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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八十年月里,我们将迎接什么,面临什么;我们将欢呼什么,伤心什么;我们将尊重什么,憎恨什么,都同属于一个庞大问号的那一个庞大的点上。可是我们肯定决不会像七十年月那样生活,战斗和学习,我们将发现我们所面临的和所渡过的与刚刚消逝的七十年月完全不相同了。为了这种伟大的,崭新的和具有重大意义的时代的到来,我想首先祝愿自己学习进步,身体康健,事情平安,思想成熟;祝愿自己的妻子玉体如花,事情顺利,温柔文静,含情脉脉,祝愿即将出生的小宝物又白又胖,生长迅速,喜爱欢笑,百病皆除;第四愿是希望在八十年月的时候,能够经由陈景润似的钻研,牛顿似的思考和伯恩斯坦似的奋斗,使我能够取得莫泊桑或者大仲马那样的乐成。我不相信这样的祝愿仅仅只是笑话和无稽之谈,因为我相信上帝的存在,相信运气和归宿,相信耶和华的眼睛无处不在。他在欢度了圣诞节[12月25日]之后,满怀欢喜和喜悦,更乐意接受人们的祝愿和满足人们的愿望,尤其是像我这一类既没有什么功名也没有什么罪过的人类成员。
    在新历史时期来临的时候,我应该在这里记下一点什么呢,是欢喜照旧忧闷,是悲恸照旧默然沉静。我想到现在为止,我的心是欢喜的,是兴高采烈的,甚至险些可以向街上遇见任何一小我私家献上热情的微笑。请注意,我不是日本影戏《追捕》上的横路幸二,也不是宜昌疯人院的神经病患者,我只是以往的谁人在小厂简陋的办公室里默默消磨年华的王先生,也只是以前构想那些七零八落作品的文学喜好者炼石[我从八十年月起启用的笔名]。我只是把一颗险些抑制不住的心脏围绕着,把一腔沸腾得像钢水般的热血挤压着,去起劲停止自己不要去向那些平素生疏的路人献上微笑,因为那总是引人惊异的。影戏剧本《瞧这一家子》中的嘉奇在街上做怪相,就被两个仙颜的女人骂为‘疯子。’我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尤其是在公共广庭之中,多灾为情。可是我乐意在这篇日记中倾泻自己火热的情感,写出我全部的心声。在八十年月的第一天写出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录,是令人兴奋的,同时也能够让快乐在字迹之中浏览——
    ‘喔,是小王,关于你的陈诉,公社党委已经原则上通过了。请等一下,我批几个字,你顺便带回去。’这是1979年最后一个月的第21天的中午12点钟站在公社生产科门前听见统计小林说的第一句话。
    我愣住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虽然我最近几天求之不得,朝思暮想的目的和愿望就是这个效果,但因为我在痛苦的周折之中叹息和呻吟得太久了,使我在乐成与胜利女神来临并向我献上微笑的时候愣住了,惊异了,激动了。我盲目的随着比我横跨五厘米的小林走到他办公的一间小房里,他坐下了,拿出一支蘸水笔,印泥,公章,尚有我撰写的那份陈诉,提笔欲写,也许是正午的光线因为阴云而变得昏暗的缘故,他又站起身来,打开了电灯开关。
    啊,灯亮了。温暖的明亮的灯光从谁人小小的玻璃球里射出来,映照在我的脸腮上,不,是射进了我的心脏,使我感应春天的气息又重新回到我的躯体里。我就像形容词中所说的那样“名顿开”,“豁然开朗”。也可以借鉴释教中的专用名词,“醍醐灌顶”。总而言之,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希望获得了最圆满的回覆。一道粉红色的彩虹在我眼前升起,让泪水和一种发涩的感受湿润我的眼睛,哽咽我的喉管,弄酸我的鼻子,勾动我所有的喜怒和爱憎。我多想面临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可爱的人,桌子,房间,部署,尚有那盏电灯高声疾呼“我胜利了”,然后让这个声音飞出去,向四面八方扩展,让高山发出千万的回音,让江河发出一致的回波;“胜利了”。
    可是正凡人所具有的一种尊严和对一切不道德,无礼貌的厌恶,使我起劲的克制自己,我终于没有能够叫作声来,就像一列飞速疾驰的火车突然扳动了紧迫制动闸似的,在一条隧道口煞住了,我只是用一种有些凝滞和兴奋太过的眼光看着我自己撰写的那份陈诉,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能背下来。因为最近几天以来,我一直在心底重复着陈诉上的每一个字。
    如今,这份险些象是寄托了我无限希望的陈诉就躺在桌子的玻璃板上,它上面的每
    一个字都有一个向右倾斜的支托的习惯。小林正在用一种圆形字体写着批文;
    同意上述陈诉,从批准之日起执行。
    我用一种热切的,瞪大的,直爽的说是一种有些贪婪的眼光望着以一个个的字在纸上
    泛起,然后墨水逐步的变得干燥了,在纸上成为一种象执法一样坚如磐石的决议。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在这张薄纸上盖上公社生产科的公章。圆形的,红色的,中心有一个五角星。这是一种庄严的,近乎狂妄的标志,当它印在这张纸上时,又酿成胜利的象征。如果用清醒和岑寂的态度剖析这件事,百分之三十是上帝对我的恩赐和恻隐,百分之三十是因为我的虔诚和期待,另外的百分之四十是由于总理在天之灵的呵护,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焦虑,生活,子女,家庭,写作和所有的一切而发出的。
    也许当我把这份陈诉所取得的胜利告诉我的朋侪们,或者当我的子孙在整理我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一纪录,或者当我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再来重新翻阅八十年月初这一事实,也许会认为现在这种状态是因为情感激动,精神庞杂,任意想象,无限夸大所造成的。可是在现在我却不能不为我的胜利和乐成而欢呼,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一般人的遭遇差异,蹊径差异,感受也差异。我时常想发动一个艺术喜好者为我画幅这样的画;大群的人们唱着歌,排着队,声势赫赫地远去,只有我一小我私家象蚯蚓似的在酷寒的地上爬行,虽然我清醒的知道我已经被雄师扬弃,但我照旧用我的肢体,我的脚,我的腹部,尚有我全部的气力在生活的蹊径上爬行,起劲缩小与大队伍的距离。
    就是因为如此,我在1973年获得了微薄生活费,竣事了近两年有劳无酬的状态。1995年,我举行了一次不太抱希望的起劲,那可真叫福星高照,使我的生活费增加了三分之一。1977年是一次失败的教训,在举行人为调整的阶段我又举行了起劲,原来是万事具备,(从下层到公社都同意了),只欠东风(只差审查批准),然而在最后一刹那,因为公社一把手莫名其妙的阻挡,使一切优美的遐想都化成了泡影。这样的失望使我铭心镂骨,闷闷不乐,一连了良久。只是到了1979年的12月,我才悟出总理所说的有理,有利,有节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当我一旦意会了真理以后,我连忙意识到如今是最好的时机。真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我所有的神经都在提醒我,注意,机不行失,时不再来。于是,捏词冷冰冰的退回。这近乎使我绝望,我原本基础就没有预推测会有这样的效果。可是,一小我私家在起劲受到挫折之后,不仅不应该停止起劲,反而应该举行更强烈的奋斗,和主席说的那样:“凭证这个原理”,我在两天之后,再次写出了关于申请增加人为的陈诉,带着热望和盼切。
    从1979年12月12日到21日,我是在煎熬中渡过的。我力争想写出一些能够转移思维的作品,但我做不到,完全是一些徒劳和滑稽的语言。我翻看着其时胡乱写出来的每篇日记,险些每一行都在歪歪斜斜写着“期待和希望”;我想随便构想一些有意义的故事和情节,可是我却象是一个鸠拙的骑士,基础无法驾驭自己波涛壮阔的脑海,因为每一根神经都在它的末了跳动着希望和焦虑。最后我不得不天天晚上在大街上闲逛,看看五花八门的货物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借此放松一下自己绷得太紧的思想。可事实证明这只是徒劳,因为在一种焦虑的期待和臆测之中,任何工具都是无聊的,都无法引起我的注意。
    我相信我的心情并不是杞人忧天的领域,也不是杞人忧天。因为这几天就是决议我运气与前途的紧要关头,我有一万种理由彷徨,有一万个原因叹息。有时我以为自己的期待就像是贪婪到极点的庸人或者是最愚蠢的笨蛋,我在睡梦中也梦见自己被拉长的身影在森林里行走,时而沐浴着辉煌光耀的阳光,时而又淹没在玄色的阴影之中。我简直不相信这是我所应该接受的折磨,因为这种折磨是一般人所难以置信的。虽然罗,如果这种折磨是我掷中注定,那我就毫无怨言,可是我感应这种痛苦和忧虑不是我应该肩负的。也许是运气有意磨练我的刻意和毅力吧。
    在这种不安之中,我想起了俄国的文豪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复生》。大贵族聂赫留道夫在受到上帝的启示之后,鞭笞了自己以往的罪恶行径,摒弃了舒适清闲的生活条件,放弃了**款子的诱惑,为了忏悔自己对玛丝露娃的罪过,用自己的起劲去争取获得心灵上的复生。这也许可以说是宗教的胜利。如今虽然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月,是原子时代是盘算机时代,但基督教依然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它的影响普遍全球。如今我也成了基督教忠实的信徒,尤其在这次期待中,我更成了上帝虔诚的崇敬者。我掀开了大仲马的名著《基度山伯爵》,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基度山在与人类的富贵离别之前给摩莱尔的信中写的那样;“世界上的工具都存在于希望和期待之中”。
    同时,我也是总理的崇敬者。他的伟大并不是象一些人吹嘘的那样,也不是和另外一些显贵高官那样,人一走,茶就凉。当他死去之后,他的声望却与日俱增,成为一位民族英雄,成为祖国的自满和自豪。他的躯体在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上存在,他的灵魂在高山大河中飞翔,对着这伟大的躯体提出乞求,对着这英雄的灵魂举行祈祷,他的躯体会听见我的乞求,他的灵魂会注意到我的祈祷。因此,我怀着最虔诚的情感,跪倒在地,把喃喃细语,对着总理的在天之灵,对着无所不在的上帝。
    朝鲜影片《卖花女人》中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外音;“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出花来”。在焦虑的期待之中,我时常扪心自问,岂非我的心还不诚吗,宗教信徒的虔诚我已经具有,对事业狂热的追求我也已经具有,我甚至变得消瘦,默然沉静,痛苦,这一切岂非还不能感动上帝,还不能引起总理的注意吗。是的,我不相信真诚的心会永远碰钉子,会永远受到运气的嘲弄。然而,在我走过的人生路上,失败的痕迹留下的太多,我不能不设想一旦失败,我将怎么面临残酷的现实。也许我会和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东山再起;或者在江边独自彷徨通宵,破晓前投身水的怀抱,用死抗议现实的攻击。我决不会走后一条路,我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为了我的子女,应该起劲争取胜利。我就是抱着最后冲刺的刻意走进公社那栋陈旧的修建物的。
    当我走进那栋修建物时,我心里简直是忐忑不安,当我走出那栋修建物时,我的心里坦然了。因为我口袋里就装着那份陈诉批文,这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自豪。冒着凛冽的冬风,头发被吹得竖起来,但我基础就感受不到寒意,东风在我心里回荡,热血沸腾我的躯体。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的胜利和乐成。太阳简直是出来了,这是一个距离地球十分遥远的火团,燃烧着,把热量洒向这个挤满了人的地面上。我眯着眼望了它一眼,回覆是亲切的,一点也不耀眼,象是带着平和的微笑。啊,我何等热爱生活啊,生活在今天显得何等优美,越发赋予一种生机和伟大的意义,啊,我何等热爱运气啊,这运气在我最需要资助的时候,给予我慷慨的支持,是的,我的目的甚至大大逾越了。
    我带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情脱离了公社,来到了人声鼎沸的闹市。一些修建工人高声吆喝着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清,声音全被霹雳驶过的柴油货车所压倒。一个装扮时髦的女人正对她的男朋侪说着小道消息,扑面东门副食走出一小我私家,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心满足足地走了。不知是那家的落地式收音机正播放着南斯拉夫歌曲《朋侪,再见》,是男声四重奏,手风琴和吉他伴奏。更多的照旧陌头上行走的人们,他们都有各自赶路的捏词或理由,为了一些不为他人知道的原因而工具南北。面临着我几多天以来求之不得的愿望,面临着我险些酿成心病的期待,我真想歇斯底里来一阵大笑,这不能不算是在现在来说最大的胜利,在我一生能够取得如此之大的胜利真是难能难堪。我谢谢上帝对我的恩赐,谢谢总理在天之灵的保佑,如果没有那么虔诚的祈祷,就不会有这样伟大的胜利。这次愿望的实现是如此的辉煌,使我在以后几年一直能够受到这种辉煌的照耀。
    同时,我也想抱头痛哭。简直,这次对我的折磨是庞大的,我从来没有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对一件事物泛起如此之大的关注,从来没有在如此焦虑的期待中今夜难眠,浮想联翩,我险些又要相信失败了,就象以前若干次碰钉子一样,但在最后的冲刺中,才明确我对失败的恐惧只不外是妙想天开而已,而乐成和胜利却是活生生的事实。但我仍想躲在角落里,为我的蹉跎岁月大哭一场,运气之神啊,真是个捉摸不定的人物,能够攻击我,也可以恩赐我。
    然而,我即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放声大笑,我只是一声不响地汇入了为生活而奔忙的人群之中。是的,在这亿万人群之中,我只是极普通的一个。我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思维,情感,欢喜,知道为了生存而奋斗,也知道为了希望而起劲;同时,我又具有他人差异的地方,我低贱,贫穷,没有拼命的精神和顽强的意志,也没有永远上进和永不满足的毅力,所以,我没有痛哭或欢笑,只是默默的迈着法式向前走着,汇入了为生活,为事业而奔忙的漫漫人海之中。
    我是一个梦想以写作为职业的人,总想用这支不太灵活的笔杆写出一些能够在报纸刊物上揭晓的工具。八十年月是要害的。我的刻意,或者说是野心是很大的,这支笔经由整整十年的磨练,经由一次次失败与乐成的屠杀,终于到了施展身手的时候。一只尚有些乳毛的凤凰即将从一些纸灰中飞翔起来,好啊,它将向着晴朗的天空飞去,让太阳的辉煌将它染成橙红的金玉凤凰,而1月1日的日记就是这次飞翔的第一个起点。我将从这个起点开始,冲向令人憧憬的岑岭。
    我也喜欢写些诗词,或者现代的散文诗,我总有这样的预感,我这方面不会有大的成就,在飘逸的律诗和流通的词牌上,我比不上李白,杜甫,苏东坡,辛弃疾,在现代诗词上,我也比不上艾青,郭小川,程光锐,但我仍需起劲,举行实验,也许有一天,我会为我的进步惊讶不已。我又想起了我的胜利,想起了我的成就,于是,我想写一些工具来以此纪念,推敲谈不上,斟酌也谈不上,横竖在最后写了一首《满江红》。
    长关注恋,有万千思虑缠绕。无怎样,对月垂泪,恳切祭天。黄白常令厚禄迷,有钱难使人苦面。今奋起,撰写陈诉文,借人缘。久盼切,夜不眠,苦琢磨,碎步绵。大起劲揭晓,喜意相连。生日之际得厚礼,恳恭恩赐慈无边。须上进,破雾唱高亢,寻新鲜。
    原作于1980-1-1誊正于200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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