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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功高盖主渐失威

    荣国府内当家王熙凤,在前五十五回中一直是呼风唤雨,随心所欲,春风得意,为所欲为的。五十五回元宵节过忽然小产,情况急转直下,权威渐失。一方面王夫人另提拔了心腹薛宝钗当家,心中早已暗定了凤姐接班人;另一方面邢夫人对凤姐的嫌隙越来越重,时时刻刻寻机给她没脸;另则一直跟她维持着表面和睦的尤氏也因为尤二姐之死,而和凤姐貌和神离,结了很深的梁子。

    于是,到了第七十一回,三位高层索性联起手来,一起当众下了凤姐面子,让她狠狠吃了个暗亏。

    按理说荣国府家务应当由长房媳妇掌管。然而一则贾母偏心,不喜欢大儿子;二则贾赦原配死得早,邢夫人是填房,出身卑微,不堪重任。于是,这掌门人大权就落到了二儿媳王夫人的头上。但是王夫人能力平庸,虽有两个儿子,无奈长子早逝,未亡人李纨性情木讷,比王夫人更无能;而且一个寡妇处理内务,难免要与管外事的爷们打交道,深为不便;二子宝玉还小,尚未娶妻;探春更小,且在闺中,诸事不便。

    这样子,王夫人只有借助自己的外甥女王熙凤来帮忙料理家务,凤姐与贾琏夫妻两个男主外,女主内,里应外合,有商有量,非常省心便利。

    本来这主意是极好的,王熙凤既是长房儿媳,又是二房外甥女儿,由她来管家,正是平衡长房与二房关系的绝好策略。倘能处理得当,自可翻云覆雨,进退自如;然而一个不小心,就会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而王熙凤,偏偏是最不懂得低调做人的一只“凡鸟”。即使搁在今天,也绝不会是个好领导。这并不是因为她待下严苛,重利盘剥,而是她不懂得交际之道。

    表面上,王熙凤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又风趣幽默,伶牙俐齿,最是交际能手。她对顶头上司史太君承色说笑,对风头人物贾宝玉体贴备至,对各位中层领导大嫂子小姑子谦和有礼,还能说人缘不好吗?

    冷子兴曾经形容她:“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周瑞家的则说:“这位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

    但事实上,王熙凤太卖乖能干了,也就远远失于周到,她机关算尽,却忽略了管理结构中相当重要的一环——董事会名誉成员: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人。

    尽管邢夫人无权,王夫人无能,但她们毕竟是贾府长辈,其身份在贾母之下,凤姐乃至众姑娘之上,如果凤姐是中层领导,首席执行官;那么邢、王二夫人便是公司高层,纵使不参与具体管理,却也是拥有议事权与投票权的。

    那邢夫人禀性愚犟,贪得无餍,“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的。”并不以儿媳能代任荣府管家为傲,反而妒恨不平,“嫌隙人有心生嫌隙”,时不时就要给凤姐找点麻烦。

    书中邢夫人对王熙凤的嫌忌是明写的,曾亲口当着迎春的面说过:“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一言未了,人回:“琏二奶奶来了。”邢夫人冷笑两声,命人出去说:“请他自去养病,我这里不用他伺候。”嫌恶妒恨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贾琏当卖老太太古董,邢夫人立刻找上门来敲诈:“你没有钱就有地方迁挪,我白和你商量,你就搪塞我,你就说没地方。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子二百银子,你就这样。幸亏我没和别人说去。”逼得凤姐只得拿自己的金项圈当了二百两来交“封口费”。

    小厮兴儿曾对尤氏姐妹说过:“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连他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若不是老太太在头里,早叫过他去了。”

    旁观者清,兴儿虽是基层员工,却看得很明白,邢夫人疏离凤姐,因为两点:一是妒,二是恨。妒,是因为凤姐这个做儿媳妇的权势比自己这个做婆婆的长房长媳还大;恨,则是因为凤姐不肯向着自己这一房,只知道讨老太太的好,顺承王夫人。

    然而王夫人是不是就对凤姐十分满意呢?未必。

    正如平儿劝凤姐的话:“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平儿想得到,王夫人又怎会想不到?防不到?

    王夫人虽然是熙凤的亲姑妈,而且把管家大权交给了凤姐代理,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信任王熙凤。一边用着她,另一边也防着她,其心理同样出于妒恨。妒嫉凤姐本领比自己高,比自己更得贾母的宠,也更得众人的捧;恨她越俎代疱,恃宠生骄,并且随着她羽翼渐丰,锋芒毕露,气焰越来越嚣张,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

    周瑞家的小子在凤姐生日里发酒疯,撒了一院子馒头,凤姐发火要撵他,且命赖大家的:“回去说给你老头子,两府里不许收留他小子,叫他各人去罢。”赖嬷嬷忙劝道:“奶奶听我说:他有不是,打他骂他,使他改过,撵了去断乎使不得。他又比不得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儿,他现是太太的陪房。奶奶只顾撵了他,太太脸上不好看。依我说,奶奶教导他几板子,以戒下次,仍旧留着才是。不看他娘,也看太太。”

    赖嬷嬷是府里老人,精于世故,一眼便看到了这件事的实质:“打狗也要看主人”——连无知识的老嬷嬷都知道的避讳,凤姐居然不在意,独断专行,岂非僭越?

    此前林之孝家的曾劝诫宝玉说:“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

    ——这样简单的道理,凤姐偏偏不懂得,不看见,一而再地挑战权威。又怎么能让王夫人心里不怀恨呢?

    王夫人屋里失窃丢了玫瑰露,丫鬟们互不认账,混咬一番。凤姐便做主意:“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明知道太太的丫头不便擅加拷打,却还要自作主张严刑逼问,岂非明知故犯?

    幸亏平儿看得清楚,忙劝阻说:“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

    这两次拿太太的人开刀虽然都未实施,然而一次又一次,总有众人不提防、阻止不及的事,被王熙凤无心做了出来,却被王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这些事,倘若王夫人知道,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她是个爱听小话的,赵姨娘抱怨说短了一吊钱,王夫人就会冷不丁地查帐;袭人背地里说宝玉大了要避嫌,她高兴得赶着喊“我的儿”。这样一个人,会乐意听到别人告诉她凤姐背地里策划整治她的陪房和丫鬟吗?

    书中说邢夫人所以厌恶凤姐,皆因为受到下人婆子们调拨,“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邢夫人,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凡贾政这边有些体面的人,那边各各皆虎视眈眈。”

    “这一干小人在侧,他们心内嫉妒挟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调唆的。’邢夫人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着实恶绝凤姐。”(七十一回)

    这段白描,形象地画出了“刁奴蓄险心”的嘴脸,也是大家族常情。

    然而邢夫人身边人如此,焉知王夫人身边人不也是这样呢?那周瑞家的身为太太陪房,儿子差点被凤姐撵出府,难道不会向主子报告?彩云、彩霞皆是王夫人贴身丫环,既与赵姨娘相契,自然同凤姐不睦,难道不会寻机离间?

    第三十九回中,宝玉说彩霞是个老实人,探春道:“可不是,外头老实,心里有数儿。太太是那么佛爷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应事都是他提着太太行。连老爷在家出外去的一应大小事,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里告诉太太。”分明暗指彩霞心机深沉,多事饶舌。

    王夫人身边既有这许多“耳报神”,也就难保对凤姐满意。况且她托凤姐替自己管家,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原没打算让她长久大权独揽的,如今见她越来越猖狂,就更加抓紧准备,扶持新生力量来取代她。这从凤姐生病时,王夫人新委任的三位“镇山太岁”就知道了。

    李纨、探春、薛宝钗。这三个人,一个是王夫人的长儿媳妇,一个是王夫人心目中的小儿子媳妇,还有一个是挂名女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却一心一意长年巴结着自己的,而且终究要出嫁,不会夺权,因而王夫人暂时把家交给她管是放心的。

    这三个人里,任何一个能够趁机成长起来,真正地取代凤姐,都远比凤姐容易控制。至少,这三个人和自己的关系都比王熙凤更加亲近。尤其宝钗,更是王夫人认定的准儿媳,最佳的荣府内当家。这是打定主意要夺凤姐的权了。

    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里,贾母生日,凤姐因看门的婆子得罪了宁府当家尤氏,便命人将婆子捆了等尤氏处分。邢夫人听见了,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给凤姐没脸,阴阳怪气地说:“我听见昨儿晚上二奶奶生气,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权且看老太太,竟放了他们罢。”说完转身就走,全不给凤姐一个解释的机会。

    王熙凤正在又羞又气,因王夫人在一旁问起,只得将缘故从头细说,又道:“昨儿因为这里的人得罪了那府里的大嫂子,我怕大嫂子多心,所以尽让他发放,并不为得罪了我。”

    谁知尤氏并不领情,只笑道:“连我并不知道。你原也太多事了。”——这一“笑”,真是意味深长。前文里她因婆子说“各家门另家户”的话,分明气得又是冷笑又是查问这两个是什么人,还立时三刻就找凤姐理论,是宝琴、湘云、袭人并两个姑子硬劝住了。如今凤姐真的替她料理了,她反而笑人家“多事”,简直落井下石,近乎陷害。

    但这正是尤氏不动声色的报复之举:尤氏身为宁国府当家,无论在职称还是辈份上,都与凤姐平级。本来和凤姐的关系也颇好,可是因为尤二姐勾搭了贾琏,被凤姐打上门来,揉搓折磨,又吐又扯,脸对脸骂了半日,半点情面也不留。两人后来表面上还算和睦,然而心里怎能不恨?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还不趁机讨个大度名声,把嚼子给凤姐戴上吗?

    但表现最特别的还是王夫人,此时她本应该对尤氏说:虽然节下,礼不可废,婆子先放了也可,但过后还是要重办的。这样既可以两不得罪,又可以替凤姐周旋了面子,而且不失当家人的体统。正如后来贾母说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

    然而王夫人分明也是想趁机杀一杀凤姐的威风,不愿意看她活得太得意,巴不得找个由头涮涮她的面子,而且最好这个由头不是自己找来的。如今借了邢夫人和尤氏的口给凤姐定个罪名,还不赶紧推波助澜吗?因此打蛇随棍上,道:“你太太说的是。就是珍哥儿媳妇也不是外人,也不用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千秋要紧,放了他们为是。”说着,也不再听凤姐罗嗦,自己亲自下令,回头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这分明是当众教训凤姐: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让你太太当众说了那么难听的话。那好,我不用你处理了!

    在这次事件中,邢夫人不用说了,摆明是要给凤姐难堪;尤氏更是趁机报复;但最悲哀的还是王夫人,明知凤姐受了委屈,非但不维护,还借力打力地又给凤姐加添了一笔没趣——即使要放两个婆子,也该交由凤姐去放。她却自说自话地教训了凤姐几句,然后“回头便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简直当凤姐是透明。

    这一段描写,怕是前八十回里凤姐最可怜的时候,比跟贾琏大闹一场,哭得“黄黄的脸儿”更可怜。因为彼时大发雌威,还可以撒娇哭闹,此回却惟有忍气吞声,暗自饮泣,连哭都不敢大声哭。老太太命人叫她来问话,她“忙擦干了泪,洗面另施了脂粉”过来,鸳鸯看见她眼睛肿了,问是受了谁的气,她还要佯笑掩饰:“谁敢给我气受,便受了气,老太太好日子,我也不敢哭的。”——连哭也不敢,还不可怜吗?

    ——人人只道凤姐抓尖好强,岂知她身处中层夹心,受的气比谁都多。十个人里,纵然周旋了九个,一个照顾不到,闲话也会说到十分,终究是功不抵过。

    这回明明是两位夫人使心眼,拿凤姐当了磨心,而她有冤无处诉,白受一场夹板气,还不能说一个“不”字,因为两边都是太太,是长辈。给她什么,都得忍着。

    这次“放人”事件,可谓是邢王二夫人加上尤氏的一次完美联手,给了凤姐沉重一击。而接下来的“搜人”事件,则是两位董事的再次合作,更是将凤姐踩沉一层。这便是“抄检大观园”的真实起因,邢王二夫人的嘴脸也更加难看了。

    抄检之后,王熙凤的心是彻底灰了,荣国府的聚宴中,她不再唱主角,而要渐次缺席了。

    后来贾府被抄,宁国府的罪行明明比荣国府重,然而淹蹇在狱神庙的人却只是凤姐,为何?后四十回遗失,但原因可想而知,自然是船沉众人踩,登高必跌重。

    凤姐的判词里说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然而细想起来,凤姐其实并不是很懂得算计,非但算不出天威难犯,命运多舛,且也没算到人心叵测,功高盖主。也就难怪她会死于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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