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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块拼图,但他完成了。
    有时,他在夜里醒来,看着蜷缩在他身边安眠的她,他会掐自己一把,好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当然,这样的傻气举动,他不可能让她知情。
    结婚之后,两人的工作依旧。
    孟喜儿的布艺店开到七点半,大半都比他早到家。
    他们的晚餐时间通常是从九点开始,她不是善于厨艺的人,对于厨房的油烟味也颇排斥。但他喜欢在家里吃饭,所以她便愿意每晚下厨。
    这一日,韩德生因为觉得助理郑仁雄对于新接手企业裁员案的判断有偏差,因此要他自行找出问题症结,早早地便交出公事下了班。
    晚上八点,他的车便已驶入了大楼停车场。
    停好车,他迫不及待地冲进电梯。
    她看到他这么早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常说他害她晚餐吃得太晚,结婚才没多久,她便胖了半公斤。他则爱戏谑她的睡前运动做得不够积极,他非常乐意配合,而这样的对话,通常会消失在彼此双唇间。
    韩德生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被自己含笑的双眼弄到尴尬,连忙别开眼。
    他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推开门。
    一片冷寂的空气朝他扑来,屋内一片闇黑。
    她还没回来……他黑眸里的光霎时熄灭,火热的心在瞬间凝结。
    打亮灯,光线照在窗帘间,杏黄铯的色调温暖了室内。他褪去外套,坐入沙发,屋内只有他的呼吸声包围着他。
    他用力地呼吸,好在这片无声空间里制造出一点声响。盯着墙上的透明时钟,他怎么样也想不起之前一个人生活时该是什么情境。
    他的拳头愈握愈紧,眉宇间的深长痕迹深长得像在愤怒,等到他发现自己咬痛了牙根时,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吼,蓦站起身。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他一个人生活了三十多年,和她结婚才两个月,不是吗?
    他倒入沙发里,一身疲惫乘机涌上,超过六个小时不曾进食的肚子也开始发出抗议,可他不想动。
    他想拨电话给她,但他忍住了,继续闭着眼等待。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人,如果她像他的父母一样突然消失的话……
    一阵冷颤忽而袭过他的全身,他握紧拳头,不许自己再细想。
    “你回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声音劈入他的意识时,他倏坐起身,蓦睁开眼。
    孟喜儿笑着跃进韩德生的怀里。
    “天要下红雨喽,你居然比我还早回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在他额间那抹拧皱印下一个吻。
    这一回,他眉宇间的拧皱没有因此变得平缓。
    “今天怎么这么晚?”
    “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喔。有家咖啡厅的窗帘、桌巾、抱枕都交给我们包办,他们挑选了好几块欧洲刺绣蕾丝布,老板家境富裕,装潢起来不计成本呢。”她眼睛亮晶晶,笑得很开心。
    “嗯。”他抚着她的脸,心里的焦躁因为她的出现而渐渐淡去。
    她正在他怀里,笑着说她今天在工作上发生的事情。她或者不会每日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但她也绝对不会突然消失的。
    韩德生吻住她的唇,大掌急切地在她身上寻求着她的柔软。
    她挡不住他的热情,躺在沙发间,由着他卸去她的衣裳,在他灵活得不可思议的指间之下,她低喘着想索求得更多,也拱起身让他贪求得更加放肆。
    他吮触她身子的动作较之平时激烈,她有些疼,抚住他的脸庞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覆住她那对清明黑眸,不许她看。
    火唇沿着她的颈间滑下,半迫着她背过身趴在沙发间,丝烫舌尖顺着她雪白后背滑动,指尖则在她身前拨弄着她每一寸柔软……
    绝蜷之后,他吻着她的泪水,她则无力动弹地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她完全依附着他的戚觉。
    好半天时间,孟喜儿都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轻啄着她的唇,吮着吮着又想要深入时,她双颊绯红地瞅他一眼。
    “不许,我不想累到明天上班时还无力。”
    “我倒是很期待你无力求饶的模样。”他灼热的眼锁住她的眼。
    她用手遮住他露骨的眼神,免得自己又受他影响。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
    她放下手,瞪他一眼,连忙抓过一件衣服套上。“怎么不先吃呢?现在十点了,你这样子会把肠胃弄坏的。就算不想出去吃东西,家里也有泡面可以先填填肚子。”
    “我不吃泡面。”
    “泡面很美味啊,以前我妈妈不许我们吃,我和我妹可是朝思暮想得紧呢!”孟喜儿笑着想起那段和妹妹躲在便利商店偷吃泡面的嘴馋情景。
    韩德生没有笑,抚着她的发丝,黑眸放空地看着前方。
    “我刚开始工作时,为了要存钱而住在郊区,附近连间便利商店都没有,而泡面是最不用费心的方便食物,所以我曾经连续吃过一个星期的泡面。之后,我就不太吃了。”他说得面无表情,像是那段回忆与他无关。
    孟喜儿胸口一拧,抚着他眉宇间那道皱痕。想起他曾经抱着公事,皱眉在深夜里以泡面当成正餐果腹的情形,她就不舍。
    “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她起身穿衣,想着待会要为他煮些什么。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为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下厨,她会不以为然的。没想到喜欢了,什么事竟也变得不勉强了。爱情,不就是一种互相妥协吗?
    “成功才有资格对自己好。”韩德生搂住她的腰,又拉近了两人距离。
    “身体不好了,什么成功也枉然。”她一本正经地交代着。
    “总之,我成功了,这才是重点。”他很坚持。
    “总之,以后不准再那样对待自己了。”她更坚持。
    “你不会让我变成那样的。”他俯首吻住她的拧眉,笑着说道。
    “我以后不买泡面了。”
    “我没限制你吃。”
    “但我看到泡面会心疼,要我怎么吃得下去。以后我会买吐司、火腿、起司,你如果先回家,记得先吃一份,懂吗?”孟喜儿张开双臂,紧抱着他的腰,仰头对他笑着。“快点说你想吃什么,我脑子里的菜单很有限。”
    “吃面。”
    “我去冲个澡,马上煮给你吃。”她抱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朝着浴室飞奔而去。
    韩德生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他的脸颊肌肉紧绷着,他才发现了自己又紧咬着牙根了。
    他强迫自己放松肌肉,因为他的理智很清楚,他不该被儿时的不安全感所影响。她爱他,绝对不会一声不响地离他远去。
    绝对不会!
    /
    结婚五个月,孟喜儿深深地以为当两人都觉得幸福时,幸福就会加倍用力地拥抱着两人。
    看到刚硬、漠然的他,因为她而变得柔软;看着他愈来愈知道什么叫作开心,她比他还高兴。
    虽然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虽然她发现自己考量事情的第一顺位,开始从自己变成了韩德生。但只要一想到他之前曾吃过那么多苦,她便会忍不住想对他多加补偿,即便那些苦难并不是她所造成的。
    只要他在婚姻里感觉幸福,那么她将自己摆在第二位并没有关系。反正,她仍然拥有着她最爱的工作,不是吗?
    这一晚,提前下班的孟喜儿提着一大袋食材回到家里。韩德生说他们今天结案,可以提前回家和她吃饭。
    她做不来什么大菜,而他哪种美食没吃过?他喜欢的,不过就是两个人一起用餐的感觉罢了。
    简单地煮了四道菜、一个汤,拌了一盅沙拉后,她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上一袭白色及膝t恤,抱着一本女性杂志窝进沙发里。
    杂志里有个单元正好提到安全期的算法,她突然想起这几天都忘了吃避孕药。
    无所谓吧,反正,韩德生从没忘记戴保险套。
    他喜欢孩子吗?她不是很清楚,相拥谈心时,他会说他儿时在育幼院的生活、说他的工作,但他从来没提过孩子。
    她猜想他对孩子没兴趣。毕竟一个家里装渍冰冷、性好安静且对餐厅里的孩童喧哗,总是回以皱眉的男人,应当对孩子敬谢不敏吧。
    可她是喜欢孩子的,喜欢孩子软软的身体,喜欢孩子格格格的铃铛笑声,喜欢孩子让一个家真正成为家的感觉。她对家庭的设定,一定要有个孩子,最好是一对姐妹,能像她和妹妹一样分享任何事。
    况且,就算他再不喜欢孩子,她也认为他会为她改变的,因为他在意她、比谁都希望她快乐啊。
    孟喜儿对着杂志满足地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聿运。
    妈妈一辈子都在冀望着爸爸终一天能停止外遇,可是这个愿望却终止于爸爸心肌梗塞死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为止。那样遍体鳞伤的爱情,曾经让她胆寒过,直到韩德生强势地出现,改变了一切。
    孟喜儿抬头看着墙上时钟。
    八点了,他还没回来。
    唉,还说什么会提前回来,八成是又被工作缠上身了,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以前没有她在身边,他必然是不分日夜的工作吧。他喜欢掌握、喜欢成功、那种在事情没解决前绝对不放松的特质,是优点也是缺点哪。
    孟喜儿端出生菜沙拉吃了一半后,从包包里拿出行事历。
    下下个星期是她的生日,而她下个月要到法兰克福参加布艺展。
    参展的事,就等到出发前一个星期再告诉他吧。否则,生性有些大男人,偏偏黏她的举动却又很孩子气的韩德生一定会不高兴。
    孟喜儿揉揉眼睛,觉得有些困,闭上眼搂住抱枕,才在沙发上躺平,便睡着了。
    她睡得沉,连韩德生开门到家都没发现。
    “我……”
    韩德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注视着她酣睡身影,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即便结婚已有一段时间,但每看到她在为他等门,仍然让他怀疑这一切只是场美梦。
    他上前打横抱起她,并藉着拥抱让自己安心。
    孟喜儿被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搂着他的脖子,她把脸埋入他的胸膛里,娇憨地问“几点了?”
    “十点。”
    “怎么这么晚了?你不是说会早点回来吃晚餐吗?”她讶异地眨着眼,踢着腿,暗示他放她下来。
    “上回接手的企业裁员方案,因为案主内部出现一些意见,所以要延长结案时间,我先要确定状况之后,才能继续解决。等我想起该打电话给你时,已经九点钟,我也差不多准备要离开了。”
    “吃饭了吗?”她最关心这件事。
    “开会时吃了汉堡。”
    “那陪我吃饭。”她搂着他的手臂往厨房走。
    “你还没吃……”韩德生看着一桌的饭菜,眉头先皱了起来。
    “我吃了一些沙拉,我比你会照顾身体。”她戳戳他的眉心。
    “再帮我添碗饭吧。”她特别为他做的菜,他怎么舍得不吃。
    “好。”她笑着为他添了半碗饭,希望他可以多吃点青菜。
    “这阵子会比较忙。两个礼拜后,就可以轻松一点。到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去度个长假。”
    “喔。”她应了一声,对着象印电子锅皱了下眉头。
    他案子没结束前,每周几乎就是九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这种时候,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的两小时及早上起床后的一个钟头。
    她不是要埋怨,因为在她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了。只是,她难免也会感到疑惑。
    疑惑他为何在婚后还能如鱼得水地游定在婚姻与工作间,而她却好像开始把照顾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并将出国次数由两个月一次,改为三个月一次……
    “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韩德生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喜欢这种将她整个人全揽入怀里的感觉。
    她惊吓了一下,端着碗在他怀里转过身。
    “你不高兴我工作这么忙碌吗?听着,等我后年升上副董事……”他皱着眉,认真地想对她解释。
    “停,我知道你的工作对你有多重要。我没说话,只是饿到没力气而已。”孟喜儿可怜兮兮地把脸倒在他的肩膀上,不想他被她的情绪干扰。
    韩德生一听,急忙接过她的碗,大跨步地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塞了筷子到她手里,命令道“快吃。”
    孟喜儿看到他一脸担心模样,马上喂了自己一口饭,心里总是甜的。
    总之,他的事业比较忙,由她多付出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他们是夫妻、他们相爱,这才是婚姻里最要紧的事啊。
    即便韩德生再忙,有些时间还是要硬拨出来的。
    在孟喜儿生日的这一晚,韩德生五点便去接她下班,一起到餐厅去吃她喜欢的龙虾。
    不管高级餐厅一定要正襟危坐的规矩,韩德生要了一处能看到夜景的包厢,让她偎坐在身边,好让他能随时抱着她,也让她能随时笑嘻嘻地喂食他。
    每一道菜都伴随着她的笑语及他的亲吻,每道菜都吃到凉了,可是谁在乎呢?
    孟喜儿注视着扯松了领带,带着笑意的他,忍不住倾身吻了下他的双眉之间。
    他最近不大皱眉了呢,真好!
    韩德生握住她的下巴,回吻着她的唇。
    “抱歉打扰了。”服务生站在门边,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是两位的甜点,主厨特制提拉米苏,祝韩太太生日快乐。”
    “谢谢。”孟喜儿红着脸,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服务生。
    方形提拉米苏摆在他们之间,韩德生插上一根蜡烛要她许愿。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到甚至皱趄眉。
    他支肘托着下颚,注视着她双唇无声地蠕动着,他不自觉地扬起双唇笑着。
    “许完了。”她睁开眼,用力地吹熄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他不相信什么许愿,但他会用尽一切努力让她愿望成真。
    “希望你快乐啊。”她双手仍合十,一本正经地说道。
    韩德生注视着她眉宇间的温柔,一股酸楚直窜上鼻尖,他双眉一皱,极力压抑着情绪。
    从来不曾有人将“他”放在自己之上,包括他那对将他遗弃在育幼院门口的父母也不曾,但她不同。
    韩德生握着她的肩膀,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可他没法子,因为太多的感动掐住了他的喉头。他爱这个女人,爱到胜过自己。他愿意给她所有的一切,并为她遮风蔽雨一生一世。
    孟喜儿抚着他的脸庞,懂得他激动的原因,对他的爱怜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她亲吻着他的眉间,搂着他手臂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韩德生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薄长信封。
    “你不会再办给我一张信用卡,叫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这样很没诚意。”她嘟着唇,拿起信封拍拍他的手臂。
    “打开。”他说,黑眸深深凝视着她。
    孟喜儿打开信封——
    里头是两张到日本的机票,日期正好是她预定出发到法兰克福参展的那天。
    “我……”她咬着唇。
    “我月底不接案子,排了十天的长假,我们可以去补度蜜月,就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饭店。”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孟喜儿牢牢揪着他的衣襟,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她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颈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这个礼物。”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吮着她雪白面颊。
    “我爱你。”她蓦地将脸颊埋入他的颈窝处。
    “我知道。”他回吻着她的发丝,笑着说道“我没试过就只是单纯地旅行,幸好有你陪在身边,否则我应该撑不了两天就会偷跑回来工作……”
    她仰头注视着他,眼里噙着歉意的泪光。
    “我不能去。”她说。
    “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凛,黑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那几天要去法兰克福参加展览,我想说你工作那么忙,不想你不开心,所以才没有先告诉你。”她捧住他的脸庞,急得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我工作再忙,你要出国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韩德生沉声说道,胸口翻滚着不快。
    除了遇见她这事之外,他从来不喜欢任何意外,按照计划行事,他的心才能安定。况且,这是他首次想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好让自己真正地进行一场旅游,没想到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韩德生拉开她的身子,让她坐回原本座位上。
    她咬住唇,倾身握住他的手,他却没有回握一丁点力道。
    “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你认为现在说,我就会比较开心吗?”明知道她隐瞒他的出发点是不想影响他,但他还是觉得难受。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安排旅游当成生日礼物,我真的很感动……”
    “够了,我不想听。”韩德生双眉间蹙出一道长痕,粗声说道。
    孟喜儿瑟缩了下身子,觉得自己像个被他责备的下属。
    “我原本要去九天的,现在改成七天回来。那么我们还是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去日本,日本很近的,这样好不好?”她挤出一抹笑容,不想场面就此僵滞。
    “我不需要你勉强的配合。”
    “我没有勉强,我是很认真地在想方法啊。”
    “我没怪你,因为我也有错,不该没询问过你的意思,便擅自安排了这样的惊喜,造成了你的为难。”他低头看着双手,不想她看到他眼里的受伤。
    他觉得难堪,就像他那年在高中联考时得到了好成绩,兴高采烈地要和育幼院里最关心他课业的院长分享喜悦时,却发现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好表现,能不能让育幼院上报、争取经费的心情一样。
    “看着我说话。”孟喜儿捧住他的脸,突然间灵机一动,双眼发亮了。“还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法兰克福?”
    “工作和娱乐是两码子事。”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我看展需要四天,每天通常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城市里头晃晃。”她愈想愈觉得此计可行,语气也就更加雀跃了。“我去看展的时候,你就自己到处走走……”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替我安排行程。”他不需要谁的同情。
    他的冷淡回应伤了她的心,她揪着他的衣领,红了眼眶。
    “既然不是小孩子,就不要发这种孩子脾气,就当成跟我一起去旅游,不好吗?”她哽咽地说道。
    “我不习惯有人在处理公事时不认真,即便是你也一样。”他放柔了语气,抚着她的脸庞,挤出一抹苦笑。
    没说出口的事实是,他不喜欢被她安排在工作之下的顺位。再者,他不是一个懂得旅游的人。他只知道工作,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况且,在他的人生里,也没多余时间好让他对旅行戚兴趣。
    他想去旅行,只是因为她。若她不能全程相随,那么旅行还有什么意思。
    “那么我尽量早点赶回来,我们再去日本?”她用脸颊抚摩着他的大掌,撒娇般地低语着。
    韩德生低头吻了下她的前额,没有接话。
    与其那么匆促地旅行,不如留在国内,让甫回国的她好好休息一番,岂不更好?
    “切蛋糕吧。”他切了一块提拉米苏,放到她手边。
    孟喜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知道他不愿意再谈,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两人的用意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呢?
    她垂眸掩去泪眼,默默切了一口蛋糕吞入喉间。
    今年生日蛋糕的味道,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第5章
    事后,一切依照原订计划进行,孟喜儿还是前往法兰克福看展。
    她出国的那天,是韩德生送她到机场的。
    他抱了抱她,没多说什么,倒是她频频交代他这几天工作过度,要他答应她一定得去看医生,检查一下他近来明显的食欲不振及容易疲惫,是不是生病了。
    韩德生点头的原因,只是为了要安抚她,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医生。他认为自己不过是累了,多休息几天便会没事的。
    两人在出境处前坐了一小时,直到她催促着他回家休息,拎起皮包往出境处快走离开。
    韩德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为止。
    她七日后就回来了,他不是不能适应。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明明可以相聚,可又不能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他平时工作忙碌,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时间一旦多了出来,只想着要有她陪伴。现在要他一个人过完这个星期,他只觉得脑间一片空白。
    公司规定一年至少得休两次十天以上的长假。以前休假时,他总是先替自己安排了世界各国的研修课程,在保持竞争力的同时,也顺便观察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以期能在日后工作派上用场。
    这一回,她的出差杀个他措手不及,只能在家等待她回来。
    于是,从她出国的那一日起,韩德生每天到健身房两小时,开车到很远的餐厅用餐,可是时间却仍然多得让他瞪着手表发愣。
    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得让人开始恐慌,他于是只愿意待在书房里阅读。因为她在书房沙发间摆了好几个她亲手缝制的抱枕,数量正好环绕着他。
    孟喜儿每晚都会打电话回来,用尽方法帮他安排生活选项。但是,没有她在身边,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随着时间的过去——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韩德生开始失眠。
    第四天,他的助理郑仁雄打电话来告知那一桩延宕了许久的裁员案,案主终于愿意接受“肯恩”的建议,大幅裁员百分之三十,现在只等着他确定最后裁员名单。
    韩德生一接触到公事,马上精神大振,他回电告知他提前回国,可以回公司帮忙。
    重新碰到公事的感觉,让他如获新生。他恢复到没认识她之前的工作时间,每晚都熬夜到两、三点才入睡,有时甚至更晚。
    他用一种让公司同事称之为神的速度处理一切,不料却在她回国的前一天,因为发高烧被送进医院急诊。
    一检查之下,发现他得的是急性肝炎。先前的那些疲惫、食欲不振、腹部胀痛,原来都是身体发出的警讯。
    韩德生躺在病床上,在即将陷入昏睡的前一秒,恐慌地几乎要落泪。他生怕自己就此死去,怕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当孟喜儿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发现他竟能放下心了——因为他相信她会不弃不离的。就算他这么死了,她也会惦记着他的。
    可他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就是让她伤心。所以,他知道他的意志力会战胜病魔,因为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况且,她明天就要回国了啊!
    韩德生一忖及此,这才放心地让自己昏厥过去。
    而韩德生的助理及同事们全都不解,为什么躺在病床上不醒人事的他,看来竟像是面带着微笑一般。
    孟喜儿一下飞机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通关处,等待着盖入境章。
    出关之后,在等待行李的同时,她也打开了手机。
    她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因为韩德生似乎已回到公司处理公事,她叫他不用来接机了,他也应当不会来吧。
    她当然也想陪着他一同出国旅游,她甚至不是不能请同业代为到展览会上去挑选布疋。但是,布艺店是她的心血,如果不是由她作主选出产品,那么她当初就直接到大公司去担任采购工作,又何必自行创业呢?
    她的手机有了讯号之后,萤幕显示着有一通韩德生助理的留言。
    孟喜儿按下留言——
    “韩太太,我是郑仁雄,韩先生住院了,请尽速与我联络。”
    她娟雅小脸霎时惨白,她后退到背靠着墙,颤抖的手指按下拨号键。
    “喂,仁雄吗?我是孟喜儿。他怎么了?”她牙齿打颤着。
    “韩先生昨晚因为急性肝炎住院,但是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郑仁雄说道。
    “谢谢,我马上就过去。”
    “韩太太,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郑仁雄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请说。”孟喜儿握紧拳头,只怕又有任何坏消息。
    “我们公司高阶主管的妻子,几乎都是家庭主妇。因为这样,她们才有法子照顾好主管们的身体。很抱歉,我这样多话,因为董事们很担心他,还找我去问过你们的情形。所以,希望你劝劝韩先生,这阵子在家好好休息,或者和你一起出国散散心都好。”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的。”
    孟喜儿挂断电话,娇小身躯无力地倚着墙壁而立,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善尽责任照顾好韩德生。她的工作固然重要,可韩德生却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比拟的人啊。
    孟喜儿死白双唇因为太用力而咬出血色。如果他的身体有个什么万一,她是绝对没法子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出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到日本散心休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自责绞痛着她的心,她紧抓着love手环,拚命地忍住眼泪。
    看到输送带上传来她的行李箱,她大跨步上前用力拽下。行李箱狠狠摔上她的脚背,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似地淹没她的脸庞。
    “你不要紧吧?”一名好心太太上前问道。
    “没事。”她挤出一抹笑容,拿出手帕盖住自己的脸。
    泪水才被手帕吸干,马上又涌出新的一波,她扯下手帕,没时间再去理会眼泪。
    通过检验处,跳上最近的计程车后,孟喜儿看着窗外,后背全是冷汗。
    计程车抵达医院,她拖着行李跳下车。
    搭电梯到了九楼,她站在他的病房前,行李紧抓在手里,表情像做错了事被逐出家门的叛徒。
    几番挣扎之后,她推门而入——
    韩德生闭着眼,躺在床上,清瘦且憔悴地让人心疼。
    她无声地走近,看着他在睡梦中的皱眉姿态,泪水不期然地滑下。
    她不敢多看,伸手覆住他的眉宇。
    他身子一震,睁眼的同时便马上用他没有打针的左掌握住她的手。
    “回来了。”他看入她的眼里。
    她点头,眼泪张狂地奔流着。她用力捣住脸庞,可泪水仍止不住地滑出指尖,湿了颈子。
    “我没事的。”韩德生拉过她,让她的脸庞贴在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她揪紧他的衣襟,感激到全身发抖。
    “我没事。”他又说。
    “对……”泪水挡在她的喉咙里,她愈努力想克制,就愈颤抖。“对不起……”
    “是我没照顾好自己,我毕竟不是孩子。”他呼吸着她身上的樱花淡香,满足地长叹一声。
    “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就不会这样了。”她拚命地摇头。
    韩德生挑起她的脸庞,拇指擦拭着她的泪水。“我知道你有多担心我,但你有你的工作,原本就该去的。”
    “工作可以再做,你却只有一个。”孟喜儿注视着他,心里纵然有千百种情绪,脑子里虽然有万般想法,他的憔悴脸庞却让她痛下了决心。
    “我考虑暂时先把布艺店收起来一阵子。”她说。
    韩德生震惊地注视着她水漉漉双眼,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虽然她如果愿意在家当家庭主妇,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他,他连作梦都会微笑,但他知道她有多爱那间布艺店!
    “为什么?”
    孟喜儿苦笑地轻轻摇头。“因为这样是行不通的。夫妻俩都忙于公事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得下心。”
    “我不想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为了你,我一定会更加注意身体的,你真的不需要收掉布艺店。”
    他认真的话让孟喜儿红了眼眶,只能紧紧揪住他的手,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待她更包容,她就更加地想为他做些什么啊。
    “如果我们忙碌的时间总是错开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过夫妻生活,那不是我们结婚的原意。”孟喜儿定定注视着他。
    他没有法子反驳她,只是皱着眉,努力地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方式能让他们彼此配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如果在公司再待满两年,经历完整后,便可升上副董事职位。到时候你就不需要那么忙碌了,对吗?”她再一次地确认。
    “对,到时候要负责的便是管理与训练的工作。然后,我预计会在四十五岁退休。之后,我可以陪你参加每一年的布艺展,”他还记得他当时说到这里时,她好开心地嚷嚷着她想和他一起去的旅游之处。
    “那么,如果我这几年先辞掉工作,专心陪你。等到你工作比较不忙碌时,我再回复我的工作,换你来陪我、配合我的工作,你会反对吗?”
    “如果这是你真心的决定,我当然不会反对。”他拧起眉头说道。
    “你会开心吗?”
    “重要的是,你开心吗?”韩德生抬起她的下颚,不许她有任何隐瞒。
    孟喜儿闻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直掉。
    “我只知道你身体状况如果不好,我是绝对不会开心的。”放弃喜爱的工作,专心守着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或者有些心惊胆跳,但是为了他,她愿意暂时妥协。
    “傻子,我如果没遇到你,日子也是这么过的,累倒了,休息一阵子便没事的。就像你这回出国七天,正好让我认知到自己有多依赖你的陪伴与照顾。不过,这种情况,我相信我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改善的。”他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地说道。
    “所以,不需要勉强你自己,知道吗?”
    孟喜儿注视着他眼尾那道因为疲惫而新生的皱纹,她把脸深深埋入他的肩窝处——她感觉呼吸困难,但他的体温和味道却真实地让她安心。
    或者,每个人都要在婚姻里练习付出,只是先后顺序不同罢了。
    孟喜儿偎在他怀里,握着手腕上的love手环,知道自己或者要习惯成为家庭主妇,或者还有一段路要走。
    但是有他的爱支撑着,她想她会没事的。
    于是,孟喜儿抬头对他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暂时停止工作。”
    就在孟喜儿决定要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她开始积极地寻找可以接手布艺店的人选。
    韩德生虽然已经出院,但元气已伤的他,脸色仍然不佳。她没法子不去想,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她盯着,会有多危险。
    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会认为爱得深的那个,便要吃亏地多付出一些。而如今当他的爱已完整地将她包围时,为他而付出,便成为爱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于是,在孟喜儿从法兰克福回来一个星期后的午后三点,她坐在布艺店里,对着来找她喝午茶的妹妹,说出她的决定。
    “你真的决定要把布艺店盘给别人?”孟欢儿不赞同,及腰长发随着摇头而左右晃动着,耳上的珠串耳环也叮叮当地响着。
    “对,我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去学设计、拼布还有刺绣。你知道我本来就对这些很有兴趣的,只是一直忙着开店没时间去学。”这几天都没睡好的孟喜儿,脸色并没有比她今日的白色洋装好到哪去。
    “我想知道你的‘这几年’是几年?”孟欢儿问道。
    “三、五年吧。”她也不确定,或者她是不敢让自己去想。
    放弃原就不是件易事,况且她一直这么用心地经营布艺店,与每一块布相遇都是一场恋爱,完成一样成品时,她都像孩子一样地宝贝着啊。
    “把最有冲劲的青春三、五年全都奉献在韩德生身上,你当初开布艺店想让更多人觉得温暖的心情跑到哪里去了呢?”孟欢儿希望她三思。
    “我不是不做了,我只是暂时休息、。等我学习到更多东西之后,也许我还可以开创布艺店的另一种新局面。”
    “如果他要你永远在家当家庭主妇,信不信你也会妥协?”孟欢儿舍不得姐姐受委屈,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不会那样勉强我。”
    “工作狂永远都是工作狂,万一他永远不想退休,而你已经丧失了社会竞争力了,那该怎么办?”孟欢儿气到没法子好好坐着,一跃起身后,在桌子边用力地踱着步。
    “我这几年不会让自己空白的,我会去进修的,你别那么悲观。”孟喜儿安抚地握住妹妹的手,要她坐下。
    “你真的要把重心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妈妈的例子,难道没让你心生警惕?”孟欢儿清亮杏眼笔直望进姐姐眼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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