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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徐患阑尾炎住了院,手术后我提了几斤苹果去看他。那是在黄昏,我走进病房他正在听收音机,见了我很意外说:“大为你来看我?”我说:“你意思是我不应来看你?”他关了收音机撑起身子说:“大为你记得我?除了司机班的人,来看我的就是你了,我一个开车的。”我在床边坐下说:“你顶着顶帽子我就不来了,否则你还以为我拍你摸你呢。”他说:“想不到想不到。”我说:“丁小槐来过没有?”他说:“你想他会来吗?”他这一说我又感应一种慰藉,一小我私家是怎样的人,别人的眼都是雪亮的。有这点雪亮,这点明确,做个好人就并不亏损,人间自有公正。我问起他的病,他说:“过两天就拆线了。”又说:“我那辆车是谁开着?”我说:“没有注意。”他说:“我得赶忙出院,那辆车被别人开上手就贫困了。”我说:“躺在病床上还想着那辆车!他开你的丰田,你就开他的奔鹿,还不是一个意思。”他说:“谁人意思就差异,很差异呢。你跟厅长开车照旧跟谁谁开,别人心里想着就是纷歧样。”我笑了说:“那点纷歧样有多大?一粒芝麻。”他摇头说:“像你们吧,眼前有个西瓜,一粒芝麻你瞧不上。我眼前就那么一粒芝麻,我得盯着,牢牢盯着。我躺在这里想着那粒芝麻晚上都睡不着。肚皮上杀了这么一刀没关系,就怕因为这一刀把那粒芝麻给掉了。”我说:“有这么严重?听不懂。”他说:“你们抱着西瓜感受不到那粒芝麻的份量。你明天帮我注意着,出了院他不让出来那就有场好戏要唱了。我想马厅长也不至于不支持我吧?”这点小事他看得如此之重,比动手术的事还重,这使我很难明确。
    大徐问我到厅里有多久了,我说:“都一年多了”他说:“以为怎么样?”我说:“一点感受都没找到,天天不知做了什么,几张报纸就打发了。”他说:“大为,你搞了一年多还没有感受,你看丁小槐那小子,好滋润的样子,我就看不得他谁人样子。他心里有几张脸谱,对什么人用哪张脸谱,随时掏出来贴在脸上。”我说:“人各有志,你说我眼前有个西瓜,实在也是一粒芝麻,要我为那粒芝麻今天演张三明天演李四,那我照旧不是我呢?”他叹气说:“过两年连他都跑到你前面去了,翘起尾巴分配你做这个谁人,你心里过得去?你把他当什么我不知道,他是把你当政敌看的。”我没想到他会用“政敌”两个字,说:“我还没以为有那么严重。”他说:“你们两人情况差不太远,你学位高些,他早来两年,就看谁的手脚麻利了。形势很显着,有了他的就没有你的,有了你的就没有他的。”我说:“那点工具他想要他拿去。”他说:“他拿去了你就没有了。别人不会说你池大为清高,只会说他丁小槐有本事,现在的人都是睁了一双狗眼看人。我在厅里看了这么多年,也看清了一些事,要有张文凭,我就要干一番事业。人生一世做什么,就争那口吻,争那粒芝麻。”我拍着他的腿说:“卫生厅野心家不少,连汽车队都潜伏着一个野心家。”
    大徐要我陪他去花园走走,走在花园里他问:“你怎么认识施厅长的?”施厅长是马厅长的前任,退休后经常在大院里转转,找人说话,好频频我望见有人喊“施厅长”,他刚想说什么,那人点着头就已往了。有一次他在紫藤架下散步,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就说上了。先从自己的身体说起,再说到世态炎凉,说个没完,我都找不到时机走开。以后见没人理他,,我就陪他说那么一会。大徐说:“施厅长的事你知道吧?”我说:“知道。”早几年他在位的时候,出差到广州,几个医药公司都派了高级轿车到机场接,有的抢行李,有的拖着左手右手,险些要打架。退休后又去广州,先打电话通知了,可下了飞机左等右等,鬼影子都没一个。效果他没去城里,连忙就回来了,大病了一场。说到这件事大徐说:“他老人家也太不识相了,以前人家尊你是尊你谁人权,被尊久了他就发生了幻觉,以为人家真的是尊他这小我私家,跟他是朋侪。没权了就得把自尊心甩到茅厕里去,也别诉苦什么世态炎凉,是这回事。”我说:“都想弄顶乌纱往头上那么一罩,到头来就是如此,才看清朋侪都是假朋侪,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就叫人口服心服,光服谁人权不算本事。大多数时候虚拟的尊严比真实的尊严更有尊严。几多人跟施厅长一样,退了休门可罗雀才看清事实的真相,精神就垮了,身体也垮了。”他说:“你没望见施厅长以前走路有好神气,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说着把手摆到后面,肚子挺起来,“那时候说话的声调都比现在高八度。”我说:“经常看他在大门口想等人说话,等来等去等不到,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讲上老半天,下次别人都绕开走,装作没望见。想想他心里也真是孤寂真是苦呢。”
    这么走了一会就企图告辞,大徐说:“再说说话。”他望着我,犹犹豫豫地说:“劝你,劝你以后吧,少跟施厅长说那么多,欠好。”见我不明确又说:“你来看我呢,证明你够朋侪,否则我也不多嘴了,你想想谁接了施厅长的班呢?对吧?是施厅长提上来的,当年肯定是跟得紧的,可一接手他就把原来的政策给废了,上台一年厅里发了二十多个新文件,人也换了一批,施厅长鼻子都气歪了,还不知道吐了血没有,身体怎么能不垮呢?我原来给施厅长开车,现在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你说我不念旧情是个小人?一跟他说话他就说现在的向导怎么样怎么样,我敢听?我捂着耳朵就跳出八丈远。我是个小人物,我跳出来主持正义?”我说:“没想到卫生厅这么庞大,踩了地雷都不知道。人吧,心里愿意这么着那么着,可就是有一种神秘的气力不允许你这么着那么着,还不把自己的心扭成一个麻花结?”他说:“在这阳世上做小我私家吧,该扭着那照旧得扭着,否则想喝凉水都没人帮你舀啊。”我笑了说:“老子渴也算了,总强似天天察颜观色看天气,那是人不呢?”他咧着嘴也笑了。
    大徐的话刺激了我的自满。从医院出来我想着:“老子是一小我私家,不是附在谁身上的一只宠物,我该跟谁说话还要请示谁?说些什么还要转了几个弯去臆测别人会怎么想,那我又成了什么工具?人吧,他不能有傲气,可不能没有节气!”这样想着我似乎要跟谁挑战似的,又像要跟谁赌那一口吻。
    以后我遇见施厅长,该说话仍然说话。说不说这个话对我并不重要,可我如果回避,那就是把头低下来了,这才是重要的。开始频频我还东张西望看有人望见没有,望见了我尚有点勇士的气概,可厥后以为并没有那么危险,可能是大徐想得太多了,又感应自己把这点事也看作挑战,看作维护人格,实在是虚张声势。这天下了班我想上街去,施厅长在大院门口,见了我举着手连声喊:“小池,小池!”我正有事,打个招呼就想已往,他手伸在空中,见我没停下来的意思,手逐步放下来,停在齐肩的地方。我连忙已往说:“您叫我呢!”他向我诉说最近很难入睡,问我有什么药性平和一点的中成药。我说:“吃杞菊地黄丸就不错。”他说:“试过,效果不显着。”我说:“您呢,把心放宽,有些事不想那么多。”他说:“人也怪,昨天的事记不得,多年前的事倒清清楚楚,一幕幕放影戏一样,有时候一放就是一个通晚。”我说:“您天天晚上给自己放影戏,怎么能不失眠?”正说着大徐开着那辆丰田出了大院。施厅长一直盯着车出了大门,若有所思所在颔首说:“不去想那些事,可人总是人吧,心总是心吧!”我说:“已往的事就已往了。”他说:“一天到晚心里空荡荡,干什么事都不算个事。”我看着他的鹤发,心里想着:“老了,又退了,对历史舞台还那么执着。”我说:“我给您开几副药吧,钓鱼,下棋,拍门球,包你睡得好。”他说:“这些事做一两次还可以,多了就太没意思了。有些工具你们这个年岁体会不到啊。”看着这个可怜的人,我知道任何语言都没有措施改变他对事情的体验方式。他失去的实在只是由权力派生出来的虚拟的尊严,他至今还看不透这个事实,沦落于往昔不行自拔。这个可怜的人。
    我从街上回来,准备到食堂去用饭,大徐开车回来了,在我跟前停下说:“大为,今天我请你去吃锅面。”我上了他的车,开车到锅面店坐下,他说:“适才马厅长望见你了。”我说:“马厅长天天望见我。”他说:“我上次在医院提醒过你的。”我说:“不见得有那么危险吧,马厅长究竟是马厅长。”他说:“谁都是小我私家吧,是人就有顺眼的事也有不顺眼的事。”我说:“那我也是小我私家吧,我也有顺心不顺心的事。不顺自己的心去顺别人的眼,那我成了个什么?”他说:“有些人看你顺眼不顺眼吧,无所谓。可另外一些人呢?那就非同小可!平时看不出,要害时刻他心里转一下弯,就是你我一生的运气。”我说:“这么严重?”他说:“说起来你照旧个研究生,你比我更懂中国的事情。”我说:“我懂是懂,可人人都那么懂,这世界尚有什么希望?中国人太智慧了,可这种智慧上层楼登高一看就是蠢呢。”他笑了说:“原来大为你想着世界的希望在你身上。”这时锅面端了上来,一大海碗,每人一只小碗,夹着吃。我说:“马厅长他真的不兴奋了?”他说:“谁知道?不外要我是马厅长,你就玩完了。我这么想是不是太小人了点?我只知道人就是人。”我说:“如果真那么着吧,有些人他人照旧人,有些人他人都不是人了,是──”我差点说出“仆从”两个字,“是什么,我不知道。”他说:“大为该讲的我都讲了,你还说施厅长守着一个念头比顽石还顽石,你也差不到那里去,一小我私家看别人总是看得清楚的。”我说:“那我以后想着点吧。”又说:“撑破天也就是不要那粒芝麻。”出来上了车时他说:“大为我今天跟你讲了什么没有?如果讲了点什么那也是哥们来真了,你可别拿出去说,我有妻子孩子可陪你不起。”我说:“你提醒我就是小看了我,我的嘴就那么碎?”他说:“那好,那好,是哥们弟们。不外我也没说什么。我说了什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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