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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y17 出发了,正在向南行进。
    现在不敢挨近208 线了,可转眼一想,森林里会不会布下假设敌?
    大家觉得很有可能,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i 点位于h 点的东南方向,共有五条路可行,依次从北到南109 线大土公路,l12 林斑线,l13 林斑线,l14 林斑线,208 线小土公路。前四条基本上直线型,呈西北- 东南走向,只有208 线曲折如蛇,从h 点南下5 ㎞后拐了3 个大弯,而后斜扭向i 点。
    i 点的位置在l13 林斑线的东南终点。
    中国二队的路线位于l14 线林斑线的南面,208 线小土公路的西侧。
    不可能一直沿着小土公路走,因为这条路的大拐弯太多了,圈子绕得太大,一绕就是11㎞,只有35h,很紧张,要是遇上假设敌,稍被追击,超时就没商量。
    为保险起见,进入林子后拐了两个大弯,走了段s 形路,结果钻进了森林腹地,被一片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
    这片灌木非常糟糕,交叠成了一堵两三米高的枝墙藤壁,根本挤不进去。好在这片森林不是太大,约1 ㎞? 多点,呈长方形,南北长,东西窄。从地图和gps上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森林的中间,往东是208 线小土公路,向西是水系或水渠,不管往哪一方,其间都不到半公里的距离。
    四个人形成了统一的意见插到路边,走森林边缘。
    当然,往东去,走小土公路是顺道的。何健率先拿出了行动方案。姬文魁不同意。他认为,路近,红肩章可能会更多,而且刚才假设敌看见他们朝南面来的,会不会等在了路上?不如绕远一点,来个反方向,从西面的渠边走,然后再绕到小土公路折向东北回到l14 林斑线。虽然这样绕了个半圆,大概有个5 ㎞,不过脚下的路比较好走,而且也消化掉了l14 线的2 ㎞多,基本上把h 点附近的假设敌躲了过去。剩下的4 ㎞还有2 个多小时,只要不发生多大的意外,时间绝对来得及。
    两个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竟然吵红了脸,吵暴了脖子上的青筋,吵得全都抱起背囊跑到了自己看中的方向,一个面朝东南站着,一个面向西南立着,留下两个狼崽子愣愣地坐着,瞪着眼,不时扭着脑袋看看两个树干子一样的背影,嗯嗯地啃着牛肉干。刚才在h 点,调整休息的时间用来处理陈卫军的伤口了,没有补充热量,现在正是时候,赶快搞定半斤一斤。
    树叶子沙沙地叫着,雨点子不大,但不一会儿就把草丛滴得青绿发亮了。杨磊摘下帽子,拿下金羽毛小心地放进背囊侧包,又看了一眼侧包的拉链,这才掏出雨衣穿上,紧赶慢赶嚼着肉块,将嚼不烂的筋一咕脑吞了下去,直了直脖子,翻了翻眼皮,感觉着食道部位顺畅了才伸出巴掌接了几滴雨水,抹了抹唇。小巧轻薄的唇并没有沾上油腻物,可习惯了,以前用餐巾纸,现在只能用沾了雨水的巴掌。擦拭完毕,他便嚷开了“做啥做啥?喂,猪耳朵都立着了没有?”
    按说这事有队长管,他不想揽,可实在等不及了,都僵持了5 分钟,难道准备打持久战?就这时间,要是脚底下的路好走,少说消化了半公里。看看吧,老天下起了雨,森林里的路更不好走了。他跑向东南角拉了何健一把,结果被狠狠地一甩。他又跑到西南角扯了姬文魁一下,结果挨了重重的一踢。今天都咋了?
    他瞪了瞪眼睛,狼心讨不到狼肺的好报,go去!他干脆一屁股坐回到了陈卫军身边,冲着两位的背影叫了声舒服。
    两位还是不予理睬。
    杨磊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屁股又痒开了,嘴巴也跟着痒开了“喂,智者,谁是谁啊,整个阿拉伯8 字分了家,我看结果也是零比零嘛,谁也别逞强了。”
    两个人还是不答理,连雨衣都懒得拿,双腿叉开,大有我自岿然不动的好气派。
    “投票,谁不生气,我投谁的。”杨磊实在等不住了,提了个好办法,“这一票很关键,还不快答理我?”
    两个人都倔着,爱投不投,爱走不走,反正我坚持我的意见,我走我的路,总之一个原则,坚决不吭声,坚决不让步,以沉默代替态度。杨磊提了提背囊,骂了句小样儿“犟你的犟,留下你俩,一只喂狗熊,一只喂野猪。”
    陈卫军吞下一把牛肉干,喊道“都过来吧,吃点东西。”
    “不吃!”这回全开口了,应和得齐刷刷,全是一个臭德性,拉直脖子一甩头,重重地吼叫着。
    “哟,要有这个劲,拿来讨论行动方案嘛。”杨磊讥讽道,可还是没人理睬他的话,他急了,眨了眨大眼睛,拉开侧包的拉链,抽出金羽毛,走到何健身后,拿羽毛尖刷了刷何健的脸颊,“喂,你依了小诸葛的,我把这个送给你了。”
    何健嘟着嘴,一挥手,重重地吼了一声go
    杨磊吓得赶紧抽回手来,好好地看了两眼金羽毛,又走到姬文魁身边,这回不敢拿羽毛刷脸皮子了,伸到眼前一尺多远处晃了晃,信誓旦旦地保证“小诸葛,你放弃那个要这个,我现在就送给你。”
    姬文魁拿拳头往身后捅了捅杨磊的肚子,叫着去去去一边当羽毛总统去。
    “小样儿欠涮!”杨磊把右手往头顶上一放,竖着金羽毛嘀咕着走回陈卫军身边,把羽毛小心地放进了侧包。
    陈卫军又掏出一块压缩饼干,狠狠地咬下小半块,咽下去后便开骂了“他妈的,这两天比得太顺利了,争了个第一名,尾巴全翘到天上去了。”
    “对啊,牛尾巴还在扫地呢,鸟尾巴和猪尾巴就飞到天上去了。”杨磊咕咕地喝了两口水,给小诸葛的“诸”按了条猪尾巴。见还是没人答理,他凑近陈卫军说,“唉,队长大人,你也就是四天三夜的威风,精兵简政,部下实在太精干了。”
    “啥意思?”陈卫军横过脸去,“笑话我连三个人都管不好,是不是?”
    “哪呢?”杨磊又凑了过去,说,“咱部队里有句俗话,连长连长放屁不响。
    你想嘛,一个连百十号人马,当官的放屁都不响,你干脆连屁也别放了,用嘴巴吼一声得了,你说了算,我投你一票,看他们烂ng劲,一边穷乐去。“
    “投啥投?”陈卫军瞪着眼,也不买杨磊的账。
    “嗬,今个儿咋了,都中邪了,全不知趣了。”杨磊站起来,拍拍屁股,“得,我拍我自己的马屁,咱各走各的,四个人四条路,谁也别迁就谁,谁也不生谁的气。”
    “他妈的,你敢?牛犊子不听话,我往你鼻子上拴一根草绳子。”陈卫军扯住杨磊的雨披,把他拉回到了地上,伸出巴掌,叉开五指,勾回了大拇指,看了看,又放到杨磊眼皮底下晃了晃,问,“狼头儿咋说的,四个指头,一个拳头,都忘了?”
    “对,对,你们究竟要啥,等于4 的,还是大于4 的?”杨磊帮着腔,扬着头,冲着两个背影数落着,“全队人马就你俩绝顶聪明,咋搞的,全聪明到沟子上了,小学生的算术都不懂。”
    两个人还是不吭声,也不挪步。
    “不管往哪走,只有一个目的,安全按时到达目的地,你们谁能给我保证做到这一点,立下军令状来,给我前面带路。”陈卫军很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令。
    何健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很不乐意地坐到了地上,可还是嘟着嘴不吭声。
    那唇本来就肉肉的,厚厚的,现在一上翘都能挂住油瓶子了。他不要杨磊递过来的牛肉干,正憋着一肚子的气呢,胃都撑胀了。
    姬文魁不但不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都挨紧藤墙了,背朝着三个队友一屁股坐下,非得“面壁三日图破壁”不可。平时就他文气,啥事都好商量,可现在倔起来锈死了,谁也别想开他的窍。立就立,带路就带路,就算他一个人也要往西南走。他掏出地图、gps 和指北针,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小诸葛,你厉害,一撒娇,全依了你。”走了十几分钟,杨磊还叨叨个没完。
    “谁依谁?”姬文魁紧跟在后面,没好气地问。
    “到底是聪明绝顶的小诸葛,有办法啊,叫你吃东西,不吃,还一个劲地往藤蔓墙壁跑,队长大人怕你绝食,怕你撞墙,只好依了你。”
    “我跑?”姬文魁说,“我是讨厌杨三牛哞哞叫,走远一点清静了。”
    “哟,板子又打到了我的沟子上,你真能啊。”杨磊呛了一句姬文魁,对着前面的那位噪喳开了,“九头鸟,你行,高风亮节,受了委屈不计较,主动担当尖刀兵,回国后有一个一等功,我坚决让给你。”
    “去,你自个儿抱回家睡觉去。”何健头也不回,很不客气地回击道。这世道一等功是啥玩意儿,那是拿命换的。他转了转右手腕,看了看红线,心想,才两天的比赛就搞了我三次“九死一生”,现在只剩最后24小时了,你他妈的杨三牛好话不说,反而放了一肚子臭屁,这不诅咒我吗,丫的,诅咒你自个儿去吧。
    走出林子,到了水渠边。
    这是一条小水渠,不到1宽,沟里沟坎的小草才到膝盖高,很柔软,可能是长在湿地的原因,特别青翠,虽然已是初秋,暮风摇拽时依旧娇嫩欲滴。透过草叶子的缝隙,缓缓的水流不晶亮,但很清澈,虽然流量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层,但令视觉润滑如缎,似乎只能是纤纤细手才具有触摸熨烫的权力,生怕这双武夫之掌太粗糙,不小心会撕拉出几根蚕丝。这两天遇上的水渠不少,都是两三米宽的,水流很急,即使养着水草也是稀稀疏疏的几撮,加上有假设敌追赶,哪来这般悠闲雅致的情趣。
    这一段水渠呈南北走向,比较直,一眼望去就像一条流动的青蛇蜿蜒在树林间,招惹着心情也渐渐蜿蜒流淌。两旁的树很高很大,枝繁叶茂,但还是将天空露出了窄窄的一线。刚下了一阵子滂沱大雨,把天空洗成了碧蓝,没有太阳,没有白云,可青一色的感觉反而更好,特清纯,特养眼,特爽快。
    水渠位于i 点的相反方向,一般情况下不会布置假设敌。再看坎子上的小草也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根据这一推测,他们决定走在坎子上,到了208 线小土公路再看情况。
    果然,这一路走得很顺利,连个假设敌的影子都没见着,脚下的路也好走,很快的他们来到了208 线,太运气了,这段公路基本呈直线型,可偏在这里打了两个弯折。巡逻的吉普车消失在拐弯角时,他们飞快地穿过了公路进到了路东的林子,上到另一条水渠。这条水渠很好,从208 线打了个2 ㎞长的斜线,一直连接到了l14 林斑线。
    这一路也很顺利,按预测的进行着,半个小时完成了水渠边的行军。现在,他们站到了l14 的路南,i 点在路的北面,也就是说,不管从哪一截走都要越过l14 线才能进到i 点。他们探头一看,路上像是洒了一串冰糖葫芦,50 间隔就有一个假设敌。路北有一块2多高的小高地,停着一辆吉普,一个假设敌站在车顶,胸前挂着枪,面朝南面,居高临下了望着。
    又是车,又是密集的岗哨,森严壁垒,要想从这里越过公路很不现实。四个人撤回到了森林,商量突围方案。可谁也想不出个道道,除非是风是云插翅而过。
    “九头鸟,现在就你有这个本事了。”杨磊靠在树干懒洋洋地挖苦道。有两个智者在,他费了力也是白费,可也不能啥都不干,要不憋死了,发几句牢马蚤,感慨上几句,心里舒服了才行,“唉,变成水也行,刷刷刷就流过去了。”
    水?
    何健一听,心里豁地一亮,想到了刚才走过的小水渠,赶忙掏出地图一看,距此半公里外有一条河流穿过了l14 林斑线。水能流过去,肯定有桥。不过那条水流是向着h 点北面去的,他们在进h 点时经过了,河面较宽,河流很急,从假设敌布防情况推测,桥面肯定有人守着,想从桥洞下过也不现实。不过,再往东南去,距此15 ㎞处标着一条小水系,也是穿过l14 线的,应该有过水桥洞,不妨可以上那里看看。陈卫军一听,分析得有道理,姬文魁也点头称是,不过,窄窄的一溜儿,浅浅的一潭子,桥洞能有多大,人能钻进去吗?这话也有道理,陈卫军点了点头,让大家再考虑考虑。
    “左也是,右也对,左右逢圆刘三桂。”杨磊接着陈卫军的话讽刺了一句,这路到底还走不走?
    “啥啥啥?”陈卫军没听懂,抬起头来问道。
    “快快快,又磨走了3 分钟。”杨磊不回答,只是看着时间催出发。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说不定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偏偏运气上了。杨磊也在一边嚷着,试一把,咱中国二队向来幸运星高照,啥事都能逢凶化吉。
    游过大河,向着东北斜插了1 ㎞多的林子,挪过一片草地,到了l14 林斑线。
    这里也有条水沟,因为路对面也是草地,视野比较开阔,阳光也充足,比较刚才走过的那条小水渠,这里的草叶子要高得多,下半部分的杆子已经开始发黄。
    这段路面仍然森严壁垒,仍然是间隔50 站着一个假设敌。
    6 ㎞长的路面,50 一哨,光一条路就要投下多少假设敌?杨磊掰指一算,将近八分之一的假设敌投到了这里。看来这回假设敌铁了心,非把中国二队拦在路南不可。
    让狼崽子失望的是,小水沟的水实在太少了,浅浅的一小摊儿,路面没有桥,自然谈不上可供人通行的桥洞。总之这里也是难越的天堑。现在糟糕的是,这一片全是茅草地,近2 ㎞宽,1 ㎞长。若想往东面走走再穿越林斑线就要绕一个大圈子,必须绕过草地进到南面的林子才行,这样就要打上一大截的回头路。就算是很顺利到达i 点,这一绕,原来的25 ㎞变成了7 ㎞之多。况且,按现在的布防情况看,就算他们到了i 点近旁也是过不去l14 林斑线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1小时15分了。
    何健越想越不是滋味,整个脸埋在了地面。他郁闷透了,到了关键时刻就犯倒霉。平时训练偷鸡不着蚀把米也罢了,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现在呢,要不是自己提出上这里看看,游过河来就直接向着东面穿插在林子里了,这样起码少走2 ㎞的回头路,要是不出意外时间基本来得及。
    丫的,这回把中国二队彻底拖跨了。
    陈卫军发出了绕道的命令。
    何健恼火得很,心里好窝囊,伸出81-1捅了一把被草丛遮掩着的路坎子,传来嗵的一响,吓了一跳。好在这个地方有一股淙淙的水流声,虽然不是很响,但遮盖了声音的传播。正准备回撤,他突发奇想,枪管子与泥土碰撞,而且是湿度很大的泥土,不该发出这种响声。是石头,还是……他的心里一颤,一个念头闪过,趁假设敌背过身去时爬近坎边,轻轻拨拉着草杆子。他愣了,怀疑是否看错了,路下面竟然埋了一根水泥涵管,有个60㎝的直径。
    西北狼钻北极熊洞,容易。
    哈哈,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欧块摊烙下大馅饼,就等着中国二队张大嘴巴。
    丫的,这回贼对了!要不是路上站着红肩章,他非得雀跃欢叫,爽爽地蹦上几蹦。
    屁话!他立马嘲笑开了自己,要是没有红肩章还用钻小涵洞?丫的,大摇大摆从路上走过去就是了。
    这段路特宽,约有30 之多,路那边的地形不利于隐蔽,草杆子全被割掉了,只留下半尺高的根茬儿,从路边到森林约有百十米的开阔地。这样的地理环境迫使四个人必须紧挨着爬涵管,钻出涵管时,四个人的间隔必须打一个“短平快”,在敌人发现前全部人马进到开阔地,否则就惨了,留在里头的人只有乖乖地束手就擒。不过,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行。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天给中国二队发送了一张冒险的通行证,无疑就是鼓励他们果断地豁出去。
    钻!
    狼崽子全一个心思。
    何健是尖刀兵,啥时候都是走在第一个的。等不及队长下达命令,他就解下背囊拖在了右手,率先爬了进去。才进去小半个身子,一股恶心涌了上来,胃里翻搅开了,异常的臭味摁得鼻子不敢吸气。他的心一颤,不敢往里爬了,这才钻进小半个身子,要是四个人全进来了还不把人憋死?如此狭长的空间想爬得快一点也不行,况且还拖着70多斤重的背囊。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可就是有一种恐怖感。他也说不清什么原因,越待越害怕,终于速速地退了出来。
    命搭上了,这武也比不成了。大家都这么想着,可谁也不吭声,不问里头的情况,不提是否再试试,也不说回撤,全趴在洞口呆愣着,神情各异,姿势各异,只有心情是一样的沮丧无比。何健更不是滋味。他是第一个尝桃者。他说不能吃,那就是不能吃。可实际上他只是咬了第一口,还没好好地咀嚼呢。
    这种武断会带来怎样的后悔之心?
    要是超时,对个人来说不过是经历了一次罚分,不过是失去个立功的机会,而生命只有一次,但对国家和军队来说,是失去了荣誉、自尊、强大的一次展示机会,每一次也都是唯一。对中国人来说,个人的唯一,国家的唯一,这是完全不能等同而论的。中国军队自古就有一个说法战无不胜。现在叫得更厉害首战用我,恶战用我,用我必胜。当然,取胜的事不是叫得响就能兑现的。但对中国军人来说,只有唯一的责任,豁出命去兑现,否则国人会说,早知把命看得至高而上,当这个兵干什么,出国比武干什么,把位置让出来,13亿找不出八位国家至上、荣誉至上的勇士?俗话说占着茅坑不拉屎,提上裤腰滚一边。美利坚教育军人,生命对自己来说只有一次,对国家来说只是个数字。所以美军首先要学会的是贴着护身符,会说各种投降保命的术语。但中国军人很简单,挂着光荣弹上前线,至死不当俘虏。这是东方人认定的气节。当然,今天这事,除了他们四个人谁也不会知道,因为害怕,因为贪生,他们挨了一次被捕或超时的罚分。
    就今天的怯弱他们可以缄默,但无法预料,在生命旅程里会不会成为一个阴影鬼魂似地跟随自己。
    假设敌守候得累了,一屁股坐到了路中间,耸了耸红肩章,朝着东西两面的同伴打了个招呼,掏出“伏特加”咕咚了两口,抱着枪眯上了。陈卫军一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定决心,钻!他伸出手去,三位立即把手掌叠放了上去。
    这个动作从来都是在吼声中完成的,现在这无言的默契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其他东西,比如蛇啊蝎子类的。姬文魁多了个心眼,抽出工兵锹递给何健。大家把背囊拴在了腿上,以便腾出手来爬行和对付突发事件。
    洞的两端长着茅草,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涵管里的淤泥堆积了十几公分厚,黑黑的,黏糊糊的,一搅拌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西北狼再精瘦也是180的汉子,骨架子缩水不了,加上四只鼓鼓的背囊,一串儿进去接成了一条长龙。
    涵管里的透风性能本来就很差,现在一搅拌一堵塞,空气更加混浊了,憋得胸腔发闷,要把头抬起来才能呼吸。清脆的淙淙流水声在管子里头是发闷的,轰鸣得令耳膜嗡嗡发颤……大家心里都有说不出味儿的怪念头,可另一个想法始终占着上风爬,一直往前爬!
    贴紧在路坎边不敢稍动一动,等到人马全出了涵管,四个人一齐站了起来,扛上背囊向着森林猛冲。这家伙够冒险,光天化日下,在距离敌人十几米的地方出现,简直是老鼠舔猫屁股。宁静的原野立刻噪喳了起来,枪声,喊叫声,追击的脚步声,轰轰地混成了一团。
    摆脱了追击,四个人汇合在了一起。大家一商量,时间不允许绕道,只能朝着东南穿插。从地图看,这一带有大片的茅草地。姬文魁提出丢卒保车,先让一个人走在前面,侦察一下敌包围圈在哪,尽量引走敌人。直白地说,牺牲一个,保全三位。丢卒保车是中国棋艺之一,碰到被动的时候,高明的棋手则采取这种方式,不计较一子的得失,为的是全盘皆胜。古人的方法跟“九头鸟2 号”没什么两样。杨磊想起了在舰艇上提出的行动方案,禁不住摸了一把何健的脑袋,叫道“喔哟,鸟脑袋厉害,跟古人一样。”
    被罚一张条子与被罚四张条子,这笔帐再傻的人都算计得出来。大家举双手通过了这个建议。到目前为止,中国二队没有一个人丢过分。话说回来,谁都不想丢分,谁都想创下未被抓捕的奇迹。狼崽子一开始不曾有过这个野心,可三分之二的赛程下来竟呼呼地顺利,悄悄然的想法也就上来了。两位智者都提出了这一建议,但说实话,他们谁也不想把自己当成诱饵眼睁睁地叫北极熊撕咬。
    “我当卒吧。”当然,这也不是杨磊的心里话,他也不想揽这倒霉活,可还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队长队长,一个队的核心人物,不能牺牲;小诸葛脚疼,跑不快,不能送死去;九头鸟嘛,动作利索手脚快,方向感强,脑袋灵活,小聪明多……”
    “喂,你不是抬举我吧?”何健一听光说他的好话,就是没有实质性的下文,不耐烦地打断了杨磊的话。
    “你是什么人物,咱要抬,也抬队长大人。”杨磊眯着眼睛,笑呵呵地拍了一把何健的背囊,“这两天一直是你打前站,辛苦了,有句话这么说,跪倒了不在乎一拜……”
    “你叫我继续辛苦……”何健嘣地放下背囊,“丫的老子不干了。”
    “这不,我就说了嘛,替你干了。”杨磊笑呵呵的,转而对着陈卫军,把话说得大义凛然,“队长,我赶不上九头鸟,他贼啊,不过没关系,牺牲我一人,只要卡列夫。”
    陈卫军咽下了一口干粮,顺手一挥,说了句“老规矩,各尽所能,准备出发。”
    何健挪了挪肉嘟嘟的唇,第一个站了起来,拖过杨磊的背囊,掏出自己的物品往里头放着。
    “干啥干啥,想压死我?”杨磊瞪着眼嚷嚷着。这两天着实把他压怕了,活得跟毛驴子没啥两样。第一夜找点,四个点不知道啥模样儿,光是背上小诸葛的装备赶路了。第二夜侦察敌情,没见敌情,背上超级幸运星的装备赶路了。现在马上就要进入第三夜,他又得背上九头鸟的了。中国队出国参赛的10位队员,他的个头最矮小,身体最瘦弱,连160 的教练提他的名字时都爱说那个又瘦又小的,可一比赛怎么就他倒霉,没人扛他的装备,光是他把队友们的东西轮流背了个遍。他一把拉过自己的背囊吼叫道“go去,小样儿欠涮!”
    何健不吭声,仍然嘟着个嘴搬运着。陈卫军的两条腿伤痕累累,浸泡了雨水、汗水的迷彩裤硬绑绑的,一迈步就把肌肉摩擦得生疼。姬文魁的脚踝骨扭伤了,那疼可是钻心的,自然不用说了,当然不好往他俩身上加码了。他一个劲地往杨磊的背囊猛塞,连臭袜都不放过,81-1也挂到了杨磊的胸前。
    中国人有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现在到了东欧,要说另一句话了舍不了狼崽子套不了北极熊。
    唉,只能舍他这个狼崽子了。不过,他情愿是颗丢出去的卒子,也不愿意成为肉体动物被北极熊活吞。当然,他期望的是,侥幸一回,从熊掌缝里脱险。现在想来没别的法子,只有轻装上阵,逃跑起来方便一点。
    枪声一响,三个狼崽子躲在草丛里不敢稍动一下,生怕草杆子一晃整个儿暴露了。但,很快地,枪声远去了,天籁间恢复了宁静。大家还是不敢动一动,心里没底,不知道还有没有埋伏,不知道何健被抓了没有。不管怎么说,总得等到何健来了一起走。
    “就当休息了。”陈卫军说,“5 分钟,最多10分钟,要是等不上人我们就走。”
    “这么大的草丛九头鸟怎么找回来?”姬文魁坐在地上,揉着脚踝骨。
    “我招魂去。”杨磊想了想,说。
    “把背囊撂下。”陈卫军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回头又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绕回来,我们俩拿不了这么重的。”
    杨磊钻进了草丛,割下一把茅草遮盖着探出头去。草尖活像一片青绿的湖面微微起伏,枪声已经消失,除了静,还是静,静得能听见鼻孔里发出的丝丝呼吸。
    他妈的九头鸟,跑哪去了。
    看不见人影子,杨磊急得很,连头都不敢乱扭,拿着望远镜直视响过枪声的方向,那是南面。他们要走的是东南。九头鸟把敌人引走,是为了给队友让出一条通途。
    10分钟一晃就过了。杨磊很不甘心地举起小望远镜,发誓就看2 秒钟,要是再没影子就把九头鸟留下喂狗熊了。也许是毒誓起了作用,他竟然看见了一小点流动的草垛儿,眨了眨眼睛,终于坚信,草垛儿确是向着这边游来,像蚊虫,像蜻蜓,像蝴蝶……模样儿越游越大,越游越清晰。
    也用草杆子遮掩着啊?跟自己一个德性,还会是谁?他赶忙喊开了布谷。不出所料,那边也回应开了布谷。哈哈,九头鸟,总算把你的魂招回来了。嗬,岂止是魂,连人一窝端了。他越想越得意,晃着脑袋,摇动着草杆子,继续布谷着。
    何健拨开草杆子跑了过来,顾不得问及另外两位,顾不得介绍情况,喊着快快快通过草地,假设敌就要追过来了。说罢,他折向了东南,继续充当起了尖刀兵。杨磊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健那扁扁的背囊影子就淹没在了草丛里,没了踪影。
    苕子!
    杨磊冲着那个方向呸了声,没法子,继续倒霉吧,还得背着九头鸟的装备赶路。
    这里的林子都是小块儿的,穿行了几百米又到了茅草地。这片草地约有半公里之宽。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决定直线穿越草地,从西北插到东南,然后再插上半公里森林,就可以进入安全区了。
    这里的草仍然很高,齐胸高了,也很密。何健仍然与队友拉开距离走在前面刺探情况。三分之二的路下来时,三个狼崽子的身后响起了枪声。太出乎意料了。
    这回假设敌学聪明了,埋伏在草丛里放过了何健,等到后面的三位走过去了才放枪,只放了一发子弹,没呐喊声,也不跳跃起来抓人。
    呵呵,看来是放长线钓大鱼。
    根据判断,身后只有一位埋伏者,旨在通风报信,绝不敢抓捕,毕竟他们人多。他们赶快蹲下割下一把草,遮住脸面探头观察前方,只见百十米远的草丛一线儿都在摇晃,像潮水一样涌向他们,可就没见到脑袋,看来都躬着腰跑着呢。
    “苕子。”杨磊说,“小样儿欠涮。”
    “不管他们了。”陈卫军果断地说,“从南面迂回。”
    突破包围圈,他们进入了树林,走了不太远又是一片草地。
    刚才的两块草地全有假设敌埋伏着。现在一见草地,大家的心里发怵了。这块草地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南面邻接到l14 林斑线,北面一直过了109 线大土公路还在继续北延。若从北面绕,那是不现实的,一绕就是五六公里。若从南面走,路倒是不长,可得经过l14 线,那上面布满了假设敌,谁敢从那绕啊。
    只有继续斜线直插。
    茅草不是很高,只到胯部。这样也好,双方都暴露在外,总比一方藏掖着守株待兔的好。一出森林就下起了小雨。很好,行走者不方便,隐蔽者也不会太舒服,这样更利于躲避的一方。他们更有信心了。
    这一斜线走得很顺利,没见风吹草动,身后也没有打冷枪的,他们很快地穿插到了东南角,再有个十几米就能出茅草地进入林子。哈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杨磊一看胜利在望,高兴极了,边说边手舞足蹈,手臂向右上方一挥,手里的“娃哈哈”跟着舞开了。
    “哎哟!”姬文魁叫了一声,左手捂住了左眼。
    “喔哟,都说后脑勺不长眼,脑壳前怎么也不长眼?”杨磊明明感觉到瓶子打着了人,回头一看还故作惊讶,一脸心疼,停下脚来执意要看姬文魁的眼睛。
    姬文魁一挥手,很不高兴,揉着眼睛不说话。草地本来就潮湿得很,被雨一渗,泥土又绵又软又打滑,他正低头看着路,生怕不小心崴着脚踝,谁知道好端端的突然眼前就划过来一道晶亮,他吓得猛一抬头,来不及反应,瓶子哗地砸到了左眼。矿泉水还有大半瓶子水,就杨三牛那兴奋一甩,多少公斤的力度啊?脚弄坏了,一落地就疼,这会儿也不知道眼睛被打肿了没有,反正疼得很,肿疼,从眼皮到眼珠子全是这种感觉,张不开眼睛,瞅不远去,左面的视线花花的一片。
    杨磊不认错,反而怪姬文魁走路不长眼,不多看着点。姬文魁更不高兴了,走得好端端的谁会料到有人发牛疯,莫名其妙往他脸上砸了个“大馅饼”。
    “红肩章!”何健突然来了一声喊叫。
    两个贫嘴者扭头一看,何健没了影子,紧跟着陈卫军像个土地爷呼地往下一落,也不见了影子。姬文魁顾不得眼疼脚疼,不敢往东南去了,立马朝着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杨磊愣了一下,看到地底下刷地立起了两个红肩章,全身湿漉漉的,哒哒地滴着水珠。他明白了过来,茅草地与森林之间有一个路沟,假设敌就卧在那儿专等着他们下饺子。现在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难保,他顾不得了,竞赛规定不让反抗,能有啥能耐打捞下成饺子的两位战友?
    瞅着姬文魁的背影,杨磊跟着猛跑。很快的一个假设敌追了上来,跟得很近。
    他感觉着对方的手够到了他的身后,背囊一紧一松的,绝对是被摸上了一把又无法抓住,因为九头鸟的装备还在他这里,把背囊塞得鼓鼓的,没一点松懈的部分。
    可他也明显感觉到逃跑的速度在放慢。背脊上的负重百十斤了,又经过了两天两夜的体力消耗,他已黔驴技穷,再也无法跑过徒手的红肩章。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唉,不如不跑了,跑了也一个下场,可又有些不甘心。终于有一股拉力迫使他停住了双脚。背囊被拉住了,雨衣的帽子被揪得滑落了,一股呵气触摸到了他的脖子,热哄哄的,暖痒痒的。这种感觉告诉他,对方抱住了背囊。偏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条水渠,仅两步之遥。这是条南北走向的大水渠,很宽,有十几米了,水质混浊,无法知道深浅,路沟的水就是流向这里的。他懊丧透了。倒霉,再跑快一点在这里下成饺子也好啊。都怪九头鸟把东西塞满了他的背囊,要是稍稍减轻点负载,两步路算啥,他早就跳下水渠跟假设敌道哱哱了。他生气得很,猛地一甩身体,想交了罚分条快快赶路。可就这一回头,背囊随身体一甩而来的惯性把假设敌放倒在了地上。
    可能摔得不轻,或者是跑过来增援的红肩章已经追到了近旁,那位老兄揉着屁股侧躺着不起来,光瞅着猎物呵呵傻笑。杨磊来不及思索,猛地转过身,跨出两步,纵身一滑下到了水里。漫到胸脯的水流泛着一股浮力,托起脚板儿推着他往下游去。到了岸边,回头一看,红肩章站在对岸向着他频频招手。他乐了,可也生气得很,心想我傻冒了不成,智商就这么低吗,你一招手我会游回去跟你相会?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偏又摊上了不服输的个性,学着红肩章的动作,五指往里勾了几下,嘴里不停地叫着来啊来啊,看人家没有下水的意思,只好说了声小样儿欠涮,做了个飞吻,转身钻进了林子。
    走了一小段路,进到了一片草木较为茂密的地方,有些累了,他决定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但也不敢坐下,背囊太重,一坐就站不起来了,只好站着,侧靠着树干闭着眼睛。
    嘿嘿,祸兮福兮。
    刚才的事越想越乐,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窜过,全是歪打正着。哈哈!
    要不是打疼了姬文魁的眼睛,他肯定跟着下成了饺子。要不是何健的装备把他的背囊塞得鼓鼓的,假设敌早就抓住了背囊。要不是背囊太重,转身的惯性把假设敌甩到了地上……呵呵,当然还有上苍相助,偏偏这时横给了他一条大水渠。
    距离i 点只有1 ㎞了。林子不是很密,没沟没坑,比较平坦。路一好走就担心开了假设敌,他只好不断地改变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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