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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委主要领导不来参加《电视问政》的消息传到了演播室,柳天紫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她把手里的话筒往观众席第一排的椅子上一扔,冲着黄江涛说:“你盯着录吧,让大家准备准备就可以开始了!我去趟洗手间。”

    黄江涛也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说:“行行,我盯着,你歇会儿吧。”

    台上坐在嘉宾席一直在背词的几位处级干部,听说书记不来了,一下松弛下来,个个容光焕发,喜笑颜开。

    广电大楼八层,台长郭有亮极力调整着情绪。他的右手不停地哆嗦,他用左手使劲儿摁住右手,不停地揉搓、攥拳头。半天才算消停。他看了看双手扶着脑袋,垂首坐在沙发上的潘高志,快速拽了两张抽纸擦了擦额头,转身拿起办公电话,向宣传部的领导询问情况。

    领导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书记不来是因为省里临时有个会要开。

    郭有亮“啊”地一声,像受了什么刺激,语调马上欢快起来。挂了电话,他攥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被他的举动惊到不知所以的潘高志,大声安慰说,“这他妈的,一惊一乍地,能把人吓死!没事了,书记不来是因为临时有个会。说会开完了,能赶上还可能会来!”

    潘高志已经经不住折腾了。他用力摁了一把沙发把手,费力地站起来,冲着郭有亮摆了摆手,说要去休息会儿,昨晚上没睡好,腰不行了。郭有亮马上吩咐李英,把潘台搀回去。李英跑过来,扶着潘高志的胳膊往外走。走到门口,李英突然回头问:“郭台,这样的话,下面《电视问政》是让他们开始录,还是等着?”

    “唉!”郭有亮原地转了个圈,无可奈何地说,“开始录吧,领导们都不靠谱!”

    “好嘞!”

    李英搀着潘高志出去了。

    郭有亮坐到椅子上,眼珠子滴溜转着。他在想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真开会,还是有别的原因?越想越不放心。他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给“三叔”发了条短信,字斟句酌着说了刚才的情况。

    没想到,过了5分钟,“三叔”回了一条信息:会又不开了,估计还得去。

    ……

    柳天紫坐在厕所的马桶上刷起了抖音。领导不来了,心情虽然不怎么好,但身体一下放松下来,突然有了排泄的欲望。演播室预演了好几遍,领导不来,黄江涛自己就能盯着录下来。她完全可以在马桶上坐到腿抽筋。正看着视频乐,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孟成打来的。

    电话一通,孟成就很急促地问:“还没开始录呢吧?”

    柳天紫“哼哼”了一下,说:“已经开始了!怎么啦,成哥?”

    “李英通知,说领导马上就到,赶紧停吧!等领导来了再开始!”

    “啊!?什么情况?不是不来了吗?这又要来啊!天呐,这大喜大悲来得太突然了!好嘞好嘞好嘞,我赶紧让他们停!”柳天紫挂了电话,仓促收拾了裤子,慌乱着向演播室跑去。

    ……

    省、市主流媒体大篇幅大版面地报道了市委主要领导带领党政班子参加《电视问政》录制的消息。主流媒体在移动端的新媒体号上,问政现场的精彩片段不停地刷着屏:对于老百姓生活中遇到的难题,辖区领导掷地有声地表态,指定责任人,立下军令状,倒排工期,限时解决;对于城市管理中存在的顽疾,执法部门负责人铿锵有力地表示,要创新管理举措,加大投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效。

    这期《电视问政》一下引起了轰动。菜市场、公园广场、街头巷尾,市民开始热议电视台的这期节目,夸奖它是替老百姓办了件好事、实事,这样的节目最得民心。《电视问政》一时间口碑爆棚、风光无两。

    柳天紫一下忙了起来。

    《新广电》杂志向她约稿,让她谈谈本期问政的幕后花絮;电视台、报社、新媒体的记者们也纷纷要求采访她;省内有几家兄弟电视台也纷纷致电,要求过来取经。这些天,柳天紫还经常被郭有亮和叶书文叫去,要么让她汇报情况,要么给她安排任务。她一下成了台长跟前的红人。有了这个成绩,柳天紫就像镀了一层金。她在频道的地位不知不觉地提升了。整个人走路开始带风,说话就像调兵。

    这天,郭有亮又打来了电话,直接把那海和柳天紫叫到了办公室。叶总编辑也在。一进门,两位台领导笑容可掬,又是给他们让座,又是给他们倒茶。柳天紫熟门熟路,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反倒是那代总监,因为来得少,有些局促不安。

    叶书文用哥们弟兄的口气开了场:“又有好事啦!你们俩啊,真是,福将!”

    柳天紫受宠若惊地瞪起了眼睛,想笑又不敢放开了笑,试探着问:“啊!又有啥好事啊?”

    叶书文脸上绷着笑,不说话了。他也不扭头看郭有亮。但那架势,显然是在等郭有亮发布指示。柳天紫和那海又把目光转向郭有亮。

    郭台长终于开口了。

    他走出办公桌,走到会客区,坐到沙发上,和蔼地说:“眼下来看,这期《电视问政》创造了广电史上的一个奇迹!北江电视台从建台到现在,还没有一档节目能让党政领导班子全部来到现场进行旁听。这可以说是创造了历史啊!当年《北江零距离》那么火,也没有领导到演播室参加节目吧?前无古人,后也未必会有来者。我想了想,我们不能止步于此,我们还得做文章啊,把《电视问政》的影响力推向极致!”

    郭有亮在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接着得意地说:“现在不是流行叫什么‘打造IP’嘛,‘电视问政’就是个大IP,你们想想,还能从哪些方面进行挖掘、放大它的正面影响力?”

    叶书文翘着二郎腿,颠了颠,有点麻了,他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嘴里跟着附和:“是是是。咱们还能衍生个什么活动?就着这个热乎劲,再闹它一家伙。”

    那海和柳天紫对视了一下,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得拿着笔在本上做着样子认真地记。

    “不用记,这个不用记。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探讨这个事儿!看看你们是不是有想法!”叶书文看着两位紧张的样子,笑眯眯地乐。

    “我觉得,应该探讨一下,怎么样把《电视问政》做大,做成一个品牌!现在《零距离》那几个王牌都萎缩得厉害,如果《电视问政》能崛起,那也是咱们扭转局面的一个机会!”那海心里没底,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柳天紫跟着点头称是。

    郭有亮突然一拍大手,称赞道:“对,就是这个意思。那海说得对。”他起身到桌前拿了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转回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家,“眼巴前,我有这么个想法。咱们的专家库里有一位北京的专家,我们可以委托他在北京给我们张罗一个研讨会。让国家级传媒领域的重量级人物、顶尖专家给我们把把脉,指明一下方向!然后把督查室、纠风办的领导都请上!”

    “听懂了吗?这下规格可就上去了!全国的重量级专家给我们这一个栏目把脉,啊!”叶书文激动得面部充血,表情狰狞。他晃着脑袋,像癫痫病人一样,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件事的了不起,“你们就抓紧去准备。跟专家对接,需要订酒店,布置会场,行程安排,市里的哪些领导能去,都得你们去沟通。包括这次研讨会的主题,都得发言啊,郭台肯定得讲,新闻频道也得有人发言啊。天紫还是那海,你们谁说?要讲什么?这里头的事多了。而且要快!尽快推进!”

    “我计划是两周的时间,把这项工作做完!趁热打铁!”郭有亮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下了指示。

    那海和柳天紫像在听进步人士描述共产主义蓝图,满脸的憧憬和惊喜。尤其是听说两周内就要搞定,更是踌躇满志、欣喜若狂。

    柳天紫紧紧攥着手里的笔,因为激动,用力过猛,在本上记录的时候,笔头把纸划出了窟窿。她陷入了无限的遐想。身体里的细胞像炸开了一般,感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这么高规格的研讨会,都是因为她主导的这个栏目!一帮领导,一堆专家,一屋子男人,相约北京,坐在一块唇枪舌剑,慷慨激昂,嘚啵嘚,就因为她这个小女人!天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获得终身成就奖快感也就这个德性吧!

    柳天紫颤抖着,站起来向两位领导鞠了个躬,嘴里说着:“马上回去准备!”说完转身就朝外走,一膀子撞到了那海身上,把那海撞了一个趔趄。她已经激动得不辨东西。

    ……

    柳南果然不负重托,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查询出了神秘号码的结果。

    此时,陈家山刚好找到吕东讲述自己的发现。

    陈家山一直在找通信行业的朋友。他知道直接去营业厅肯定啥也查不到。那天,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遍,终于也发现了只有10位的情况。这让他心里一沉。他知道虚拟号码和小号的事。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垃圾短信和推销电话,他就意识到通信领域肯定有很多文章。只不过没有深入研究过,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他在网上搜了搜,发现光号码使用的复杂性就让人头大。

    他找到吕东说了这些发现,指出找业内人士是查出结果的唯一办法。正在这时,柳南给吕东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查询有了进展。吕东大喜,于是几个人马上相约见面。

    他们在省图书馆的休闲厅里找了个角落,要了几杯咖啡。

    柳南难掩兴奋,激动地说,她盯着她们宿舍的“老七”,软磨硬泡,请吃请喝,最后说这就是自己亲姐姐的事,“老七”才用了全力。最后总算有所收获。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名:王二水。后面是一个17位的数字,一看就知道是身证份号。

    吕东和陈家山瞅着这个名字和身份证号,眼神中满是好奇。

    柳南接着说,最早拿到的那个10位数的号码确实是个小号。它背后绑着一个170的手机号。170是虚拟号段,以前都不用身份证就能办理。好在这两年国家管得严了,也得用身份证申请了。不然根本查不出来,到这儿也就断了。

    柳南说调查的过程很曲折。这个170的手机号隶属于一个叫“乐音通信”的公司,不是公司的人根本没有权限查询。她又怂恿她的同学打着单位的旗号,以业务交流为名联系上了这家公司的一名男性工作人员。后来两人互加了微信。“老七”紧着跟人家拉拢感情,那劲头就是奔着处对象去了。最后对方把“老七”真当成了女朋友,开始跟她约见面。“老七”满口答应,那家伙才帮着查到了这个号码的身份。但是只有名字和身份证号。“老七”说了,后续如果查到身份证上的地址信息再发过来。

    吕东拍了拍柳南的肩膀,说感谢“老七”,有时间了请她吃饭。

    柳南莞尔一笑,说不用,该表示的她都表示了。

    陈家山看着纸上的名字,突然皱了皱眉。他抬起头注视着柳南,好像在她脸上找什么答案。柳南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吕东见状,忙调侃说,是不是发现柳南长得漂亮了。

    “王二水这个名字,是什么时间购买的170这个号码?”陈家山笑着问。

    柳南一愣。慌着说:“哎哟,这个还真没查!怎么,您是觉得有问题?”

    “按正常的逻辑推理,这个人用这个号码干了坏事之后,为了避免被查出来,他应该会选择销号。所以,这个名字是不是当时发短信时的机主,得需要确认!”

    “哦,对对!”柳南和吕东同时表达了认可。

    “我赶紧给老七打电话,让她再找那个人查一下。”柳南掏出手机,一边给老七拨号一边说,“这个应该好查,因为都留着底呢!”

    柳南转过身去,柔声细语地跟老七聊了半天。老七回应,马上查,让她稍等。有了结果给她发微信。

    几个人开始端起咖啡品尝。这才发现这儿的咖啡味道不输星巴克。吕东问二位,中午想吃什么,她请客。柳南噘了噘嘴,说外面的饭就那样,都是各种调料可劲儿上,真正有烹饪水准的没几家。还不如家里自己做的饭香甜,最起码安全。吕东若有所思,看着二位说,不行去她们家吃。她妈妈做的饭不输五星饭店的大厨。柳南一下表现得很兴奋。

    正高兴,微信来了消息。柳南急忙点开看。然后快速走到吕东身后,陈家山也凑过来。只见微信里写着:赵静兰,1XXXXX19520821XXXX。这个名字是2017年6月6日购买的那个170的手机号,10月1日注销。王二水是2018年2月4日再次购买。

    “哟,这下就对上了!9月30日晚上,郭有亮通知我停职。当天晚上刚录完‘70年经济风云’的颁奖晚会嘛!侯宝才写举报信也就往前倒推个4、5天。这个陌生号码发短信也就是那几天。也就说,那个时候号码的主人叫赵静兰。”

    “在你被停职后的第二天,这个号码就注销了!真是太明显了!”柳南脸上有些恐惧之色。

    “从身份证号上看,这个赵静兰已经60多岁了。这是一个老太太!?”陈家山一脸疑惑。

    大家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跟电视台毫无关联啊!

    “很可能是这个神秘人物用了家里人的身份证买的号。”陈家山紧锁眉头,分析着说。他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搓了搓脸,若有所思往下分析,“但是要想查出谁的家人叫赵静兰,那比查这个身份信息难度还大!只能先假设。如果我们怀疑宫仁,可以去派出所查他的户籍。但是谁知道宫仁的户口在哪个派出所?”

    吕东和柳南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无奈。

    “现在宫仁病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住哪个医院,怎么去找他的父母!”吕东自言自语着。

    “诶,你还记得么,上次和孟成一块吃饭,他说过一句,《北江新闻》的人正在找宫仁父母的住址。宫仁从记者到总监,一直都在《北江新闻》,20多年的时间,栏目里的老同志没准儿有知道的!”家山兴奋地说。

    “如果打听出来哪个小区了,我就以记者的身份到居委会去问!”柳南接过了话头。

    几个人相视一笑。

    “我觉得,还是应该在侯宝才身上下功夫,他最早就是《北江新闻》的人,当年跟宫仁都是一批的记者。让他查,他肯定有办法。”吕东似乎开始有了头绪。

    陈家山和柳南同时伸出了大拇指。

    “还有黄秋忆!”陈家山补充道。

    见吕东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家山又说出了一个他新了解到的情况,“去年在举报信上签字的那6个人,已经退了俩了。苟精忠和万恒久今年2月份退休了。我那天问了问凌青云,张文清还有一个月就退,马素艳三个月之后退。剩下的就只有李娟和老侯了。我觉得……”家山看了一眼吕东,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以会会这几个人!”

    “嗯?”吕东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她歪了歪脑袋,表示愿听其详。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属于临时起意。你看啊,如果找到宫仁的母亲,名字真叫赵静兰,那就能说明问题了。就是他宫仁干的,没跑了。但如果不是,下面该怎么办?”家山先抑后扬,抛出了一个问题。他看了看两位略显焦虑的女士,接着说,“那样的话,这条线就进入了死胡同。怎么办?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这6个正式工举报的你,如果这几个人再联名写一份‘悔过书’,或者叫‘情况说明’,让他们承认当时的举报是一时糊涂,误听谗言,是个误会,现在要给你吕东正名。这样,你就能拿着理直气壮地去找台长了。”家山一摊双手,深情地看着吕东,“这个比什么都管用!”

    吕东一下听得很激动。她双手抱拳,不停地捶着下巴。陈家山这个大胆的设想,让她又惊喜又为难。

    “这件事难度有点大!几个正式工都是老顽固,而且优越感存在了这么多年,他们可能为自己干过的事承认错误?这不是让他们搧自己的脸吗?”

    柳南喝着咖啡,认真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好像怎么听,两方说得都有道理。

    “是,难度不小。但是你别忘了,侯宝才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宫仁也不再是代总监。这6个人,有2个已经退休,还有2个马上退休,他们的底气已经没多少了!”

    陈家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我觉得陈老师这个分析有道理。这些正式工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什么蹦跶头了。这个方法比找赵静兰更可行!”柳南终于有了态度,及时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别喊‘老师’,叫‘哥’。”陈家山微笑着看柳南。

    “嗯……哼,”柳南有些难为情,“好,叫哥,家山哥。”叫完,柳南就红了脸。“您知道您在我和刘思北心中啥样?那简直就是高山仰止的师者。我永远忘不了那次去井潢县救灾,你跟我说的那句采访的口诀,当时真是对您肃然起敬。就像拿到了绝世武功的秘籍一样。心里一直把您当老师。特别敬佩您,哪儿敢喊‘哥’啊,感觉是亵渎,太不尊敬了!”

    “嚯,你都把陈老师捧上天了!”吕东微笑着白了柳南一眼,嗔怪道,“你能喊我姐,就能喊他哥!”

    “嗐!”家山哈哈笑了起来,“《晚间》的小孩们都喊哥,就连刚来实习的,都喊哥。主要是不在一个栏目,不熟。熟了,就没有那种仰望感了。这也能说明‘距离产生美’,是吧?哈哈。”

    “哈哈哈,以后就喊哥了!亲切。”

    吕东看着两人聊得如此投机,顿时也感到了一种家人般的温馨。家山和柳南,不是自己的兄妹,胜似兄妹。在她最低谷的时候,这两个人在她的心里最近。

    “我再提个建议吧,”家山又回到了正题上,“你就还从侯宝才下手。趁着巡视组还没走,再将他一军。也可以给他们点甜头,请他们吃顿饭啥的。这封‘悔过书’就让老侯去张罗。”家山说完,脸上现出了神秘的笑,他盯着吕东的脸,又补充了一句,“还可以让黄秋忆帮忙!”

    吕东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脑子里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伸出拳头,陈家山马上领会,也伸出拳头。两只拳头撞在了一起。柳南的小拳头也撞了过来。

    ……

    两周之后,北江广电再次传出好消息:《电视问政》北京研讨会大获成功。

    那海和柳天紫都在会上发了言。孟成因为要在家里坐镇指挥,没有参加。新闻频道开始传言:新副总监人选,非柳天紫莫属。

    ……

    孟成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踱到了那海的工位。

    那海急忙伸手让座。

    孟成微笑着,慢慢坐到那海工位前的接待椅上,一脸认真地说:“我现在代表频道的中层,诚恳地请求你搬到总监办公室办公。”

    “啊!?”那海一脸惊愕。

    “没别的意思,一切都是因为工作需要,为了工作更高效更便捷!”

    那海红了脸,没想到孟成会亲自找他来说这事,“我坐在这儿挺好的,没耽误啥事啊!”

    “不不不,现在不是你觉得好不好,是底下兄弟们找你汇报工作不方便。听我的吧,今天就搬,现在正好不忙,干脆现在就搬吧。江涛,帮忙!”孟成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江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看,我早就说吧,让海哥搬,他就是不去。现在不去也不行了,孟总亲自出马来请了,大家要求你去!”黄江涛一边说,一边看着那海的脸色。他伸手开始收拾东西。

    那海看着孟成霸王强上弓的请求,不好再坚持。再说不去,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旁边几个兄弟见状,忙凑上来,一块帮忙。

    那海半推半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物品被搬到了总监办公室。

    物品其实没多少,不过一台电脑,几本书,一个小柜子。

    那海忐忑地坐到了总监办公室的椅子上。他有些恍惚,总觉的这把椅子不属于自己。他双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手又滑到椅子把手上,来回搓弄。他总觉得吕东和宫仁的气味都在上面,自己属于入侵,不知道自己的气味能不能盖得住。

    黄江涛没敲门,一闪身进来了,那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见是江涛,笑了笑,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黄江涛一脸心腹的样子,一屁股坐到小凳子上,小声地开始汇报:“老孟说,晚上招呼几个人坐坐,说今天是你上任整一个月的日子。更主要的是,这期《电视问政》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该喝顿酒庆祝庆祝。”

    “哦。”那海皱了皱眉,不知道孟成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是怕自己不同意,让黄江涛试探一下?他想了想,觉得搞个团建也可以。黄江涛因他举荐参加了《电视问政》录制,到最后成绩也没他的,北京研讨会也没让他去。确实该安慰一下。

    “你觉得行吗?行的话,老孟说让我定个酒店。”黄江涛一脸的期待。

    “行啊!”

    正说着,孟成进来了。

    那海急忙站了起来。黄江涛也站起来,让出了凳子。他拍了一下孟成的肩膀,递了个眼神,说:“我去安排啦!”

    孟成看着他点了点头。黄江涛转身出去订酒店了。孟总一侧身,坐到了凳子上。

    “我说《电视问政》这么成功,你这刚一接手总监,就取得了这么大成绩,必须得庆贺庆贺啊!正好今天又是你上任整一个月!”

    那海被孟成一恭维,弄得又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说:“这哪是我的成绩啊,前面都是老宫和你一直管着呢。是你领导得好……行,晚上一块庆祝庆祝。叫多少人啊?”

    “今儿先小范围吧,就参与《电视问政》的这些人吧。等有合适的机会了,再全频道搞个团建!对了,我这做活动,还有点结余,晚上吃饭你不用管。”

    “行行行。”那海转了转眼珠子。

    孟成又向前一探身,小声问:“台里要给咱们提拔副手的事,你往上报了吗?”

    “诶,对,我正想找你商量呢。”那海站起来,关上了门。屋子很小,孟成一伸手就能关上,但他不好意思指使。回来坐下,才说:“那天叶台把我叫去,说可以给咱们提拔俩,让我考虑一下看谁合适。对,让我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我听你的!”

    “别别别,咱俩商量。我先说我的意见。我觉得论重要性,《北江新闻》是伺候领导的,肯定是第一重要。这儿必须有个人把关,你得从这个队伍里提一个。宋春风,对吧?”那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成的脸,观察着他的态度,接着说,“另一个,也就是《零距离》了,频道社会新闻自采的力量几乎都在这儿。按排位,应该提林刚。但是,最近《电视问政》一起来,柳天紫呼声一下也挺高了。我还真不知道咋办!这个栏目你主管呢,你说吧。”

    孟成坐在能旋转的小凳子上,来回转着身子,五个手指头在桌面上快速而杂乱地敲打着。

    “哎呀,其他栏目就不考虑啦!?人家《晚间》的江平和《正午》的黄江涛,也都资历不浅了。也都干了快20年了!”孟成拐了个弯,对两个编辑栏目的第一制片人打抱起了不平。不过听口气,也只是说说而已。

    “嗐!就俩位置,僧多粥少,怎么考虑啊!我倒想提拔黄江涛,但是大家服吗?”

    “嗯!”孟成身子停止了转动,手指头也不敲了。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始用手挠下巴,“林刚和天紫,他俩还用咱们定吗?”

    那海一愣,一下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林刚跟潘高志副台长关系好,于是脸上也现出了狡黠的笑,慢腾腾地说:“看看潘台怎么说吧。”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那海站起来,说了声“进”。

    柳天紫推开门一步迈了进来,见两位领导都在,便小声问:“晚上是聚餐吗?”

    孟成扭头看着她,笑说:“是。给你庆祝庆祝。叫你们的人吧。”

    “我把《南腔北调》的几个小孩也叫上啦,这次他们也帮着出力不小。”

    “叫上叫上。你跟黄江涛说,一桌不够,再加一桌。不差几双筷子。”孟成一脸的豪气。

    ……

    饭店选在了金雀楼。

    《北江零距离》的制片人都来了。还有问政录制过程中所有抽调的记者编辑,再加上柳天紫的《南腔北调》小团队,满满坐了两大桌。孟副总为这次聚餐提炼好了主题:祝贺那总上任整整一个月;祝贺《电视问政》收视、口碑双丰收。

    总监、制片人、主持人坐在了一桌。其他的编辑记者坐了一桌。

    那海坐在了C位。孟成在其左手,林刚在其右手。柳天紫挨着孟成。黄江涛挨着林刚。马超挨着柳天紫。剩下的就是三位主持人:孙雪娜、燕鑫、刘思北。

    除了黄江涛,其他人都是孟成直管的手下。当然了,黄江涛曾经也是。但是今天在座的最大的官是那海;林刚和柳天紫作为副总监的候备人选,暗地里已开始较劲儿;黄江涛付出了辛苦却没有回报,心里也有些不爽;燕鑫终于又盼来了一次和刘思北共进晚餐的机会。

    这桌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惆怅。

    孟成提议了三杯酒之后,大家便开始了自由打圈。今天的女同志也不示弱。柳天紫一杯接一杯地喝;孙雪娜逢劝就干;燕鑫频频向领导敬酒,然后就跟刘思北碰杯。大家似乎达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默契。实际上,很多人都被一种“不吃白不吃”的心理控制了。大家都有一种隐隐的疑问: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为什么还有钱聚餐娱乐?真是应了那句话,“穷的都是老百姓,当官的永远不缺钱。”

    酒喝得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有人大喊大叫,面红耳赤,踉踉跄跄了。

    “来来来,我提一杯。”孟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跟着呼啦啦站起来。“那总代理总监之后,首战告捷,‘问政’一下取得这么大成绩,我们共同敬那总一杯!更重要的是,今天那总上任整整一个月!”孟成兴奋地环视一圈,开始跟那海碰杯,嘴里仍然振振有词,“希望新闻频道在那总带领下能打开一个新局面!”

    大家嘴里都说着“敬那总!”然后都往前探身,跟那总碰杯。

    那海端着酒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我很惭愧!还没有干什么。‘问政’的成绩是在座的各位努力的结果。尤其是孟总和天紫,操了很多心,付出了很多!我就觉得吧,如果我们能拿出做这期‘问政’的精神头,我觉得打个翻身仗还是有希望的!都说电视不行了,其实首先是我们的精神头不行了!”

    “对对对!有希望!”

    大家连连应声附和。一堆玻璃酒杯碰在一起,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

    黄江涛酒量不错。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走出座位,开始挨个敬酒,这是他打的第三圈。

    敬到孟成身后,两人一碰杯干了。黄江涛拍着孟成的肩膀,嘴里嘟囔着说:“哥,后面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啊!有啥做得不对的地方,多批评指正!”

    孟成看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了角落里,然后把酒杯再次斟满,有口无心地骂道:“妈的,这些年多挣了多少钱啊!人得懂得感恩啊!”

    “是是是。当年要不是你让着我,正式工就是你的了!哥,你大人大量,大恩大德,这辈子忘不了!”黄江涛眼睛盯着酒杯,也不看孟成,不知是真感动还是强装感动。他拿着杯子跟孟成一碰,又干了。

    孟成把手往嘴上一放,黄江涛立刻把耳朵凑过来。孟成交代说:“一会儿吃完饭,找个歌厅去唱个歌。既然让大家出来放松,就让大家嗨个够!尤其得让老那高兴!”

    黄江涛连连点头,说马上安排。

    晚上10点,餐桌上杯盘狼藉,有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林刚躺在雅间的沙发椅上已经呼呼大睡。马超抱着黄江涛,趴在他的肩膀上语无伦次。黄江涛拍了拍马超,一招手把他交给了旁边的记者。孟成走过来,交代几个年轻人,打车把林刚和马超送回家。

    黄江涛走到屋子中间,使劲儿拍了拍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他大声喊到:聚餐到此结束!接下来,下一个节目,领导安排大家到歌厅唱歌。歌厅的名字叫“忘情K歌厅”,就在江南路和谈东街交叉口。兄弟们,走起!

    “好哦!”燕鑫带头鼓起了掌,扶着刘思北的肩膀兴奋地蹦了起来。

    “啊!还去唱歌啊?”那海一脸的倦怠,有些不大想去。

    “兄弟们高兴,再去热闹热闹吧。”孟成摸着那海的后背,关心地问:“没喝多吧?”

    “没有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觉得喝了得有半斤多!”那海很后悔,好像又很得意。往前一迈步,脚下没踩稳,身子一下打了个晃。

    孟成一把扶住了他。

    “正好!唱会儿歌解解酒。”孟成一伸手,扶着那海往外走。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孙雪娜快步走到孟成身边,低声说自己孩子小,得早点回去照顾,就不去唱歌了。孟副总拍了拍雪娜的肩膀,放她走了。

    刘思北走在人群的最后,一脸的犯难。他比那海还不想去。他想趁人不注意溜号。谁知燕鑫死盯着他不放。一会儿搂着他的脖子,一会儿搀着他的胳膊,问他擅长唱什么歌,要不要一会儿合唱一首情歌。刘思北使劲儿甩着燕鑫的手,嘴里吓唬着说“领导看见了、领导看见了”,然后一步跨到了柳天紫身边,佯装和领导聊起了天。燕鑫只得乖乖地跟着。

    进了电梯,出了金雀楼,一群人拦了三辆出租车。

    燕鑫拽着刘思北,跟着柳天紫钻进了一辆车里。

    刘思北一脸的心事。他没喝多少酒,一直盼着早点结束,早点去见柳南。没想到饭吃完了,还要唱歌。他觉得不能再陪下去了。本来今天他就不该来,他没有参与《电视问政》的录制,只不过作为柳天紫分管的《南腔北调》的一员,不得不听领导的召唤。

    柳天紫显然喝了不少。上了车,头靠在后座的后背上,手不停地摸着脑门。旁边的燕鑫拿出湿纸巾,帮着柳姐擦额头的汗。

    坐在副驾驶上的刘思北转过头来看着她们,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阿紫姐,一会儿到了歌厅,我就不上去了!今天是柳南的生日!”

    “啊!”柳天紫一下坐直了身子,惊讶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早知道柳南过生日,就不让你来了!现在怎么办啊?都已经这个点儿了!”

    “这不正好!一会儿回去夜宵,吃个蛋糕,一样过!”燕鑫在旁边幸灾乐祸。

    “要不这样,两个总都在呢,你反正也晚了,跟着上去唱首歌,完了你就甭打招呼走就行了,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就替你圆过去。”

    “嗯,行,姐!”刘思北嘴上答应着,心里老大不情愿。但是,领导必须尊重,这是他的家教。

    ……

    服务员的手在墙上一拍,歌厅包房的灯亮了。

    新闻频道的同志们鱼贯而入。年轻人挤在沙发上,强忍着激动,互相开着玩笑。燕鑫坐到点歌台前,开始张罗着点歌。有眼色的人大喊让领导先点。那海推脱再三,点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然后又让孟成点,孟成说不会唱。黄江涛忙起哄说,孟总“兄弟干杯”唱得最好。燕鑫马上放入了歌单。

    两个总监唱的都是老掉牙的歌,而且五音不全,跑调严重。年轻人们一边跟着轻轻地和,一边面面相觑偷偷地笑。

    黄江涛又点了一堆啤酒,一堆果盘,大家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畅饮。

    柳天紫点了一首刘德华的《忘情水》,唱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用手一捂嘴,把话筒往旁边的人怀里一塞,冲出了包房,跑向洗手间。

    燕鑫眼尖,紧迈两步跟了出去。

    刘思北知道柳天紫这是去吐了。装着关心的样子,也走出了包间。站在包间门口,看着燕鑫和柳天紫的背影,他突然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小跑着出了歌厅。在路边伸手打了车,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聒噪的歌声已经阻挡不住那海的困倦。他躺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他又不好驳兄弟们的面子,硬撑着在沙发上挺着。

    孟成把黄江涛叫出了包间,又在他耳边嘀咕道:“老那累得不行了,要不你一会儿把他送回去吧!”

    “再玩会儿呗,大家都在兴头上呢!”黄江涛老大不情愿。

    “你看他,都睡着了!”

    “这样吧,哥,我给你俩安排去旁边洗浴中心洗个澡,然后再按个摩,一下就轻松了!我陪着几个年轻人再唱会儿!”

    “啊?旁边有洗澡的地儿?”孟成对江涛的提议稍感意外。那种意外不是江涛提议去洗澡,而是能想到去洗澡。这小子进步了。进步得还挺快。

    “有,这不!”黄江涛伸手往马路斜对面一指,“神龟苑洗浴中心!据说里面环境不错!”

    “行,你安排吧!”

    ……

    那海在酣睡中被黄江涛摇醒,然后被架着走出了包房,迷迷瞪瞪地出了歌厅。夜晚的风一吹,那海醒了,迷离着眼问去哪儿。黄江涛把那海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乐呵呵地说去个好地儿,放松会儿。那海瞪着他看,黄江涛才说,去洗个澡,按个摩。

    那海一下停住了脚步。生气地说:“干嘛洗澡,按什么摩,浪费那个钱干嘛!回家吧。”

    黄江涛一下慌了,嘴里劝着:“别别别,哥,我请!我请!不浪费公家的钱。你照顾弟弟这么长时间,我早就该给哥哥表示表示了。”

    那海听出来江涛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虽然舌头已不好使,但还是苦口婆心地解释:“不是!我不是说让你请!我是说真没必要!咱们都是同事,来这一套干嘛!”

    “走吧哥,别说那么多了。平时我都听你的,今天晚上听弟弟的,我请你和孟总!”

    “孟成呢,他去哪儿了?”

    “他已经过去了!怕让那些年轻的兄弟们知道了不好,他自己先过去了!”黄江涛一手搀着老那,一手拦着路口的汽车,跌跌撞撞过了红绿灯。然后把嘴放在那海的耳边,大声说,“你们先洗澡,然后去房间,我给你们安排按摩的!”

    “按什么摩,我从来没按摩过。”

    “那正好!这回让你打破这个‘从来没’!”

    那海和孟成,在黄江涛的安排下先洗了澡。然后穿着浴袍走进了按摩间。那海进了403房间,孟成进了505房间。黄江涛挨个到房间看了看环境,觉得没问题,就让他们等着。自己走到大堂要了两个全套按摩服务。

    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歇了一会儿,黄江涛觉得此时离开有些不妥。自己身上的臭汗也黏糊得厉害,干脆也洗个澡得了。他给柳天紫打了电话,说自己带着两个总监在洗浴中心呢,问她来不来。柳天紫一口拒绝了。于是他就把歌厅那边交待给了天紫。

    挂了电话,领了手牌,黄江涛转身进了男宾部。

    那海躺在403房间的按摩床上,朦胧的灯光,软塌塌的床铺,淡淡的香水味,让体内的酒精一下又发作起来,困意控制了他的意识。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睁不开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进来一股风,应该是按摩小姐来了。他努力挣了挣眼睛,终是没有抬起眼皮。小姐一边往手上抹香水,一边问客人要什么服务。那海哝哝了两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按摩服务开始了。

    小姐的手法很温柔很细腻。那海被按得很舒服,渐渐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小姐说什么,他基本听不见了。空气中回响着小姐的柔声细语,“全套的更舒服”“你的兄弟买过单了”……

    黑沉沉的午夜,一个身影走出洗浴中心后门,走到后院的一个角落。院子里没有灯,手机屏幕在黑夜中像野兽的眼睛,突然冒出了瘆人的寒光。屏幕上很快被按出了三个数字:110。电话接通,一个经过变音处理的阴森森的声音开始报案:“神龟苑洗浴中心,403房间,有人嫖娼。”

    随即,电话挂断,屏幕熄灭。人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黑夜中。

    ……

    两名警察快速冲进洗浴中心,直奔403房间。他们一脚踹开房门。看到按摩小姐正趴在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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