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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着老杨头那种万般无奈的表情,徐丽婕忍不住问道“你放我们进去了,回头领导找你的麻烦,你怎么办呢?”
    老杨头翻了翻眼睛“找就找吧,反正有这盒臭豆腐干在,到时候我也不会知道了。”
    “因为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喝醉了。”沈飞帮着老杨头补充了一句。
    瘦西湖畔,廿四桥边。
    “天下西湖,三十有六”,唯扬州的西湖,以其清秀俏丽的风姿异于诸湖,占得一个恰如其分的“瘦”字。她湖道修长,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蜿蜒曲折,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秀的神韵。曾有人说,若把杭州西湖比作雍容华贵的杨贵妃,扬州瘦西湖则可比为汉代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其清瘦秀气,可见一斑。
    瘦西湖景中有景,园中有园,任一座亭台楼榭,均是错落有致,别具风韵。不过在这阳春三月之时,瘦西湖上最值得一赏的景色,非湖岸两侧的沿堤垂柳莫属。那满树的盈盈细枝如同江南女子的长发一般,或轻轻浮于水面,或悠悠飘于风中,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这样的美景,再加上皓月当空,夜色朦胧,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未饮先醉?
    所以,要设宴请客,只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徐叔等人已经在桥边等待了近半个小时,设宴的姜山却仍然不见踪影。
    “这姜山怎么还不来?桥边也没个人接待一下,真不是待客之道。”陈春生晃着脑袋,不满地发起了牢马蚤。
    徐叔往陈春生身旁靠了两步“陈总,你和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交情如何?”
    “其实没有什么深交,就是生意场上朋友给介绍的。这次他正好来扬州,我就邀他做客,想顺便洽谈一下在北京合资开店的事宜。”
    “哦?”徐叔眉头微微一皱,“这么说,他不是你请来的?他来扬州是另有其事啰?”
    “嗯,具体为什么而来,我倒是不太清楚。”
    “呵呵。”一旁的马云捋了捋胡须,用手指着远处蜿蜒曲折的湖面,语带双关地说道,“诸位请看那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众人顺着马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左首边的河道拐角处隐隐有灯光映出,随着那灯光越来越亮,一艘精致的画舫从河道另一侧施施然拐了出来。原来灯光就是从这艘画舫上映出的。
    那画舫通体纯木而制,白窗红舷,古色古香。船头撑篙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穿蓝底碎白花的单袄单裤,也是一副古朴的打扮。
    画舫推开碧波,向着廿四桥所在的方向缓缓而行。船舱门口人影一晃,姜山从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上身穿一件纯白的羊毛t恤,配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与昨日相比,少了一分儒雅,却显得神采奕奕,充满了活力。
    在一片璀璨的月色中,姜山眺立船头,朗声吟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姜山念的是晚唐诗人杜牧所作的一首七言绝句《寄扬州韩绰判官》,是一首描写扬州廿四桥的名作。这首诗千古流传,不知引发了多少人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翩翩联想。姜山应景感怀,吟完了前两句,略作停顿后,正想继续时,忽听得岸上有人抢先接过了下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声音是从徐叔等人身后传来的,姜山和众人一同循声看过去,只见沈飞正笑嘻嘻地从湖边的一条小径中走出,徐丽婕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盈盈的笑意。
    凌永生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也来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徐叔苦笑着摇摇头“那还用问,九成九是沈飞显的能耐。”
    沈飞嬉皮笑脸地抱了抱拳“嘿嘿,谢谢徐叔夸奖。”然后抬头,对着船上的姜山说道,“姜先生,我们不请自来,你那道筵席,不介意多加两副碗筷吧?”
    姜山呵呵一笑“飞哥说话太客气了。两位一个是扬州城最好的菜头,一个是‘一笑天’的老板千金,都是我求之不得的贵客啊,何必见外呢。”说话间,那画舫已经稳稳地靠岸停下,姜山做了个礼让的姿势,“让诸位久等了,请上船。”
    那撑船的女子早已摆好舷板。等大家都依次上了画舫,姜山在头前带路,把众人引入了船舱。
    船舱从外面看起来不大,内部却是别有洞天。舱正中是一张黑木大圆桌,铺着猩红的细绒桌布,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桌边一圈白底蓝花的细瓷圆凳,却又凸现出几分高雅气质。船舱四周点缀着各色花卉,多是些茉莉、米兰之类的雅致品种,使舱内飘着些许淡淡的花香。
    船舱四角各立着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面带微笑,容貌均是清新可人。见有人进屋,靠近舱头的两名女子立刻款款上前,引导着众人在桌边各自坐下。
    “好啦,大家快坐好,马上要开船啦。”沈飞咋咋呼呼地吆喝着,好像他倒成了主人一般。
    “开船?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姜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飞,其他人则多少露出奇怪的表情。
    沈飞仰起身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农历十五的晚上,既然来到了瘦西湖,不去五亭桥下赏月,那可就白白辜负姜先生的一番美意了。”
    “哈哈,看来这一干人中,知我者,非沈飞莫属啊。”姜山一边说笑,一边向身边的女子做了个手势。那女子会意,走出船舱外,剩下的三名女子则忙着给众人端茶送水。不一会儿,船身微微一晃,显然是离开了岸边。
    沈飞所说的五亭桥位于瘦西湖东首,与廿四桥相距不远。因桥身宽阔,上建五亭,故而得名。错落有致的五亭桥从高处俯瞰,便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所以也叫作莲花桥。整座桥造型秀丽,亭外黃瓦朱柱,配以白色栏杆,亭内则是彩绘藻井,富丽堂皇。我国桥梁专家茅以升曾说过,中国古桥中,最古老的是赵州桥,最雄伟的是卢沟桥,最美丽的,当数五亭桥。
    不仅如此,五亭桥还有一个奇妙的地方。这座桥的桥基结构巧妙,共形成了大小十五个桥洞。在晴朗的夜晚,每个桥洞中均会映出一轮月影,加上星空中的皓月,正应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古话。因此每当月圆之时,这五亭桥自然就成了赏月的最佳去处。
    船儿悠悠荡荡,在湖面上行走了约一刻钟,再次停了下来。先前出去的那名女子此时又走进船舱,只见她来到姜山面前,俯下身低低说了句“到了。”
    “好!”姜山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挥了挥手,“把窗户打开,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这美丽的桥下月色!”
    八只玉手轻拂,不一刻,船舱两侧的檀木窗户都已开到了最大,如鳞的波光和璀璨的月色随之映了进来。
    众人向窗外看去,原来画舫已经停在了五亭桥的主桥洞下。四周的诸多小桥洞从这个角度可以尽收眼底,碧玉般的水面中,众月争辉,美不胜收。
    “真漂亮!”徐丽婕用指尖轻轻支着下颌,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沈飞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美景好是好,只可惜在此时此地的三美之中,它只能屈居最后一位了。”
    徐丽婕眨了眨眼睛“三美?哪三美?”
    沈飞一本正经地说道“美女、美食、美景。”
    徐丽婕莞尔一笑“美女排在首位我没意见,可这美食在什么地方?”
    沈飞用手指指姜山“嘿嘿,这个嘛,你得问问他了。”
    姜山见徐丽婕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笑着应道“飞哥说得不错,这景色虽美,如没有佳肴相伴,终究是美中不足。诸位上船之前,我已经备好了几样冷碟,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去把那几样菜端上来吧。”
    姜山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四名女子说的。听见吩咐后,那四人鱼贯而行,从船舱后门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每人手中已多了一个托盘,每个盘中都有两样冷碟,共计八样,分别是胭脂鹅脯、美味茄鲞、水晶肘花、紫香虎尾、金钗银丝、中堡醉蟹、翡翠羽衣、香酥鲫鱼。
    四名女子把冷碟一一摆放上桌,然后又配上餐具和饮料酒水。这八个冷菜荤素搭配,色泽和谐,一眼就勾起了众人的食欲。
    “来,诸位不用客气,请先享用片刻。我们一会儿见。”姜山一边招呼着,一边站起了身。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块欣赏这风景吗?”徐丽婕问道,“你要去哪里?”
    姜山呵呵一笑“我就在船上,只不过和你们有一帘之隔,这样不至于让油烟搅了大家的雅兴。”说完,他转身从船舱的后门走了出去。
    就像姜山所说的那样,船舱后门处只是挂了一张薄薄的布帘。明亮的月光把姜山的身影映在了布帘上,隐约可见他正立于船尾,面前似乎有一张四方的案台。此时众人都已明白,姜山是要在船尾掌勺,为大家奉上筵席中的热菜。
    只见姜山的身影右臂轻舒,一翻腕,手中已多了一物,从形状上看,正是一柄厨刀。
    果然,随着姜山右手有节奏地不断翻动,“笃笃笃”的刀声不断传入舱中。那声音时缓时急,忽重忽轻,听在耳中,有时若骏马疾奔,有时又如木鱼轻敲。
    那一片刀声节奏感极佳,虽有变化反复,但毫无停顿之时,足见运刀者刀法娴熟,已入化境。舱内的几位多半都是烹饪的行家,虽然隔着布帘,对姜山的动作看不清晰,但只听声音,便对其是剁是切是劈是斩,滚刀、拍刀、推刀、锯刀,无不了然于胸。
    忽然船舱中也响起了“笃笃”的声音,与那刀声呼应成趣,徐丽婕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凌永生在用中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再看其他人,除了沈飞之外,都是一副郑重的表情,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马云更是闭起了眼睛,摇头晃脑,便如同在欣赏音乐一般。
    徐丽婕用手碰了碰身边的沈飞,悄悄询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沈飞把嘴凑到徐丽婕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姜山的刀法不错,他们听了心中痒痒,都在暗暗和自己的本领相互印证呢。”
    徐丽婕恍然大悟,既诧异又好奇,目光忍不住又在众人身上多转了几圈。
    刀声刚刚止歇,又听得“嘭”的一声轻响,布帘后腾起一团火光。姜山略略弯腰,左手从案台下抄出一件圆圆的物品置于火光之上,不用说也知道,那自然是一口铁锅。
    不一会儿,船舱外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油声。姜山等待了片刻,忽然间手一扬,将一盆原料倒入了锅中,只听“刺啦”一声大响,铁锅上火焰飞腾,竟蹿起了半米多高!虽然隔着布帘,那声势仍着实令人惊讶。
    姜山右手掌勺,左手持锅,两手相谐,不停地上下翻飞。他的动作虽然快捷,但一招一式却又交代得清清楚楚,干净利落。即使是看他映在布帘上的身影,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模糊感觉。
    一番爆炒之后,原料起锅,船舱内外暂时安静了下来。隐约可见姜山拿起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上端凑于嘴边,下端则接着一个大盆。
    “他这是在干什么?”徐丽婕不解地问道。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只鸡蛋,两头应该都打了小孔,他这是在把蛋清从蛋壳里吹出来。”凌永生说话的时候,其余众人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姜山吹完一只,又拿起了另一只,如此反复,共计吹了八只鸡蛋之后,这才停了下来,然后把接蛋清的盆子放入了锅中。
    “他这是在做……蒸蛋?”陈春生犹疑不决地猜测说。
    只见布帘后的姜山又往锅内加了一些东西,然后扣上锅盖,开始静静地等待。从姿势上看,他似乎正背负双手,向湖畔远眺,一副从容不迫的优雅气度。
    忽然间,一阵清风从湖面上掠过,门口的布帘被刮得向船舱内扬起,姜山恰在此时揭开了锅盖,一股香味随风而入,冲着桌边的众人扑鼻而来。
    这香味并不浓郁,却是清鲜逼人,立刻盖住了船舱内原有的花香,众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抽起鼻子,恨不能多吸上两下。
    姜山手一翻,已将菜盆隔着布帘递进了船舱,同时朗声报出菜名“明月满江!”立刻有一名陪侍的女子迎上前,用托盘接下了菜肴,然后转身向着桌边施施然走来。
    众人所在的画舫停于五亭桥的主桥洞之下,船舱外群月争辉,夜色璀璨。可等那盆菜肴端上桌之后,船舱内却是月色大盛,竟似要盖过舱外十六轮明月的光辉。
    只见那瓷盆体形硕大,直径足有40厘米,盆中一汪清水洁白如玉,诸多金黄铯的明月点缀其中,而且这些明月或圆或缺,形态各不相同,有的如玉盘,有的则似金钩。一股诱人的鲜香更是从这盆明月玉水中幽然散出。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姜山在布帘后所做,乃是把上好的干贝和虾仁放进油锅炸至金黄,然后撒缀于满盆的蛋清液中,再隔水蒸制,料理出这道形意无双的“明月满江”!
    端菜的女子客客气气地说道“诸位先生、女士,姜总吩咐过,这道菜得趁热食用。为了体现江水清润流动的质感,菜中的主料蛋清液只是蒸到了七成熟,如果凉了,多少会有些腥味。”
    “嗯,说得好,有道理,有道理!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这吃蒸蛋,应该是用勺子剜吧。”沈飞兴冲冲地探着身子,手中的小勺举在半空,却又停了下来,感慨道,“这么漂亮的一盆明月,真让人不忍心破坏啊,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那女子被沈飞逗得“扑哧”一笑,说“这位先生不必有此顾虑。这满盆月色本来就是让诸位享用的。你只管一勺下去,舀起一轮明月,看看它到口中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好!那我可得挑个最漂亮的。”沈飞一边说,一边瞅好一轮最圆最大的“明月”,连着周围的蛋清江水一同舀了起来,笑嘻嘻地欣赏片刻,转头对着徐丽婕说“女士优先,大小姐,我知道你自己不好意思抢先出手,所以厚着脸皮,帮你代劳了。”
    说完,沈飞把小勺送到了徐丽婕的餐碟中,徐丽婕笑颜如花,轻声道谢后,拿起小勺,把那轮“明月”缓缓送入了口中。
    半凝的蛋清液爽滑如脂,首先化在了唇舌之间,徐丽婕只觉得一股清香直入心脾。当牙齿轻咬干贝的时候,立刻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鲜滋味从中喷薄而出,两味承转相合,在口腔中缭绕不绝。
    此时其他人也各自舀了一轮“明月”,细细品尝。徐叔咂味片刻,问身边的凌永生“小凌子,你说说看,这干贝和虾仁有什么玄妙?”
    凌永生闭上眼睛,用嘴唇抿抿舌尖,然后回答“这干贝和虾仁里吸收了多种鲜味,应该是在加有香菇等多种辅料的鸡汤中,用文火长时间慢炖然后制得的。”
    “嗯。”徐叔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除了香菇,还有嫩春笋、火腿和鹿脯。”
    马云听了师徒俩的对话,也闭上眼睛品味一番后,赞叹道“细细分辨,果然是这几种鲜味,徐老板味觉犀利,令人佩服。”
    “嗨。”徐叔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欲言又止,心中暗想前天在“一笑天”酒楼中,姜山只是闻了闻大堂中飘过的香味,便准确地说出“四鲜狮子头”中所用的配料,那才是真的神乎其技啊。
    在船舱内众人享受口福的同时,一帘之外的姜山却是丝毫没有停歇。但见闪烁的火光中,姜山的身影挥洒自如,那动作娴熟中又透出几分优雅,透过布帘看过去,不似在做菜,竟有几分像在舞蹈。
    不多时,“清江弄舟”、“平沙落雁”、“春江潮平”、“玉龙腾月”、“空谷幽兰”、“竹风梅影”、“风花雪月”、“芦乡鹤居”、“出水芙蓉”等一道道荤素佳肴连绵不绝地端上了餐桌。每道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菜名与造型均与各色美景相合,构思精巧,意境悠远,仅仅是用耳目去欣赏,便已让人沉醉其中了。
    此时夜色渐浓,姜山撩起布帘,伴着一片湖光月影,缓步走入了船舱内。只见他气定神闲,洁白的羊毛衫上滴油不染,仍然像先前伫立船头吟诗时一般俊朗儒雅。
    “这桌‘春江花月宴’,请诸位赐教。”姜山向众人拱拱手,语气用词虽然谦虚,但眉宇间的神色甚是自信。
    “‘春江花月宴’,好名字啊。”马云摇头晃脑地感慨道,“窗外月影浮动,满桌菜肴的香味中又隐隐夹杂着桂花的清新气息,真让人有一种身在广寒的错觉。这桂花气息若有若无,却不知是从何而发?”
    “我在今天烹制菜肴所用的清水中浸泡了少量的桂花,一点简单的小手法,让诸位见笑了。”
    “手法简单,想法却不简单。”陈春生也由衷地赞叹道,“这季节景色都被你融入到了满桌菜肴中,借景入菜,菜景合一,我今天是开了眼界了。——徐老板,你的意见呢?”
    徐叔没有直接回答,却转头问凌永生“你觉得怎样?”
    凌永生摇摇头“无话可说。”
    徐叔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色、香、味、意、形,无一不是妙到毫巅,确实无话可说。”
    姜山微微一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挥手招呼着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家观景品菜,好好享受这个良辰佳夜。”
    徐叔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姜山虚敬了一下“姜先生太客气了,如此盛情款待,我就先代表大家,敬你一杯。”
    姜山站起身,端着酒杯恭敬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徐老板在扬州厨界享誉已久,对我所做的菜肴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确实让我不胜荣幸。”
    “嗯,以你的厨艺,当之无愧。”徐叔说完这句,忽然话锋一转,“姜先生这次来到扬州,恐怕不仅仅是要请大家吃顿饭吧?”
    这句话提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连一直在吃个不停的沈飞此时也停下了筷子,和其他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姜山。
    “既然徐叔提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姜山说到这里,一仰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这次来扬州,是想和诸位打一个赌。”
    “哦?”徐叔把酒杯轻轻放回到桌上,“不知道姜先生想赌什么?”
    姜山沉默片刻,正色说“我赌扬州城中,没有人能够在厨艺上胜得过在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愕然。之前大家虽然也看出姜山颇为自负,但他言行举止一向谦虚有度,现在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竟似丝毫不把淮扬三大名楼的老板和主厨们放在眼里。
    马云轻轻摇摇头,说道“你的厨艺虽然高超,但要想一个人挑遍扬州城,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如果容易的话,我又何必千里迢迢下扬州呢?我既然提出打赌,自然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姜山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名女子,“去把东西拿来。”
    女子走出后舱,不一会儿端进一只锦盘。那锦盘用一块金丝镶边的绒布盖着,显得颇为贵重,一下子便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姜山伸手轻轻把绒布揭开,只见绒布下盖着的却是一本线装的书籍。那本书一指来厚,封皮已经有些褪色,书页也微微泛黄,看起来应该有些年代了。不过书的成色虽然陈旧,但整体形状完好无损,显然书的主人对其作了精心的保存。
    姜山看着那本书,目光中充满爱惜之意。他一边用手指在书面上缓缓拂过,一边说道“这是我姜家世代相传的《大内满汉全席菜谱足本》,记录了各色菜肴数百道,包括‘生吃仔鼠’、‘滚油猴脑’等传说中的奇菜。这次我在扬州还将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一周内,如果扬州城有人能够在厨艺上赢了我,我就把这本菜谱赠给扬州厨界。”
    “满汉全席足谱”?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众所周知,满汉全席是满汉两族风味肴馔兼用的盛大筵席,规模盛大高贵,程式复杂,总计要吃上三天六席。席中的菜点计有三百多种,无不极尽美味精细,既有宫廷肴馔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可谓集天下菜肴之大成,乃古今中外第一名筵!
    天下第一名筵的足本菜谱,自然也就是天下第一菜谱。满汉全席享誉天下,席中的不少菜品均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奇妙之作,如“生吃仔鼠”便是将刚出生三天的幼鼠裹于面卷中,蘸蜜糖酱食用。像此类奇菜的烹制方法,即便在当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年代久远之后,如今的刀客们更是仅闻其名罢了。而这本菜谱中,连这样的菜肴也收录在内,足见其内容的博大精深。
    毫不夸张地说,这本菜谱足以称得上刀客们的最高教材、烹饪界的百科全书!
    也只有姜山以大内总领御厨后人的身份,才有可能拥有这样一本菜谱。而现在,这本菜谱居然会有可能留在扬州!在座的几位扬州名厨心中禁不住都“怦怦”地跳了起来,就连一向财大气粗的陈春生此刻也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本陈旧的古书,恨不能此刻就把它抢到手中。
    马云毕竟年纪较长,阅历丰富,他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扬州城中没人能够赢得了你,姜先生又想得到些什么呢?”
    马云的话立刻让兴奋中的陈春生等人冷静了下来姜山既然用这本名贵的菜谱作为赌注,所求的必定也是非同一般的东西,只怕这才是他来到扬州的真正目的。
    姜山的目光绕着餐桌边的众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徐叔身上,他冲徐叔拱了拱手,说“徐老板,请恕姜某无礼,如果这场打赌我赢了,我就要带走悬挂在‘一笑天’酒楼的‘烟花三月’牌匾。”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徐叔更是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失去“烟花三月”的牌匾意味着什么。
    两百多年来,这块匾虽然一直悬挂在“一笑天”酒楼的大堂中,但它存在的意义和影响力早已超出了酒楼本身。这块匾背后的故事是整个扬州厨界的一个传奇,它向人们讲述着扬州刀客曾经达到过的成就和辉煌,也是淮扬菜在中华烹饪界中地位的象征。
    可以说,在扬州刀客的眼中,这块匾的价值丝毫不逊于姜山手中的那本《满汉全席足谱》!姜山提出以此作为赌注,更加凸显出他要凭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扬州厨界的野心。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间,船舱内寂静无声。
    最终还是姜山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接下这个赌局?”
    陈春生有些无措地看着马云“马老师,您看这件事……”
    马云叹了口气,对徐叔说道“徐老板,‘烟花三月’的牌匾毕竟是你‘一笑天’酒楼的财产,这次应不应战,就由你来决定吧。”
    徐叔用手轻轻转着面前的酒杯,神色凝重。虽然他之前已经隐隐猜到姜山此行的目的会和“一笑天”酒楼有关,但没想到对方竟是冲着“烟花三月”的牌匾而来。这场赌局如果输了,“一笑天”酒楼两百多年积累的声誉便会葬送在自己的手中,但如果不应战,那自己又等于是代表了整个扬州厨界在对方面前俯首认输,这当中的轻重亦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的确是首鼠两端,无法决断。
    马云看出了徐叔的心事,斟酌片刻,又说道“徐老板,这担子是‘一笑天’接下来,但事情得由整个扬州厨界担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马云这番话不仅是对徐叔的宽慰,其实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话语虽然简短,但对徐叔来说,却像是往摇摆不定的天平一侧又加上了一个砝码,他端起酒杯,一口气饮完了杯中的酒,说道“好吧,姜先生,我就代表扬州厨界,接受你这个挑战。”
    凌永生脱口叫了声“师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徐叔挥手打断了他。做完决定之后,他的心情反而放开了一些。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对徒弟说话,但目光看着姜山“放心吧,‘一笑天’享誉厨界两百多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击垮的。”
    “好!”姜山拍了拍手,显得非常高兴,“赌局从明天开始,今天还请大家尽兴,来,我们同饮一杯吧。”
    早有女子上前,为姜山斟满了酒。姜山把酒杯高高举起,神采飞扬,似乎那赌局虽未开始,但他已经稳操胜券一般。
    徐叔和马云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要把酒言欢,还是等分出胜负之后吧。姜先生的这桌酒菜,我们现在还是消受不起啊。”
    姜山放下酒杯,倒也并不气恼。他略一沉吟,淡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强留,诸位若想离去,姜某人自当恭送。”
    言毕,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女子会意,走出了船舱。不一会儿,画舫轻摇,悠悠荡出了桥洞,向着岸边漂去。
    画舫已靠岸。
    刚才还高朋满座的船舱内,现在已冷清了很多,除了主人之外,就只剩沈飞和徐丽婕两人了。
    沈飞还在吃,他手中的筷子好像一刻都没有停过。
    “你不走吗?”姜山有些奇怪地看着沈飞。
    沈飞瞪着姜山,显得比对方还要奇怪“这里的菜还没吃完,我的肚子也还没被填饱,我为什么要走?”
    沈飞的话说得简单直白,但又让人无法辩驳。姜山只好转过头来,问徐丽婕“那你呢?也不走吗?”
    “我的胃口可没他那么大,我已经饱了。只是我们是一起来的,所以也要一起走。”徐丽婕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沈飞,似乎欣赏别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姜山挠挠头,憋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难道你们对我一点都不讨厌吗?”
    “讨厌你?那怎么会?”沈飞美美地咂了口酒,“我们不请自来,白吃白喝,应该是你讨厌我们才对嘛。”
    “对刚才打赌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意见?”
    “你们赌你们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把那块匾劈成柴火块,我也一样当我的菜头,炸我的臭豆腐。”沈飞晃着脑袋,轻轻松松地说道。
    姜山盯着沈飞,似乎想分辨出对方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可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半分钟后,他放弃了,把话头再次转向徐丽婕“那徐小姐是怎么看的?你可是徐叔的女儿。”
    徐丽婕的回答干脆得很“我也没意见,that's a fair py!”
    “什么?”沈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说什么呢?洋屁吧?”
    姜山笑了“徐小姐说,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哦,是不是那个‘费厄泼赖’,知道知道!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里有,是不是那个?”
    “嗯。”姜山点点头,“鲁迅先生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
    沈飞对自己的这个发现甚是得意,他哈哈地笑了两声,从盘中夹起一棵青翠欲滴的小菜心,送入了口中。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菜有什么不妥吗?”姜山不解地看着沈飞。
    “菜当然美味,只是这艘画舫一直停在岸边,看不到两岸变幻的月色美景,怎能不叫人遗憾呢。”沈飞一边说,一边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哈哈,这还不容易?”姜山转过头,对着舱外高声叫了句,“开船!”
    画舫离开岸边,开始沿着秀丽的瘦西湖迤逦前行。朦胧的夜色中,两岸垂柳依依,如同展开了一幅浓浓的水墨画卷,连绵不绝,美不胜收。
    在此醉人的美景前,一向喧闹的沈飞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他凝目看着窗外,竟似有些神不守舍。徐丽婕更是沉醉其中,有时经过湖道细幽的秀丽之处,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良久之后,才听得她轻轻地赞叹“太美了!”
    “阳春三月,月圆之夜。瘦西湖上一年中,也就这几个小时是最让人心醉的。”沈飞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然后又说道,“这样的良辰美景,我也只经历过一次,那已经是好多年之前了。”
    姜山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和某个女孩一块吧?”
    听到这话,徐丽婕饶有兴趣地移目看向沈飞,沈飞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笑而不答。
    此刻夜色苍茫,船头“哗哗”的打水声隐隐传来,间或夹着一两声虫鸣鸟语。三人默默地倾听,那声音传入耳中后,如同有一种清泉般的感觉流遍全身,所有的疲倦和浮躁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洗去了。
    画舫从五亭桥往东行了里许地,拐过一个湖道岔口,前方的水域豁然开朗。瘦西湖以“痩”闻名天下,说是湖,其实大部分水域体形狭长,倒更像是河流,唯有此处水面广阔,确实有了“湖”的感觉。画舫到了湖面中心,风明显大了起来,吹得船舱两侧的舷窗“沙沙”作响。
    沈飞自斟自饮,算起来已有二三两白酒进了腹中,此时面孔微微发红,已经有了些醉意。听到风声作响,一时性起,口中嚷着“好风,好风!”站起身来,向着船舱外走去。
    姜山笑着看了徐丽婕一眼“我们也出去透透气吧?”
    徐丽婕欣然点头,两人跟在沈飞身后,也来到了船头。只见四周的湖面与月光相映,泛起一片粼粼的银色。三人静静伫立,衣襟被清风带起,轻轻摩挲着肌肤,耳畔则是水声潺潺,幽绵不绝,霎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疑似到了仙境龙宫一般。
    忽然间徐丽婕手指着左侧前方的不远处,“咦”了一声,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
    沈飞和姜山顺势看去,只见一条三米多宽的石廊从岸边延伸出来,插入湖心四五十米。石廊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小亭,黑顶黄墙,窈窈临水而立,透出一股奇妙的韵味。
    “哦,那是瘦西湖上的一处名景,叫作钓鱼台。”姜山向徐丽婕解释道。
    “钓鱼台?为了钓鱼,专门到湖中心建起这么个亭子,可真够有闲心的。”
    “这座亭子可小看不得。第一,当初它是为了供乾隆皇帝休息和垂钓所建;第二,它还是中国古典建筑中极具成就的一个典范之作。”
    “是吗?”徐丽婕瞪着眼睛对着那亭子又端详了片刻,只是远远看去,亭子虽然漂亮,但比起一路看来的那些楼榭水阁,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把眼睛瞪破了也没有用。”沈飞笑嘻嘻地说,“只有站在亭中,你才能发现它巧妙的地方。”
    “不错,徐小姐如果有兴趣,我们不妨停船靠岸,到那亭子里小坐片刻。”
    “好啊。”徐丽婕被勾起了兴趣,立刻对姜山的提议表示赞同。
    画舫悠悠,在石廊边靠岸停下,一行人下了船,信步来到亭中。那亭呈四方形,重檐斗角黄墙,面东装木刻镂空落地罩阁门,濒湖的三面则各开有圆形的门洞。此时随行的女子从船上搬下了瓷凳,供三人坐下休息。徐丽婕刚才听了沈飞的话,原以为亭中的构筑一定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谁知这里面竟是空空如也,连石桌石凳也没有一个。
    姜山看出徐丽婕心中的疑惑,冲沈飞笑了笑,说道“飞哥,你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这亭中的奥妙就由你来解释吧。”
    “那好吧。”沈飞也不推辞,直咧咧地说,“大小姐,你坐在这里,分别从西侧和南侧的门洞往外看,看看能发现什么。”
    徐丽婕依言而行,只分别看了一眼,便兴奋地说道“啊,刚才的五亭桥正好出现在西侧门洞的正中,南侧的门洞里则可以看见一座高塔。”
    “那座塔也是瘦西湖畔一个著名的景点,叫作白塔。”
    虽然是夜晚,但在明媚的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得出,那塔果然是通身一片洁白。
    等徐丽婕把目光收回,沈飞又继续说道“五亭桥、白塔、钓鱼台。关于这三个景点,有一个有趣的故事。相传当年乾隆皇帝南巡时,要来瘦西湖观景,扬州的盐商们当然就绞尽脑汁,想要拍一拍乾隆爷的马屁。其中两个最有钱的盐商就分别修建了这白塔和五亭桥,希望能以此博得乾隆爷的青睐。还有一个盐商呢,他没那么多的钱。于是就在这里建了一座钓鱼台,然后领着乾隆爷到亭中休息。乾隆爷往这儿一坐哇,这边能看见白塔,这边能看见五亭桥,两处美景统统收入眼底。妙!来人哪,赏!于是这个盐商从此发达了。所以说,这座小亭子本身并不出奇,奇的是它能够以门借景,成为我国造园技艺中运用借景的杰出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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