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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输成本,克鲁斯重新估算了报价,具体定价还要等设计图定稿后才能确定。此外,还有一大摞其他文件,都是r的日常工作,需要思存了解或者拍板的。思存抱着一大摞传真文件回到她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保温瓶,思存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地盛着云吞面,云吞是鲜肉虾仁的,粉红色的馅料,透明的面皮,漂浮在清清爽爽的汤里,诱人食欲。
    保温瓶旁边还有一张便笺,工整地写着思存姐,墨总让我给你买的早餐,希望你喜欢,小田。
    思存微笑着,拿起调羹,吃了一个,鲜美异常。只是,思存心念一动,那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知道吩咐小田给她买早餐,可他自己吃了没有呢?思存抱着保温瓶,来到墨池的办公室。
    墨池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桌上也是一大摞的文件。思存把保温瓶放在桌上,墨池抬头看她,微笑着问“云吞的味道怎样?”
    思存不答,只问道“你吃了早餐没有?”
    墨池摇头,他刚起床没多久。
    思存嘟囔道“这个小田,知道给我买早餐,就不知道给你带一份。”
    墨池笑着说“你别怪她,她比你还死心眼,我让她买一份面,她保准就只买一份,连她自己那份都不知道带出来。”
    思存拧开保温瓶盖,舀起一个云吞递到墨池的嘴边,“赶快吃吧。”
    墨池惊异地看着她,思存的表情很坦然,“只有这一碗,我们就分着吃吧。”她把云吞塞进墨池的嘴里,自己又吃了一个。满满一碗云吞面,他们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吃了。
    小田总是在该敲门的时候推门进来,“墨总,今天上午有一个会……”看到墨总和密斯李在分吃同一碗云吞面,小田愣住,进退两难。
    墨池坦然地笑笑,“我知道了。对了,小田,以后每天早晨,云吞面买两份,你一份,密斯李一份。”
    “好的。”小田急忙退出,思存问道“那你呢?”
    墨池看着那一只保温瓶,笑而不答。
    思存突然明白了墨池的意思。他是要和她每天早晨分吃一份早餐。思存没说什么,脸微微地红了,心里倒是甜丝丝的。她洗净了保温杯,交给小田,又和墨池一起开了员工会。下午,她拿着克鲁斯从美国发回的传真,又和墨池商讨中国娃娃的事宜。
    按照市场调研的结果,思存决定第一批生产一万对中国娃娃。接下来的几天,她几易其稿,终于确定了中国娃娃的造型。根据r的要求,墨池开始寻找原材料,订购生产设备。他们的目标是中国娃娃尽快生产,尽快投放欧美市场。如果销量好,再增加订单,把中国娃娃做成思之声和r的年度代表产品。
    公司的业务非常繁忙,陈沁和李志飞的离开,并没有给思之声的订单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但却使墨池个人的工作量变得更为庞大。这种公司危机,墨池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他深知感情与利益的纠缠,最终只能服从一方,没有对错,只有取舍。他坚定不移地要把思之声办下去,一路上的困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最后总能平安度过。凭着多年的信誉,思之声的订单还是源源不断。
    人员招聘并不顺利,陈沁和李志飞的位置无人顶替,设计员倒是找到几个,试用之后发现并不能胜任,只得重新寻觅。所以的图纸依然由思存来画。每日白天伏案画图,她不再穿丝绸正装,而是入乡随俗,和小田一样,牛仔上装,弹力裤,旅游鞋。这种风靡全国的时尚打扮倒也适合她,再把齐耳的短发扎成一个翘翘的段辫子,更加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有时在工作场合,墨池都会有片刻的走神,仿佛已经认识她一辈子了,久得他的内心都已经开始苍老。
    晚上,工人都下班了,他还继续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审报表,定计划。他的写字台柜子里藏着很多桶方便面,饿了就会习惯性地摸出一杯,泡上开水,边工作边往嘴里扒,看都不看上一眼。
    这时,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发财张。还记得吗?老麦的邻居,东门街的老街坊。此人又矮又瘦,眼珠昏黄,一嘴黑牙。墨池和他交情不深,但他对东门街有很深的感情,只要是老街坊见面,他总会笑脸相待。
    他放下杯面,起身相迎,“张哥,你好。”
    “发财张”吸吸鼻孔,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大老板也吃公仔面?好大的味精味,呛死人。”说完还夸张地打了个打喷嚏。
    墨池把面扔进垃圾桶,“张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发财张”笑得肩膀都抖了,双手来回忽闪,“不敢,不敢,我没有贵干,就是来看看我的大老板小老弟。”
    墨池知道“发财张”素来游手好闲,没有工作,以出租家里的租屋为生,收入随着房客的多少而定,生活时好时坏。左邻右舍都陆续发家致富以后,他老婆看他越发不顺眼,在某次回广西娘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发财张”拖着一个上初中的儿子,过得更加潦倒。墨池离开东门街后,“发财张”找过他两次,都是借钱,一次说得可怜兮兮,没钱给儿子交书本费了,墨池给了他两百;第二次,时隔一年,红光满面地过来,说是要和朋友合伙做小生意,去夜市卖服装,他肯劳动致富,墨池自然高兴,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两千块。谁知他转身就拿钱买了白粉。
    在深圳这些年,墨池身处改革开放大潮的风口浪尖,见证了让世界惊叹的“深圳速度”,也见到了伴随经济快速发展所产生的负面现象。吸毒,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例子。很多人受不了一时的诱惑,染上了毒瘾,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事业成功后,墨池接触的人更多,也遇到过有人给他毒品,墨池毫不留情地斥责那人一顿,从此断了来往。
    此时,墨池虽然工作缠身,也想好好地和“发财张”聊一聊。他是有孩子的人,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把毒瘾戒掉。没想到,不等墨池开口,“发财张”已经直入主题。
    “老弟,哥哥最近手头紧,你这个大老板帮帮忙啦!”“发财张”斜着眼睛,捻着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墨池问道“张哥上次说和朋友合伙做小生意,怎么还……”
    “哎!别提了!”“发财张”跺着脚说,“我们搞了一批货,刚拿到夜市上,好多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我们心里那个乐呀,总算要发财了!谁知一件没卖,警察来了,货全被没收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弟,这次再借我两千,我们换个地方卖货,赚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啦!”
    墨池略一沉吟,拿起电话,“你们是在哪里卖的?我和公安、工商方面都有熟人,象征性地交一点罚款,把货给你要回来。”
    “别别别!”“发财张”大惊,连连直摆手,“上次的就算了,这次我们小心点儿,一定有得赚。”
    墨池不再和他兜圈子,正色道“张哥,你拿钱,是不是有别的用途?”
    “没有没有。”“发财张”正说着,冷不丁打了个打哈欠,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是明显的赌瘾发作前兆。墨池心里一沉,“你真的吸毒?”
    “发财张”变了脸色,连连跳脚,“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肥麦?他撒谎!”“发财张”边说边涕泪横流。他仿佛被百爪挠心,双手不停地浑身乱摸,眼神也涣散起来,胡言乱语道,“‘跛脚墨’,给我钱!”
    墨池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发财张”双手抓住他,瞪大血红的眼睛,“求求你,给我一点儿钱。”
    墨池道“我不能给你钱买毒品,你必须去戒毒所。”
    “不行!”“发财张”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无奈双腿发软,又猛地扑倒在地,“去了戒毒所我就完了,街坊都会看不起我了。”
    墨池一手撑着假肢,慢慢俯下身,扶住“发财张”,还好言相劝,“你这个样子街坊才会瞧不起你。戒了毒瘾,我出钱给你开一间小店,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发财张”一把挣脱墨池,墨池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不好!”“发财张”双目血红,全身不住地乱抖,哆哆嗦嗦地托起手掌,“给我钱……我只要钱……”
    墨池见劝不动他,自己奋力站起来,背过身说“买白粉的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发财张”太难受了,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他的骨头。他已经没有了人格的尊严,伏在地上,状如捣蒜,不住地念叨“钱……钱……”
    墨池心中不忍,拿起电话,“请接戒毒所。”
    隔壁办公室的思存和小田听到响动,都赶了过来,赶上“发财张”被戒毒所的人强制带走。“发财张”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墨池。他已经意识模糊,口齿不清,墨池还是听出了他喊的是,“‘跛脚墨’,臭瘸子,你等着……”
    墨池的心像是被冷水浸过,麻麻地有些痛。
    小田紧张地问“墨总,你没事吧!”
    墨池脸色有些难看,“没事,你们去工作吧。”
    小田退出去了,思存留在他的身边,关切地问“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墨池刚才跌了一跤,假肢似乎错了位置,使了几次劲,假脚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能动弹。他不想让思存知道,冷着脸打发道“是旧街坊,已经处理完了,你也出去吧。”
    思存看到他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左腿却纹丝不动,知道是假肢出了问题,自然地扶住他。墨池一甩手,“不用你管,去工作吧。”
    思存抬眼看他,大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她垂下眼睛,放开墨池,转身就走。
    墨池顺势靠在写字台背面,解开假肢,重新穿好。……“发财张”进来之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他在根据下个月的订单做生产计划。他吃了一杯方便面,他想先垫下肚子,下班后带思存去吃猪肚包鸡。这道广式美食,既清淡又滋补,他知道有一家店做得非常地道。思存这些天累得够呛,他想带她滋补一番。思存的归来,让他的生重新有了色彩,其中重要的一个表现就是他对美食又有了追求。
    思存刚才的样子,好像挺伤心。墨池检讨自己,他一心不想让思存看到他无助的样子,态度过于蛮横了一点儿。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连忙赶到思存的办公室。还好,思存还没有走,正把绘图工具分门别类,收到抽屉里。
    “晚上我请你吃饭。”墨池说得很恳切,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思存关好抽屉,拎起背包,面无表情,“不用,我刚约了小田一起吃大排档。”
    “那么,我在这里等你,吃完送你回家。”墨池坚持。
    “不用,我叫的士。”
    她一口一个“不用”,墨池满心不悦。不过,当她扶住他的时候,谁让他先说了“不用”呢?
    墨池继续好脾气地说“天越来越热了,我给你买了个空调,晚上派工人给你装好。”
    思存继续撒气,“不用,我不怕热。”
    墨池的好脾气也快到尽头了,暗自咬牙,压下怒火,“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思存背着牛仔包,袅袅婷婷地走了。经过他窗外的时候,她和小田欢声笑语。墨池忍着气,带电工去思存的公寓,帮她装好空调。他有她公寓的钥匙,却从不擅自上来。这是完全属于思存的空间。调试完毕后,他让电工先走。
    只有思存不在的时候,他才敢静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感受她的气息。他请了清洁工,每天为她打扫。他为她买了好几个花瓶,特地吩咐清洁工人,每天要为她换上鲜花。那个清洁工非常尽忠职守。现在,桌上有怒放的玫瑰,窗台有香气袭人的百合,卧室里没有花,而是放了一大瓶绿色植物,确保室内的空气时时清新。墨池在电视机旁边发现了一小盆仙人球,圆圆的球身,硬硬的小刺,球顶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这个,不是他让清洁工买的,那么就一定是思存的杰作了。墨池怜爱地看着那一小盆植物,突然觉得,它可真像思存啊!又坚韧,又纤小,却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墨池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轻轻地碰了碰那朵娇美的小花,一不留神让硬刺给扎了手。墨池的笑意更深了。要是思存知道他把她比做一盆仙人球,肯定又会亮出全身的小刺了吧。看她刚才硬邦邦、冷冰冰地跟他说“不用”。墨池就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用”?
    小坐一会儿,墨池想到还有工作要做,就回到了办公室。他拿了文件,进入他的小隔间,斜靠在床上,立刻投入了工作。他的心情不错,虽然疲累,工作效率却非常高。做完所有工作,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
    墨池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下,找出一本英文小说,随便翻开一页,就看了进去。他还是很喜欢文学、历史、哲学这些东西,来到深圳以后,却因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买了几本英文小说,想留在累了的时候看,既是消遣,又强化英文。却没想到中国人看英文书,饶是英文再熟练,也是件很枯燥的事。墨池边百~万\小!说,边想着思存,想起她傍晚时一口一个“不用”就生气,但想起她赌气的样子又想发笑,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墨池被一声雷惊醒。墨池四下看看,想起自己的房间连窗都没有,赶紧起身,跑到外面,狂风已经把办公室的窗户吹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过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更密集的雷声轰隆隆此起彼伏。墨池心里一沉,这样的雨夜,思存怎么办?
    他知道,思存怕雷,也怕雷的,更何况……
    墨池拿起屋角的一把大雨伞,推开房门,冲进雨中。风太大了,墨池都撑不稳雨伞。他瞬间就被淋透了,长裤贴在假肢上,几乎不开步了。墨池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没有计程车,只有几辆货车驶过。墨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雷电交加,墨池想到思存一个人在家就心急如焚,费力地拖动假肢,连跑带滑地往思存的公寓奔。激烈的运动使他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平时只有十分钟的路却好像远在天涯。暴雨顺着墨池的衣领灌进他的身体,墨池跑得全身出汗,被冷水一激,身体止不住地战抖。顾不了那些,墨池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到思存那里去。
    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公寓的小楼,墨池咬紧牙关,不敢休息片刻。突然,一道黑影从身边闪过,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直扑进他的怀里!
    是思存!
    思存没有带伞,全身都被淋透了,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抓住墨池的肩膀,瑟瑟地发抖。
    思存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的胸口,剧烈地喘息。她还是以前的毛病,害怕得厉害的时候就说不出话。墨池轻拍着她的后背,大雨不断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墨池说“没事,别怕,我们回家去休息,好不好?”
    “我的房间电坏了,水也没了……”思存断断续续地说。她刚和小田吃完大排档,天色有变,赶紧趁着大雨未至赶回家里,没想到家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电灯全不亮,外面闪电一照,鬼影重重。她吓得缩在床上,风却吹开窗户,冷风灌进房间,呼吁作响。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她只知道往墨池的工厂跑,墨池就是她的保护神,有墨池在的地方,她就是安全的。
    墨池搂着她,“别怕,我帮你修灯、修水,有我在,什么事也没有。”
    思存还是在瑟瑟地抖着,人却镇定了很多。墨池举步难艰。她双手搀扶着他,雨伞已经用不到了,墨池索性拄在手里。思存的小公寓在四楼,好在有电梯,一进房间,墨池就脱力地靠在墙上,动弹不得。房间里黑漆漆的,果然有些阴森可怖。突然,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思存惊跳着扑进墨池的怀里!
    “别怕。”墨池握住她的手,喘息着说,“柜子里有个工具箱,里面有手电筒,拿出来,我帮你看看保险丝。”
    思存将信将疑地走到柜子旁,果然看到一个黄|色的工具箱。她拿出手电筒。墨池突然脱掉衬衫,擦干滴水的上身,然后拉着她来到电表跟前,关闭电闸。
    墨池打开电表箱,对思存说“往里照,再往左一点儿。”思存抱着那根大手电筒,茫然地照着里面。“好了,别动!”墨池说,“果然是保险丝坏了,我帮你换一根。”
    他返回客厅,从工具箱里找到电阻丝,思存大跌眼镜,“这个你也会?”她的印象中,墨池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贵书生,高贵儒雅,养尊处优,家里的一切活计,都不需要他插手。墨池笑道“我告诉过你,工厂里的一切工种我都会,包括电工,也包括修水管。”
    思存一心一意地为他照手电筒,雨水儿从她的身上流下来,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洼。墨池说“小心不要让电表箱里进水。”他熟练地换好保险丝,拉开电闸,房间顿时灯为通明。思存如释重负,吓得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墨池,谢谢你。”
    她全身都是湿答答的,水还顺着脸庞不断地往下流。墨池又蹒跚着走到水阀前,片刻就修好了水管。“都弄好了,你赶快洗现代战争热水澡,当心感冒。”
    思存反而把墨池推到盥洗室门口。“我说我呢,你比我湿得还透。”
    墨池转过身,“我不要紧的,你小心感冒……”
    思存突然板起脸,“墨池,你要是不想让我难受,就赶快去洗。”墨池上身的背心也湿透了,裤腿紧紧贴在硬邦邦的假肢上。墨池愣了一下,思存已经把他推进盥洗室,又把一所折叠椅塞了进去。她想得真周到,墨池的腿不好,肯定要坐着洗澡。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墨池还没有出来。
    思存有些担心,轻轻拍门,“墨池,你怎样?”
    半晌,墨池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思存,你有大的浴巾吗?”
    思存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墨池的衣服全湿透了,洗了澡没有换洗衣服。她暗暗责怪自己粗心,打开衣柜,找到一套崭新的运动装,放在盥洗室的门口。
    片刻,墨池换好衣服,慢慢地走出来。
    他刚刚洗过热水澡,全身散发着水汽,竟还是有些清凉。思存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自己才去梳洗。等她洗好出来,墨池已经穿好假肢,收拾好了工具箱。
    外面还在电闪雷鸣,思存却不再害怕,反而觉得小屋里暖意融融。
    思存站在墨池身边,用大毛巾擦着头发,墨池突然说“现在,还对我说不用吗?”
    思存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墨池!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下午来装空调,故意弄坏保险丝和水龙头!”
    墨池再也绷不住,扑哧笑了。“谁让你说什么都不用。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变成了女超人,什么都不用我帮忙。”
    思存突然像一只发怒的小猫,扑到墨池身上,拳头轻轻砸在他身上,“你太坏了!你故意吓我!”
    墨池捉住她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真诚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去找我,对我说你需要我,哪怕是需要我帮你换一根保险丝。我没想到晚上会下雨,我后悔了,所以赶紧跑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让你受了惊吓。”
    思存沉浸在他温柔的注视中。她委屈地说“谁让你先跟我说不用的。”
    她还记得下午的那一笔。墨池扳过她的肩膀,笑着说“那咱们扯平了,行不行?本来今天还想带你去吃好吃的呢,现在全泡汤了。”他两手一摊。
    思存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光顾得生你的气,我晚上几乎什么也没吃!”
    “小田没带你吃大排档?”
    “点了一堆,我吃不下,都让小田打包带走了。”
    墨池把她按到沙发上,“不怕,我给你露一手。海鲜面,怎么样?”
    思存问道“你还在食堂干过?”她已经不相信有什么活计是他不会的了。
    墨池笑而不答。思存又说“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墨池径自走到冰箱前,拿出鱼丸、鲜虾、带子、鱿鱼、海带。思存眼睛都直了,墨池会变戏法吗?
    墨池拿着材料,蹒跚地走进厨房。他的身影很疲惫,却是兴致勃勃的。思存不忍心扫他的兴致,又心疼他的身体,赶紧跑过去帮他。墨池把她推出来,“你先休息下,一会儿就好。”
    思存不动,靠着门框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
    墨池的声音很无奈,“你都没打开冰箱看看?”
    思存每天回来都累得半死,洗洗就睡了,哪里打开过冰箱。她故意调侃,“住酒店习惯了,冰箱里的吃的都要钱,所以没有开冰箱的习惯。”
    “你是资本家,还怕多花钱?房间里的吃的看到了吗?”墨池会吩咐清洁工人,看到她房间的吃的少了,就立刻买来补充上。她的房间有一个零食筐,装潢了巧克力、饼干、水果、糕点。
    思存说“每天都吃得干干净净。”
    墨池笑了,“还行,不傻。”
    思存看着墨池把海鲜——解冻,焯水,煮汤。鲜甜的海鲜很快飘了出来,墨池下了面条进去,紧接着,墨池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美丽的玻璃碗,随后,关火,盛面。思存看得眼都直了,“真香!”
    奶白的汤色,筋道滑爽的面条,上面堆着丰富的鱼丸和海鲜,绿色的海带点缀其中。墨池给她筷子,“尝尝看,趁热才鲜。准备是太仓促,不然用鱼骨熬汤更美味,明天给你做。”
    思存尝了一口,大呼好吃,赶紧把碗推给墨池,“你也一起吃啊!”
    墨池笑道“我吃过了,不饿,都是你的。”
    思存早就饿了,听他一说,也不推辞,呼噜噜吃个不停。墨池微笑着看着她饕餮,心满意足。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思存抚摸着肚子说“终于吃饱了!”
    墨池笑着收拾好碗筷,回来一看,思存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她今天受了惊吓,又淋了雨,现在吃饱喝足,精神一松,倦意就来了。外面还是雷声阵阵,她知道墨池在身边,睡得很安稳。
    墨池从房间里拿来毛巾被,刚搭在她的身上,思存就睁开了眼睛。
    “真是的,弄醒了你。”墨池懊恼地说。
    思存揉揉眼睛,还是打了个哈欠。墨池又说“醒了也好,去房间睡吧。”
    思存面色惊惶,“你要走了吗?”
    墨池看看窗外的天色,“放心,等雨停了我再走。”
    思存扶着墨池来到卧室。她爬上床,墨池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思存往里蹭了蹭,让出单人床的大半边,“墨池,你累了,躺一下吧。”
    墨池竟红了脸,嘴唇轻轻战抖着。思存不容分说,拉他躺下,又把大半个被子盖在他身上。墨池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动也不敢动。
    思存说“你要脱下假肢放松一下吗?”
    墨池说“不用。”
    一时无话,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思存回味着海鲜面的味道,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还开过饭店?我记得你以前连白糖和胡椒粉都分不清。”
    墨池说“现在也分不太清。”
    “可是你做的面这么好吃!”
    墨池说“这是我刚来深圳的时候,房东太太的拿手菜。她的身体不好,很少下厨,偶尔做了一次,我就惦记上了,非要拜她为师。教会我之后,我就离开了那条街,所以我只会做这一道海鲜面。六年来不断精进,就是预备有一天拿来讨好你。”他说得有些大胆了,侧过头深邃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思存。
    思存僵住。
    墨池的眼眸低敛,目光慢慢沉下去,静静地看着思存,那眼神让人心碎。
    思存突然说“中国娃娃什么时候上生产线?”
    墨池知道,思存每天都要收到许多来自美国的传真,美国的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克鲁斯催她回去的电话也每天都不曾间断,她一直用中国娃娃的事推迟着。中国娃娃上线后,她就没有留下的理由。她不再是他的小妻子,而是大公司董事长,他没有立场挽留她。墨池说“原材料已经陆续到齐,最快下周就可以开始生产。”
    思存轻微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思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旁的半边床是空的,墨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第二十八章  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墨池收到一份来自上海的邀请函,来自“1987年上海国院家具订货会。”工厂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墨池认为,企业若想长斯发展,就要随时与国内外同行保持联系,了解最新动向。他着手准备参加订货会的资料,这两个月工厂业务转型,范转拓展了很多,春节后的图册已经无法满足需要。距离订货会只有半个月时间,墨池决定印制新的产品手册。
    傍晚,墨池来到思存的办公室,思存正在埋头画图。墨池说“现在有三十页的产品手册需要你设计,三天。有问题吗?”
    思存查了一下工作计划,蹙眉道:“这几天每天都有图要交到车间。加班设计出三十页,至少要五天。”
    最近思存工作非常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墨池狠心道:“必须三天出稿,我来设计文字,你负责图,行不行?”
    思存叹了口气,“好吧。”
    “还有,上海的订货会,你和我一起去。”墨池说。
    思存翻着工作日记簿,看着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说道“工厂里有这么多事,我不如留下来处理日常事务。”她不是思之声的员工,甚至墨池都没有发过一次薪水给她,可思之声是墨池的心血,她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珍惜着。
    墨池道“工厂里的事我来安排。订货会需要两个人,而且你最近这么累,去上海玩玩也好。”
    思存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她指着桌上的绘图纸说,“我得继续画稿了,周扒皮。”
    墨池扑哧笑出了声。他简直是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思存为他做了这么多工作,他连一分钱工资都没给她发过呢。
    第二天清晨,思存刚来到办公室,墨池就来找她,递给她一本手绘的册子。整整三十页,每页的文字已经写好,需要配图的地方也做了标注。
    思存惊讶地看着他,“你熬了一个通宵?”
    墨池的眼里布满血丝,“这个东西不出来,你的工作就没法展开。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思存心惊肉跳地看着墨池,他的身体并不健康,这样熬一个通宵,他的身体未必吃得消。她接过册子,忙说“你放心吧,两天后一定准时交付印刷厂。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休息,睡觉。”
    墨池揉揉额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思存连推带拽把他开到办公室,推进休息间,“什么事情都交给我,你赶快给我睡觉。”
    思存立刻开始工作,白天继续做工厂的日常工作,晚上刚泡到资料室,把能用到的照片……先出来,然后,又挂着个相机,到陈列室找样品,拍照,然后请人连夜洗出来,再连夜选片。熬了两天,终于把所有的图片配好,送到墨池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思存来到休息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果然听到墨池压着嗓子道“请进。”
    推开那道简单的房门,思存眼中泪光一闪。逼仄的小房间,最多不超过八平米,除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个旧写字台,一个藤木书架,再无他物。她想起了宽敞气派的墨家小楼,想起他那宽大的卧室和几乎独属于他一人的大书房。思存的心揪了起来。
    房间闷热,墨池正从床上起身,看到思存手里的稿纸,笑意盈盈,“全弄好了?”
    思存点头道“你看一下,可以的话就下厂印刷了。”
    墨池简单地翻了翻,就竖起大拇指,“非常好。”
    当天,手册样稿送去印刷厂,思存留在那里盯排版,又让印刷厂打包票,四月底一定要送到思之声,就差逼着那个厂长签字画押。
    去上海那天,他们没有带行李,却拖了一箱子刚刚印制完成的产品手册。思存不让墨池碰那些东西,他的腿不能负重,若是有个闪失可就不得了了。她请工人把箱子送到机场托运,下了飞机又请人送到会场。
    那天有点儿闷,暴雨将来不来的样子。他们早上十点下飞机,十一点就赶到了订货会现场。一进会场,墨池就遇到了很多老朋友。他和很多人握手、寒暄,谈笑风生。思存看得有点儿发愣,墨池创办思之声,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却已经在业内很有名气。很多订货商慕名找到他,中午休息之前,他们已经拿到了一张订单。
    下午有同行邀请墨池共进晚餐,墨池婉拒了。四点钏订货会一结束,他就带着思存去逛上海。他们走马观花地逛了南京路、外滩,又去了李绍棠曾经任教的大学。上海的大学生比北方大学的更加时髦、有活力,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从她身边经过,青春张扬。历史的悲剧已经属于过去,新的一代正在充满憧憬地迎接属于他们的未来。
    思存血管里的血液都充涨了起来,这里是她亲生母亲的家乡,也是她父母相识、相恋的地方。因此她对这个城市,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第二天,墨池的计划是白天参加订货会,晚上就坐飞机回到深圳。想起昨天思存意犹未尽的样子,墨池说“今天我要拜访几个老朋友,你在上海好好转转,这里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家。傍晚我在机场等你。”于是,上午思存去了城隍庙、豫园、徐家汇大教堂,下午去了南京路和外滩。到了外滩,她爱上了那里。黄浦江上渡轮的轰鸣,租界时期的老建筑,乌云压顶时就像黑白照片定格的大时代,颇有些磅礴之意。整个下午,她在那一带流连,身着白底兰花旗袍,披着雪白的羊毛披肩,好像沿着长长的时光隧道从旧上海走来的画中女了,也许,她的母亲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她穿得确实有点儿少了,冷风袭来,不由瑟瑟发抖。看看时间,她招手叫了的士,火速赶到虹桥机场,墨池已经在那里等她。
    看来今天的成绩也很不错,墨池神采飞扬。带来的产品手册都发完了,墨池没有行李,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颇为悠闲地翻着。看到思存,墨池嘴角上扬,很温暖地笑了,“来一次上海都没机会带你出去好好吃一顿。我们在机场餐厅晚饭吧。”
    他拉着思存的手,来到一家装修考究的餐厅。墨池点了蟹粉小笼、盐水鸡、熏鱼、炸明虾、炒时蔬,又要了两碗小馄钝。他们都不是很饿,墨池吃完了小馄饨就放下筷子,思存想到机场餐厅菜价不菲,就不忍心浪费,大口地往嘴里填着菜。墨池笑着说“第样尝尝味道就好。”思存满嘴是菜,含糊着说“这么贵的菜尝尝味道,不全吃掉都浪费了。”
    墨池笑道“宁可浪费了菜,也不能撑坏了肚子。”
    思存还是发扬她的淳朴本质,把那几道小菜吃得底朝天。回到候机大厅,正巧听到机场广播,“各位旅客,很抱歉地通知您,上海飞往深圳的xxx次班机,由于天气原因,推迟起飞时间。具体起飞时间我们将随时向您播报。”中英文重复播了三遍。
    他们只好坐下等。刚吃饱饭,思存不免昏昏欲睡。墨池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睡得舒服一些。片刻,思存突然全身一震,捂着肚子,匆匆对墨池说“我去下洗手间。”
    墨池笑了,这个小家伙,果然还是吃多了。
    片刻,思存回来,面色苍白,愁眉紧锁,双手还是捂着肚子,恹恹地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墨池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思存有气无力地摇头。墨池急道“是不是拉肚子了?我去给你买止泻药。”
    思存摇头,“没拉肚子。”
    墨池把她搂进怀里,她小脸冰凉,却是汗津津的。他急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带你去机场诊所看医生!”思存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小声说“不用看医生,正常现象。”
    “难受成这样怎么还是正常现象……”墨池话说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思存的红色朋友不期而至。只是,墨池的心又提了起来,以前她这朋友驾到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甚至照蹦照跳,现在怎么难受得像是丢掉了半条命?
    墨池把西装裹在她的身上,又起身去帮她打来一杯开水。思存握着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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