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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过两次神农架,一次是冬季,一次是夏天。
    那天早上从兴山县城高阳镇搭车出发的时候,天色有些发暗,雾气很浓,车窗外的田野,衡宇和树木都隐隐约约的看得不太真切,司机车开得很稳,车灯忽上忽下的照亮前方的路,这是早班车,路上还没有路人,我们抽完了一支烟,就又闭着眼睛养神,车上寥若晨星的搭客都在摇摇晃晃的补瞌睡,模模糊糊中就到了木鱼镇。
    司机拉开车门,大着嗓门在喊:“过了早再走。”走下车才知道,这里无声无息的在下着很轻柔的小雨。雨中林业检查站的那盏红灯看得也不那么真切。这里已经酿成木屋的世界,也是童话的世界,童话中的小屋全是木制的,这里也是木制的,巨细纷歧,新旧不等,路边还堆着被查获的偷运木料,不太粗,齐齐整整的,就码垛在一排低矮的木棚前,被雨淋的湿漉漉的。公安派出所和农村信用社刚开门不久,警员和职员都捧着碗在用饭,又冷又湿,我们也一人要了一碗面条。
    班车沿着小河在山谷里转来转去,两旁的山峦挺直屹立,绿色的植被被雨淋湿后,酿成深褐色了,小河不宽,冬季退水以后,河床上尽是裸露的庞大的鹅卵石,有些简陋得要命的小石桥横跨两岸,一个背着背篓的男子在冲着汽车招手,司机没理他,继续前行,山谷里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小雨也似乎越来越大了,打在车顶的铁皮上也听得见一些声响,车厢里越来越冷,我们开始添加衣服。
    过了野马河,公路就与小河分道扬镳,开始有了上坡,班车放慢了速度,马达轰鸣着,一点一点向上挪,终于爬了上来,从一片无边无际的林海里穿过,公路一会儿升上高高的柏树顶梢,一会儿又险些贴着水杉的树根。这里已不是原始森林呢,只是一片再生林,或者称为速生林,一个树种,一模一样,好大的一片。班车停在红坪林场让搭客下车利便,我们就冲进片石垒成的石制茅厕放水,木鱼的小雨在这儿已经酿成小雪,不许多,稀稀落落的,但很清晰,落在衣服上悦目极了。
    之后就是险些不中断的上坡,汽车加大油门,发念头咆哮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陷得震天动地,越往上走,雪就越下越大,司机已经打开了雨刷,不停的清扫着前挡风玻璃上的雪片,地上的雪也越来越显着,只是还不等笼罩上公路,就被极重的车轮无情的碾压了,寒意从每一个衣服的清闲间钻了进来,连骨头都冻僵了。
    “野人。”司机冷不丁得叫了一声,我们猛地一惊,一跃而起,各人全都涌到前面的驾驶台上,谁不想亲眼眼见名振外洋的神农架“野人”的真实容貌,透过已经变得又大又密的雪片,可以望见前方果真有两个影子在移动。我们马上就失望了,那只是一对赶路的父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而已,而且他们很快也上了我们的车。有人与他们搭讪,原来是林场的工人,问他们见过野人没有,父亲把头摇得像货郎鼓,突然,他醒悟过来:“你们该不会把我们看成野人了吧?”
    车到燕子垭,司机停车加装防滑链。搭客们借机也下车运动一下已经被冻僵的身子。这里是峰顶,足有两千多米高,雪下得更密了,垭口的巨风将雪片酿成了武器,抽在人脸上生痛生痛的,幽深的燕子洞倒很温暖,而那通向绝顶的天桥和观景亭却因为景区治理员以“下雪路滑”为由拒绝通过,就只好站在路旁,在纷纷雪景中浏览茫茫林海,以及披上银装的崇山峻岭。
    同伴递给我一支香烟,笼着手掌给我点烟,他在不停的跺着脚:“太冷了,人都快不行了,照旧回到车上去吧。”我没有动,就那么默默的望着雪景发呆,他又在敦促:“快点,司机都上车了。”我转身向班车走去,燕子垭留下我吐出的一缕烟雾,很快就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套上防滑链的班车沿着山脊行驶,在转过一个山口后,车前泛起了一幅粗犷而壮丽的景致,这里的群山没有江南那么秀气,而是一种雄浑,坚贞,而是一种险峻,伟岸,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悬岩峭壁,陡峭笔直,雪越下越大,简直是铺天盖地,林海茫茫,简直是无边无沿,我们的车就象飞机俯冲式的快速下坡,司机在不停的踩刹车,拼命的转动偏向盘,有段时间,我都有些绝望了,因为刹车都似乎没有了,班车飞一般的下滑,但司机终于顺利地将我们送到了神农架林区的所在地,这里叫松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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