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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果有两座灵塔。分别供奉着烧出的舍利子。他是白塔寺的后堂,却在鸡鸣寺圆寂。他供奉在白塔寺的灵塔同样只刻了半句话,加上鸡鸣寺的半句。合成就是:生不入黄泉,死不回人间。

    白塔寺和鸡鸣寺很不一样。鸡鸣寺依照皇室规格而建,雄浑壮丽,依山而建,前湖后山,一座九层宝塔倒映湖中,大佛阁中供奉十方金佛十方银佛,每年浴佛节都是大事,皇亲贵族布衣百姓,车马相连比肩继踵。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鸡鸣寺都像是个身穿锦斓袈裟的得道高僧。

    而白塔寺的规格虽不输鸡鸣寺,却显得像是个隐士一般默默不闻,白塔寺于山中建寺,山巅修塔,白塔寺因寺中有白塔闻名,而白塔,便就是供奉圆寂僧侣的舍利塔。随着时间流逝,白塔从少到多,默默的守护着这个低眉垂首,隐于深山的苦行者。

    白塔寺平时很安静,今天却很热闹,有外来的和尚在辩经。容小龙两人刚刚踏进庙门,迎面就冲过来好几个光头小和尚,急急忙忙的往茅厕方向跑,他们还没走几步,又看到那批小和尚急急忙忙的冲回去。

    辩经的场所在辩经堂,说是堂,其实进门就是个空阔的院子,院子里两株参天大树,黄沙铺地,绿叶为幕,大和尚小和尚跪坐在毯子上,聚精会神的围着两个年轻和尚在辩论经文。周围不仅仅只有和尚,还有香客,无人私语,只有时不时发出的一阵阵笑声。

    月小鱼偷偷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都说佛寺庄严,可是听着他们可高兴了。”

    容小龙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心说,是啊,既然是信仰,如果无法感受到快乐,又怎么能坚持一生呢?他想到朱成良,他离开荣华富贵选择佛法,也是因为成为凉安会比成为朱成良快乐吧。

    他对于这些一知半解,也听不懂大家在笑什么,他和月小鱼听了一会,只听懂了一个愚人吃盐的故事。这次的间隙,他和其他的听众一起笑了起来。

    然而笑意到一半忽然收了回去,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闪身躲在了树后面。宽大的树干把他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

    月小鱼听得正有趣,她又听了一个引人发笑的故事,一边笑一边回头去扯容小龙:“你听,你听,故事里那人多笨!”

    身后人半天没回应,她一扭头,发现自己一直在拍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第一次被一个姑娘扯住袖子,不好意思开口,也不好意思挣脱,圆滚滚的脸蛋涨得红彤彤的,像熟透的海棠果。好容易等月小鱼松开袖子,还不等她说什么,连忙一溜烟跑了。

    月小鱼视线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穿着袈裟的小和尚跑进了一群小和尚堆里,那里的小和尚各个都是圆滚滚的脸蛋光溜溜的头,亮着一张又高兴又兴奋的红彤彤的脸,每一个都像海棠果。

    月小鱼不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躲在树后的容小龙,和海棠果脸的小和尚不一样,容小龙一脸受惊相,紧紧抿着嘴,魂游天外,根本感觉不到月小鱼在旁边。

    容小龙觉得耳朵旁边吵嚷嚷的,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刚刚诚安禅师身边坐着的,就是方卿和没错。

    可是方卿和怎么在这呢?

    他们也是昨天才赶到的,两人一鬼步履不停的,半路上还遇到了送菜回城的驴车,跟着顺带搭了一程,就算是这样,他们赶到淮城城的是也已经是深夜,不得已在菜农主人家过了一宿。过程不想再提,只浑眯了小半宿,他都觉得自己拐跑了人家菜农家的跳蚤。那跳蚤如今好像已经适应了寺庙的香火气,开始继续上蹿下跳的在他头上蹦跶,蹦的他头皮发麻。——他真是宁愿带着跳蚤云游人间都不想遇到方卿和。

    他偷偷从树干后面露出半只眼睛看过去,原本坐在另一颗树下的诚安禅师已经不见了,那两个蒲团空空荡荡:方卿和也不见了。

    方卿和这次很低调,居然一个人来这里听辩经会。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如意的事情还没遇到一件,大概缘由是因为不如意的事情还没凑够九件。他不着急,大概老天爷着急,一件一件的丢给他,催他赶紧凑够九件的不如意,然后再赏他一件如意。

    真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命活着去受那一件如意。

    这不知道是第几件不如意的事情:有个小和尚过来扯他另一边衣袖——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月小鱼一直在扯他一边的袖子。

    那小和尚说,诚安禅师有请。

    容小龙吓一跳:“诚安禅师看到我了?”

    小和尚说:“禅师只说有请。旁的小僧不知。”

    容小龙只好点头应诺:“那劳烦小师父带路。”

    小和尚却不走:“禅师只说请施主一人。”

    听到这句话,原本扯着容小龙袖子的月小鱼立刻松手。他见月小鱼有些不高兴,于是说:“我一会儿回来。委屈你一下。”

    月小鱼还是一脸不高兴。

    小和尚这个时候说:“禅师说可以让这位女施主去禅房休息片刻。”

    容小龙看着月小鱼一脸倦容和眼下的青色,他只觉得,诚安禅师的眼神真是太好了。

    安排合情合理有理可据也令人五分满意,于是月小鱼很捧场的打了个哈欠。

    诚安禅师的住所就在辩经堂的东侧,隐于郁郁葱葱的林中,也没有规矩修出来的路,引路的小和尚一边走,一边小心的低头看地。容小龙一开始以为小和尚是眼神不好怕摔着自己,后来一看,小和尚是在避开路上的蚂蚁。于是容小龙也跟着低头走路。

    其实距离不远,只是路不好走,说是隐居,真的是隐,隐的叫人找不着。如今深秋,没有落英缤纷,也不见豁然开朗,那出竹屋不大,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又显得突兀。那周围的精致不像是点缀,是天生地长在这里,偏偏多了个烟火气的竹屋。

    容小龙那一瞬间有一种感觉,这座寺院,倒像是借住在山上的一般。那山顶的白塔也像是被山林守护一样。

    这山,这林,这花,这草,过了十年二十年,依然还是这山这林这郁郁葱葱,可是竹屋会腐朽,人会死。谁才是过客谁才是尘埃,一眼明了。

    小和尚只送到了门口,竹门半掩,小和尚却不敲门,而是对他念了一句佛号,依旧低头走了。

    容小龙只能自己推开竹门。

    山风穿门而过。

    竹门‘吱亚’一声敞开。

    没有诚安禅师。

    他与方卿和四目相接。

    他之前并没有看错,那个在诚安禅师旁边的果然是方卿和。

    他依旧穿着初见时候相似的绿色锦衣,未束玉带,未配鱼符。他跪坐于蒲团之上,他面前有一方矮桌,桌上有两杯茶,尚见余温。

    方卿和开口:“容少侠。”他指对面蒲团,“请坐。”

    容小龙于是坐下。他不知道怎么坐着舒服,于是干脆盘腿而坐。

    方卿和一见便笑开,于是也懒洋洋伸长腿,依着身后的凭几,他身上依然有檀香的残留,佛堂清静的味道如今在这幽静的竹屋和暖意的茶香中,有着极为顺理成章的契合感。

    容小龙问:“方才那个小师父领我来,说的是诚安禅师有请。”

    他语气中有明显而不大的怒气,方卿和自然感觉得出来,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少侠寻诚安禅师有什么事我心知肚明。而诚安禅师是你舍近求远而做的选择,何必呢。”

    他不顾容小龙流露出的震惊之色而继续道:“你心中心知肚明,询问我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避开我。怎么,我在你眼中犹如蛇蝎?以至于让你避之唯恐不及?”

    容小龙硬着头皮说:“我觉得我与方大人所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方卿和看了眼他,又看了一眼,笑道:“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认为的多。”

    容小龙没说话,低着头看着那杯茶出神。

    方卿和说:“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远比你认为的多。”

    他说:“你见过杜衡和陌白衣的事情,我知道;你打听梅鹿望月扇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不想承认自己是前朝容氏的后人,我更知道。”

    容小龙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方卿和。

    方卿和不为所动,直面于他,他面上波澜不惊,如湖水一般漫过他的心头,他一片凉薄,他问他:“你说,我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容小龙心里想着,他跟踪我,他一路跟踪我,从第一次到淮城开始,或许更早。他为什么跟踪我?他被跟踪了。

    他嘴唇颤抖,喘了好几下才吐出字来:“那我们说个清楚。”

    方卿和一听就笑了。

    他说:“你是让我说个清楚吧?”

    他依旧在笑:“那我们便说个清楚。”

    方卿和说:“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一知半解,搞得云里雾里。他们对你说三分藏七分也不全是他们的不对。你将来是要去江湖的,江湖不忌讳初生牛犊,但是希望牛犊能够畏虎练会逃命的本事。横冲直撞送了性命说好听点是江湖热血,说难听的就是不知轻重不知死活。他们是好意,想叫你有点畏惧,将来闯江湖不至于一头乱撞。可惜话说的含糊,怕是吓到了你。”

    方卿和摸了茶壶,水已经冷了,他从炉子上取了新沸的滚水,又换了一壶新茶。他慢条斯理的,手上很慢,可是讲话并不会跟着慢。

    “你因为他们而认识我,也因为他们而远离我,你并不把我当虎,也不畏我,但是却尽可能远离我。你宁愿去找他们,也不愿和门房直说要见我。”

    容小龙打断他:“你说他们?”

    他刚再说,忽然反应过来在刚刚进门的时候,方卿和叫的是‘容少侠’,而不是‘龙少侠’。

    他一时愕然。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他们......”

    “我确实说他们,”方卿和说,“难道容少侠还要装不知道么?”

    容小龙张嘴,说:“你如何知道?”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真的姓方?”

    方卿和笑起来:“这个不用怀疑,我是方家的子孙。我也确实姓方。我看不见他们。”他给自己倒上一杯新茶,“但是看不见,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给容小龙续上一杯热茶,他说:“否则我也不用时不时到佛前来躲清静了。”

    方卿和这句话让他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方卿和也说过,他刚刚从寺中过来。那个时候他的说辞是祈福。

    如今来看,不一定是这样。

    淮城的薛长老听命于他,大概安逸侯府中也有眼线,而如今,连鸡鸣寺的监院都和他关系极好。愿意替他把他引来,而且是不动声色的引来淮城。

    容小龙下意识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慌的。或者害怕。这两样情绪,他总得有一种。

    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其中之一的情绪,他伸手去接过了那杯热茶。

    他不懂茶叶的好坏,也不知道怎么样算是讲究,可是确实伴随热气而来的是扑鼻的清香,小口饮下,喉头都隐约留着甘甜。

    这种甘甜令人愉悦,他不自觉的夸赞出声:“好茶。”

    方卿和问他:“哪里好?”

    容小龙老老实实回他:“茶水干净,气味也干净,喝进嘴里不涩,回味还有一丝丝不断的甜,”他顿了一会补充,“像吃了一枚熟的恰恰好的果子。”

    方卿和笑,说:“我之前也请别人喝过茶。他觉得很不好,涩,茶沫不漂亮,茶汤不足够澄净,我等他说完,我才说这是皇帝饮的贡茶。”

    方卿和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容小龙只好追问:“然后呢?”

    方卿和说:“然后他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说此时才咂摸出一丝滋味来,确实是好茶。”

    方卿和看着容小龙在憋笑,他说:“其实那不是好茶。最好的东西,从来送不到皇帝的眼前。”

    他看容小龙面上流露好奇之色,道:“替皇室采买的皇商,本来就是个肥差,有意思的是这种肥差却从来落不到皇室自己人手里。永远都流到外人田里。而决定水流的也不是皇帝本人,所以皇商不用专门去讨好皇帝,只要讨好那个控制水流的人就可以。而那个能够控制水的流向的人,往往不动声色,权倾朝野。”

    方卿和若半边身子依着凭几,一只手摩挲着一只空杯,看他一眼:“在南顺,容氏就是控制水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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