手,轻柔、温存地抚摸她的脸,好像一直疼她到了心里去。
    思存屏住呼吸。是的,墨池的指尖再次划过她的脸,缓慢地帮她拭去一滴泪珠。思存扑到墨池的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墨池,你听得到我说话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
    良久,思存看到墨池的眼皮动了一下。他几乎无力睁开眼睛,但,他确实是醒了!
    墨池昏迷了二十天,终于苏醒。医生说,这是个奇迹。但他的肺部受伤太重,还是要时时小心。
    苏醒后的墨池,睡眠变得非常不好,好像那二十天把他的觉都睡光了一样。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恢复了进食,人却更加瘦了。
    鼻饲的胶管磨破了他的喉咙,他还不怎么能说话。每大,思存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柔声哄劝他多睡一会儿。工厂里的员工都来看他,被思存挡在门外。他需要的是安静,休息,她不想让他劳神。工人们都非常理解,只在门口偷偷地看他几眼。
    几天后,墨池却迎来了一个他无法回避的客人——香港远东公司的刘总。
    那时思存去了医生办公室,刘总推门进来,抱着一大束鲜花,正在床上假寐的墨池连忙要起身。努力了两次,竟没有成功。刘总连忙把花放在桌子上,扶住他,让他躺好。
    “我知道,你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了。”刘总干笑。
    墨池憔悴地笑了,轻微地摇了摇头。刘总的来意,他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刘总拿出一份文件,“这批货没能按合同要求交货,美国方面要求双倍的违约罚款。老弟,我要找你商量一下。”
    其实刘总说得已经很客气了,墨池和他也有协议,如果不能按时交货,也是赔付给刘总双倍的违约款。这批产品的总价是一百万,双倍赔付,就是两百万。为了生产这批货,墨池几乎动用了全部资金购买原材料,加上同时生产的另外两笔订单,他需要赔付的总额是将近三百万。
    墨池从来没有问思存,工厂怎么样了。那天他就是在现场倒下,他知道那样的大火,无员工伤亡已经是奇迹,厂里的任何设备,都不可能抢救出来。他身无分文,却背负了三百万的债务!苏醒后的这些天,他反复思考的两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工厂该怎么办。
    “老弟,二百万不是小数目。哥哥我也只是个小贸易公司… … ”
    墨池点头,“我知道… … 咳咳… … 我不会叫你… … 为难。”他呼吸开始急促,剧烈地咳嗽着。
    “墨池,我愧对你……要不是我把这个订单交给你,你的损失也不会这么惨重。”刘总的眼睛开始泛红。
    墨池摇头。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说不出话来。
    思存和医生一起进来,看到刘总思存不客气地叫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墨池抬手叫她“思存… … ”
    思存迅速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她发现墨池比刚才还要苍白些,又警觉起来,再次问刘总“你是谁?”
    墨池说“他是香港远东… 刘总… … ”
    这个名字思存是听说过的,她变了脸色。“你对墨池说了什么?”
    刘总汕汕地站起来,告辞。墨池说“给我……一个月……我赔… … ”
    思存把手掌贴在墨池的心口,他的心跳紊乱,呼吸困难,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思存连忙按铃找来护士
    。小护士皱着眉给墨池吸氧,责怪思存道“病人不能受刺激,这要是一口气没上来,找谁负责呢?”
    墨池用力地呼吸,艰难地说“不是她… …”
    思存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说下去。吸过氧,墨池的呼吸渐渐平稳。
    思存轻声说“以后不管是刘总还是张总,都让他们找我谈吧。标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墨池微微摇头,墨池扯出一丝微笑,“帮我叫来小田……”
    小田来了,进门就扑在墨池身上大哭,叫道“墨总,恩人… … ”思存从背后扶住她,“不哭,墨总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小田流着泪,跪在墨池的面前,“都是为了我… … ”
    思存连拉带扯地把她扶起来,墨池半支起身子,郑重地说: “小田,拜托你一件事……公司清算……咳咳
    ……”他呼吸越来越紧,断断续续地把工作交代给小田。
    小田一脸神圣。公司清算,对于初出茅庐的会计小田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此时墨池能够拜托的人只有她。小田大义凛然地点头,“墨总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给我的工作。”
    墨池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了,无力地靠回床上,点头。
    三天后,小田顶着两个黑眼圈,拿着一个小本本来到墨池的病房。
    思存正在喂墨池喝水,看到小田,忙对墨池说“你休息一下,我和小田出去说。”
    墨池摇头,“公司的事,小田应该和我说。”
    思存柔声说“公司的事情,我来处理,好不好?”
    墨池大力地喘息,摇头,“这件事,你处理不了。”他问小田,“账目都算清楚了?”
    小田诚惶诚恐地点头。墨池说“说说吧。”
    思存还要阻止小田,墨池突然说“思存,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你出去一下。”
    思存急了墨池摇头,大声说“思之声我没付出过劳动吗?怎么就成了你个人的事情?”
    “公司已经倒闭了,你付出的劳动也白费了。思存,我感到很抱歉。”
    “怎么会白费?”思存说, “公司的信誉还在,怎么就会倒闭了呢?厂房塌了盖厂房,原料烧了买原料。墨池,只要你好好的,公司就有希望啊!”
    墨池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她,对小田说: “念吧。”
    小田对着小本,念出一组组数字。
    公司厂房、设备全部烧毁,直接经济损失三十万元。
    所有正在生产的产品全部烧毁,产品原材料加上需要赔付的违约款共计二百八十七万元。
    公司地皮价值十万元,但被烧成那个样子,有价无市一,无人问津。
    墨池闭着眼睛,顽长的身子完全裹在薄被中,平静地听完这一组数字,又问“工人的工资呢?”
    小田又哭了,“总共欠三十九名工人工资,共计两万六千元。墨总,工资大家都说不要了。”她没有说她自己的。那天她为了保护公款留在办公室,是墨池和思存强行把她拖了出去,救她一命,可那笔钱却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我的个人账户… … ”墨池继续问。
    “还有五万六千三百九十五元。另外,您在蓝湖花园交的五千元买房定金,我找他们交涉过,说明了情况,他们同意退还三千块。”小田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员工。
    “用我的钱… … 给员工发工资… … 剩下的钱,做遣散费。”墨池一字一句地交代,“最后,给我剩下一千元。”
    “不,墨总,我们不要钱,也不走,我们跟着您… … ”这些天,思之声的员工除了来医院悄悄地看墨池一眼,就是聚集在工厂附近讨论思之声的未来。他们不想离开这里,老板在最危难的时刻,惦记的不是个人的财产,而是员工的安全。当日他在现场反复地喊着,“都离开这里,一个都不许留下。”这样的老板,他们想跟着他干,跟一辈子。
    墨池的呼吸又开始费力,他板起脸,故作威严,“小田,你不听我的吗?”
    “不是,老板,这钱您要留着看病… … ”小田恨死自己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老板不会伤得这么严重,一切就会有办法。
    “听话… … 发工资… … 遣散… … ”墨池断断续续地说。
    小田哭得瘫倒下去。思存叫来护士照顾墨池,赶紧把哭泣不止的小田送到医院门口,招来的士,请司机把她安全送回家。
    回到病房,墨池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对思存说“这样的公司,你还说它有希望吗?”
    “有!”思存大声说,“违约金的事,我给克鲁斯打了电话,让他筹钱,先过了这关再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建新的公司。”
    “不行!”墨池急得脸色通红,剧烈的动作让他咳嗽不止,“我不能,咳咳,用你的钱。”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思存眼里滚着泪珠,双手扶着墨池躺好。他的身体那么瘦,扶着他的肩膀硌得她的手生疼。
    墨池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思存。”他轻轻叫道。
    “嗯。”思存柔声应道,深情地看着他。
    “实话告诉我,这次我的身体是不是没法康复了?”
    “没有的事!”思存干脆地说,“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每天都在进步。”医生还说,尽管如此,他肺部的伤势却难以逆转,还是随时有生命危险。
    墨池不语。自己身体的感觉,他比谁都清楚。每天胸口都像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刀割一样的痛。他有时会突然胸口一窒,整个人就像坠入无敌的深渊。“如果我……”墨池说,“用那一千元,雇上两个人,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
    “你在胡说什么?”思存的眼泪哗地留下来了。
    “我是说……如果……”魔吃的声音弱不可闻。
    “没有如果!我守你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你好起来,不是为了狗屁的如果!”思存第一次说脏话,居然顺畅如流。
    墨池索性闭嘴。
    “你不能丢下我!我等了六年,不是为了和你分开……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分开……”思存委屈地哭了。
    墨池没有为她擦去泪水,这些天他考虑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思存。如果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不如趁现在做一个了断。“思存,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你已经没有爱情。”他逼着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胡说。在北京是你费尽心思让我留下,不是爱我?你要在深圳买房子,让我留下,不是爱我?在大火里,你让我带着小田逃生,不是爱我?你写了那么多信,每一封信都说爱我,为什么你受了伤就不爱我了?你想踢开我,没门!”
    墨池全身一震!思存已经看到了那些信!他无言以对,只是剧烈的喘息着。思存又连忙安抚他。正在这时,病房里又迎来一对不速之客——是思之声公司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民警。
    民警同志首先对墨池的身体表示关切,然后请他协助公安机关调查公司的这次火灾。
    思存说“他现在身体很虚弱,有什么事我来协助您好吗?”
    民警问“您和墨池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思存看了墨池一眼,“恋人。”
    病床上的墨池深深地动容,故意扭过脸去。
    其中一个民警憋住笑,“这种调查一定要请当事人录口供,女朋友不算数的。只一会儿,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
    思存坐在墨池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一个民警开始发问,另一个做记录。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张德发的人吗?”
    “张德发?”墨池眉毛微整,淡淡地重复。
    “他有个绰号叫‘发财张’,家庭地址是东门街xx 号。”民警提示。
    墨池点头,“我认识他。”
    “你得罪过他吗?”
    墨池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没有。”
    “我们收集的种种证据证实,张德发在出事当天晚上,约了你公司的值班库管赵东强去大排档喝酒。同时张德发教唆几个社会无业青年,在思之声厂区洒满汽油,点燃大火。”
    赵东强是老麦妹妹的丈夫,大家都是街坊,这个一丝不苟的库管才会掉以轻心。
    墨池猛地一震!他想起来了!“ ‘发财张’前些天找我借钱,当场毒瘾发作,被我送进了戒毒所。”墨池还记得“发财张”被强行带走时那怨毒的目光。
    “所以他对你怀恨在心,一出戒毒所就放了这把火。”民警做了结论,“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
    过几天,保险公司也上门来调查,同样的问题,墨池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公司上的有保险,但火灾是人为纵火引起,不在保险赔付范围之内。
    墨池听到这个结果,只是轻微地笑了一下。思存被他笑得毛骨惊然。“墨池,别担心,有我在呢!”
    墨池扭过头去从这一天起,他对思存极尽冷淡。她和他说话他不理,她喂他吃饭,他不吃。晚上,她守在病床前,他竟让护士请她出去。
    思存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巴气鼓鼓的。这套把戏,他十年前就玩过了,现在也没有点儿新鲜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搬出小公寓,收拾好行李买好机票。她请护士告诉墨池,她回美国去了!
    护士转告墨池的时候,墨池只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心却缩成一团,越缩越紧直到滴出血来。
    到底还是走了。美国天大地大,有庞大的家族产业,还有那个又热情又冒失却高大健壮的克鲁斯。
    护士转交给墨池一个纸包,是当年思存写给他的那些信。墨池干醒来的时候,思存怕他受不了刺激,没敢给他。现在,她走了,请护士把信转交给他。
    “她说,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护士小姐转告墨池。
    墨池珍爱地读每一封信。他舍不得一次把信看完,每一封拆开,都反复读好几天,才拆开下一封。在整个病区,他是最听话的病人。为了消除炎症,恢复肺部功能,他每天都要做雾化吸入治疗,疼得他躺在床上自打颤!他每天还要输无数瓶液,偏偏他因早年的截肢手术,全身血液循环都十分不好,双手、脚、头皮都被扎得青一块,紫一块,护士拿着针都不忍心扎!他笑着对护士说“扎吧,习惯了,哪里都不疼。”其实哪里都疼得要命!
    夜里,他疼得睡不着,请护士帮他开一盏台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反复地读思存给他的那些信。思存字里行间的思念、委屈、爱意,成了他坚持治疗的动力。他后悔那么冲动地赶走思存,再一想到思存在美国的广阔天地,又为她感到欣慰,自底深深地祝福她。
    远东公司的刘总又来了一次。他已经付了一部分违约金,剩下的部分,他暂时也没有办法。墨池说“对不起,连累了您。”
    刘总挥挥手,“人有旦夕祸福嘛……”通过这次火灾,许多人才知道墨池的左腿是假肢,惋惜之余,对他的拼搏精神又多了一分崇敬。刘总说“你老弟不是一般人,只要身体恢复了,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等到那时,我还找你合作!”
    刘总这次是来深圳办事,只抽出二十分钟来看看墨池。墨池说,违约金的事情他也会想办法,请刘总放宽心。
    刘总叹了口气,“你躺在这里,能有什么办法?”
    墨池定定地看着刘总离开病房。他这次伤得太严重,一直无法下床。医生告诉他,因为卧床太久,他本来就有风湿和骨刺的右腿,可能无法再带动假肢。以后,他很可能又要坐回到轮椅上。
    墨池的心有点儿发冷。奋斗了这么多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那时他还年少,身边还有娇妻思存的陪伴。现在,除了这一身病痛和茫茫未卜的前途,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刘总的话历历响在耳边,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墨池问自己,会吗?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慢,肺部的感染又反复了一次,被连夜送到抢救室,虽说是有惊无险,却把医生吓了一跳,要求他必须有亲属陪护。会计小田义不容辞地承担了照顾老板的任务。墨池坚决拒绝,医生说,不然她做别的,只是夜里留意监护,若有异常,赶快通知医生。
    这天,墨池午饭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吓了好大一跳。小田坐在他的床边打磕睡,育背却挺得直直的,像抱着一杆枪一样抱着一个档案袋,脑袋每低下一次,额头都要戳在袋子上。
    墨池低低出声,“小田,你在做什么……”
    小田猛地惊醒,啪地来了个立正。“墨总,有一份合同请您过目!”
    “什么合同… … ”墨池疑惑地伸出苍白的手指,难道美国佬这么快就来追债了?
    合同来自武汉,对方是一家叫做“天地工贸”的大型贸易公司,要向思之声订购价值十八万元的家具。墨池边看,边问小田“这是怎么回事?”
    小田说“这家公司打电话到我们公司,希望能够合作。我就让他们把合同传过来了请墨总您过目。”
    墨池狐疑地看着她,“公司都被烧毁了,哪里有电话?”
    小田说“公司的传达室没被烧,我在那儿给大家发工资,正好电话响了,我就接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没有告诉对方我们公司失火的事情。”
    墨池拿着合同说“现在,既没有设备,又没有资金,就算是机会,我们有什么什么办法? ”
    小田也一筹莫展,“那怎么办呢?”
    墨池闭目躺了会儿,突然睁开眼睛,“小田,请陈沁和李志飞来一下吧。”
    思之声的大火轰动了整个工业园区,陈沁和李志飞在火灾的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他们第一时间曾经赶到医院探望墨池,只是那时他尚在昏迷中,无法交谈。
    小田请来了陈沁和李志飞,一进病房,陈沁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墨池瘦得脱了形,半靠在病床上。他宽宽的肩膀支撑着单薄的睡衣,衣服就像挂在架子上,随着墨池的呼吸飘然摆动。李志飞看到薄被下面,墨池只有一条腿,吃了一惊。
    墨池看到昔日的爱将,憔悴地微笑了。陈沁连忙说“老板,我们来看你了。”
    墨池说“出了思之声,就别提什么老板。大家都是朋友。”
    陈沁又红了眼睛,“您永远是我们的老板。”
    墨池说“你们也是老板,所以,今天我要和你们谈个合作。”
    陈沁和李志飞面面相觑。墨池的公司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合作?
    墨池说“我手里有一笔订单,上百套全套仿古家具,十六万元,你们能加工吗?”
    李志飞反应快,“老板,您是要介绍订单给我们?”
    墨池笑了,“不瞒你们说,是我的订单,我转包给你们,赚个差价。你们能不能?不能也别为难,我还可以找别的朋友。”
    李志飞说“老板的单,我们义不……”陈沁打断他,“我们需要知道具体细节,材料的要求、生产的时间、质量的标准,等等。”
    干练的陈沁,果然精明,滴水不漏,不像李志飞一样意气用事。
    墨池说“没问题。”他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他们。
    陈沁说“我们要回去算一下,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墨池笑着说“可以。”
    第二天,陈沁接下了那笔订单,墨池赚了两万元。对于他那笔债务,虽然是杯水车薪,却给他提供了一个灵感。厂房设备没有了,但思之声的品牌和信誉还在,只要能拿到订单,再转包给同行,公司一样能够运营,债务一样可以还清。
    投入到工作中的墨池突然有了精神,他向医生要求出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再躺在这里。医生断然拒绝了他,“再重要的事,有治好身体重要吗?你的病情刚稳定,万一复发可就有生命危险。”墨池在大火中没有明显外伤,却伤在肺部,整个呼吸道受损,任何一次感染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墨池急得大声咳嗽。小田自告奋勇道“墨总,有什么工作就安排我去做吧。”
    墨池喘息着思,吩咐小田“给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客户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新的合作需要。公司以前合作过的伙伴,你都还记得吗?”
    小田说“那些公司的名称都记得,我能打听到电话号码,就怕……干不好。”
    墨池微笑着鼓励她,“你一定可以的。”
    墨池的目光很温和,却很坚定。小田暗暗握拳,“好的老板,我一定可以的!”
    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在困境中尤其能被激发出来。几天后,小田真的拿回了好几张国内订单。墨池又把订单转包给陈沁。
    思之声就在这种不可思议的困境中重新开张了。计小田成了经理小田,她按照墨池的授意,租下一个小小的写字间作为办公室,事实上她留在办公室的时间很短,每日冲锋陷阵到周边城市出差跑业务。很快,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又在墨池的授意下,招聘了一个懂外语的人做业务代表。
    墨池继续在医院接受治疗。医生说他操劳过度,身体恢复得不甚理想。墨池管不了那么多 ,他必须尽快赚到钱,还清债务。
    小田开始拿到国外的订单了,有些是以前合作的老客户,还有一些是刚开始接触的新客户。陈沁和李志飞的公司没有那么强的生产能力,墨池只得让小田再多找两家工厂一起加工。
    七月份的时候,小田告诉墨池,公司的账上已经有二十万美元,足够还美国公司的那笔违约金了。
    墨池松了口气,身体突然急转直下,当夜就发起高烧,数日不退。医生说,他的感染又发作了。小田吓坏了,工作也放下了,整天守在她崇拜的老板身边。那日,墨池烧得昏昏沉沉,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两个字。她仔细辨别,突然泪流满面,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她终于有了答案。
    墨池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小田忠于职守地守着他,墨池万分过意不去,“小田,你回家休息吧。”
    小田眼泪汪汪地说“老板,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好了吧。我都谈恋爱了,我等着你好了参加我的婚礼呢!”说完这句话,小田的脸都红透了。
    墨池大吃一惊,这丫头闷声不响的,连男朋友都找到了!
    墨池费力地说“谈恋爱就更不能守着我了,你男朋友会不高兴!”
    “他敢?他不高兴思… … 呢,我扣他工资!”
    “扣工资?”墨池困惑,“你男朋友是那个新来的业务员?”
    “不是!人家英文那么好,怎么看得上我?我们又找了个业务员,因为我要忙内务。”小田诚惶诚恐地说。这次招聘没有经过老板的同意,不知道老板会不会生气。
    墨池丝毫不以为意,还表扬小田,“你越来越精明了。”
    小田突然笑了,“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次给美国生产的那一批中式婚礼娃娃,在北美销量非常好。美国公司要求再定制一万对。”
    墨池嘴唇龟裂,用舌尖润了润,微微点头。中式婚礼娃娃是他和思存共同的创意。这笔订单,也是思存追加的吧?
    墨池没忍住,问小田“是摩泽尔.李给你打的电话吗?”
    小田摇头,“不,是思存姐。”
    墨池皱了皱眉,小田什么时候和思存那么熟悉了呢?
    小田兴高采烈地说“最近美国的订单真不少,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工厂很快又能建起来啦!”
    墨池点头,突然把握住一个疑点,“小田,你不懂英文,怎么和美国联系的?”
    小田一阵慌乱“有思,不是,新来的业务代表啊!她懂英文。”
    小田曾经和墨池透露过,新来的业务代表非常能干。墨池一直住在医院里,也没有见过这位新员工。这次,他倒十分想见见这个一起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小田。”墨池说,“有空请新来的业务代表到医院来好吗?我知道在医院里见人非常不礼貌,可是,看样子我一时还出不了院。”
    小田红着脸,“我们还没定下来呢!”
    墨池笑道“我是说那位懂英文的业务代表。”
    小田说“她啊!她不会来的!”
    “为什么?”墨池不快,眼中精光四射,吓得小田一个激灵。
    “她很忙,没有时间。”慌乱间,小田说了个最不靠谱的理由。
    果然,墨池真生气了。他剧烈地咳嗽,小田慌了,想帮老板拍背顺气,又不敢。看着他咳得越来越辛苦,只得找医生来帮忙。
    医生批评了小田一顿,“病人的肺还很脆弱,不能让他情绪激动。”
    小田愧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直挺挺地站在墨池的床边,给自己罚站。
    墨池呼了口气,“我是老板,你明天要么带她一起来,要么你也别来了。”
    小田急得都快哭了,哪还敢说不?只好汕仙地走了。
    七月流火,病房里虽然开着窗,但还是显得有些闷热。墨池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半靠在病床上,手里把玩那一对中国娃娃。这已经是第二批下线的产品了,第一批在美国的销量非常好,这对娃娃是他和思存共同设计的结晶。他们的灵感,却是来自另一对娃娃。那是一对俄罗斯婚礼娃娃。其中的女孩是思存嫁给他的第一天,婧然送给她的礼物。男娃娃则是他们相爱之后,他买来讨她欢心的。六年前,思存离开中国,带走了男娃娃,却留下了女娃娃。墨池知道,她带走的是对他的思她是带着对他的爱恋念,留下的是爱他的心。而这一次,她把一对娃娃都带走了,还是带着不尽的委屈走的呢?
    思存在美国早就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吧?他再一次逼走了她,他以为自己做出了牺牲,就会接受思存离开的现实。可是,思存的离开,也带走了他的心。他努力地配合治疗,内心的动力竟是康复以后去追回她。他拼命地工作,唯一的动力就是还清债务。思之声的未来该怎么走,他完全没有计划。没有思存的生活,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也许相思得太厉害,昨天,他的脑中竟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不,与其说是想法,不如说是希冀……
    病房里又闷又热,墨池的身体虚弱,不能开电扇也不能开空调。他昏沉沉地睡过去,在梦中,他又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华,他变成了健全的,拉着思存的手,在家乡的海边肆意奔跑。清凉的海风吹来,吹起思存长长的头发,他满足地看着她的笑脸,和她拥坐在夕阳下… …
    微风真的吹来了,从北方吹到南方,从梦境吹到枕边。墨池感觉到了这清风,轻轻的,柔柔的,拂过他的脸,带走了他的烦躁,舒服得好像躺在云朵里。墨池舍不得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梦想不能成真,至少在梦里,他还是那么满足。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护士叫他“墨池,输液了。”
    墨池摇摇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护士已经在他身边忙碌了,可是,他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他的心一下跳出胸膛——思存。
    思存拿了一把大蒲扇,坐在他的床头一下一下地摇着。那淡淡的,舒适的轻风,就是从这个大蒲扇下缓缓吹来的。小田蹲在她旁边,又在一下一下地打磕睡。护士的忙碌也惊醒了小田,她跳了起来,对墨池说“老板,新来的业务代表给您带来了。”
    墨池用做梦的眼光看看小田,又看看思存,仿佛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想突然实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惊喜。
    思存说“你要见我,我就来了,何苦为难小田?”
    小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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