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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总监宫仁把一张装在卡套里的购物卡不动神色地放到台长郭有亮的办公桌上,用书压住。回身坐到椅子上,开始等待郭有亮的喜笑颜开。没想到一抬眼,发现老郭面色冷峻。他一下愣住,老家伙这是几个意思?这是购物卡又不是花圈,干嘛这个德行?

    老郭拿开书本,看着购物卡,不苟言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往前一探身,像打扑克牌一样把购物卡“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的边沿,严肃地说:“拿回去!不能犯这种错误。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不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宫仁心里一咯噔,脸“腾”地红了。他拿不准这郭老儿是真得觉悟高,还是表演的水平高。他的脑子开始往前想,想到之前的种种,有点觉得老郭这番话可能是肺腑之言。

    自己在电视台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给领导送礼。竞聘副总监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报名,因为没信心。当时他这个《北江新闻》的制片人没学历,没文笔,唯一的资本就是当过书记的专职记者,跟那些能写能说的大学生们没法比。谁知最后爆了冷门,他像一匹黑马,在没有报名竞聘的情况下,突然被提拔了。那时候,他就觉得,升官没有想象得那么乌七八糟,资历到了能力有了自然就会往上走。要这么看,自己今天这个送礼行为,是不是也真没必要?!自己当上代总监,也没给老郭任何好处嘛。

    宫仁的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他想着是不是把卡拿回来。他瞪着眼看着郭有亮,想从老郭的脸上找到确定无疑的答案。

    郭有亮默默地又端起了茶杯,低眉吹着杯子里的茶叶。突然眼睛使劲儿往上一瞟,正好和宫仁焦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宫仁一颤,觉得那个眼神冷得像个冰锥。他立刻醒悟,不管郭有亮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能往回拿。真要拿回来,自己就傻逼了。他这个代总监不但“代”字拿不掉,恐怕还要退回“副”字辈。

    气氛一下有些僵硬。

    这时,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宫仁急忙低头。正好,他可以借看手机的时间想想后面该怎么应对。谁知手机里竟是柳天紫发来了微信:我现在特别难受,准备一会儿给我打120吧。

    宫仁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他不敢抬头,大眼珠子瞪着手机屏幕,滴溜直转。这个节骨眼上,他肯定不能回电话,也不可能起身就走。他跟老郭的谈话才刚刚开始。打120这种事儿,一定让我来吗?估计是这娘们儿又在找安慰找可怜呢吧。想到这儿,宫仁快速用食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个字:正在汇报工作。

    郭有亮清了清嗓子,对宫仁低头看手机的行为有些不满。

    宫仁一边点着发送键,一边抬起头,笑着解释:“嗐,书记今天的稿子又要晚了,说是要等着报社的人写通稿,完了还要秘书长审。春风问我要是赶不上播出怎么办?”

    老郭一听,一下当了真。立刻居高临下地指导起来:“如果晚个几分钟,前面就垫点儿宣传片,肯定得等。书记的片子必须要放在头条,这是雷打不动的,而且务必保证今天播出。如果晚得时间长了,跟秘书长汇报,只能是明天啦。”

    “是是是,我马上通知。”宫仁又低下头,假装着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

    购物卡静静地躺在桌子边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晾在那儿了。

    “郭台,明年的工作,我有这么几点想法,跟您汇报一下。您提提意见。”

    “哦,说说。”

    “主要是创收和节目这两大块。创收上,我想着多管齐下,一是4A广告不能放,虽然不多了,也不能扔了。另外,可以通过做活动争取冠名和赞助费,再一个,就是策划直播,争取冠名费。”

    “现在新闻频道有多少像样的活动?”

    “嗯……有几个。3·15维权大本营,高考招生发布会,公益进社区,跨年晚会,感动北江……”宫仁用手指头点着脑门,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今年感动有冠名啦!”郭有亮终于脸上有了笑模样。

    “对对对,今年万成冠了60万,我一开始想让他们拿100个出来,他们老总最后直嘬牙花子,说真没那么钱了。妈的,回头收拾他们……”

    “嘿嘿,不错了,宫仁,你这就是开创性的工作。感动办了13年了吧,前面一直没人投过钱吧?!”

    “就有过一年,2011年的时候,东友家具投过20万,后来再没有过。”宫仁一脸得意。

    “这个感动是个赔钱的买卖,但现在成了主流了,不办还不行,还得想法争取财政资金。”郭有亮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接水。

    宫仁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他想帮着接水,瞬间又觉得没必要那么孙子。自己又不是刚入职的小孩子,在等着赏饭吃,何必非得一副奴才相。他瞅着郭有亮,又提高了声调,故作兴奋地说:“郭台,说到财政资金,我还有一个想法呢,就是明年我们准备多跟一些机关单位合作,把他们的财政预算经费争取过来。弄好了,这一块的数目也很可观……”

    “哎,对咾!我正想给你说这个呢……”郭有亮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眼里也冒起了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中华烟,拽出一颗,然后扔给宫仁,像是找到了知己。自己点着了,接着说:“好多单位,经费可是不少。你们一是自己去上门拉关系开拓。实在不行了,我和叶台也可以替你们去站站台。再不行了,咱还有电视问政,利用好我们的话语权和舆论监督权,来撬动他……”

    “哎呀,太好了。郭台,你这么一说,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哎呀,行行行!这样明年的创收我们就有信心了,绝对没问题了!”宫仁点着中华烟,乐得手舞足蹈。像是密谋抢银行的贼想出了最佳的点子,还没实现,先被想法给整兴奋了。宫仁猛吸了一口,有点大了。手托着下巴,虚眯着眼,自言自语道:“对,我刚才说有个项目没想起来,就是电视问政。得把电视问政用起来。不能光满足市委给拨的那300万,哪个局要是不投,咱就‘问政’他一家伙,看谁敢不投……”

    郭有亮看着宫仁的表情包,收敛了笑,脸上一下严肃了。继续清了清嗓子,有些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上午书记把我叫过去了,也是问了问我下一步广电台的发展……我也是说不出多少像样的规划,当广电台的台长,很难啊!尤其是像我这样搞行政出来的……像我们这样的省会台,不上不下,很尴尬……我看书记那个表情,对我们是不放心啊……我给你说吧,小宫,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是是是,您肩上的担子比我们大多了!”宫代总监使劲儿眨了眨眼。

    “新闻频道这几档主打栏目,年头不短啦吧,形态上有些陈旧了。像《零距离》,当年的王牌,现在成啥啦!”郭有亮从感慨中跳了出来,他想听听宫仁在节目上的想法了。

    “是是是。明年《北江新闻》继续做好服务,让领导满意。《北江零距离》要振兴,主要就是人员流失比较严重,这两天……还可能有人辞职……”

    “人员流失这个事儿,你们还得想法。骨干力量都走了,每天的节目都是一堆垃圾,出不来好片子,没有有分量有影响力的报道,说振兴就是放屁……”

    宫仁摸了摸脑门,连连点头。没想到郭有亮激动起来和自己一样粗鲁。他吞吞吐吐地分析道:“收入低的问题解决不了,说振兴还真有可能是放屁……”

    “说到收入低,我就又想起9月份的时候,吕东搞得同工同酬。现在来看,那也算稳定军心的一个无奈之举……”郭有亮陷入了回忆。他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半仰着头,眼睛盯着房顶,手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宫仁心里有点发毛。什么情况?老郭难道有点怀念吕东了?那自己这个代总监还蹦跶个什么劲儿?又是送卡,又是汇报明年工作,这不成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今天的主题就是他妈的放屁。他沉了沉气,想直接了当地问个究竟。还没张口,郭有亮先发问了。

    “新闻频道今年又退了几个正式工?”

    “6个。”

    “明年还有退的吧?”

    “明年差不多也得有5个。”

    “你那儿还有多少正式工?”

    “除去明年退的5个,还有将近30个人吧。”

    “哦,不到五分之一啦。”郭有亮坐直了身子,瞅了宫仁一眼,端起茶杯,垂着眼问:“你对同工同酬什么意见?”

    “我?”宫仁挺直了身子晃了晃,坚定地说:“我是支持的!吕东搞的时候我就支持。哪有一成不变的制度,不合适了就改呗?”

    “嘿嘿嘿!”郭有亮笑得嘴角上扬了。他把烟头使劲儿在烟灰缸里摁着,半天才抬起眼皮问:“我听说侯宝才几个人写举报信的时候,背后是有人指点的?!这个事儿你调查了没有?”

    宫仁又是一阵脸红。他也跟着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心想,怎么说着说着扯到这上面来了!是不是老郭也怀疑自己?前一阵儿吕东找他,两人在饭店包间里闹翻的事儿,老郭不会也知道了吧?吕东这娘们儿肯定是汇报了!

    “调查过。当时老侯说是有个177还是171开头的手机号给他发了个短信。再打过去,结果那个号是空号,还是说根本就拨不回去,具体我也忘了,反正就是查不出来。”宫仁说完,一脸无辜地看着郭有亮。

    郭有亮也盯着他。半天,站起身走到了宫仁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推心置腹地问:“小宫,你给我交个实底,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宫仁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右手攥起拳头举了举。郭有亮吓了一跳。只见宫仁原来是想发誓,可能又觉得幼稚,只得半举不举,咬牙切齿地说:“这件事要是我干的,我宫仁就是孙子!”

    “不不不,不用!”郭有亮被宫仁这一举动弄得有点慌乱,他伸手拽宫仁的衣服,嘴里连连说着“坐下坐下”。

    “真得,郭台。我宫仁没多大本事,但绝不会干这种背后捅刀子的龌龊事儿!”宫仁一边坐一边说。因为激动,说得唾沫星飞溅,溅了老郭一脸。郭有亮也不好意思用手擦,只得忍着。宫仁愈发尴尬。

    郭有亮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座位。转身的那一刻,抬手在脸上抹了抹。

    话说到这份上,宫仁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矜持了。他盯着老郭,直接了当地问:“怎么着,吕总年后是要上班了吗?那我这个代总监总算光荣地完成任务了!”

    郭有亮低着头,默不作声。

    宫仁有了一种起身走人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应该听郭有亮把话说明白。

    老郭终于摇起了头。嘴里喃喃地说:“还不行……实话告诉你吧,吕东的父亲来找过我,当时我还真是答应老爷子尽快解决吕东的问题,但是……还不行,时机还不到……”

    宫仁如释重负。那种轻松就像刚刚搞定一个软硬不吃的花姑娘。

    “唉呀!明年我还得干这个代总监啊?!”宫仁卖起了乖,话里带话。故意把重音放在了“代”字上。

    “宫仁,你明年的工作思路我还是比较满意。我也有心把你扶正。但是,有人说你在作风问题上不怎么好,这点儿你还需要多注意!不要因小失大。”郭有亮简洁明快,直接了当。

    宫代总监听完,一下僵在了椅子上。

    梦中港湾江山路店8408房间内,柳天紫面色惨白,娇喘微微。

    她把所有的枕头外加一床被子都摞在了身后,半靠着,头发因为抓挠已经凌乱,额头上渗出了痛苦的汗珠。药已经吃下去两个小时了,但是还没见下来。下身感觉像有根铁杵在子宫里混搅,痛不欲生。生过孩子,也打过胎,但是这种凌厉而生猛的疼总是让她感觉像第一次经历。年龄大了,身体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能扛事儿。她心里一直嘀咕,怕出现大出血,怕自己过不了这关。一想到给她制造了这种痛苦的人,便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受这么大的罪,绝不能让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给宫仁发了微信,老家伙却回复说在汇报工作。不知道真假。这个该死的老流氓,看来也是指不上的。

    正胡乱想着,她感觉下身有东西流了出来。咬着牙,把手伸进被子一摸,没摸到什么块状的东西,缩回手来一看,满手是血,便急忙拽过枕头旁边的卫生纸擦手。心里愈发没底起来。

    ……

    下午五点,北京某五星酒店内,A公司第一天的年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海北省商务厅代表李敢收拾着资料袋,他拿出袋里的一个信封塞到了羽绒服的兜里,拎起袋子回到了楼上的房间。明天上午还有半天的会,说是个什么论坛,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了,人来了,捧个场应个景,就可以了。这种论坛他参加过不少,都是一堆假大空的东西。请了一堆砖家在那儿胡侃神聊,貌似在引领潮流,预测未来发展走势,实际上就是公司在花钱做广告,造势提升影响力而已。企业发展的方向,遇到的困难,有几个是在这种论坛上解决的?这种年会跟攒一顿饭局没多大区别,能认识俩朋友,加个微信留个电话,恐怕是最大的意义。

    李敢连认识朋友的兴趣也没有。他想着下面怎么跟媳妇联系,如期实现他“夫妻首都一日游”的美好愿景。他拿出兜里的信封,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没想到竟是一张某电商平台的购物e卡,面值2000元!李敢立刻心花怒放,心想真他妈的没白来啊。A公司还真是大方,知道钱该往那儿使劲儿。这下能买不少东西呢。一会儿把卡给了媳妇,自己那款心仪的皮衣,天紫一高兴没准就给买了。

    怎么找到媳妇住的酒店呢?李敢歪在床头,点上一支烟,开始冥思苦想。他要编个谎,骗天紫说出酒店的名字,然后自己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自己设想的各种惊喜和美好就会如约而至,接二连三地实现。唉哟,编什么谎才能产生这么好的效果?

    李敢皱着眉头,拿起手机,开始给媳妇发微信:娘子,会开得怎么样?是不是很辛苦?

    ……

    柳天紫正痛不欲生,手机响了一下,她心里一暖,以为是宫仁发来了慰问。谁知拿起来一看,竟是李敢。顿时心情变得一团糟,这个时候大胆儿真会添乱。有心想不理,但又怕李敢怀疑,只得忍着难受用语音回了一句:还在开会。一直到晚上了,中间不方便回信。刚点完发送,天紫觉得不对,马上选择了撤回。出来学习怎么可能这么紧张,再说已经快六点了,中间怎么也得吃晚饭,不能说不方便回信。她想了想,又重新说了一遍:正在开会。一会儿散了给你回过去,估计还得一个小时。

    ……

    李敢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手机,天紫撤回的那句话他刚要听便消失了。正纳闷,语音又过来了。媳妇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极了正在开会。他没想到电视台出来学习这么紧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早晚得结束。她学她的,他只需要知道酒店的地址就行,再晚他都可以等。

    灵感终于来了。他兴奋地从床上蹦下来,端着手机开始在屏幕上划拉,写了几个字才意识到这么着太慢,急忙也切换到说话功能,大拇指使劲儿按着屏幕,嘴角露着坏笑,说:媳妇,有个好事儿我给你说说,我们单位不是让我也去北京开会我给推了嘛,上午老秦说可以给我补偿一下,可以给报个票,像住宿费,的票都可以。这算出差的费用。正好我想着你可以在你住的酒店开点儿住宿费。但是我得问问,你住在什么酒店,什么位置,给我说说,我问问领导这个酒店的票可以报吗?

    说完,一松手,信息发了过去。李敢转着眼珠子,心里掂量着这套说辞能不能把他机灵鬼媳妇给糊弄过去。半天,忽又想到,错了错了,人家正在开会,怎么能听语音呢,但是已经撤不回来了。

    ……

    柳天紫闭着眼,听着李敢编的故事,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反而对机关单位的福利待遇又多了一层羡慕。大胆儿以前也跟自己说过类似的事儿。住两天少说也得五六百块吧,这种白落的好处不要白不要。但是自己去哪儿开北京的住宿票啊!这话又不能明说。怎么办?随便编一个吧,倒时候再告诉他出了点意外,这个酒店没开成。想到这儿,她拿过手机摁了几个字:梦中港湾北广店。

    刚发送完,她就感觉下身有一团东西往外蠕动,心里一惊,急忙咬着牙用力撩开被子,蹲到了旁边早已备好的脸盆上。

    ……

    一个小时后,李敢出现在了梦中港湾北广店附近。临近年底,帝都的夜晚,更加热闹非凡。他的心情随着街头的喧嚣一路高涨。一扭头,看见旁边有家花店,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跟老板好说歹说,花20元买了一枝红玫瑰。出来的时候,激动地脸部竟有些充血。

    当梦中港湾北广店的前台服务员摇着头,告诉他没有北江电视台的人在这儿住宿时,李敢一愣,觉得这服务太不细致了。但是心情好,他有的是耐心,于是媚笑着求服务员再给好好查查。不可能没有,因为自己刚刚问清才来的。

    女服务员非常认真地又在电脑里找了找,然后一脸笃定地告诉他就是没有。怕他不信,还附带着解释说,自己在这儿值了一天的班,所有入住的客人都是她办理的入住手续,根本没有北江电视台的人。不仅没有北江电视台的,其他电视台的也没有。更没有什么新媒体培训会在这儿召开。

    李敢的脸由红变绿,由绿变白。他说了声感谢,转身不甘心地朝门口走。他的脑子快速转着,在想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他不愿往“媳妇在说瞎话”那方面想,但实在又找不到别的可能。柳天紫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北京,为什么要骗他?不会是她压根就没在北京吧?那她拎着行李箱又会去哪儿了呢?李敢的脑袋“嗡”地一下,男人的敏感让他首先想到了外遇。他胸腔里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红玫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掏出手机就给柳天紫拨号,刚拨出去又赶紧挂断了。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他,要冷静。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不能冲动。如果现在给柳天紫打电话,她有可能不接,还有可能继续编出一套说辞糊弄他。那怎么办……问问她的单位?对啊,昨天晚上她在家里还给她们宫总打电话沟通出差的事儿,难道那也是装出来的?!李敢越想越气。他突然记起,有一次柳天紫手机没电,用他的手机给宫仁的办公室打过固定电话,后来他就把这个号码存到了手机里。他哆嗦着手找到了这个号码,一点,拨了出去。

    宫仁坐在台长的办公室里,气氛又一次出现了尴尬。

    被批评作风有问题,脸上终究挂不住,不争辩两句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真有问题。于是他故意弄出一副怒不可遏的委屈相,瞪着牛眼,提着嗓门问是谁举报的。郭有亮没着急说话,只回瞪了他一眼,他的气焰立刻就消散了一半。

    “怎么着?你觉得我是在冤枉你啊?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告状总得有证据吧?他是拍到视频了?还是录到声音了?”

    “出于对你的保护,我不想多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好自为之。”

    宫仁终于耷拉下了倔强的大脑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起身告辞吧。谁知老郭也跟着站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购物卡,严肃地说,把这个拿走。

    宫仁看了看那张卡,又瞅了瞅郭有亮,突然秒变小弟,挤眉弄眼点头哈腰地笑着说:“兄弟的一点心意,从您来了这些年也没表示过,您就当给弟弟一个机会!”

    郭有亮眉头一皱。对宫仁的称兄道弟不怎么舒服,但不想再说什么难听话,便问:“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张中京的购物卡。过年了,给家里老人买点东西。”

    “拿走,拿走……这是原则问题。你要是给我送瓶酒送包茶我没准还真收下。这个不行。咱俩感情没问题,你这个代总监先干着,也没问题,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听见了吗?拿走……”郭有亮拍着宫仁的肩膀,拿起购物卡塞到了他手里。

    宫仁攥着购物卡,心里乱作一团。

    他像打了败仗的军官,垂头丧气地回到十一楼。

    想骂人,但是楼层里已经没什么人。他快步走进小玻璃房,关上门,愈发觉得自己像坐在了笼子里,像被关了禁闭。宫仁一会儿双手捂脸,一会儿又双手合十敲打着嘴唇和鼻子。他脑子里重新复盘了一下见郭有亮的细节。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最起码自己这个代总监还让干,这就够了。扶不了正,那也没办法,自己已经尽力。就是他妈的谁给郭有亮打的小报告说自己作风有问题呢?和柳天紫的事儿?还是和这些主持人们的事儿?谁知道?没准儿都他妈的知道。这么一个开放的环境,能有什么秘密?没准哪天自己在办公室里说话,玻璃墙外面工位上就有人听到了。这个狗日的办公环境,哪个狗日的领导设计出来的。越想越来气,他拿起桌上的字帖,使劲儿朝玻璃门上扔去。字帖撞到门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呻吟。这呻吟好像引发了连锁反应,桌上的固定电话跟着“咣咣”地响了起来。

    “喂?”他看都没看,愤怒地拿起了话筒。

    电话那头好像被他的狂躁给吓住了,半天没有言声。

    “谁呀?说话!”

    “嗯嗯……是宫总吗?”

    “哪位?”

    “我是柳天紫的爱人,我叫李敢。”

    “啊?哦哦哦,李敢,你好!”

    “宫总,没别的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柳天紫在单位吗?”

    “在单位吗?这都几点了?什么情况?你们两口子干嘛呢……她出差了吧,你不知道吗?”

    “哦,真出差啦?!我以为她骗我呢……不好意思啊宫总,让你见笑了……我也来北京出差了,但是她告诉我的酒店不对,我怎么也找不着她……正好手机里有你的电话,我说问问领导吧……”

    “呃,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们住哪儿,这个我也不知道……给你说的酒店不对,估计是不想让你打扰她吧,这次培训挺严格的,跟封闭培训差不多,我看你还是别找她了……”

    “哦,是这样啊,那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找了……您忙吧,打扰了……”

    “没事儿没事儿……”

    放下电话,宫仁的心突突地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正在打胎的柳天紫。幸亏自己反应够快。他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脸上现出流氓的坏笑,骂了一句:妈的。

    柳天紫提前跟他说过一句,说要以出差的名义给家里撒个谎。不然刚才绝对会说漏嘴。看来李敢已经开始怀疑了。如果被他识破,那他妈的就会出大事儿。这个情况必须马上告诉天紫。不然这小子再去套柳天紫的话,她再给说岔劈了,岂不麻烦?不知道小娘子的胎打得怎么样了。

    柳天紫有气无力地靠在枕被上,使劲儿抬着眼皮看着布满血水的脸盆里那一滩肉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软塌塌湿漉漉地趴在那儿,像是动画片里那种没有脊椎和骨骼的海洋生物。看着像是在休息,其实随时会睁开眼睛和她说话。天紫心里一惊,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那是胎盘,胚胎就藏在里面。如果不打,八个月后,它又会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有一种负罪感,好像被终止了生命的胚胎正在默默哭诉。她扭头看向窗外,窗外黑咕隆咚。

    她感觉浑身冰冷,想喝口热水,但是已没有了下床的力气。只能用胳膊撑着,匍匐着,一点点地捱到床头,伸着胳膊摁下了桌子上热水壶的开关。不一会儿,热水壶“呲呲”地响了起来。死一般寂静的屋子里总算有了一点生的气息。

    她开始往好处想。这是一场劫难,眼看就要胜利了。多不容易啊!今天晚上她只需要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明天就可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生龙活虎地走出去。像出差归来一样,回到家中,享受丈夫和儿子的温存和体贴。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打破了她的遐想。她扭过身,远远地看见屏幕上显示“宫仁”俩字。她不想理这个无情的老东西了。自己都打完胎了,他来电话了。时间把握得真好。不管你好事坏事,让你也体会体会着急的滋味。

    宫仁很执着。手机一直嗡嗡地响了两分钟,而且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终于被打动了。匍匐着爬回床的另一头,拿起了电话。她本以为在接通的一刹那,会听到宫仁温柔的安慰,谁知老家伙简单问了一句情况,便惊慌失措地告诉她,李敢到北京找她去了。

    柳天紫听完,手一软,手机开始自由落体。先是滑到床上,结果弹起来,又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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