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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温是一种幸福,是一种享受。它能够从历史的长河里重新找回已经失去良久的优美回忆,能够使心灵再次感受到温馨的愉悦;重温同时也是一种痛苦,是一种折磨。起劲想遗忘,想掩饰的那些伤心的,失败的,沮丧的事实被再一次提及,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的撕开,无疑是痛苦的。但总的来说,重温是一碗五味俱全的家常汤而已。
    有许多幸福之所以是一种享受,就在于重温的快乐。岁月的沧桑剧变,时光的流转飞失,尚有影象的逐渐模糊,那些幸福已经变得不那么清晰了,有些甚至变得遗忘殆尽了。当我重新掀开那些已经泛黄的旧时日记本,那些劫后余生,支零破碎的只纸片语,似乎向我打开了一道极重的回忆之门,吱吱呀呀的,有些霉味,有些蛛网,有些脱色;突然,那一切重新变得栩栩如生了,变得活龙活现了,变得那么明亮,那么生气勃勃,那么兴高采烈。
    重温开始了。照旧八十年月的西陵公园,一大帮朋侪勾肩搭背的为了友谊而合影;吉迪那间小土房浓重的蚊烟味,酷热夏夜的今夜长谈;第一次为了人为起劲奋斗,终于获得乐成时的欣喜若狂;一医院产科走廊上,护士告诉我得了个儿子时的称心如意;细雨中,小伞下,伊人面带桃花,两情相约,爱的天空以后挂起彩虹……一些重大而令人怦然心动的幸福接踵而来,叫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直到今天,我依然能够清晰的望见我胜利走出公社大门的法式;望见我和朋侪们林荫道上高谈阔论的身影,望见我把儿子顶在头上的自得笑脸,望见我生日之夜前去约会的陶醉神情,望见我在写完一部作品以后那种疲倦而满足的兴奋眼神……
    痛苦则是难忘的了,甚至不少比幸福更显得铭肌镂骨,更显得不行遗忘。所谓忘却,只不外是不愿面临而已,纵然到今天,依然会继续起劲把那些已经已往良久的痛苦遗忘。但伤口被撕开,影象之门被打开,一切都又念兹在兹了;夏日黄昏灯光球场的高压线;轰鸣着飞向武汉的小飞机;婚外情袒露之后的痛心疾首;股海里输的一穷二白的无可怎样;下岗,内退并由此引起的生活逆境……我真的有些惊讶了,若干年已往,自以为好了伤疤忘了痛,哪知仅仅只是翻了翻那几页写得潦草的日记,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对我喃喃细语:“伙计,你还记得?”
    是的,我还记得,而且记得那么清晰,那么详细。于是,重温开始了。在军区总医院与死神屠杀的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当眼看自己的心血被付之一炬,而自己无能为力时的绝望;一次次注资,一次次输的精光,以至成了穷光蛋以后的心田煎熬;尚有早生华发,命交华盖的无奈和孑立;伏案多年,终无建树的放弃与随波逐流……
    然而,无论是幸福照旧痛苦,重温都是一面镜子,它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人生的某一阶段是如何渡过的;重温是一座高山,你得有力攀爬,才气清楚自己上次是如何一脚踏空,摔了下去的原因;重温是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温暖着已经冻得僵硬的身躯;重温是一道小河,站在岸畔,可以岑寂的回首已往的一举一动;重温是一条蹊径,虽然早已忘却了它的存在,可一旦踏上,就会惊讶的发现,上次所行的偏向,所踩的足迹依然清晰可见,依然影象犹在;重温也是一杯咖啡,悄悄的放在灯光下显得一尘不染的桌上,散发出浓郁而诱人的香味,飘动着缕缕翻腾幻化的雾气,轻轻端起来,喝上一口,唉。是苦涩的。
    有人曾经指出;青年喜欢展望未来,暮年人则爱回忆往事。我老了吗?或许是吧。两年前就有小字辈叫我爷爷了,自己的影象和精神都大不如前,那么,在暖暖的冬日里,在无风的阳光下,眯着眼,回忆已往就是最惬意的了。但我自信,我的思想并不衰老,我的行为依然敏捷,我的性情照旧那么火爆,我的眼光越发锐利,我甚至比从前更能接受和容纳新的改变和新的事物,所谓海纳百川嘛。
    于是,我为“超级女声”叫好;津津有味的浏览《亮剑》;口里哼着“亲爱的,你逐步飞”;为**的运动献上会意的一笑;疯狂的下载小说;缮写有关情节;自感写作也变得成熟了许多;我开始戒烟,一直坚持洗沐水澡;大步走四方,冷眼看股市……更重要的是我从今年以来,又重新开始写点工具,实验在电脑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原来,我这些还留下的几本已往的日记和习作,这些纪录着我许多幸福与痛苦的小册子,这些果真的或者隐秘的生活写照在我有生之年是会继续默然沉静和遗忘下去的。直到我死去,灵魂和**都随风而去以后,某年某日,儿子(也许是儿子的子女)在某次清理工具时发现了这些字迹潦草,写法鸠拙,胡言乱语的日记和作品,嘴里咕噜了一声,犹豫了片晌,最终照旧坚决的向着楼下喊一声;‘收荒货〔废品〕的,上来。’
    两年前,我家有了电脑,还上了网。先是看新闻,看小说,看影戏,看行情;转而为疯狂下载,互联网上的点险些被一网打尽;在整理图书时,又开始学习打字;妻子快出院的11月1日起,开始逐步在电脑上打日记;进而一发不行收拾,决议陆陆续续把以前所留下的一切工具全部储存在电脑里。于是就从1980年开始,于是就重温往事,于是就把那些已经湮灭,已经遗忘的幸福和痛苦重新泛起在眼前,于是就有时机重新审视自己已往的所作所为,重新磨练自己已往的思想变化。
    重温也许还会继续,还会给我带来幸福和痛苦,但我能够坦然处之。我的心田是兴奋的,思想是愉快的,肢体是疼痛的,修改是经常的,打字是很慢的。
    〔2005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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