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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你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看我不打你!”奶奶又举起巴掌,这时只见娘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横在我和奶奶中间,娘指着自己的头,“打我、打我”地叫着。
    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别打我。奶奶举在半空中的手颓然垂下,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个疯婆娘,心里也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啊!”我上学不久,父亲被邻村一位养鱼专业户请去守鱼池,每月能赚50元。娘仍然在奶奶的向导下出门干活,主要是打猪草,她没再惹什么大的乱子。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饿一个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让娘给我送雨伞。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几跤,满身像个泥猴似的,她站在课堂的窗户旁望着我傻笑,口里还叫:“树……伞……”一些同学嘻嘻地笑,我如坐针毡,对娘恨得牙痒痒,恨她不识相,恨她给我丢人,更恨带头起哄的范嘉喜。当他还在夸张地模拟时,我抓起眼前的文具盒,猛地向他砸已往,却被范嘉喜躲过了,他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我俩撕打起来。我个子小,基础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易压在地上。这时,只听课堂外传来“嗷”的一声长啸,娘像个大侠似地飞跑进来,一把抓起范嘉喜,拖到了屋外。都说疯子气力大,真是不假。娘双手将欺压我的范嘉喜举向半空,他吓得哭爹喊娘,一双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乱踢蹬。娘绝不剖析,居然将他丢到了学校门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脸漠然地走开了。
    娘为我闯了大祸,她却像没事似的。在我眼前,娘又恢复了一副怯怯的神态,讨好地看着我。我明确这就是母爱,纵然神志不清,母爱也是清醒的,因为她的儿子遭到了别人的欺压。其时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娘!”这是我会说话以来第一次喊她。娘满身一震,久久地看着我,然后像个孩子似的羞红了脸,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那天,我们母子俩第一次共撑一把伞回家。我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吓得跌倒在椅子上,连忙请人去把爸爸叫了回来。爸爸刚进屋,一群拿着刀棒的壮年男子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家里像发生了九级地震。这都是范嘉喜家请来的人,范父恶狠狠地指着爸爸的鼻子说:“我儿子吓出了神经病,现在卫生院躺着。你家要不拿出1000块钱的医药费,我他妈一把火烧了你家的屋子。”
    1000块?爸爸每月才50块钱啊!看着杀气腾腾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逐步烧红了,他用很是恐怖的眼光盯着娘,一只手飞快地解下腰间的皮带,起源盖脸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遽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进死胡同的猎物,无助地跳着、躲着,她发出的凄厉声以及皮带抽在她身上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声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最后照旧派出所所长赶来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派出所的调整效果是,双方互有损失,两不亏欠。谁在闹就抓谁!一帮人走后,爸看看满屋狼籍的锅碗碎片,又看看伤痕累累的娘,他突然将娘搂在怀里痛哭起来,说:“疯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这事下不了地,咱们没钱赔人家啊。这都是家穷惹的祸!”爸又看着我说:“树儿,你一定要好好念书考大学。要不,咱们就这样被人欺压一辈子啊!”我懂事所在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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