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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夹生,却香味扑鼻。“真香啊,你尝尝。”思存满嘴玉米,含糊不清地把棒子举到墨池嘴边。
    “小心烫。”思存说。
    说晚了,墨池被烫得连吸几口冷气,不过,嫩玉米浆流到嘴里,真是满口生津啊。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啃。按理说市长家的伙食不差,做饭的保姆都不是一般人,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保健员”,不但每餐搭配口味、荤素,还注重营养的均衡。早上牛奶,中午瘦肉,晚上素菜,啥时候也没亏待过这两个孩子。可是从没做过这么好吃的玉米。又甜,又香,又新鲜,就连心儿里的夹生,都透着一股别样的香甜。火苗把玉米烧得表面黑乎乎的,一嘴下去,半边脸都是黑的。墨池笑话思存道,“看你,啃得象只花猫似的。”
    “那怎么啦,一会洗脸呗。”思存满不在乎。
    墨池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生猛的主儿呢?”他还记得她刚到他家时羞羞怯怯的样子。
    思存嘿嘿笑着,答不上来。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放松,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不怕。
    “你真是个傻妞,刚才明明都跑掉了,干嘛还跑回来,也不怕农民老二哥发飙。”墨池用他自己的方式对思存的义举表示赞赏。
    “我怕老二哥欺负你啊。”思存说。
    “我就那么没用,需要你一个女孩儿保护?”墨池看自己的腿,装作不悦的样子。
    “绝对不是。”思存连忙说,“我是怕你没干过坏事,被抓住不知道怎么脱身。”
    “你经验还挺丰富,看来是个惯犯。”墨池和思存斗嘴上了瘾。关系亲密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她也有伶牙俐齿的一面。
    “谁是惯犯啊,还不是你们城里的农民小气,摘个玉米都算偷……”思存又开始愤愤不平。
    “行了,什么城里农民村里农民的,话都不会说了。过来,我帮你梳梳头发。”思存的两根小辫子早散了,乱蓬蓬披在肩上。
    思存背对墨池蹲在他前面,感受着他解开她的辫子,轻轻为她梳理。他在动乱的年代和妹妹相依为命,都从没有想过帮她梳辫子。今天看到思存散乱的发丝,却突然升起为她整理头发的欲望。他第一次碰女孩子的头发,动作十分笨拙,却异常神圣。他的手指穿过思存柔柔的头发,轻轻地把乱发拢到一起,梳理整齐。这次,思存没有笑话他,也没和他顶嘴。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为她结好辫子。她突然想起读过的一首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想,说的就是她和墨池现在的样子吧。她回过头偷偷看他,他为她梳辫子的手就乱了方寸。他有些懊恼地扭正她的小脑袋。思存脸蛋微微一红,甜甜地笑了。
    第 19 章
    暮色降临,思存扶着墨池到河边,两人就着河水洗了脸。衣服的污迹却是没有办法洗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看对方都象只脏猴。墨池说,“没事,估计到家爸妈还回不来,咱们溜回房间。”最近温市长夫妇工作非常忙,整天的开会,九点以前很少回家。
    踏着月光,走在从郊外回家的路上,也是件挺惬意的事。可是,一到家门口,墨池和思存都傻眼了,以往这个时侯还没有人的温家小楼灯火通明。“也许,他们已经吃晚饭回房了,咱们轻点,先回去换了衣服就不怕了。”墨池安慰思存。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打鼓,万一破衣烂衫地被父母撞上,思存被停课的事就穿帮了。
    这一天,墨池和思存体会到了什么叫事与愿违。一进门,迎面就看见温市长和陈爱华坐在沙发上,啥也没干,盯着门口,脸色铁青。
    “爸……妈。”墨池迅速镇定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示意思存赶紧回房间。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他们面前,“我饿了,今天晚上吃啥?”
    “回来。”温市长话不多,不怒自威,对思存说。
    思存只得回来,站在墨池身边。低着头。墨池觉得她紧张得周围的空气都发颤了。他赶紧说道,“爸,今天下午思存没课,我们去郊外玩了一圈。”说完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还算快。
    “不光今天下午没课吧。”陈爱华发话了。
    墨池哑了。他不明白,父母怎么会知道思存被停课了呢?
    “还给我装蒜!学校都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了!”陈爱华忍不住了,站起来,怒气冲冲,指着思存,“我们温家哪亏待你了,你还学会了资产阶级自由化!让你上大学你不学好,居然参加什么舞会,你是不是觉得被开除了特别给我争光?”
    思存被“开除”两个字吓坏了。心里咯噔一沉。
    原来,学校打电话到温家,没人接,就打了陈爱华的办公电话。这些在思存的入学登记上都有记录,只是思存从小到大没用过电话,没这个概念,不然她肯定哪也不去地在家守电话。陈爱华当时也不在单位,是她的副手接了,转告她。她又急又气,又找了老温,两人一起回家,却发现孩子没了踪影。墨池他们回来那会,他们已经在家等了三个多钟头。
    “妈,你先别着急骂,思存真的被开除了?”墨池听话很会把握重点。
    陈爱华气得直喘,“开除?那是轻的,要是过去,她会被打成右派,进监狱!”
    墨池不乐意了,不管怎样,思存是自己家人,怎么能说得那么狠?“妈,难道你和爸就没参加过舞会?”墨池知道,□前政府干部也经常组织集体舞会的。
    “你教训你父母来了!”陈爱华更气了,多么沉静的儿子,没几天就被思存给带坏了!
    “别吵了。”温市长说话总有股震慑人心的威力。陈爱华停了口,气得不看思存。思存紧咬着嘴唇,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陈爱华一口一个“开除”打击到她了。
    “妈,学校究竟是怎么说的?”墨池总觉得,思存的错误没有那么大,不会被开除。
    陈爱华铁了心不说话。思存都快晕过去了,温市长终于说道,“学校说了,给她记了个警告处分,明天回学校上课。”
    “真的?”思存和墨池异口同声地说,两人都是又惊又喜。
    陈爱华气坏了,现在的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害臊,真是不可救药。
    温市长说,“回去洗洗睡吧,明天一早去上课。”墨池和思存得了大赦一样溜之大吉。陈爱华还在生气,“我就说不能让她上大学,这才刚上半年心就这么野,将来能和墨池好好过吗?”
    温市长看着小两口相互扶持上楼的身影,笑着说,“我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我们能管的。再说,你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看他俩,正般配。”
    思存终于回到了学校。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之前耽误了很多课,思存心里急得厉害,早也念书晚也念书,生怕考出个不及格。紧张的学习氛围下,思存还是发现了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每当她和同宿舍的姑娘们一起坐在公共教室的前排,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排队在食堂打饭,都有人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资产阶级自由化”、“腐化奢靡”、“落后分子”之类的评论一路伴随她们。于小春咬牙切齿地告诉她,她们被请进派出所后,学校针对她们的行为展开了专题大讨论,批评之声可谓轰轰烈烈。倒是系里的唐老师力排众议为她们说情,还搬出了中央的红头文件,算是为她们保住了学籍。302的女生,除了刘英,一人带了一个警告处分。经过这一番闹腾,她们302算是出名了。老大姐刘英考来不容易,生怕被她们牵连了,几次找系里要求调换宿舍,老师说她最踏实,一定要留在302,给小妹妹们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刘英换不成宿舍,却从此独来独往,誓与302划清界限。
    苏红梅把思存引为了知己,因为舞会事件后,于小春、张继芳、董丽萍都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只有思存,没有怪她一个字。私下里,苏红梅在宿舍里对思存说,“我早看出来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的思想太古板,很快就要落后了。”
    思存莫名其妙地说,“那我是什么人?”
    苏红梅换上一件红衬衫,黑裤子,试图把自己的全身照进一面小小的镜子,“咱们才是一种人,思想超前,敢作敢为。”
    思存看着她腰肢轻扭的样子,连忙摆手道,“咱们也不是一种人。你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
    苏红梅啪地扣上镜子,凌厉地注视着思存,“别骗我了,开学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乡下人。乡下人上学不会车接车送,乡下人也不会象你胆子这么大。思存,告诉我,你父母到底是干什么的?”
    思存说,“我父母都是农民,你不信拉倒。”
    “那小轿车是怎么回事?”苏红梅对思存坐小汽车印象深刻。
    “我说过,那是亲戚家的。”思存说罢不再理她,埋头百~万\小!说。马上就考试了,她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浪费。
    苏红梅坐在她旁边,说,“我爸爸是s城副市长。我知道,只有市级干部才有小轿车,才能用车接送家人。”s城与x市是临市,思存想起于小春的猜测,苏红梅果然是高干子弟。
    “我不知道,是远房亲戚。”思存还牢记着刘春红同志当年的教诲,在外要低调,不要给市长添麻烦。
    苏红梅问不出什么,也不勉强她,拉着她的手道,“今晚还有舞会,你和我去吧。咱宿舍我就带你一个人。”
    思存抽回手,“我不去,我还要百~万\小!说呢。”
    苏红梅轻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怕了吧,告诉你,中央都说要解放思想呢。”
    “谁怕了,我就不明白,怎么跳个舞就成资产阶级了。”思存想起她的处分,愤愤不平。“我是要学习,快考试了。”
    “真是书呆子,那我自己去了。”苏红梅腰杆挺直,目不斜视,象喜儿一样迈着芭蕾舞步走了。思存笑着自语,“她还真把自己当舞蹈家了。”
    在刘春红同志的热情张罗下,墨池进了民政局工作。这其中陈爱华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坚决认为墨池再在家荒废下去,不但会毁了前途,搞不好还要走向堕落。帮着思存撒谎就是证据!因此,他必须有份工作。在能够选择的岗位中,民政局是最适合的一个,因为民政局负责残疾人工作。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温市长的儿子会进什么机关。更好的单位也能安排,可是他毕竟是个残疾孩子,只有进民政局,才能封住好事者的嘴。
    墨池上班的前一天,给思存写了一封忆苦思甜的信,“我终于结束了多年的疗养,走向新的工作岗位,从此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希望思存同学以温墨池同志为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周日一定要回家,因为除了周日以外,我也不会在家了。”他写得故作轻松,其实心里是有一点苦涩的。去民政局上班,专门负责残疾人工作,就是把残疾人的身份象烙印一样刻在自己的身上。少年时代,他的理想是当科学家、战斗英雄、飞行员、作家。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残疾人。
    思存要到暑假才能回家,政府机关离北方大学只有几千米的距离,他们却不能时时相见。墨池大几岁,脑子灵活,想出了鸿雁传书的办法,约定两天一封信,互诉衷肠。
    “思存,今天我第一天上班,享受了首长般的欢迎仪式。 民政局、卫生局、教育局的领导同志,列队欢迎。我在福利科工作,科长五十多岁,叫徐庆东,一看就是个好好先生。还有一个科员叫张卫兵。他们的热情真让人吃不消,好在福利科公室在一楼,不然真会有个人挺身而出背我上楼。”
    “墨池,见字如面。我们开始期末复习了,中文系要背的东西可真多,教授可真严厉。尤其是先秦文学的老头,假惺惺地说要给我们勾重点,从课本的第10页勾到第355页。说考试肯定不会出这个范围。10页之前是前言和目录,355页之后是参考书目。”
    “思存,我不喜欢刘春红阿姨,她让张卫兵多照顾我,张哥就跟领了圣旨似的,给我端茶倒水送报纸,我上厕所他都要跟着。我轰他回去他还不干。有个大男人在旁边伺候着,我能上的出来吗?不过,我还是挺感谢刘春红阿姨,因为,是她把你带到我身边来的。我们都要好好感谢她。你努力读书,多保重自己。”
    “墨池,见字如面。我每天晚上背书到11点多,心里还是觉得没底。尤其是英语,那么多单词和课文都要背诵下来,时间不够可怎么办啊。高考的时候以为考上大学就不用背书了,谁知道大学背得更多。现在想想,还是跟你写书法比较舒服。”
    “思存,你那叫写大字,别糟蹋书法了。福利科只有三个工作人员,科长徐庆刚负责全面工作,却整天见不着个人影儿,张卫兵比我大不了几岁,负责外部事物,我负责文书工作。其实也没什么要写的。市里百废待兴,一时还顾不到我们。不过我希望领导能早点把残疾人工作提上日程,让我能有点事干。”
    “墨池,见字如面。我们下周一就开始考试了。真的有点紧张。要是考不好可就丢人了。我每天从早学到晚,不过刘英更厉害,背到半夜三四点。我看我是又要垫底了。考试持续一周的时间,所以叫做考试周,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烤糊掉。我想你了。”
    “思存,你是幸运型考试人才,高考复习得那么差,不也考上大学了吗?小小一次期末考试,肯定不在话下。要对自己有信心。残联的工作就是一杯茶水,一张报纸。张卫兵还是那么殷勤,好像我来这里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张卫兵为我服务来了。我得想个办法治治他。别的机关都很忙,年底北京有重要的会议。不过没我们民政局什么事。”
    “墨池,见字如面。明天就要考试了。这周我就不给你写信了。不过,还是很期盼你的来信。考试又紧张又枯燥,读你的信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思存,想到下周就能见到你,我就开心的要命。这次回来,我会给你个惊喜,别猜了,你那么笨肯定猜不着。你们周日上午才考完最后一科吗?中午就回家吃饭吧,我让阿姨给你加菜,再买个大西瓜,给你解解暑。你快回来吧!”
    第 20 章
    思存顶着正午的太阳急匆匆往温家小楼赶。她刚刚结束了最后一门期末考试,于小春说就要放假了,大家一起在宿舍吃个饭。连刻意与她们划清界限的刘英和高傲的苏红梅都答应了,思存推说去亲戚家有急事,交了卷子就跑。
    她穿着素色格子衬衫,军绿色长裤,黑色袢扣鞋,烈日炎炎,汗水顺着她娟秀的面庞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上周她和墨池约定好,考完试就回家,小两口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心情大有小别胜新婚之意。
    柏油路被晒得软软的,思存一路小跑,拐进幽巷,两边高大的梧桐树枝叶交叉,仿佛在半空搭了天棚,知了声声,蔽日的树荫为她遮住了骄阳,两边的砖墙透着古韵,被不知明的爬藤植物覆盖得仿佛批了花毯。温家小楼门墙的美景也是美不胜收。思存却没心思欣赏,她要快快回家,去见她的墨池。
    她径直扑到大门前,掏出钥匙。背后悠悠一声叹息,思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哎呀,墨池!你怎么在这里!”思存转身就扑过去,攀着墨池的肩膀直摇。
    “你这什么眼神,我在这等你很久了,从你进巷子我就看着你,你却在我身边跑过都没看见我。”墨池故作伤心地说道。
    “我不是怕你等我吃饭着急嘛!”思存欢快地摇着墨池的肩膀。墨池被她摇得站立不稳,靠在花墙上。
    ——咦?思存终于瞧出不对头,高高地仰起头,看着高了她一头还多的墨池。后者一脸得意的笑,眼睛和牙齿都明晃晃的。
    “你怎么变得这么高?”思存脸热心跳,傻乎乎地问。
    墨池架好腋下的拐杖,嗔怒地瞪她,“我本来就有这么高!”
    思存终于注意到墨池的双拐,借着拐杖的支撑,他一条腿站的笔直。白衬衫,黑裤子,回力鞋,就是杜甫诗中说的“皎如玉树临风前”。
    “天哪!你站起来了!你站起来了!”思存高兴得直蹦,拉着墨池的胳膊猛摇。
    墨池使劲握住拐杖,轻移右腿掌握平衡,“思存同学,你是不是想把我摇倒呀。”
    思存赶紧变摇为扶,吐舌头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可真高!”不但高,还俊美、健康,比她们学校的男生都好看多了。
    “快回家吧,外面热。”墨池笑着说。
    “好呀,我开门。”思存说。墨池摆动双拐,右腿微挪,走路还是很迟缓,在思存的搀扶下,走得很稳。
    温家小院里也是花草成荫,争奇斗妍。院心一方石桌,两把摇椅,一棵高大的榕树投下一院心的树荫。家里静悄悄的,思存还是不好意思叫温市长夫妇为爸妈,脑瓜一转,换个方法问道,“家里就你一个人?”
    “爸妈都忙着开会,学习。说是年底北京还有大会。”他们边说边进屋,餐桌上罩着一个超大号的纱笼,墨池掀开纱笼,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思存惊喜的尖声叫起来。
    “阿姨下午休息,这是她花一上午做好的,专门为了给你接风。”墨池笑着揉揉思存的头,拉她坐下。相思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见着了,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疼她。
    思存笑得小脸通红,乖乖地坐在桌前。桌上有大凉杯,墨池给她到了一杯凉白开,“先喝点水,看看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墨池坐在她身边,极尽殷勤体贴。
    “先不忙吃,你快告诉我,怎么能走路了?腿治好了?”思存不停地打量他。不用坐轮椅的墨池,没了苍白孱弱,翩翩玉立的风度完全显露出来,真好看!可是她记得婧然说过,墨池仅有的一条腿,不但有严重的关节炎,还有骨刺,无法行走。
    揉揉思存写满疑惑的脸蛋,墨池说,“不用治。我的腿本来就有知觉,能动。只是站起来会很疼。”
    “那干嘛还要走呢?”思存心疼地摸摸墨池的膝盖。他以前偶尔站起来一下,腿都会微微的颤抖。她宁可他坐着,也不愿意他受疼。
    “现在我上班了,坐轮椅他们总把我当成残废,什么也不让我干。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残废,我能走路,能工作。”墨池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不是你们办公室那个张什么贴得你太黏了?”思存想起墨池信上说,那人上厕所都要伺候着他,不禁想发笑。
    “可不是。”墨池义愤填膺地说。他快被张卫兵烦死了,那小子领了刘春红同志的鸡毛当令箭,整天不想着怎么干好工作,时时盯着墨池,嘘寒问暖,把自己最重要的工作定位为照顾他。这一殷勤,把墨池的斗志给激发出来了。医生说他不能走,他偏要走。马上买来了拐杖,苦苦练习一个星期,现在已经可以撑着拐杖从家里走到单位。虽然短短的距离就让他的腿又酸又痛,但终于可以摆脱张卫兵这个尾巴了。而且他发现重新站起来的感觉太好了,虽然走得还很慢,他却仿佛冲出了樊笼,重新体会到了行动的自由。
    “你和他较什么劲呢?我可不愿意你腿疼。”思存下意识地帮墨池揉腿,眼里是替他痛的表情。
    “我就知道老婆最关心我。放心吧,我自己的腿自己有数,没事的。来,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墨池握着思存的手,她的手又软又小,一点也不像干过农活的。
    “什么都喜欢。你也吃。”思存率先给墨池夹了一筷子菜,马下羞涩地低下头。
    墨池满足地笑,觉得思存夹得菜格外美味。他也夹了一筷子,喂到思存的嘴边。思存本能地小小抗拒了一下,马上适应了这种亲昵,张开嘴。出人意料的,食物没有送进嘴里,反而远了一点点。思存疑惑,又凑近一点,食物一抖,往后一缩,还是只差几厘米。是墨池在搞鬼!思存恼羞,一把抱住墨池的胳膊,不让他的手活动,啊呜一口吞下了美食。叫你不给我吃!墨池哈哈大笑,思存装腔作势地用小拳头砸他,两人笑闹成一团。
    墨池今天特别高兴,一兴奋,想起一样好东西。“你等着,给你尝个新鲜的。”他起身,拉开一个白色的柜子,弯着腰在里面捣捣鼓鼓。
    “这是什么?”思存没见过这个柜子。
    “电冰箱,新买的。”墨池头也不回,找到一瓶黄|色的液体。他把冰凉的瓶子递给思存,扶着桌子,慢慢走回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大夏天玻璃瓶冻得冰凉,表面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思存啧啧称奇。
    “啤酒,我们今天来一点,为你接风。”墨池打开了啤酒瓶子。
    “我不喝酒,辣!”思存捂住嘴叫道。她想起小时候用筷子蘸着父亲酒杯里的烧酒,就舔了那么一小下,就被辣得涕泪横流。
    墨池扑哧一笑,真是个没见识乡下丫头!“啤酒是不辣的。”他给她倒了一杯。啤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欢快地冒着泡泡。
    “酒哪有不辣的?”思存不信!别当乡下人没见识!
    “这是外国酒,不但不辣,还不醉。”墨池说。他举起杯子,“来,干杯!”
    思存疑惑地举杯,“叮!”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思存立刻振奋了,杯子凑到嘴边,灌一大口。
    “苦!”确实不辣,可味儿也不怎么好。倒是凉凉的感觉沁人心脾,她很喜欢。
    “这不是苦,是麦香。怎么样,喜欢吧。”
    “挺凉快的。”思存咕噜又喝一口。皱眉、咂嘴。
    “看不出你还有点酒量!”墨池翘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墨池没有想到,思存喝啤酒上了瘾,她高举酒杯,连声喊干杯,一杯杯地往嘴里灌。越灌眼睛越亮,饱满的脸蛋红扑扑的,特别可爱。墨池见她喜欢,就让她敞开喝,反正啤酒不醉人。
    思存又干掉一大杯,墨池适时地喂她一口菜,思存幸福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平时她不会主动作出这么亲昵的举动,墨池不禁暗暗感谢,啤酒真是个好东西。
    思存甜蜜地看墨池,歪着头,用手指细细描绘他的轮廓,“墨池,你可真是个美男子,剑眉星目,风度翩翩,说得就是你……”
    “真是个学中文的,那么多形容词。”墨池笑着拍开她的手。思存的目光变得深邃迷离,恍惚地说,“可是,你怎么有两个?”
    “啥?”墨池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你没事吧。”
    思存定定神,鼻子贴鼻子地看着墨池,半晌,她咯咯一笑,“墨池,我想我是喝醉了。”
    哪有醉了的人说自己醉的?墨池哭笑不得,看她那目光迷离的样子,好象真是喝多了。思存突然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止也止不住。墨池拉她站起来说,“看来你是真喝醉了,走,回房休息。”
    “不!我没醉!”思存啪地来了个立正!“我清醒得很,温墨池同志说喝啤酒不会醉,我坚决不醉!”表完决心,身子摇晃了一下。
    墨池暗骂当年那个跟他说啤酒不会醉的人。思存肯定是醉了。
    “我真的没有醉!”思存拉住墨池的胳膊,急急证明自己,“我认得这些菜,这个是宫爆鸡丁,这个是西湖醋鱼,那边的,煎酿四宝、素炒银芽、凉拌西红柿……什么破名字,我给它改一个,就叫……雪压火山好不好?”
    亏她想得出来!墨池稳住她,哄道,“真是个才女,起得好。咱们上楼休息,好不好?”
    “不好!”思存甩开他,“我给你走个正步,你看看直不直。”思存一板一眼地踢起正步,还给自己喊一二一。
    墨池后悔了,干吗给她喝这劳什子啤酒。他没照顾过喝醉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拿着丫头怎么办。
    思存耍宝完毕,讨好地看着墨池,等着他夸她。墨池灵机一动,“我站累了,你扶我回房间休息。”
    “好的!”思存一阵风般卷回他身边,把双拐塞在他腋下,很体贴地挽住他的胳膊。墨池笑了,她一直记得照顾他的使命,这一招,还真好使。
    思存搀着墨池,歪歪斜斜地往楼梯走。怕她酒后不稳,事实上是墨池紧紧抓着这个小活宝。思存双脚踏上楼梯就开始兴奋,嚷嚷着要给墨池表演摇摆舞。之前怎么也学不会的舞步突然开了窍,提胳膊踢腿,很象那么回事。她忘了自己是在楼梯上,一个潇洒的转身,脚下一空,人就要往下坠。墨池一声惊呼,忙横在她身后,试图挡住她,谁料惯性太大,思存不但没有止住下跌的势头,反而带着墨池一起向下滚落!
    落地的一瞬间,两人都是本能地保护住对方的要害,墨池护住思存的头,思存捂住墨池的腿。两个人的身体纠缠着绞扭着滚到地上,思存慌慌张张地扑上去看墨池的腿!“让我看看你受没受伤!”
    墨池拉住她,“我没事。”好在他们刚才只上了三四级楼梯。
    “对不起,我又闯祸了!”思存啪地敬了一个军礼,甚是滑稽。眼睛却开始泛红,泪珠呼之欲出。
    墨池疼爱地捏捏她的脸蛋,“傻瓜,我没那么容易摔坏的,别哭。”
    “让我看看。”思存跪在地上,从脚到头地打量墨池,一边看,眼泪就一边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墨池拿这个又哭又笑的小醉汉一点办法也没有。和她说道理是没有用的,他只得柔声哄道,“小姑奶奶,咱们好好上楼成不?”
    墨池连拉带拽,外加威胁恐吓,终于把酒后多动的思存弄回房间。把她按在床上,墨池说,“老实坐着,我给你拿热毛巾擦脸!”
    等他从卫生间里拿着热毛巾出来,只见思存一边叨叨咕咕地喊热,一边踢飞鞋子,脱掉衬衫,露出里面贴身的小背心!上大学的思存还在继续发育,腰肢纤细,胸脯饱满。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也更长了,瀑布般流泻在肩头、胸前。墨池血脉喷张。他深呼吸,努力克制,帮她擦哭花的小脸。思存又忘了刚才哭鼻子的事,瞪着亮晶晶地眼睛,咯咯咯咯地笑。
    墨池扶她躺下,“别笑了,乖乖睡觉,好不好?”他活到二十三岁,还没有学会哄人呢!
    “好啊,我们一起睡。”思存笑着说,勾住他的脖子,帮他解开衬衫的纽扣。柔软的小手碰到他瘦削的锁骨。墨池全身触电般地绷紧,小腹鼓胀,象装了个火球般快要爆炸,她知不知道这是在诱惑他!
    思存甩掉墨池的衬衫,歪头发呆,墨池喘着粗气,硬生生将欲望压制下去。帮她脱掉袜子,盖上凉被。“睡觉!”她再不睡,他要把持不住啦!
    “你也睡!”思存勾着墨池翻了个身,年轻的身体□纠缠。思存粉面通红,热乎乎的气息扫着他的脖颈。墨池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深深地吻将下去。
    思存咕噜了一声,熟练的回应他。热吻是他们每次重逢的重头戏,他的味道就象她家乡夏天里新鲜的桑葚,清新甜润,她最喜欢!她使劲□,略微呻吟,热烈而奔放。她的热情给了墨池更大的热情,他不由自主地抚摩她饱满的身躯,小腹昂扬,充满了侵略的斗志。
    思存纤细的指甲嵌进他消瘦的脊背,他仿佛接到冲锋的号角,运足力气,正要进攻,身下的思存传来细微的鼾声。她花朵般的唇瓣微微开启,呼吸吐纳均匀,竟是睡着了!
    墨池紧急刹车,拳头砸在凉席上!这个小冤家!诱惑他装好子弹,瞄准目标,就差发射,她倒睡着了!她不知道这样会要了男人的命吗?他咬牙切齿地从她身上撤下,欲火中烧,却一点也奈何她不得。墨池转身钻进浴室,借助冷水熄灭欲火。今天他被她给害惨了,等她酒醒了,一定要算清楚这笔帐!
    浑身湿漉漉的墨池从浴室出来时,思存已经写意地睡成个“大”字。她刚大考完毕,又喝了不少酒,定是累得紧了。墨池疼爱地搂过她。沁凉的身躯让梦中的思存心旷神怡,不自觉地抱住他,小手不安分地搭上他的腰。
    刚浇熄的火苗又蹭地窜起来,墨池挪开她的手,暗暗祈祷,“小姑奶奶,你安分点吧!”
    第 21 章
    婧然也放暑假了!她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就到家,还会带两个女同学来x市旅游,到时会暂住在家里,请家人提前收拾好房间。
    思存早已搬到墨池的房间,就把她原来住的客房收拾出来,床上铺好凉席,准备两条毛巾被,就是个很舒服的夏季客房。
    第二天中午,婧然如期而至。小半年不见,她已经完全出落成一个大姑娘,遮耳短发称得鹅蛋脸庞异常秀美,皮肤凝脂般泛着光华,她穿着显露腰肢的碎花短休衫,长裤包裹出线条修长的双腿,裤脚却肥肥大大地遮住露脚趾的塑料凉鞋。她果然带回了两个女同学,都是穿着连衣裙,一人背一个墨绿色的大画架,长得也都亭亭玉立。接风宴是少不了的,席间陈爱华看到婧然的打扮,皱起了眉头,婧然拱在母亲怀里撒娇,“这叫喇叭裤,北京刚流行。我还给嫂子带了一条呢。”
    正在埋头喝汤的思存满脸通红,摇头道,“我可不要。”
    婧然拉过她的两个女同学,介绍道,“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北医大的江娉婷和中央美院的徐兰。我们是在首都大学生联系会上认识的。她们都是北京人,这次趁着放假来我们这里写生。”
    墨池不禁对着江娉婷问道,“医学系也写生?”
    江娉婷微笑道,“我从小喜欢画画,学医是父母之命。”
    婧然插嘴道,“娉婷的志向可是当画家呢。”
    墨池不置可否地点头,手上却是一直忙活着给思存夹菜。他曾笑话思存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在他面前天不怕地不怕,一遇到长辈或者不熟悉的人,就害羞得直想把自己藏起来。今天围桌而坐的,不是长辈就是生人,她的筷子又不敢往远处伸了。要是不紧着给她多夹点菜,保不齐饭后这个“窝里横”又要冲他喊饿。看到思存吃得差不多,小夫妻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墨池架起双拐起身,对她们道,“你们慢慢吃,我去上班。”思存马上贴到他身侧,轻声说,“我送你出门。”
    江娉婷扭头看着他们相互扶持的背影,发起了呆。
    饭后,思存带江娉婷和徐兰去客房换东西。聪明的婧然挤着眼睛,惊喜地说,“嫂子,你和我哥,你们……?”她做了一个对大拇指的动作。思存害羞地推了她一把,脸腾地红了。
    婧然高兴得有蹦又跳,对她的两个朋友说,“别看我嫂子比咱们岁数都小,她可厉害呢,复习两个月就考上了重点大学。不过,我哥帮她复习,功不可没,是吧嫂子!”
    思存被她一口一声嫂子臊得羞回了屋。不一会,婧然尾随而至。看到思存自然而然地坐在墨池的床上,她拍手笑道,“怎么样,我早就说你和哥会相爱的,我没说错吧!”
    思存害羞地扭过头去。婧然把一条崭新的裤子捧到她面前,“送你的。”
    思存展开一看,和婧然穿的那条喇叭裤一色一样。她说,“我不要,我有裤子穿。”
    婧然塞在她手里,笑道,“这可是刚从广州流行到北京的,全x市也没有几条,你一穿上,保证轰动全校!”
    她可不想轰动了!上次跳舞,她就已经够轰动的了。苏红梅有一条窄腿裤,老师就看着很不顺眼,旁敲侧击地说了好几次。上次她们跳舞被扣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苏红梅那条窄腿裤也被批评为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这要是喇叭裤一登场,思存也少不得被学校竖成反面典型。
    婧然冰雪聪明,一眼就看穿思存的心思,“嫂子,北大也在组织舞会。你们学校的老师太古板了,我哥在信里还骂那些老古董呢。你放心,不出两年,学校肯定给你平反。”
    “啊?墨池都告诉你啦?”思存觉得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婧然一笑,“我和哥每周都通信——不过,他可没告诉我,你们已经圆房啦!”
    “什么圆房,难听死了!”思存作势要扯婧然的嘴,姑嫂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闹够了,婧然说,“下午我带娉婷她们写生去,你也去吧。”
    思存说,“我不出去,我在家练书法,等墨池下班。”
    婧然一做鬼脸,“明白了,你和我哥柔情蜜意,如胶似漆,我保证把我同学领得远远的,决不打扰你们!”
    x市是有着百年历史的旅游城市,街道干净整齐,城东是解放前著名的别墅区,曲径通幽,绿树成荫,红顶白墙的欧式别墅林立,颇具欧洲小镇风情。城北则是浓墨重彩的中国古镇,四方城墙,古砖青瓦,城门高耸,壮怀激烈。远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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