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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房门,两人就杵在那扇门前,你看著我,我望著你,静默了片刻。
    说实话,林明暖心里有些泛酸,女儿是她生的、她养的,跟她在一块儿的时间不知比他多出几百、几千倍,可是他今晚一出现,绵绵就跟无尾熊一样,从头到尾黏著他不放,连睡前念故事的专利也被他夺去,真的挺呕的。
    不过,她不晓得神岗彻根本没念故事,而是直接说故事给绵绵听,以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日本关东为背景,将黑道势力的变迁和型态演化一则一则当成床边故事,他今晚才刚起了头,打算往后再继续。关于这一点,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睡衣很合身,穿起来很舒服。”他率先打破沉默,唇边有著笑意,“内裤的质料很好,穿起来也很舒服。”
    林明暖搞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对他生气,上一次在东京算是“不欢而散”吧?可是八木对她说的那些话,这些日子一直在她脑中翻腾反覆,她心疼他,也气恼他,两种感情交相错杂,竟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是便宜货,我在夜市买的,睡衣一套一百,内裤一打九十九,人家载了一卡车出来叫卖,机会难得,不买可惜,才不是特地为你买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她小嘴又嘟起来了,每回她闹脾气,都是这个模样。
    神岗彻在内心轻叹,目瞳柔和。他的暖暖呵,就算两人在冷战,只要他使使坏、装装假,她马上会真情流露,例如——
    “坐下来好吗?”说著,他自顾自地往沙发走去,脚步微滞。
    “你……你怎么了?”她跟了过去,口气已变得不太一样,压抑著关切情怀。
    坐进沙发,他眉心淡淡地皱折,右手有意无意地抚著曾经中枪的膝盖,对著她无所谓地牵了牵唇。“没事。”
    “你、你——没事才怪啦。”
    她倾过上半身,小小头颅靠得这样近,柔雅的气息瞬间钻进他鼻中。她专注地察看他的腿,根本没注意到男人眼底那抹j计得逞的光芒。
    “这样会痛吗?”她轻捺著他的膝盖,见他摇头,她称稍加重力道,“那这样呢?痛吗?”
    他浓眉淡蹙,下颚微绷,却说“不会痛,我没事。”这句话倒是千真万确,只是他以前有太多忍痛的“前科”了,林明暖根本想不到他会“不痛装痛”,听他这么说,她心又绞了起来。
    “你坐著别动,我去拿热毛巾。”丢下话,她站起来咚咚咚地跑开,进房间取了几条干净的毛巾,又到浴室里盛了一大盆热水,忙来忙去,五分钟后又回到他身旁。
    神岗彻挺听话的,果真静坐著不动,那纤细美好的人儿就半跪在他脚边,小手已将他右边的睡衣裤管卷得老高,露出整个膝盖和半截大腿。
    毛巾浸在热水里,她试著拧干,手都烫得泛红了。
    “不用了,真的不会痛,别碰热水。”他最终目的是要她温柔以对,要看她的醉人笑容,而不是看著她为他吃苦。
    她拍开他的手,垂著颈项,一句话也不说,轻柔地将折叠好的热毛巾敷在他的伤处,然后用保鲜膜裹上几圈,持续让它发热。
    “暖暖……”
    听见这声轻唤,她没有理睬,替他大腿上的另一处枪伤做了相同的处理,她双手从他大腿开始按摩,力道恰到好处,有模有样的推拿著,一直来到小腿,在他健壮的腿肚上来回揉捏。
    不知她何时学来的推拿技巧,他右腿肌理在那双巧手下舒展开来,十分舒畅,但他心里却不太舒畅了。
    “暖暖?”他又唤,见她还是低垂著头,再也忍不住了,他坐直身躯,一手扳起她的小脸,跟著却重重地叹息——
    “不要哭。暖暖……”
    她吸吸鼻子。“我没办法,看到那些伤痕……我、我心里难过……”从那一刻枪声响起,两人的命运开始纠缠,喜怒哀乐,分不清彼此。
    “我真的不痛,我是说真的。”
    “你还说!你还说!”嚷著,泪珠又滚了下来。
    简直是弄巧成拙、作茧自缚。神岗彻苦笑,不再辩解了,他忽然俯下脸吻住她的红唇,双臂抱住那具柔软身躯,趁她张口轻呼时,舌尖已探进一片丝绒里。
    “唔……”她同样渴望著他的拥抱,有好长一段日子,两人关系一直处于低潮,她的心也跟著浮沉,害怕彼此之间会越离越远,她和他又走回各自的世界。
    可是现在,她掌心感受到他节奏明快的心跳,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锁紧,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她轻合眼睫,芳心悸动,回应著他的唇舌,热烈地缠绵。
    “别再和我冷战了,好不?”他吮著她可爱的耳垂,低哑地喷气。
    浑身发热,林明暖却轻轻颤抖了,喉间忍不住逸出细碎呻吟,藕臂一抬,主动环住他的颈项,胸前的坚挺紧密地抵住他。
    “暖暖……暖暖……”情与欲交织,他不停唤著,声音沙嗄得不可思议。
    忽然间,他将她拦腰抱高,站了起来。
    “阿彻?”林明暖的小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揽住他的颈项,轻轻喘息著“你、你的脚啦……”
    他低沉地笑,唇贴在她颊边,呼吸和她一样紊乱,有点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在这里很有可能被偷窥,还有,沙发太窄了,我比较喜欢大床……暖暖……”他轻唤,撩拨著彼此,“我们到房里?”
    虽是问句,却根本没有询问的意味,他不等她的回答,横抱著女性温暖无比的身躯,笔直往里边的卧房走去。
    第六章
    “看到了,看到了!入口在那边啦,呵呵呵,有好多好多的气球耶!”绵绵又叫又跳。相同龄孩童相比,她成长的环境复杂了点,思想上也成熟许多,但终究是个孩子,喜欢热闹,喜欢有趣的东西。
    而今天,她更是有理由把自己搞得这么兴奋,因为她右边牵著妈咪软软的手,左边拉著爸比好有力气的大掌,一家三口跑来逛园游会啰。
    她想笑、想跳,故意甩动著两边的手,就像甩动两根漂亮的发辫一样。
    这个园游会是县立文化中心和农林产销的机构合作,利用周休二日举办的。
    广大的广场上搭起一大圈棚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摊位,除了推广台湾各县市特有的农产品、小吃之外,还有许多传统技艺的表演,如捏面人、剪纸、布袋戏人偶制作,另外也有不少特殊才艺的演出,才开始不到一个钟头,已涌进大批人潮。
    “妈咪,我去拿气球!”说著,小小身影已冲到那位忙著发放气球给小朋友的工作人员面前。
    “绵绵啊……”林明暖轻喊,也想追过去,就在这时,那只男性大掌没有女儿的小手可以拉,就顺势一挥,握住她的柔荑。
    “让她去吧,在这里看著她就好。”神岗彻表情一如往常,没多大变化,但深峻的五官在难得露脸的冬阳底下,似乎透出了点什么。
    昨夜,是契合而热情的记忆。
    然而此刻,他的体温从指尖传来,再度勾起那一幕幕的拥吻缠绵。林明暖方寸轻悸,微乎其微地牵唇,静静地任他握著。
    每次他来台湾探望绵绵,总是来去匆匆,原以为今天一早他就会离开,或者回日本,又或者搭著另一架班机飞往这世界的某处,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跟著她们母女两来逛园游会。
    早在两个礼拜前,文化中心便开始在附近各社区和大马路旁插广告旗,绵绵一直好期待。他愿意陪孩子来,见女儿这样开心,她心里也好开心、好开心,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也利用这周休假日带著孩子出来玩耍。
    “为什么这样看我?”忽然,他低沉地问,五指进一步和她的交握。
    “看你长得帅啊。”她心一促,坦然地堵了回去。
    今天的他穿著驼色套头毛衣,深咖啡色的绒布科长裤,外头又罩著一件同色系的毛外套,看起来年轻、挺拔,而且真是帅得不得了。
    这些行头全是林明暖一早替他打点的,衣裤放在橱柜里有一阵子了,按她的说法,又是从夜市拍卖卡车上抢到的便宜货,因为太便宜,不买对不起自己,所以才买的,根本不是存心为了他。
    神岗彻听了,依旧是但笑不语。
    她要他穿什么,他乖乖按著她的意思打扮;她想怎么说,他也由著她,只要她心里畅快就好。
    “那你还不是一样,干嘛这样盯著我看?”林明暖又堵了他一句。
    他眉眼微敛,沉静而认真地说“只是想看你。”没有特别的理由。
    林明暖一怔,感觉他变得有些古怪,有些飘忽,从昨天到现在,好几次他似乎想跟她谈些什么,最后话到了舌尖,又吞进肚子里。唉,难道是因为她太过在意他,才会搞得自己神经兮兮吗?
    不远处,绵绵挥动著小手,清亮的叫声传来——
    “妈咪、爸比,快过来,那边有捞金鱼耶,哇——还有状元糕、龙须糖,我要吃、我要吃,我一定要吃!”实在太“黑皮”了,她又是日文、又是中文地乱喊一通,拉著两颗大气球,一鼓作气往前冲。
    “绵绵,等等妈咪啦!”林明暖见她溜进人潮中,再也顾不得脑中那些凌乱的思绪,拉著神岗彻也跟著钻进人群里。
    广场上,到处都有节目进行著。
    想要免费捞金鱼、免费吃状元糕、拿国宝级大师亲手做的捏面人等等,就得参加主办单位所举办的“亲子同乐运动会”,项目包括两人三脚、推大球、拔河、接力赛四大关,两人一组,当然,一定得是亲子关系。
    这样难得的盛会,绵绵怎么可能放过?
    她兴冲冲地报完名,把手里的气球暂时交给林明暖保管,拉著神岗彻在一旁做“沙盘推演”。
    “爸比,两人三脚要靠我们的默契喔,绵绵等一下会喊口令,就是一、二、一、二,我先出这一脚,爸比先出这一脚,照著口令就不会跌倒了。”
    “好。”又开始对女儿唯命是从。
    “推大球很简单,就是用力地把大球推到得分的位置,应该不是问题哩。拔河的话,绵绵会用力地拔,爸比也要用力拔,我们身体要放低,这样子对方就不容易把我们拖过去啦。”
    “好。”
    “还有赛跑,绵绵会认真跑,把接力棒传给爸比,爸比也要认真跑喔。”
    “好。”
    看一个大男人让小女孩这样指使,林明暖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听见女儿也呵呵也笑——
    “有爸比在,绵绵就放心啦。上次妈咪来参加幼稚园的亲子活动,也是要玩相同的游戏,可是妈咪玩两人三脚的时候和绵绵很难搭耶,才跑五步,我们就摔在地上了,等站起来把带子重新绑好时,别人都已经跑到终点啰。”
    “那是不小心。”林明暖红著脸抗议,抓起绵绵的发辫轻搔著她的脸蛋。
    “妈咪,呵呵呵,好痒呵……”绵绵捧著脸,虽然痒,还是继续揭露“爸比,我跟你说,妈咪跑步跑好慢喔,那一次接力赛,人家是小朋友里面第一个把棒子交给妈咪的,结果妈咪还是跑最后一名啦!哇——”
    绵绵尖叫起来,又笑又跳,因为林明暖突然对她发动“攻击”,拚命呵她痒。
    “你再说?!你再说?!”
    “妈咪,对不起、对不起,绵绵不说了,再也不说妈咪跑太慢……哇——好、好痒,呵呵呵……”边叫著,她躲进爸比的怀里,像小泥鳅乱钻个不停。
    神岗彻被她们母女两个感染了,心飞扬起来,他一把抓住林明暖的手,隐忍著笑意。“你运动神经不发达,跑不快很正常,绵绵说的是实话。”
    “神岗彻?!”她瞪著他,不敢置信他竟然还帮腔?!
    正想说些话扳回一点颜面,恰好工作人员已开始做广场,要参赛的各组去准备,活动就要开始了。
    绵绵拉著神岗彻咚咚地跑过去报到,紧接著就比赛位置。一同参加的亲子还有好几组,这才第一轮而已,后头听说已排到第五轮了,报名的群众十分踊跃,超出主办单位所预期。
    而亲子同乐竞赛一开始,周遭加油声不断,再加上主办单位特意要炒热气氛,主持人用扩音器声嘶力竭地狂喊,做著现场报导,围观的人潮更是反应热烈。
    林明暖把绵绵的两个气球绑在手腕上,拿著挂在颈上的数位相机拚命地捕捉镜头——
    那一大一小玩著两人三脚,卯足了劲的认真模样。
    父女俩合作无间,推著大球闪过一切障碍,努力挤进得分区的英姿。
    至于拔河,倒是轻松过关了,没两三下就把对方拉过界,绵绵骄傲得屁股都快翘起来了。
    最后一关的亲子接力赛是重头戏,由小孩先起跑,把接力棒交到父母亲手里,做最后的冲刺。
    绵绵落到第三位,交棒时又被另一名小男生抢先。
    “爸比加油——”绵绵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阿彻——加油——”林明暖也疯狂了,原本还担心神岗彻的右膝会旧伤复发,但现场的气氛“骇”到最高点,她忍不住圈起手用力大喊,比主持人还激动。
    抓到棒子,神岗彻奋力往前冲,完全靠著身体的直觉反应,什么都不想,就是拚命往前冲就对了。
    他赶上一个,又赶上另一个,终点就在前面,他就快追过第一个人了。
    哗——
    四周响起一阵欢呼和鼓掌声,那条淡蓝色的终点线贴在神岗彻胸膛,他抓了下来握在手中,微微喘息著。
    等在终点的绵绵跳起来冲进他怀里,热烈嚷著“爸比,你赢了、你赢了、你赢了!”
    他赢了……神岗彻微怔地抱住女儿,血管内的热流尚未平息,竟觉得这种感觉比帮派势力的攻防战还刺激。
    他的视线下意识梭巡著,在人群里寻找到那抹动人的身影。她就伫立在那儿,眸光温柔闪动著,秀眉弯弯,明睫也弯弯,笑得好明朗、好开怀,轻而易举地触动他的心弦。
    嘈杂的会场上,广播器中再次传出声响——
    “主办单位报告,主办单位报告,请第二轮参赛的父母亲和小朋友赶快就定位。第一轮比赛前三名的爸爸妈妈,请带著您的小朋友到眼务处领取免费的游乐赛和兑换券,谢谢。”
    “爸比,我们过去领奖品啰!”绵绵啵一声重重地亲了神岗彻的脸颊,眼睛亮晶晶的。
    “好。”唇角被一股力量往上拉。
    “耶——万岁!”只要有免费的游乐券和兑换券,那就什么都能玩,什么都可以吃啦,哇哈哈哈哈……
    本以为领个奖品只要十分钟就能搞定,没想到工作人员个个忙得晕头转向,在服务处那儿磨赠了快半个小时,才把各名次的奖品分清楚。
    见他们父女俩跑去领奖品,林明暖便挤出那些观看第二轮比赛的人潮,静静站在广场角落的一排大王椰子树下,心想,等会儿他们从服务处出来,立刻就能瞧见了。
    这一方,牵著女儿的小手,穿过一波波迎面而来的人群,神岗彻环视著整个广场,果然轻易就找到了她。
    正要举步迈去,他双目陡然眯起,看见一名身材颀长、穿著改良式长袍马褂的男人走过去,轻拍林明暖的肩膀。
    她迅速转身,见到那名男子似乎有些讶异,跟著,两个人竟然——愉悦地聊了起来?!
    这家伙是谁?!
    “爸比,是欧阳老师耶。”绵绵也瞧见了,心无城府地笑著。
    一听,神岗彻脸色陡沉。
    看来,这男人不仅认识暖暖,连绵绵也知道有这一号人物。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的领域被侵犯了,他不喜欢,很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是绵绵的老师?”他表面上若无其事,语气却紧绷起来。
    “不是啦,爸比——”绵绵尾音又上扬了,“欧阳老师是妈咪的老师,他很厉害喔,懂得好多东西,还教妈咪怎么‘抓龙’。”
    神岗彻眉心皱折,重点字有听没有懂,更何况绵绵最后两个字还用了台语。他中文勉强还听得懂一些,但台语就完全没辙了,只会几句强而有力的“三字经”。
    绵绵跟著解释“就是‘马杀鸡’啦,而且是岤道的按摩喔。妈咪已经学了快三个多月了,还带绵绵去过欧阳老师的中医诊所,有一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在那里学习,好多人耶。”
    顿时,神岗彻恍然大悟。她昨晚揉捏他右腿的手法明快有条理,原来是跟那个家伙学的。
    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适才燃烧的兴奋情怀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重重压下,压得他动弹不得,压得他不能呼吸,浑身没一处痛快。
    “还有喔,爸比,欧阳老师会中国功夫,公园那边有很多阿公、阿嬷、伯伯、婶婶都是他的学生,有时澄澄小阿姨也会带我和姨婆去打太极拳,妈咪说欧阳老师还教过她一套防身术喔,可以用来打坏人。”
    防身术?打坏人?神岗彻两道浓眉锁得更紧。她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全身上下没什么运动细胞,学那些有用吗?!
    “爸比,我们赶快过去。”
    正合他意。没多想,他干脆抱起绵绵,几个大步跨了过去,来到林明暖的身后。
    “……难怪会在这里碰到你,原来欧阳老师也在园游会里设了摊子。嗯……老师是帮人家做推拿吗?还是把脉看病?”巧遇朋友,林明暖开心地聊著,没感觉到后头男人的靠近。
    倒是面对她、听著她说话的欧阳老师察觉到了,那男人两道阴沉的目光充满警告意味。
    “妈咪,我们回来了。”绵绵呵呵笑。
    闻声,林明暖转身,瞧见女儿,笑容漾得更加灿烂。“领到奖品了吗?”
    “嗯。妈咪你看,有好多兑换券,可以吃很多东西喔。”绵绵献宝似的把一叠兑换券摊开,还很大方地冲著欧阳老师说“欧阳老师,绵绵等一下请你吃状元糕。”
    欧阳老师哈哈大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最喜欢吃状元糕啦,绵绵,你对我真好耶,唔,好感动。”本想摸摸小女孩儿的头发,但是抱住小女孩儿的男人仿佛随时会冲上来给他一拳,他只好安分地不动,保持著良好的风度。“请问这位是——”
    林明暖如梦初醒的喔了一声,瞄向神岗彻,迟疑了几秒才说“他嗯……是我们家的一位日本朋友……来探望我们,就一起出来逛逛。”
    闻言,神岗彻浓眉压了下来,两把小火焰在瞳中燃烧。
    他偏过脸注视怀中的女儿,问“你妈咪刚才说我是谁?”他懂得那句中文,却需要求证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
    “妈咪说你是我们家的日本朋友。”绵绵用日文回答,小脸满足疑惑,想也没想,马上冲著欧阳老师说“欧阳老师,他不是日本朋友,他是我爸比啦。”
    “绵绵?!”林明暖实在尴尬。
    “妈咪,要诚实才是乖小孩。”
    身教重于言教,在孩子面前公然说谎,果然不是良好的示范。
    林明暖脸蛋略微发烫,但仍力持镇定。
    听到绵绵这样说,欧阳老师微乎其微地挑眉,瞥见神岗彻近乎挑衅的神情,猜想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他和煦地笑著“原来林小姐的先生是日本人,难怪绵绵生得这么好。一般说来,混血的孩子会融合两种民族的优势,脸蛋漂亮,脑筋也聪明。”
    林明暖回应著他的笑,点了点头,平静地解释——
    “谢谢。不过,他不是我先生,我们没有结婚。”完全不想掩筛了。
    神岗彻又瞧向女儿,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弄懂暖暖说了些什么,还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绵绵明白他的眼神,一只小手勾住他的颈项,偏过脸,把嘴巴凑在他耳朵旁,不算太小声的翻译——
    “欧阳老师说,绵绵生得很好。妈咪说,你们没有结婚。”
    这两句话中间似乎没什么关联性,但神岗彻在意的是后面那一句。虽然林明暖这会儿说了实话,他心里的不痛快却以等比级数暴涨。
    欧阳老师的神态倒是十分自然,对神岗彻礼貌性地颔首,没再表示什么。
    “妈咪,我口渴,爸比也口渴,我们拿兑换券去换可口可乐好不好?”绵绵突然插话进来。
    “好……先跟欧阳老师说再见。”
    “欧阳老师掰掰!”
    “掰掰。”欧阳老师挥了挥手,又说“绵绵说要请我吃状元糕,我会一直等下去喔。”
    “嗯。”绵绵认真地点头,这时,她已经跳下神岗彻的怀抱,自己站著,小手又分别牵住爸比和妈咪,爽朗地承诺“等一下换到好多的状元糕,绵绵再拿过来分给欧阳老师吃。”
    “那就一言为定啰。”
    林明暖也跟欧阳老师挥了挥手。“我们先到处逛逛,等会儿再过去摊位那边找你。”
    就这样,一家三口又混入人潮里。
    绵绵用部分的兑换券换来可乐、猪血糕和一大包爆米花,找到一处角落,三个人一块儿坐在阶梯上。
    气氛有些僵,胸口有点闷,林明暖深深呼吸,不太明白这男人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可一下子薄唇便抿直起来,目光黑黝黝的,像两口看不见底的井。
    说他在生气,好像也不是;以为他腿又痛,故意忍著,看起来也不像。
    他到底哪限筋不对?!
    思绪很乱,需要时间整理,神岗彻沉吟著,有许多话想和她说清楚,但现场人来人往,嘈杂无比,根本不是个把心里话谈开的好地方,更何况,要说什么、想说什么什么,他还得先找出一个最佳的开场白。
    拿出口袋里的烟盒,叼起一根,却瞥见女儿吸著可乐、两只漂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瞅著他,他微微一顿,又把烟收了起来。
    绵绵坐在两个大人中间,已经自行解决一块洒满花生粉的猪血糕了。爸比和妈咪都古古怪怪的不说话,她心里的疑惑慢慢冒出头来,忍不住就问了——
    “爸比,为什么不和妈咪结婚呢?”很纯粹的问句,没有责难,没有气恼,就只是完全的不了解罢了。
    两个大人同时一愣,视线在一瞬间交会,望进彼此眼底。
    为什么不结婚?
    他这些年来的改变,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她,并且,让她以他为傲。
    为什么不结婚?
    一开始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离得太过遥远,而漫漫岁月从身边走过,他却仍只想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结婚?
    他想著,忽然惊觉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开口。
    林明暖的思绪同样紊乱,她感情更为细腻,听到绵绵这么问著,可爱的脸容满是不解,她的心脏仿佛被钻子钻了个洞,又酸又痛。
    她和他的问题,不该让孩子困扰啊。
    “绵绵……”她拍拍女儿的头发,用纸巾擦拭孩子的嘴角和脸颊,轻声细语“爸比和妈咪在一起,不一定非要结婚不可。”
    感觉到他灼热的注目,她抬起脸,对著他淡淡一笑,继续说著——
    “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一样的喜欢你,可是有很多、很多的阻凝挡在你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办法说解决就解决,但你们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彼此,永远把对方丢出心田,去选择另外一个人来爱。
    “所以……就要耐心的守候著、等待著,或许有一天,所有的冲突会在不知不觉中变不见了;又或者有一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莫名其妙不见了……绵绵……”她又唤,轻吻著女儿的发顶,眼中闪动著怜惜——
    “妈咪想,这些话对你来说还太过深奥,不好懂,但好只要记著,爸比很爱你,妈咪也很爱很爱你,你是我们的小宝贝,不管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绵绵永远都是爸比和妈咪的宝贝,你一定要记住,好不好?”
    绵绵咬著吸管,定定地望著母亲,有些似懂非懂的。
    至于神岗彻,一样定定地把目光投射在林明暖脸上,他说不出话,感觉像有人掐住他的颈项,想发声,却怎么都不能如愿。另外,有一股力量袭向心脏,撞得他疼痛不已,头昏眼花。
    她守候著、等待著,一晃眼就是九年,全为了他?
    他的暖暖呵……他给她的,却是这么少,这么、这么的浅陋,这么、这么的可怜而寒酸。
    就算真是两个世界的人,那又如何?
    就算一切的阻碍横在眼前,又算什么?
    既然无法放弃彼此,干脆就痛快相爱,不好吗?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林明暖揽住绵绵的肩膀,视线仍和他相接,唇角依然轻扬,流泻著淡淡的苦涩——一种甘之如饴又教人心动的苦涩。
    这时,忽然听见绵绵软软的童音——
    “妈咪,你也是绵绵的宝贝。”她反抱住母亲,细瘦的双臂攀住她的脖颈,紧紧圈著。
    “绵绵……”林明暖马上被女儿打败了,泪珠刹那间涌出,像珍珠串一颗接著一颗滑落,鼻头酸得不得了。
    然后,沉默了许久的神岗彻,蓦然间伸来一只手,静静地揩去她颊上的泪。
    他粗糙的掌心熨贴著她的脸,目光如此深邃。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那喑哑的声音敲进林明暖的心房,以为他会有所解释,结果还是沉默了。
    谁愿意告诉她呵……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却还能怎么继续?
    第七章
    三天后。
    日本静岗县,东伊豆。
    天城高原上的细雪永远带著文雅的气息,从窗外望去,竹林和松木依然傲立,在满天的雪白中坚持著恒年的苍翠。
    传统的日式建筑里,炉火烧得十分旺盛,将寒意完全驱逐在外。
    老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在他面前,一个个长条形积木交叠成一座小塔,他垂眉研究著,两只枯干的手指不时抓著厚厚的白胡须。
    “神岗啊,过来帮我看看,接下来要抽掉哪一根比较安全咧?”
    “是。”
    神岗彻原来端正地跪坐在老人对面,闻言,他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在那堆积木上。
    那是前几年满流行的“积木叠叠乐”,玩法很简单,就是抽掉下面的长条积木,然后叠在最上层,越叠越高,底下的积木越来越少,当然就越有倾倒的可能。
    此时,整座积木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评估了片刻,神岗彻终于有所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动中间的一块积木,连推了好几下,再小心翼翼地将它拉出,他顿了顿,确定积木没有晃动,才把手中那一块缓慢地叠上去。
    老人呵呵笑著。“你帮我破纪录啦,今天比昨天多叠一根,它还没倒。”
    神岗彻回以一笑,又端正地跪坐著。
    日式纸门上映著淡淡的人影,随即,两扇门被推开,一名穿著传统和服的妇人端著托盘跪在外面,她先将托盘放进里头的榻榻米上,人才跟著进来,把纸门完全合上。
    “玉井的新茶,请您务必要尝尝。”妇人和煦地微笑,动作优雅地将托盘上的茶放在神岗彻身边。
    “谢谢会长夫人。”
    “您太客气了。”她点点头,把另一杯茶放在老人身边,却引来老人一阵紧张。
    “百合子,小心、小心!别乱动!我的‘叠叠乐’要倒了啦。”老人双臂圈抱,把那座积木护住。
    妇人摇了摇头又叹气,没理会老人,却转过头面向神岗彻,歉然地说“您多担待。”
    神岗彻回以微笑,看著她安静起身,又退出门外。
    这一边,老人吁出一口气,端起茶咂了几口,有了谈天的兴致。
    “说吧,你专程跑到这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老人正是关东“日驹联盟”的龙头老大,日驹秀川。
    三十年前,联盟原是由少数几个角头组织所形成,在新宿一带慢慢崭露头角,后来势力扩张,依附的组织越来越多,整个联盟的规模也越来越庞大,日驹秀川运用手段重新整合,成为关东最大的黑道势力。
    日驹秀川追问“是‘织田组’或‘横山组’出了什么状况吗?我让你多留意联盟里的事务,真有事用电话联络就好,要不,我最近也申请了电子信箱,寄个媚儿过来也可以,不用大费周章跑来这里。”
    东伊豆的深山上,远远才见著一户人家,巴士一天才跑一趟,虽然与东京同在日本本州,却是一个清寂、一个繁华,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
    神岗彻声音持平,清晰地说“不是会里的事务,是我个人的事。”
    “喔?”日驹秀川挑眉,兴趣陡然间浓得呛人。
    神岗彻挺直上身,双手按在膝盖上。“‘日驹联盟’在新宿、银座的几家酒店和合法赌场,我想将管理权转交到神成君手中,希望会长同意。”
    “龙一郎的‘神成组’不是有自己的酒店和赌场?后乐园一区的竞马场也在他的范围里,没比你轻松多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接下来可能没办法把心思放在经营上,必须到台湾去,不太晓定哪个时候才能回来。”脸有些发烫。
    日驹秀川眉挑得更高了。“为什么?”奇了,怎么回事?这人也会脸红?
    神岗彻润了润峻唇,双目微敛。“我呃……要去台湾结婚。”
    哪泥?!
    结婚?!
    砰咚——那座破纪录的“叠叠乐”应声倒下。
    他这话其实说得太早啦,毕竟婚也没求,新娘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却把日驹秀川长满胡须的下巴吓得差些掉下来,悠闲的目光瞬间变得精神抖擞,怔了片刻,终于挤出话来——
    “等、等一下!你——要去台湾结婚?”
    “是。”意念既定,心整个安稳下来,有了最终的方向。
    “什么样的女人?”真好奇呵。
    神岗彻略微一顿,唇角隐约牵动。“是个很好的女人。”
    “唔……挺妤、挺好,娶个好女人挺好。”日驹秀川抚了几下胡子,模糊喃著,忽然,他右手成拳击在左手掌心上,终于记起某事,头重重一点——
    “哎呀呀,我不是要跟你谈这个啦!重点是……你先别忙著结婚,‘武乐联合’的胜山会长前几日亲自来拜访,还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餐。”
    神岗彻下颚微绷,眼瞳中闪过疑惑。
    “武乐联合”的总部位在关西,掌控著大阪、神户一带的黑道势力,近来,在北海道和冲绳也动作频频,底下的几个小组织和“日驹联盟”发生了冲突,越闹越大,两边的会长还被警视厅请去相谈,希望能管住自家手下,后来是神岗彻代表出面,而“武乐联合”也请了代表过来会唔,但这一次的会面大有作秀给警方看的意味,双方的关系仍未改善。
    日驹秀川接著说“‘日驹联盟’和‘武乐联合’这两大帮会,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平衡点,要不然,情况会一直恶化下去,关东、关西壁垒分明,最后只会搞到两败俱伤,我可不想让各组的兄弟沦落到警视厅或医院里过年。胜山跑来这里找我,为的也是这事。”
    “会长和‘武乐联合’已经谈出结果了吗?”虽然并不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跑到台湾结婚有什么关联,神岗彻还是捺著性子等待老人说明,并且认真地提出疑问。
    日驹秀川笑著点头。“只谈大方向,细节部分就……呵呵呵……交给你和龙一郎了。”
    神岗彻一怔。
    他没时间也没这个心思哪。那天离开台湾,再次从她们母女身旁走开,心中从未如此牵挂难舍,跑来这座深山,为的就是想放下部分的责任,去完成自己早该完成的梦。
    “会长……我想,我并不适合。由神成君全权处理吧?”
    日驹秀川挥了挥手。“龙一郎的个性太过火爆,光他一个……唉……我瞧是不用谈了,直接抄家伙打个痛快。唉唉,要是伊藤那小子在这里就好办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唉唉,咱们‘日驹联盟’怎么一回事?全日本两万多名人马,竟然派不出一个人来,唉唉唉,难道真要让人看扁吗?唉唉唉……”越说越哀怨。
    神岗彻静默地听著,心知不能再推托,深吸了口气——
    “会长,我知道了。请允许我出面处理。”
    “不用了,你还是结婚去吧。结婚是天大的事,娶个好女人回来再说吧。”他又挥手,有气无力的。
    神岗彻头一点,再次坚持“请让我出面。”
    “哪,你说的喔,是你自己硬要去的,我没有强迫你喔。”日驹秀川忽然换了一张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笑得挺开心,挑挑眉又说“再过几天,‘武乐联合’那边会派人过来关东一趟,你就负责招待,对方是胜山会长的义女,就是这次协调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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