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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长老在讲玩笑话,可是不管是容小龙还是薛长老自己,都笑不出来。

    薛长老感慨说了一句:“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些做大事的人,能有几个是信佛信命,有几个是善男信女的?个个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脾气硬性子,天冷露宿庙宇,若是无什物取暖,立刻就会劈了那木头佛像烧了点火,若是遇到无桥可过的河,也会推倒庙宇去当桥走.......这天命,神佛啊,最怕这种人。”

    容小龙嗯了一声。他想到了方卿和。

    方卿和说过,他不信神佛。

    但是他信命。信对他有利的命。既然天命让他生来就要高人一等,天命叫他生来就要享受荣华富贵,天让他权势滔天,那他就接就受,绝不矫情。

    方卿和说,这样会让他过得快活。

    人生短暂,刨去闭眼入梦的时间,其实剩下的没多少,所以快活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薛长老话锋一转,又说:“可是这样让百姓信命的神佛,恰恰让为上者所喜。这也是为何君上会愿意承认佛寺的存在,为何会容忍这些出家人的存在,甚至以礼相待,甚至容忍他们拜佛不拜君。”

    “为君者,其实各个都是逆天改命的强者,也各个都是反骨。可是他们是反骨,却不愿意人人都是反骨。最好除他之外,人人都顺从,顺佛,顺天,顺他。这样的一连串的顺从下来,君就是天,就成了佛。”

    容小龙沉默,想:“这么说,佛也是舟?道理也是一样,让百姓载它?”

    薛长老说:“佛更像是河道吧。你看过那些河道没?河道若是宽广平缓,水流就会缓缓,和河道若是狭窄,起落大,那河水必然汹汹。不过......与其说佛是河道,不如更低微些,是扩展河道的河工。”

    容小龙忽然想到什么:“之前凤台童子声势渐长,如今已经能够光明正大和白塔寺平起平坐一同接受百姓跪拜信奉——那岂不是代表,君上在也同时默认了和容许了凤台童子的存在?这不是也代表,君上在权衡?他们在想,若是凤台这个河工做的比之前的河工更勤快,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头!”薛长老拍手,“所以啊,佛寺和凤台童子水火不容。天下大寺,除却皇家的鸡鸣寺,便就是淮城的白塔寺。另外虽然还有在左海相邻的广化寺。可是那左海山高皇帝远,无法直接宣誓权威。那白塔寺自然是最好的下手选择。凤台童子已经嚣张至此,白塔寺岂会坐视不理?”

    薛长老说:“那位慧箜师父在贺兰府失踪,最好是意外。”

    薛长老意有所指。

    而容小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可是为何是慧箜师父?薛长老您不了解,慧箜师父他很怕生人的,他只是个出家人......就是出家人,”容小龙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准确把自己想说的话清楚的表述出来,“我和慧箜师父认识,接触过,当时有跟着慧箜师父去收香油钱。那个时候在赵公明殿里,殿里人多,慧箜师父怕见生人,一看那场景,都吓出了汗......”

    容小龙不知道是在为谁分辨,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他有点想在喃喃自语,可是声音却叫薛长老听了个清楚。

    薛长老只能安慰他:“这许就是意外。”

    但是到底是什么意外,薛长老却许不出个所以然了。

    一个如容小龙所讲的年轻僧侣,还是个怕见生人的,也就不存在说他乡遇故知到以至于不告而别到一连数天了,能是怎么样的天涯若比邻的知己,要重要到临时离开法会现场呢?

    薛长老作为不明白真相的局外人,只能选择了沉默。

    薛长老再三安慰:“我会吩咐淮城的丐帮弟子去留意这几天的动向......一个僧侣,不论如何,寻起来还是会比一个寻常百姓或者江湖人要容易些。我还会让丐帮弟子去城外打听,再让其他分舵的丐帮弟子一同打听。”

    “不是说有七天的时间吗?七天之后才给消息,不管寻得到寻不到?那现在才第三天。还有四天.......四天时间,寻遍一个淮城不难。说句粗俗的话,哪怕去找一只虱子,四天的时间,也足够把淮城所有的猫狗都给用蓖梳给筛一遍。”

    这话真够粗俗的。

    容小龙无法控制的脑补出来一个穿着僧褂的虱子,不知道怎么了,越想越好笑,越憋笑越控制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结果刚刚笑出声音来,还不得笑个痛快,就立刻因为胸腔震动扯到了伤口。

    容小龙不由得‘哎呦’一声惨叫。

    薛长老哭笑不得:“你现在要先忍忍,等伤好了,要哭要笑怎么着都可以。”

    容小龙回嘴:“还不是为了谁......”

    薛长老从善如流服软:“是老夫错了。”

    薛长老的这三个字仿佛自带了终止的符号。预告这一段话的结束。容小龙立刻觉得眼皮莫名沉重。他含糊一句:“我......”

    他还未曾把一句话表述完整。也来不及安稳妥帖的躺下,当即就合上了眼。

    他沉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没有听到脚步声远离和门轻轻掩合的声音。

    .......

    容小龙养伤的日子,过得日夜不知。

    他不知道薛长老到底是把他安置在陌家的哪一处。他眼前无论何时睁眼,眼前都有烛火辉映。他所在的厢房也不知道有几重。重重幔帐,重重掩门,隔绝了屋外的天光和风雨。他睡的昏沉,失血又让他无法自主思绪。在薛长老不再的时间中,容小龙只下地一次,因为他无法伸手够得到一边的水杯。

    他穿着陌生又簇新的寝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冰凉的茶杯。眼前是已经堆满烛泪的烛台,外面不知是黑还是白,一丝光都没有透进来。除却桌前这一方大小,四周都是蠢蠢欲动的黑,那样的黑暗仿佛是无数个不见真面目的妖,把这一星烛火团团围住,这些黑暗的妖眼珠不错的盯着这个烛火,只要这一点光明有一丝的懈怠,它们就会迫不及待把这光亮吞噬进肚。

    而被保护在这一方光明中的唯一关切对象容小龙对此却毫无波动。

    他甚至在想: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合适见鬼了。

    而他现在,居然已经悲惨到连鬼都见不到了。

    容小龙叹一口气,寻思一番,轻声开口发出了第一遍的声音。

    “......朱成良?”

    无人。

    “......朱成良?”

    四周依然寂静,连眼前的烛花都不肯爆一声。

    “......凉安?”

    容小龙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再唤一次。

    “......凉安?你在不在?”

    眼前的烛花忽然爆了一声。

    容小龙给自己倒了半杯的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早就冷透了,冰凉的水流顺着喉咙吞咽下去,对于他眼下焦灼的心态毫无缓解作用。

    他就要在这里乖乖养伤?被动的等着薛长老所给予的消息吗?可是就算是他接受到了消息,又有什么用处呢?他如今负伤在身,因为他的莽撞,一下子形式从暗转到了明。再也无法去做暗中查访的事情。他如此被动,孤立无援。

    若是当时,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答应朱成良去跟踪凤台童子......

    他当时,都那样的形式,为何不敢问问凤台童子呢?

    当时都已经是生死抉择,任人鱼肉了,为何还在畏缩呢?

    如今该怎么做呢?目前他确实已经全无头绪。他忽然发现,自己一人的是如此无能。若是这个时候,朱成良在身边,或者是杜衡,或者陌白衣,哪怕是月小鱼,他都能有个伙伴,和他一起商量,一起讨论,一起去找下一步路的方向。

    是的,月小鱼。

    薛长老已经去悦来客栈找月小鱼。

    不管她如何生气,只要找到她,说明一切,就算是她怒气冲冲,也先怒气冲冲来找他对峙。只要看到他如今的狼狈,月小鱼大概也能气消一半。而另外一半,等着一切解决,他再好好的赔罪。

    想去江湖去江湖,想走小路走小路。都由她。

    ......

    容小龙醒了这一回,又睡了很久。他明明是趴在桌上睡着,醒来却又回去了床榻上。他睁眼的时候见到烛火前晃动的影子。

    他推开被子慢慢坐起来:“薛长老?”

    是薛长老,薛长老说:“小少侠醒了?”

    容小龙听到薛长老对他的称呼,这才想起来薛长老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姓。他也没有自报家门。他觉得有点抱歉。

    好在薛长老并不在乎这个。

    薛长老说:“我有些事情要说。”

    薛长老面色有些凝重,他端起烛台凑近,先打量一番容小龙的气色。

    “好了一些,气是不是顺畅了点?”

    容小龙点点头:“顺畅很多。”

    他问:“薛长老有什么事情要说?”

    薛长老说:“关于你的朋友。”

    容小龙有点急了:“月小鱼?”

    他观察薛长老的反应,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已经判断出来薛长老说的确实是月小鱼。

    他心中立刻浮现出不好的猜想。

    “难道我朋友被抓了?被贺兰府抓了?”

    他急了:“不予楼下手这么快?!抓到贺兰府了吗?”

    情况比他猜测的其实更糟糕。

    薛长老说:“那个姑娘没有被抓走。而是被杀了。”

    容小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薛长老说:“丐帮的弟子去悦来客栈找人,才知道那个姑娘一早就离开了悦来客栈,推算时间,大概是你受伤逃进陌府之后没多久的事情。所以不存在晚了一步的事情。”

    薛长老继续说:“我派去找人的丐帮弟子就想,是不是这个姑娘去寻你。可是又没有任何线索。于是去询问了几个街和城门口的其他弟子.....终于问到,那个姑娘在晌午之前出了城门,往郊外的镇上去了。而那个镇子,是淮城到凤台的唯一关卡。”

    容小龙沉默。

    薛长老有些不忍,继续说:“丐帮弟子于是继续顺路去找,却在那个镇子上发现了不予楼的踪迹。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妙。当然,一开始的时候,负责这件事情的弟子还没把不予楼和那位姑娘联系到一起。只是丐帮和不予楼之前交恶,不适合正面冲突。”

    “于是淮城的丐帮弟子就按兵不动,派了本地的丐帮弟子去盯梢,结果就眼睁睁看到,不予楼的杀手下手。”

    容小龙安静听,他的手在无意识的紧紧攥着被褥。他攥紧,又松开,只觉得手心的冷汗把被褥沾湿了一块,触手都是湿意。

    薛长老还想说些什么,容小龙已经开口,他声音都是哑的:“亲眼,亲眼看到?”

    薛长老没有和容小龙的视线对上,他看着地面,沉重地点点头。

    “一箭穿心。那个弟子说,那个姑娘很瘦,十分淡薄,穿一件青色的衣裳,苍白一张脸。从描述上看,为首的那个人,似乎是贺兰愿。圆领锦袍,戴金冠,玉腰带,皂靴。年纪很轻。他用一把大弓。”

    “是他。是贺兰愿。”

    容小龙点点头。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不到一日前,才和那个贺兰愿打了个照面。只是他后来逃出凤台府的时候贺兰愿已经离府,说有要事......没想到,居然被月小鱼撞了个正着。

    容小龙声音很轻,可是居然思绪是清楚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贺兰愿应该只是临时起意......他和临安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他不会为了一个刚刚进江湖的小姑娘如此兴师动众......他那么傲气,也不屑于如此。他应该只是临时起意,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他问薛长老:“......后来呢?”

    薛长老说:“......正好目睹这一切的弟子被吓得不行。等到贺兰愿一行人走了才敢出来查探。那个姑娘被长箭一箭穿心,似乎一声都没有吭声过——死的不算痛苦。贺兰愿杀人,但是不喜欢折磨人。下手十分利落......”

    薛长老话音未落,容小龙忽然抬头,直视薛长老:“人呢?月小鱼呢?人死了,可是......尸体呢?”

    他似乎很难以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就像当时那个弟子叙述中死去的姑娘一般。

    “青白的一张脸,眼下有很重的黛色,脖子细细的,仿佛一拧就会断......那个姑娘就那样被钉在树上,长箭的箭羽上都是血珠子......我过去的时候,箭羽还在颤动,血珠子扑落落的往下掉......”

    当时那个丐帮的弟子还傻傻问了一个问题:“长老,.....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这个小姑娘......她看起来都不像个江湖人......”

    薛长老回答不出来。

    幸好,容小龙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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