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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水檀

    从不知道济城的初冬也这么冷,萧瑟的风带起盆里燃尽的黑灰色火纸,盘卷着飞向远处,烛光在风里飘摇,树枝被风刮得窸窣作响。

    黑夜,黑衣,玄色的帷幔,玄色的眼泪,遮盖着白花白纸,煞是耀眼。

    殡仪馆里的死寂象是把没开过封的刀子在她麻木的心上钝刮着,不见血,也不痛,只有一丝钝感。

    轻眉跪坐在棺木前,两条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手上无意识的重复着往盆里递纸的行动。叶慎晖要处置惩罚的事情也许多,顾及不到她。来劝慰过频频她执意不起,看着她执拗地目视棺木,连眼神都未曾回转,他心上刺痛,暗自深叹口吻,也便随她去了。

    原来守夜是家里男性的职责,她却坚持着,她说:我取代我爸爸。

    晚上姑妈和大伯娘说话,她说:这孩子,没血性的,一滴眼泪都不流。难为我爸拉扯她这么大,和她妈一样都是没长心肝。她知道是说她,她过耳不入。她一遍一各处烧纸,好象听说偏激苗是不能灭的,否则爷爷在路上没有灼烁走不牢靠。他那么老了,视力和腿脚都欠好,如果黄泉路不平,摔了一下怎么办?不知道同路有没有盛情人,会不会扶他一把?

    她跪了一夜烧了一夜,天亮时,她松口吻,感受自己举着火炬终于把爷爷送到了清静之处。

    早上开追悼会,她眼前人影不停地转,哭嚎声在耳际盘恒轰响。那人讲述的爷爷的生平只是走马看花,他知道什么?自己从小天天睁开眼都是他严肃规则的面目下掩饰的慈祥,天天都在和他呵护着后院那块小菜地的土壤,天天都能望见他负手而立的挺拔背影,尚有他钓起小鱼也痛快酣畅的笑容。他们知道他稀疏的胡子扎在脸上的感受吗?他们有试过和他一起拖着塑料大管子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笑呵呵地乐成一团吗?

    在爷爷的棺木即将被送进焚化炉时,她才模糊意识到原来生命的一部门也要随之消逝了,如父亲如母亲如海子如她珍爱的所有一切,不能逆转的,都要离她而去。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生、老、病、死、爱划分,怨憎会,求不得,为什么人生会有这么多痛苦,这么多无奈?既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为什么一定要履历这些悲苦情长?“不要烧我爷爷。”她拉住滑轮推车的脚,撕心裂肺地哭嚎,“不要烧我爷爷,那是我爷爷,不要烧,不要烧。”她跪在地上扯着车脚死不放手,“求你们了,不要烧我爷爷。”

    “小眉。”身后有许多几何人在拉她,抱开她,她被拖开几米,颓坐在地上,泪眼铮铮看着那部长窄的车子进了那间房,车上的棺木里躺的是她爷爷,“不要烧,”她嘴巴张到极至,发出啊啊的喊叫,泪水狂奔而下,嘴里都是苦咸的味道,“不要烧。”

    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回去后皆是二两灰烬。爷爷被安置在新港牛颈山的公墓里,背山对着大阳湖,风物绝佳。

    他剩下的工具不多,大部门的钱照旧叶慎晖历年的孝敬,分作五份,奶奶和四房每家一份。大伯娘虎视眈眈已久的老宅子良久以前转给了叶慎晖,厥后又转回爷爷,遗嘱上却是留给了小眉。

    大伯娘极其不满,险些要跳起来,面容因怨气而狰狞,“叶家的规则,几多代了屋子都是交给长房宗子,老爷子糊涂了?小眉始终要嫁人的,到时候这屋子跟谁姓?”他们都知道光是老宅主梁的那条紫玄色的木头,外层如凝脂般光泽透亮,主屋里总是有股幽香就是出自于此,听说是沉水金星紫檀,而且是数百年的老料。这么长这么粗的金星紫檀拿来做横梁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至于宅子里其他的工具自不待说,现在的人开始有了收藏的意识,这老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什,就连屋檐的任何一小块木雕都有可能是宝物。

    “你闭嘴。”叶慎晖一脸阴鸷,“屋子是我爸的,这内里每样工具也都是他的,他爱给谁给谁。”

    叶明晖闷头吸烟不作声,叶红晖阴阴笑了几声,“老四,原来凭证现在的执法不分男女,遗产都有资格,不外遗嘱是爸早就定了的,我外嫁的也不利便说什么,可是叶家这个老宅子传承了这么多年,到这一代进了别人家怎么说都是遗憾是不?”

    叶慎晖回她一个阴森森的笑,眼厉如刀,“你既然知道不利便说什么那就没须要再说了,遗嘱经由公证也有证明人,”他已经几夜未睡,眼里充满血丝,此时血红的眼睛带着冷光扫过,在座众人无不避闪,“有异意的可以诉诸执法。”

    “你们不用再说了,屋子不会落到外人手里。因为,我是不会嫁人的。”轻眉站起来低声道,他们说话太高声,吵得她耳朵嗡嗡响,头侧的一条神经不停在弹跳,跳得涨疼,“徐婶婶也做不了这么多人的菜,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叶红晖张大嘴,“小眉你什么意思?屋子是你的了,你马上开始赶人?你眼里尚有没有尊长?是不是以后我们来还要经由你的批准?”

    “姑妈,没有此外意思,就是送客。尚有,以后想来只管来,始终都是叶家人。虽然我以为你们来也没什么兴趣。”她转过脸,看奶奶脸色灰白,悲悼的眼睛望着遥远的一处,“奶奶,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

    她不管姑妈在后面老羞成怒,径直搀着奶奶进了后院。

    晚上那些人终于走了,老宅里静寂无声。它这么大年岁了,也是怕喧华的吧。轻眉手指抚过回廊里一条条的木柱,满月挂在天上,洒落一地清晖,月光照在天井里的大鱼缸里,萧索的风掠过,激起几片银色的波光。她想起谁人春日午后,大阳湖里泛起的那片银光,“一斤多的白鲫,小眉,你晚上有口福咯。”爷爷爽朗的笑声依稀还在耳边。

    月色里,她也微微笑了一下。

    走进二进的花厅,漆黑里,只有烟蒂上的闪闪星光。那小我私家侧坐在罗汉床上,对着小几上的棋盘。她倚门凝望许久,他感受到她的眼光,抬起头,注视着月光里她的剪影。

    她走已往,环住他。他瘦了许多,肩上扛了太多别人不知道的责任,所以好硬。

    他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胸前。好一会才问道,“奶奶呢?”

    “吃了药睡了。”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未曾见过他的颓丧,现在感受他就是个丧亲的孩子。她的母性被他引发出来,泛滥着,只想好好慰藉他,告诉他不要怕。

    “不要怕。”他抬起头,“爷爷早和我说过,屋子会留给你,你是这个家最爱这里的人。有我在,他们抢不走。”

    她微笑所在头,一滴泪却落在他下巴上。

    “傻瓜。”他用大拇指抹过她眼角,“哭了那么多会哭坏眼睛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你也是,别太伤心了。”她哑着嗓子,“尚有奶奶,尚有我。”

    诅咒

    轻眉情绪一直很降低,睡欠好,可是一睡着就不想起来。夜里不停做梦,小时候的许多事情一一在梦里重现。因为睡眠质量不高,白昼上课经常瞌睡儿,也没有食欲,叶慎晖变着名堂带她去吃泰国菜越南菜日本摒挡,她仍然口中淡淡,象是失去了味蕾。

    直到第二个月还没有来例假,她知道她有贫困了。

    她生理周期向来不稳定,第一个月的时候以为是因为爷爷去世,心情受到影响。现在才畏惧起来,嗜睡没有食欲都是……症状。

    惊慌事后,她很岑寂的专门打车去了离学校很远的一家药店买了验孕棒,回抵家仔细看了说明,然后进了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盖上,瞪着那两条紫红色的线足足有十分钟。不宁愿宁愿地又把说明书拿出来对照,心慌手震,验孕棒和说明书一起掉在地上。

    他们从来不敢不做掩护措施,那是什么时候?她坐在马桶盖上细细追念,唯一的一次是爷爷头七那天晚上。大伯娘和姑妈想要屋子,把他们送走之后……老宅子里没有谁人工具,其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急切的想慰藉他。他看起来那么伤那么憔悴他心上的痛不亚于她半分,她只想让他知道只管爷爷走了世上尚有她,尚有她的爱。天啊,她双手合拢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会错得这么厉害?

    孩子。他们竟然有了孩子。她一只手探下去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完全感受不到什么,可是现在就在她肚子里,和她呼吸着一样的空气,连着她的血脉,心跳都是一致的,甚至有可能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她微笑着,想起过年时见到的堂哥的宝宝,睡觉时好灵巧的样子,睁开眼时又似乎全世界的辉煌都聚集在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犹如天使一般。手掌短胖,肉乎乎的带着几个小窝窝,她连触碰都不敢怕伤了他。她笑作声,她现在也拥有一个,尚有几个月便能见到了,她将会是他最亲密,依赖一生的至亲。他们会守护他,帮他开启这个世界的大门。是他们的宝宝,是他们的天使。

    也有可能是恶魔。

    她胃里排山倒海一般,急急掀起马桶盖,手扶着马桶边缘,一阵狂呕。眼泪带着鼻涕尚有口里嘴角边的秽物连在一起。谁人可能性太过恐怖,她不敢往下想,一时间心跳都要停止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孩子,孩子,他们的孩子。

    她抬起头一时哭一时笑,狂乱不行自抑。都说孩子是上帝赐予的礼物,他们的呢?上帝的诅咒?

    这个学期的最后几天她不知道是怎样茫然渡过的,她也不敢回济城,呆呆的龟缩在江宁的小屋子里。直到叶慎晖的电话打来:“丫头,还不回家?”

    “哦,学校尚有点事。过几天就回。”她支吾着。

    “我去接你?”他岑寂嗓子问,可能在公司。

    “不用了。”她被自己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要慌不要慌,“你过年总是忙,我自己回去吧。一个小时很快的。”

    “恩,回来前记得打电话,我不在也会叫于建去接你。”

    “好。”

    过了一会他还没挂电话,象是走开了些,周围清静下来。“想我没有?”

    她能想象他现在说话时眼里闪着光嘴角带着笑的样子,胸口一紧。“恩。”她不敢说太多,把电话挂了吧,不要再说了。

    “过年想好去那里玩没有?回新港照旧去旅游?带奶奶一起去那里转转也好。”

    她掩着嘴不敢作声,怕自己会放声大哭。

    “怎么了?”他一定在皱眉,感受到什么。

    “没。”她哽咽,急遽咳嗽一下,“可能伤风了,鼻子塞住了。”

    “笨蛋,我不在你自己不会照顾自己?睡觉踢被子的习惯就是不改。”

    “恩。”求你挂电话吧,不要再说了。

    “那好,我先挂了。早些回家。”她呼出一口长气,他却顿了顿又说:“我想你了。”

    她颔首把电话挂上,克制已久的泪狂泻而出。跪坐在床前地板上,牙齿狠咬着床单一角,好象它是她世界仅有的依靠。

    我希望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在新港小镇上,永远和爷爷奶奶海子哥在一起,永远停留在六岁时可以骑在他肩上在镇子里招摇,看得见海子哥在前面奔跑,奶奶站在院子门口高声喊“用饭咯”,爷爷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上的书逐步从花厅里走出来,白头发银光闪闪,眼里的慈祥熠熠发光……

    我希望能重来一遍,那样我和他将是个生疏人,我们可能相遇在秋天的一个雨夜,我把手上的伞递已往一半遮住他,伞下掩着的是桂花香,他惊喜地审察我然后小声问我的名字;或者是在喧嚣的陌头,蓦然回首,世界消失,他眼里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他,我们在那一瞬间发现了相互的存在;也或者我们都知道地球上有个会爱自己如珍宝的人,我们一直在祈祷和对方相遇的刹那,惋惜运气欠好,我们一次次地擦肩,一次次地错过……

    我希望我能酿成蜗牛或者一只小乌龟,我有个坚硬的壳,象现在畏惧的时候我能躲在内里,没有人能找到我。我可以自个疗伤,舔拭自己的伤口总是很疼,可是没人打扰,我可以一下下体会伤口在舌尖徐徐愈合的感受。如果可以,永远不需要面临失去,面临选择。我躲在我坚硬的壳里,任晨昏颠倒,岁月浮光。

    我希望……

    时间不行能流转,不行能停驻,理想也不行能实现。该失去的永远不会留下,该选择的永远阻挡在你眼前期待你的决议。

    他搂着她的腰上车,她笑得极是辉煌光耀。宝宝,这个就是你爸爸,是不是和你一样帅?他有世界上最智慧的脑子,最温柔的心。你未来一定要和他一样。

    她光线四射的笑容让他又惊又喜,“怎么了?望见我兴奋成这样?”

    “以为你不会来的。”他掌着偏向盘的样子好帅,坚定有力的手臂好象世界都在他掌握中一般。她不舍得移开眼睛,希望宝宝能透过她望见他。看,他多帅。

    “你拖拖拉拉的赖在江宁这么多天,我的事情早做完了。”他回望她,带着笑,“是不是看上学校哪根校草了?舍不得脱离?”

    “恩。”她含着神秘的笑意在嘴角,装作懊恼的样子,“爱上了个小帅哥,怎么办?感受比爱你还要多,人家说这叫一见钟情。”

    他瞪她一眼,知道她在说笑,照旧有些许不快。“死丫头,年前忙得没时间陪你所以你居心气我?”

    “嘿嘿。”她微绽开嘴笑答,却又瞬即抹掉笑容皱眉。

    “怎么了?”

    胃里翻腾扭绞着,她摇手,脸扭过一边去。“没事,你车开慢点。我有些头晕。”

    他把车靠边停下,“好一些没有?肯定又是没吃早餐。”

    她继续摇手,过了片晌,才下定刻意,对他笑了笑,“不是没吃早餐,是我有了,我们有孩子了。”

    地狱

    他神色庞大,乌云罩目,犹如寒潭一般黑漆难辨。

    他注视她片晌没说话,最后才扭过脸,轻点油门,重新回到快车道。她能望见他侧面抽紧的下颚,他喉结的上下移动,他握着偏向盘的手掌青筋爆起。

    她默然沉静。

    他一进家门就打发刘阿姨脱离,站在厅里往返踱步,好象这样能平服暴乱的心绪。她清静地坐于沙发一角,手掌置于小腹上。宝宝,爸爸不是不爱你,他需要时间,我们给他些时间接受好欠好?

    如果是普通人的爱,他现在一定会兴奋地举起她,抱着她打几个转吧?家里一定充满他自豪自得的大笑吧?一定会激动得狂吻她,给她最深的谢谢吧?

    她清静地注视他往返转折的身影,把悲悼压至最深处。

    “小眉。你确定?”他停下脚步,转身面临她。

    “我确定。”

    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荣幸与期望被她的话破损,他咬牙不已,好一会才问,“多久了?”

    “八个星期。”她把手袋里追随她许多天的b超单递给他。

    他瞪着那片黑乎乎的图案,他看不懂,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小家伙现在已经是个生命了,承接了他的血脉,吸收着她的养分,每一天都在生长。而他,他的父亲,他要亲手抹杀他,在他呼吸到这个世界第一缕的空气之前。手指震颤,手中的b超单险些被他捏破。他咬着牙,抬起头,注视她清静坚决的脸。

    悲悼,默然沉静而厉杀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一抹凄凉浮上心头,渗入眼眸,他企求地看着她的眼睛看起来煞是悲痛。“小眉,我们不能要。”

    她的泪意涌上,又被她强行遏止。预推测他的反映,可是照旧难忍心痛。她要只管说服他。“我要。”

    “你疯了?”他狂吼。

    “我没疯。我知道已经快十天了。这是我的决议。”

    他怒目而视,她板得正式无比的小脸坚定地迎向他,带着决不妥协的意味。

    “绝对不能要。”他一字一句地厉声警告。

    “他在我肚子里,由我做主。”她轻声回应。

    他暴怒,双颊涨红,眼里充血,额上青筋狂跳,“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马上全世界的人都市知道,你奶奶会哭得昏已往。这些暂不提,如果生出来是,是个……”他握紧拳,反抗身体某处抽痛的感受,不敢再说下去。良久,他蹲下来,手握住她,“小眉,我和你一样兴奋他的存在。可是岑寂理智的思量,我们没有资格要这个孩子。”

    她回握他的手,坚定地没有分毫哆嗦。“你和我说过,这个世界只在乎爷爷奶奶和我。我和你一样,只是现在多了一个了。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也不体贴,有任何讥讥笑刺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抗得住。至于他,哪怕有百分一的时机是康健的孩子,我也要赌一次。我很慎重地思量了十天,才做出这个决议。我希望你能帮我支持我。”

    “如果是个——”他扬起头。

    她下唇微战,接着牢牢咬住,“那也是我们的宝宝。”

    “不行。”他紧迫地盯着她,不容她移开眼光。“这件事没有商量,明天,明天就去做了他。”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拿全部生命爱着的人是这样酷寒无情,他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地说出这句话?那也是他的,是他在她身体里猛烈攻击,配合缔结的热烈激扬的狂喜里洒给她的种子。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往日对她的温柔去了那里?她向来依仗的他的娇宠岂非不能分给他们的骨血少许些微?他就这样残忍地抹杀他们宝宝见识这个世界的时机?他已经有了生命了啊!再过不久他会开始有小小的心脏,肢干分叉,长出小小的手指和脚趾出来啊!他怎么能够这样冷漠无情地说:做掉他?

    “我好累。”她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滑下来,手心湿热一片。“好累,我去睡一会。托付你把刘阿姨叫回来,晚上想吃她做的菜。这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就想着她的菜。”

    她推开他,曾经看也看不够的人,现在却连一眼都不愿扫过,她径直走进自己房间。

    她一直睡到夜幕初降才徐徐醒来,客厅空寂无声,他颓然坐在漆黑里。她倚墙而立,看着阴影里他垂丧的头,险些有一丝心软。一丝。她摸摸自己肚子,宝宝,爸爸不是不爱你,他是暂时接受不了,没几小我私家能接受的是不是?我们要明确他,不外妈妈会掩护你,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妈妈。

    她鼻子一酸,抿紧着嘴把酸楚吞回去。按着灯,突然的光线让他有些适应不了,凝目许久才发现她。

    默然沉静。

    伫目相视,惟有心里百转千回的凄苦。

    刘阿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空气里凝聚的伤心感受极重到她难以呼吸。“用饭了。”

    “恩。”轻眉坐下,“刘阿姨你早点回去吧,天黑了。厨房我来摒挡。”

    “诶。”她想说几句什么打破令人心悸的气氛,张张嘴,最终仍旧讪讪转身。

    门轻轻打开又悄无声息的合上。“用饭了。”她帮他装汤。

    他拿起筷子,“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汤洒在桌子上,她瞪视桌面上的水渍,好想跳起来撕咬他,把他扯成碎片,看看他的心是否是红色是否能跳动。

    “再去确定一次。”他话语里毫无情感,“另外有些要注意的事情也要早点知道,做好准备。帮你爷爷看病的吴医生应该能先容个很好的妇科,我等下打电话给他。”

    她心里燃起一线希望,不行置信地望住他。

    他片晌没说话,手里还举着筷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似乎那条鱼准备跃起咬他。然后才说:“小产比生孩子还要伤身体,我不要你出什么事。”

    “叶慎晖,你不要逼我!”她往床头缩,看着他拿着她的衣服走向她。

    “小眉,听我说,这件事情没有此外路,我们没有选择。来,把衣服穿上。”他隐忍的痛苦险些让自己语不成句。“钱医生是吴医生先容的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信得过。乖,先过来把衣服穿上。”

    “你别逼我!”她尖声嘶叫,一脚踢开他的手。

    “我何尝不是在逼自己?”满腔的恼怒咆哮欲出,只能一脚踢在床头矮柜上发泄。她泪盈于睫,眼神带着让他心神哆嗦的恚怨。他肌肉紧绷,充斥着想把这世界击毁成碎片的强烈盼愿,就象他现在——碎落片片。“你以为我忍心?我望见你难受我不心痛?我恨不能把自己撕裂了取代你。”

    “那就放过他好欠好?”她跪在床前,“他是无辜的,我们的错不要让他来肩负,他或者是个康健的宝宝,和其他的小朋侪一样会跑会跳会喊爸爸妈妈。”

    “小眉,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他同样乞求地看着着她,心疼欲裂。

    “你怎么可以这样冷血!”她簌簌发抖,她的发现让自己心冷不已。“我以前为什么没有觉察你这样冷血。”

    “我是为了你好。”他不能冒谁人险,如果——她绝对受不了谁人攻击。他无法想象最后演酿成那种了局她会成什么样子,他竭尽全力也不能让它发生。

    “我是一定不去的,我会跑掉,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她恨恨地看着他。

    “我绑你也要绑去。”

    “你试试看。”

    相互瞪视的剑拔弩张气氛中,他们呼吸粗重,好象都在起劲克制着将要发作的痛苦。

    然后枕头飞向他,接着是花瓶连着水向他袭来,她砸烂触手可及的每一样工具。他不敢上前,畏惧自己压抑的气力伤害到她,于是只能躲闪。她再找不到身边可砸的物品,直接人冲上来,又踢又咬,状若疯癫。他强忍着眼里的湿意心里翻腾的痛悔掉臂她的拳打脚踢,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直到她由她被恨忿蒙蔽心智引爆的发狂的哭嚎到无力的低泣。

    他拂开她脸上沾着泪的一绺发丝。

    她喃喃地说:“我恨你,我会恨死你,恨你进骨头里,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我一辈子没有什么是真正能拥有的,为了这个我会恨你一辈子恨到我老恨到我死恨到我骨头化成灰那天。”

    他用力吞咽一下并感应喉间的硬块,茫然望着前方喃喃地一遍遍回覆,“对不起,丫头,对不起。”我情愿你恨我,我也不愿意亲眼望见你一步步走进地狱。既然要下地狱,我下好了。

    孽,裂

    什么叫心死如灰散?

    就在最后她问他:我一定要进去吗?而他握着她的手,很紧的攥着然后又徐徐松开的时候,她就明确再多苦苦乞求再多抵死抗挣都是无谓。

    一个半小时很容易就已往了,真正的历程只不外是三五分钟。一个名贵的生命就如此轻易的烟消云散,连片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以为疲劳万分,而且如奶奶一般老迈,似乎那五分钟里时间突然跨越了五十年。

    她胸口一阵一阵作痛,无法控制极重的呼吸,就象无法控制悒郁象玄色的雾霭般袭上心头,浓浊难去。她扭紧了枕头一角,死死地握紧拳头,最后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内。他不会明确她失去了什么,她一半的生命已经随着那块胚胎消逝了。

    “小眉,起来喝杯热牛奶。”

    她置若罔闻。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肩上,她全身僵硬。

    叶慎晖同时感受得手掌下猝然的僵硬,他如芒刺背,一时间黯然神伤。

    “放暑假时,爷爷和我说我妈妈来找过他许多次。”她侧着脸看向窗外的荆杜鹃,冬风肃杀,冬寒惨傈,连它也抵不住,萋萋惶遽地一片。“她希望能获得爷爷的原谅,然后是我的原谅。从春节前到夏天,不知道去了几多次。爷爷最后和她说,他没所谓,人老了看什么都化了。要害在于我。那天我和爷爷说,她永远不行能获得我的体谅。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肠会这么硬。”

    那天,爷爷坐在院子边给盆景剪枝。他抬眼从老花眼镜上方看住她,片晌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吻才道:“究竟是年岁太小了。”

    她听爷爷的意思好象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由使气说:“她做了那些事情,岂非还要我原谅她?如果随便就去原谅一小我私家的过错,世界上岂不是人人都能肆意伤害其他人?”

    爷爷眼中饱含深意,沉吟了片晌说:“怨恨就象拉开的橡皮筋,打在别人身上,始终照旧会弹回来,不小心就伤了自己。深陷在怨恨里,受苦的是陷在内里的人。小眉,以后你再大些就懂了,宽恕是种美德,这句话没错。解脱了对方也即是解脱了自己。”

    她记得她那天蹲在爷爷旁边想了许久,最后照旧说:“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我做不到。”

    她陷在回忆里,好半天没有作声。他坐在床边一侧,见她茫然阴郁地盯着窗外一角,只以为胸腔里有个庞大无边的黑洞,他的一颗心正徐徐地往谁人漆黑的深渊沉去。他想和她说话,可是哽着喉间凝聚的一块,他说不出。

    “我今天才知道了,原来做母亲的也有许多无奈。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连着心连着血,谁会舍得?我以前诅咒过她,希望她能尝到我受过的苦和孤苦。可是今天开始我原谅她了,可能太无奈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选择。”她顿一顿,“我能宽恕她,不外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允许过他的。”她的手移向下腹,“我在江宁的时候,才知道那会我也好畏惧。厥后想想,做母亲的怎么会怕自己的宝宝?就算他弱智,或者少一只胳膊,他也是我的宝宝,更况且,机率不是百分百的啊。厥后我就和他说,不要怕,妈妈一定不会扬弃你。妈妈会给你所有的爱,包罗妈妈未曾有过的爱,全部都给你。可是,我食言了。我和我妈妈一样自私,贪图自己的快乐,伤害自己的孩子。”

    “小眉。”他握住她的手,好凉的手指,“对不起。”她恨他,他清楚无比,绝不怀疑,他给了她恨他的充实理由。他一直坚信时间能消弭她的怨恨,等她再大一些她会明确他今天所做的决议是正确的,理智的。而他也会尽一切气力化解她心里的伤痛,用他一辈子的时间珍爱她,赔偿她的苦。可是这一刻,他坚强的意志突然有些动摇,他真的做对了吗?冷汗沿脊背滑下。

    “我爱你,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心。填得满满的都是你。可是,他是我的命。没有生命,怎么可能有心?”她清静地继续说,“我们再相爱,也是不被祝福的,甚至是受到诅咒的。这一年半太快乐,幸福得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支付的价钱也难以遭受。”

    他犹如被判了死刑,定定的看着她。狂飙而出的冷汗浸入骨髓,从未有过的严寒。他手指痉挛,想掐住她狠狠地摇晃想把她晃到脑子恢复清醒,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把身边所有工具都砸烂,甚至是这个世界,只要时间能重回到几个月前。他强自镇定,帮她掖好被子,“不要再说了,先休息好,我们过几天再谈。”

    她阖上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就象身处于飓风中心,清静的有些骇人。叶慎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哄她吃完所有补身炖品,却不敢再和她深入谈论谁人话题。她也如既往般灵巧,可是一直制止与他眼神接触。而失去的谁人生命似乎已成为一个盲点,被两小我私家遗忘了。

    奶奶在爷爷去世后被叶慎晖接来济城同住,没多久就诉苦太清净。她念念老爷子的园子没人打理,老徐一个看家又寥寂,所以在济城住了几日便回到新港。轻眉身体调治了几天后与叶慎晖一起返家过春节,只是一年光景,人事沧桑,除夕的晚上只有他们三人,气氛实在低迷。

    在新港,叶慎晖找不到单独和她相处的时机。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奶奶身上,白昼和奶奶摒挡园子,进厨房一起烧菜。晚上陪奶奶看旧照片聊过往的一切,哄了奶奶睡下,她也急急回自己房间。他对她来说俨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夜里,他挫败地在厅中转圈,一支接一支吸烟期待黎明,白昼,他如履薄冰地与她相对,捕捉她闪避的眼神。年中精神最紧张时也没有现下的一刻难堪。

    他的年假竣事回济城后,晤面的时机越发屈指可数。每次给她发短信,她置之不理,打电话,才问候了两句,她不是说奶奶有事情找就是太晚了困了想睡觉然后连声再见都没有便挂断。他犹如困兽,全身积累着濒临发作的戾杀之气,可是又找不到发泄的目的,只能生生压制着,任由熊熊燃烧的那团火烧得越发炙烈。

    待她寒假竣事时,他抛下所有的事情返回新港接她。她尖瘦的下巴灰败的脸色在在如耳光一般扇在他脸上,很想抱住她,把她逐渐飘离远去的心拢在怀里,而她的默然沉静象是天堑般阻挡在他们之间。时间,他需要时间,时间是治疗任何伤痛的良药。对于她,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能挽回失去的那些。

    “不如我送你已往。”进候机室时他问。

    “不用了,你也忙,等忙完了你再来也一样。”

    她低头垂目,看不清她的心情,可是她的话却象东风扫过冰山一角,他欢喜莫名。“那你等我几天,手边的事情处置惩罚好就去找你。”他抬起手试探地触碰她的面颊。

    她似乎想躲闪,但又抬起头望向他向她展颜一笑,他放下心,暗斥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那我进去了。”她犹豫的说。

    他颔首。

    她走到闸口又返转回来,悄悄注视他片晌。他突然泛起极端的紧张与恐慌,想拉住她,带她回家,把她藏起来,最好是藏在心里。还没等他反映过来,她掂起脚尖揽住他的头,冰凉的唇重重压在他唇上。当丁香小舌主动探进来寻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惶然烟消云散,他热烈的回吻她。

    她好象有一秒的退却,他屏息:别再躲我,丫头,知道我期待多久了吗?他用力把她的头压向他,似乎怎样的距离都不够他期翼中亲近。她的舌头重回他口中,他肆意地纠缠吸吮,他对着她的嘴降低地呻吟一声,便伸舌势如破竹填满她口中,带着他聚集了这么多天的热切和忏悔,盼愿她能明确他对她的爱,他为她跳动的心,而且能体会到他深埋的懦弱——他真的因为恐惧她会放弃对他的爱而懦弱不堪。他真的想把她吞入口中,与他溶为一体。

    直到呼吸停止。

    “我走了。”她眼睛发着光,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娇美无比,他心跳急速无法自抑。

    他颔首,罔顾四周好奇的注目,只是看着她,目送她进去。

    晚上他接到她的电话说已经清静到达,他微笑地合上电话时对上后视镜里于建探究的眼光,笑意更深。

    “叶先生良久没这么兴奋了。”于建欣慰。

    “是。”他嘴角扬起望向车窗外。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呵护她,他们会回到最快乐的时光。

    一个星期后,当他无数次打她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正焦炙不安时,她学校电话通知他,叶轻眉同学从开学便没见过她泛起,缺课性质严重,请家长协助处置惩罚。

    枯萎

    何向阳年逾五十,却是华发早生,双鬓的鹤发非但不显苍老,反而有些贵族之气。

    他慢条斯理地自香柏木盒取出一支雪茄递与叶慎晖,叶慎晖接过,露出戏谑之色,“dunhill estupendos,85年,何年迈你还真是阔绰。”

    “人生值得纪念的日子能有几何?还不够装这雪茄盒子的。”那是他在1998年的佳士德拍卖中投到的,十支有两支嫁女那日与亲家翁享用过,再然后即是今天了。当初染上这个癖好只是因为抽雪茄的仪式特别庞大庄重,颇能掩盖他行伍身世。逐步地,开始喜欢上这个优雅缓慢的历程,甚至在家中专门建了个雪茄室,玩起了收藏。

    他拿雪茄钳剪去包烟皮,置于植物油灯的火焰上细细烤着雪茄的尾部。

    轻抽一口,含住烟,品味着混淆烟草的微妙香气和味道,身心松弛间,他透过淡蓝的烟雾审察扑面的男子。

    何向阳经常失望于自己只有一个女儿的事实,特别是面临叶慎晖时。遥想起他们初初相识,那会叶慎晖还只是个英姿勃发的青年,金盛豪庭在他的筹谋下推盘之时的壮盛之势是何等令业界赞叹,可是他却一如既往地保持岑寂与低调,好象过往任何辉煌成就都与他无干。

    在两家公司合并组建金力之初,何向阳在分配股权上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无他,他的直觉与视察效果告诉他值得支付这些价钱。事实证明他的认知无比敏锐正确,近些年,房地产火暴之势推动金力急剧扩张,借助叶慎晖的眼光与能力,金力已不仅仅是房地产开发商,而是金力联投,一个资本大鳄。

    他为他运作资本的能力叹服不已。

    可是他隐隐感受叶慎晖近几年的诸多妙笔之作只是出于一种兽性的本能,虽然人在他眼前,他却经常以为叶慎晖是飘忽的,已然没有了心一般。他俨如修士一样清心寡欲,甚少外交,越来越躲于幕后。好象许多年没有听过他有什么艳闻,自陈然和谁人叫什么的女人脱离后,他身边再没有脂粉泛起。其中有段时期也见过他眼中潜藏的热切,这几年却仿似行尸走肉。

    何向阳有些怅惘,对今时今日的他们来说,财富的意义只不外是数字上下的浮动而已,即便如叶慎晖也有精神上的朴陋虚无,那才是让人真正叹息的事情。

    “过几日我会去贵西走一趟。”叶慎晖在烟雾里徐徐说道,眼光不知投向哪处。

    何向阳有丝疑惑。早前金力联投接受了海阳铝业的定向增发方案,以通告日的股价溢价25%的增发价获得海阳铝业的控股权,而且获得证监会的批复,正式入主海阳铝业。那时,金力联投方面作出允许,增发的股份与二级市场获得的股份同时冻结三年。这代表金力将不再是个肆意使用规则在资本市场放肆掠夺的投机机构,而是使用壳资源与雄厚资金做后援的投资者建设者。可是,去贵西?虽则贵西有着富厚的矿资源,对海阳铝业来说至为重要,可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需要劳动叶慎晖出马。

    从何向阳家中出来,天色已晚。于建把叶慎晖送回世家也自行脱离。

    叶慎晖掏出钥匙开了门,一室黑漆黑模糊望见什么,“小眉。”他低声唤了句,才发现不外是想象。

    开了灯换了衣服出来,把电视打开。新闻里放着一连串国家首脑出行会晤的报道,他眼前画面不停,脑中没有反馈到一丝讯息。阳春三月的夜晚,他却以为如置隆冬。这屋子朴陋、寥寂而酷寒,难怪她一直喊着说不喜欢,象是座墓地。他对着空气苦笑,何尝不是?埋葬他的墓地。

    他想起江宁那间小屋子,温暖安宁芬芳,那才是她的味道,那里才是他们的家。脑海里重现那时的种种,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意放过。她脱离足足四年了,渺无踪迹,他不愿意深想她遭遇到意外的可能。执拗的相信她是在哪个地方,晒着太阳,哼着歌。只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不愿意回家。

    纵然是墓地,他也宁愿宁愿在这里守侯。或者有一天她倦了,突然想起他了,她会发现他在这里等着她。

    夜深了,他按熄遥控,走向自己房间。

    经由她房间时,他不由停步。犹豫了一下,照旧按奈不住盼愿,推开房门。

    刘阿姨不知是出于事情的认真态度照旧基于情感,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他拖过她床边的椅子坐下,眼里带着温暖的回忆细细审察房中的每一寸。枕头上放着一只丑怪的毛玩具,他把它拿过来,捧在手上。微煦的笑意早融化了眉眼间的落寞,这个丑八怪叫什么?**?波比?身上的毛七零八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一只耳朵是厥后又缝上去的,针脚极为粗陋。一定是那笨丫头自己缝的。

    他记起那是几多年前?那时候海子还在,叼了这个丑八怪当玩具玩,被她发现后扭身就跑。海子很淘气,跑一会转头等她追上来,她眼泪流到脖子上都是,仍然坚持着迈着细细的小腿继续追。厥后他帮她从海子嘴上取下来,交给他妈,有处地方被海子咬破了,他妈拿了针线出来缝,她就在旁边一直守着,瘪着嘴,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泪花转个不停。

    他翻检手上的熊,在肚子四周找到那处补好的破洞。不由微笑,那丫头,从小就念旧,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本都不舍得丢,说是纪念。可是她怎么又这样绝情?走的这样彻底?他在江宁的屋子里发现这只熊的那一刻便深深相识她是永不会转头的了。

    他胸中闷痛,阖目追念最后那一次她在他怀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子柔软的唇瓣。他太过自大,竟然相信在伤害了她重创了她之后还能重新获得她的爱。

    在他动用一切气力遍寻她不获的今天,他的信心日渐枯萎,再不敢奢望能获得她的爱,或者是体谅。只要能知道她平安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都不敢上**,发了文就溜。

    怕被pia啊。说生的也有,说不能生的也有,各有原理。理性和感性的较量,呵呵,俺偏理性多点。

    横竖俺都写好了,各人迁就看哈。

    踪迹

    晴乡市只是贵西的一其中等都市,机场很小,叶慎晖一行人下了737意外地发现市府的人已经在机场期待许久了。

    他微皱了一下眉。

    前段时间在事情聚会会议上听到云梁县的名字,他其时心中一动,事隔半月刚刚有了今日之举。此行未曾通知任何方面,只是作为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不知道当地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到访。

    他退后少许,海阳铝业的赵荣灼烁白了他的体现,便也没有向接待的人员先容身后真正的大老板。待一番外交之后,一行人分坐两部丰田越野,直接向云梁县而去。

    云梁更小。全县人口不到25万,有一半都在贫困线下。山多地少是云梁的特点,可是铝,锌的矿资源很富厚,只是限于交通未便,未能获得应有的重视与生长。

    空气很纯净,叶慎晖站在县招待所的阳台上远眺,整个县城一览无余。

    别说远在济城的何向阳,就连赵荣光心中都充满疑惑。考察云梁当地的矿资源并确定投资方案确实很重要,可是似乎没有重要到屈驾大老板亲自出巡的田地。他们不知道年前摆在叶慎晖桌案上的一份视察追踪陈诉里提到云梁这个名字,叶轻眉去年夏天的某日于云梁一间工商行分理所提取了九千元现金。她的卡上远不止九千的数额,可是那之后再无她的信用卡纪录。这么久,她就没再用过钱吗?照旧——山风掠面,他心下一寒。

    虽然后续的陈诉说在云梁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甚至在四周几个县公安局都问询过没有与她特征相似的无名女尸,可是这里是她最后泛起的地方,他一定要来看看。

    接下来的几日,县委几位向导带他们考察了周围几座大矿山,叶慎晖把所有的事情交给赵荣光及其他下属处置惩罚,他只是与于建紧随在后面。当地人搞不清楚他的泉源,赵荣光先容他时言辞颇为迷糊,可是遇到重要的问题总是以眼神向他询问,所以虽然都在心里猜忖,行动间也不敢怠慢。

    晚上他与于建在县城里仅有的几条街上四处探寻,甚至还去了照片上那间工商行。他站在门口想象她那天来取款是什么样子,为了什么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么贫瘠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她。于建站在他身边,只以为叶先生眉宇间的凄然凄凉之色从未曾见,他不会慰藉人,只能陪着他在风里站了半个多小时。

    在云梁的最后一晚,县委向导在招待所宴请海阳铝业一行人员。云梁种植业不蓬勃,物产倒是极富厚。席间的几种野味都是云梁山中的特产,一时间杯觥交织,宾主尽欢,只有叶慎晖神情木然。直到席中有一人说起谢谢海阳铝业的支持,谢谢济东,然后又说道:“要说济东人的性格,还真是古貌古心,古而有之。我们县有几个支教志愿者都是济城人。”

    叶慎晖心神一凛,望住说话的那人。

    那人是县委分管教育民政的副县长,这几日视察之下,海阳铝业的赵荣光是晴乡市委秘书长亲自陪同到来的,而赵荣光却劈眼前这人异常谦恭有礼,各人都明确此人身份在赵荣光之上,只是相互不点明而已。此时感受到叶慎晖眼中的热切,不禁有些自得,放下筷子逐步追念地说:“好象有两个是济城人,其中有个女娃去年那次泥石流还救出来个小学生。”

    叶慎晖胸中跌宕,隐隐感受到什么。济城,女娃,去年,泥石流,信息在他脑中翻腾好片晌他才镇静下来。于是又问是否知道那女娃的名字,那人却说不知,只是记得事情发生在青云岭乡,详细的要回去查一下。

    叶慎晖一夜未睡,黎明时合上眼朦胧间见到一片残籍,他跪坐在半干的泥浆里用手指拼命刨挖着,然后终于露出丫头半张灰白清丽的小脸,他捧着她的脸象月满时的狼一般嚎叫。吓醒时眼角湿滑一片,他急急冲出房间,敲开于建的房门,让他赶忙去县教育局问一问。

    县教育局没有存案,这说明纵然真的是小眉,她也只是没有通过任何机构的外来户。倒是问到发生泥石流简直切地址是青云岭乡小良村,于建这时也明确了是与失踪多年的小眉有关,不敢延误半分,吃了早餐就急遽上路。

    之前县教育局已经说过小良村情况很恶劣,路况欠好,都没想到是这种水平。柏油路砂石路然后是硬土路,越走越荒芜,景致越来越奇崛,路经的乡民从衣着可以看出生活贫困。分管教育的李副县长一路叹息:“云梁县太穷了,教育经费一年也没几多,摊手要用度的倒多,我们也是捉襟见肘。连支教的志愿者都不愿意来云梁,出门见山,有的地方连路都不通。”

    叶慎晖木着脸,一路而来亲眼眼见当地的窘困,他既希望能见到小眉,又不愿相信她就在这么恶劣的情况里生活。

    小良村在一片山峦叠嶂中,景致极美。他们下了车走了快两个小时山路才到村口,李副县长几曾走过这么远山路,心里叫苦不迭,忏悔贪功揽了这个活。小学校舍就在村尾,村支书指着遥远一处说:“那是以前学校的位置,去年夏天时连下了十多天大雨。幸亏发生泥石流的时间是下午,都在操场上,否则的话——”他可能也是想起了其时的情景,再想想另一种惨烈的效果,不禁后怕。“其时有个学生闹肚子,一个在课堂里,叶老师看着山体滑坡,冲进去扯了他没命似的跑,才拣了条命回来。这以后新建的校舍才转到村子里。”

    叶老师。于建见叶慎晖突然停步,脸色苍白,他心里也是疑惑又夹杂着心疼。不知道小眉为什么会逃家,怎么在这里泛起,叶家的小公主又是怎么在这里生存。

    小良村不见砖瓦房,所谓新校舍也只是土胚砌成,没有窗玻璃,只是在窗洞下部用报纸糊着。村支书不明确他们的来意,只知道是县里陪同的自然是大事情。陪笑地说:“现在照旧上课时间,要不我们先去吃午饭,再来看看?”

    他们花了六七个小时才到这里,已经是下午了,同行的人都有些饿,拿眼睛望着叶慎晖,不知他意下如何。叶慎晖基础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环视四周低矮的土房,报纸窗,砂石铺的小操场空落落的,连个单双杠都没有,中间孑立地竖着一支国旗杆,地上只有粉笔划的一格格想来是做游戏的图案。他曾经起了那么多高楼,有权贵享受的别墅豪宅,有市民需要的温暖家园,他下辖的星汇城里出售的一件皮具的价钱可能都可以在这里兴建一座校舍,而他最爱的人却蜗居在这样的情况里,怕是冬天连床厚点的棉被都没有。

    他脱离众人,寻着朗朗的念书声已往。学校不大,只有四五间课堂,两间是空的,他一路寻已往,揪成一团的心似乎被他提到了喉间梗在那里。

    那间课堂坐满了孩子,年岁纷歧,巨细都有。有的脸上糊得脏兮兮的,有的顶着颧骨红朴朴的两团红晕,可是都挺规则,个个坐得腰板笔直。前面有个女孩背对着孩子们在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字,头发才过肩,随便一条红绳子扎着。

    谁人背影他一看便知道了。

    是他的丫头,他的叶轻眉。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很晚回来,没有更

    干枯

    孩子们受到外面人声的影响,胆子大点的站了起来好奇的张望着。轻眉发现了后面的骚动,转过身想板上她怎么也板不严肃的脸。

    顺着他们的视线,她迎上那对梦里泛起过万千次的眸子,她心神大乱,不敢再与他对视,不敢深想他怎么会泛起在这里,不敢分辨他眼里闪烁的银光是什么,她右手牢牢抓住课桌一角才站直了摇晃的身体。手指枢纽因为发力而泛白,她定定神,敲敲桌子,把孩子们疏散的注意力拉回来,才用发颤的声音说:“下面和我一起朗读,我的家乡有一条无名小溪——”

    吃过了饭李副县长一干人等先行下山,连于建也被叶慎晖一起赶了回去。村支书听到李县长交接说要好好招待贵客,整条村子翻遍了也没什么好工具,最后拎了只风干的野山**给小眉送了来。

    他一下午那里也不去,就坐在课堂后面。她背上如芒在刺,不自在到极点,却冒充镇定地照常上课。小良村只有三位老师,每人都身兼数科,各个班的学生也是年岁七零八落,一下午她也没时间照应他,由着他坐在最后一排。叶慎晖冷漠矜持惯了的人,今天却放下通常保持的距离感,主动问起旁边的小孩叶老师教书教得好欠好。山里的孩子本就纯朴热情,再加之一年见不到几个外乡人,对他好奇无比,一来二去,没几下就混熟了。轻眉在上面看他小声和旁边几个孩子说话,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只隐约听见轻笑。她越来越不耐,猛敲着桌子说:“如果再滋扰课堂情况,就请你出去。”这样,最后一排才收敛了几分。

    晚上的时候向平已经接到支书的付托,孩子们放了学轻眉走进厨房看她已经忙乎起来。叶慎晖上去主动自我先容是轻眉的亲戚,向平把手放在裤子上擦拭了一下才与他握手。她长得不漂亮可是眼神坚定,透着些微好奇,与他相握的手掌粗拙有力,“我叫向平,小眉的同事,我爱人去溪上了,抓山蛙,呵呵,你来的时候巧,现在这个季节山蛙长得最肥。”

    说话间,陈小东拎着一串铁丝穿好的山蛙回来了。他是济城人,说起来照旧叶慎晖的学弟,关系一下子拉近不少。两小我私家闲聊时一会时光向平已经麻利的把干辣子山**丁,辣子爆牛蛙,椿芽**蛋摆到厨房外院子里的石桌上了。叶慎晖一看主食是红苕稀饭,红苕多米粒少,心里明确桌上三个菜怕是有两个都是因为他这个客人才会有的。他眼前稠稠的一碗粥,再看看小眉的,心里一酸,把碗里泰半都拨了给她。

    她低着头,也没拒绝。向平和陈小东对望一眼,好奇心愈甚。

    陈小东问起济城的现况,他结业时来云梁支教一年,认识了高中结业回抵家乡教书的向平。厥后回济东后遭遇失恋,逃避到这里,却逐步喜欢上了向平的爽朗,简简朴单地举行了婚礼,算是在这里扎了根。他也才三十出头,生活艰难,面相看起来象是比叶慎晖还大。

    叶慎晖多年在名利场中打转,这些他一直看成是热血青年的故事没想到会发生在他眼前。迟疑的说:“那未来有了孩子——”提到孩子,他心里一慌,看了轻眉一眼,见她神情照旧淡淡的,他才放下心。

    向平爽朗地笑着说:“那怕什么?一样养大一样念书。粗长的孩子还皮实些。”

    “不外这里的情况实在太差,我看如果下了暴雨,课堂的土墙只怕会塌。”

    陈小东皱着眉头,“县里的教育经费原来就少,拨下来又挪用到别处,我们这新学校照旧四周乡民资助搭建起来的。课堂太矮,我也怕学生视力受影响。”他说着笑起来,“我看我回济东跑捐助算了,听你说这几年济东生长这么好,应该有希望的。光你这身行头,或许也够我们建新校舍了。”

    他这话一说,连强自淡定的轻眉也忍不住露齿一笑。叶慎晖虽然面上讪讪,有些发窘,看到她终于有了笑容心里倒喜悦了几分。

    “小眉,别顾着喝粥,吃菜,今天是沾了你的光,否则老支书的毛一年都拔不下一条。”向平夹了只山蛙腿递到小眉碗里。

    叶慎晖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下那只山蛙腿,“你以前不吃希奇的工具。”

    “她?她第一次吃山蛙足足吃了一盆。”

    向平的话让她脸上一阵绯红,“向姐,那时候几个月没沾过肉了,把你的腿烧好了我也吃得下。”

    叶慎晖再无谈兴,闷头把碗里的稀饭喝完。

    晚上陈小东帮他拼了几张课桌做床,轻眉拿了床被子过来:“是我盖的,你放心用。山里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那你用什么?”

    “我有铺的,一半垫下面,一半盖就够了。你早点睡,我把作业改完也睡的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一堆的问题要问,很想拉住她,捧起她的脸好好端详。可是……他照旧把被子铺好躺了下去,呼吸间又重新嗅到她的味道,被子太薄,不知道她是怎么过冬的。还好,她还在世。他闭上眼,强忍了一天的酸涩的泪终究照旧滑了下来。

    她一夜未睡,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叶慎晖看在眼里,也不问她什么,如前一天一样,坐在最后一排听她上课。孩子们对他很好奇,昨天胆小的今天也壮着胆子凑过来,课间休息的时候围着他问城内里的事情。有些问题太过刁钻离奇连他也挠头,照旧耐着性子逐步地讲。

    到了第三天晚上,她再忍不住,扯了他衣袖走到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质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去?”

    她松开手,头拧过一边,好一会才说:“我不会回去了。”

    “你忍心?你怎么不问问我奶奶现在怎样?”

    她一慌,转头睁大眼睛看住他,“奶奶——”

    “奶奶身体还好。”他叹气,本企图骗她回去的,照旧不忍心。“她一直记挂你,想起你就哭,你也知道奶奶做过白内障手术的,流泪多了伤眼。可是你一走几年,音讯全无,我们连你的生死都不知道。叶轻眉,你还真的是铁石心肠。”

    她眼圈泛红,转开头去,低低地说,“我是被诅咒过的,没那么容易死。”

    春寒料峭,山风仍有些凛冽。他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肺叶都恰似被冰住了。

    好片晌他才又问:“怎么会来这里?”

    “没企图去那里。”她追念,“那时候只想着脱离,在江南转了一圈,没什么意思,就坐上了往西的火车。横竖去那里都无所谓,谁人小站名字好听,就下车了。然后坐客车一个小城镇接着一个的逛,没有远程汽车就搭过路的车,就这样辗转着,厥后走到这里没汽车了就走路。淋了场大雨,是陈年迈发现我的,其时躺在路边,他用自行车驮了我回来,病好了就留在了这里。”

    她娓娓道来,平庸无比,在他听来却是惊心动魄。她一个女孩子,如果路上遇到坏人——他不敢想象。“那泥石流怎么回事?尚有你卡里的钱怎么不动?情况这么差,你一定要逼自己受苦?”

    她回目一笑,“你都知道了?难怪你找到这里来。泥石流很正常,这里雨水多,山上的树都快被砍光了,每年总会有频频,要说去年那次还真是命大,想想我都怕死了。”

    他再是禁不住心田四处冲撞的情绪,伸手已往拉住她的。她抿着嘴想挣脱开,他却是用力不放。“你铺开,”她低喊,“我再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了。求你明天回去好欠好?”

    “你就这么恨我?恨了四年还不够?恨到奶奶也不管?情愿天天吃红苕稀饭也不动我给你的钱?”

    他握得她好痛,痛得她眼泪流下,“奶奶是我对不起她,从一开始和你在一起就对不起她。你的钱我取过,我取了九千想帮学校盖新屋子,才取出来就被抢了,连卡也一起抢了。就算尚有卡我也不敢再用,我真的不想你找到我,叶慎晖,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她泪光盈盈看着他,”你明天就回去好欠好?”

    “你就这么恨我?”他心似槁木败叶,眼里满盈的酸楚徐徐干枯,酿成浓浓的落寞之色。

    她掩面蹲坐在地上,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来,说:“我不恨了你了,我是说真的,早就不恨了。我只是恨自己。前两年随处流离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显着知道不行以,照旧忍不住,一头栽进去。只顾着自己快乐,什么都不剖析,到最后我们的幸福却要拿我们的骨血作价钱。我明确你其时那样选择是对的,你也一样欠好过,我们自私了一次,如果还要再自私第二次把孩子委曲生下来——那是对孩子不认真任。如果让宝宝选择,他或许也不喜欢。我那时想通了就不恨你了,我只是面临不了自己。我想奶奶,想你,想得发狂,但怎么回去?怎么有脸见奶奶?连我都瞧不起自己,我怎么有脸?”她捂着嘴,起劲克制全身的哆嗦,哽咽的喉音卡在胸中,一下下闷撞着,其痛无比。好一会才又接着说:“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很清静,清静到你无法想象。去年有几个学生考上县里的中学,我看着他们以为很自豪,活了二十几年,总算作了些有意义的事。以后我会留在这里,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很开心。”

    他也蹲下来,握住她双手,“和我回去,回去我们也开间学校,你也一样能开心。好欠好?小眉?” 他险些是乞求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她哆嗦着双唇,“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脸埋在她掌心里,无法抑制的悲凄。再也回不去了。他做了什么?要拿她的一生来陪葬。

    他高尚的头伏低在她眼前,他往常能担起千钧之力的肩膀轻微地耸动,他滚烫的泪烧灼着她的掌心。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只有爱才可以让人如此卑微。可是她怎么面临自私的自己,面临谁人失去了的无辜生命?

    第二天,他脱离。

    天色昏暗,下着毛毛雨。下了山,雨势大了些。他的头发淋得塌垮下来,湿答答地。他对冷冽的强风、濛濛的细雨,和头顶的乌云都浑然不觉,凝目远眺半山腰谁人纤细的人影。过了良久,他嘴角扯了扯,说不清是不是笑。他再也不是个完整的人了,没有她,他再也找不到心田的清静,他伤痕累累,他记得她说过她会恨他一辈子恨到她老恨到她死恨到她骨头化成灰那天,那么,他也带着没有她就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痕到老练死到骨头化成灰吧。

    作者有话要说:是了局一哈,有个一字。还米完滴,反映不要太大,不要pia。

    这几天好抽,本想一一回复各人的留言,昨天抽到“作者回复”都失踪了。幸亏今天下午终于ok。

    有亲问首页的歌,是弦子的醉清风。群里的兄弟推荐的。

    555……很难受,追了一年的庆余年,今天看到陈萍萍死了。照旧凌迟的死罪,55555555……

    最有灵魂的角色,最腹黑的人物,最长情的男子,没有了。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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