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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浪拍岸,船只来来往往;江风起,将清风送进了江汉城。
    裴迁已在此盘桓两日,本想再向西行,听人说有一座玉姑祠很灵验,他便向城西郊行来……是西边啊。
    向西行来已有一个月,他并不期望能连忙找到她,还抽闲抓了一个江洋大盗,但他时时不敢忘的,即是为那张符念咒增强灵力。
    阵阵香味吹来,他闻得出有花香、草香、树香、檀香、女人脂粉香;再往前定去,只见一溜低矮白墙,里头的桃花林一览无遗,尚有许许多多提了香篮的善男信女,看来这里就是香火壮盛的玉姑祠了。
    他踏进大门,仿如连忙走进了桃花源,落英缤纷,花飞花舞花满天,各色桃花绽放枝头,红艳艳的,粉嫩嫩的,为这座庭园增添不少生动生气;红男绿女来往复去,有的形色急遽遇上香,有的悠闲坐在树下陪小孩玩耍,尚有人摆摊卖平安符和香包。
    这里真不像是庙宇。他收回眼光,踏上青石板,朝向正前方挂着玉姑祠的小庙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心头大震。
    他旋即转头,从第一块青石板踏下去,走一块,数一次,直到走完九九八十一块青石板,他也站到了庙门口。
    他平息已久的心情激荡不已,抬头看去,里头供奉一尊仙女塑像,眉清目秀,只能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她的姿色,但她不是灵灵。
    他先不进庙,而是大踏步绕到了小庙后头。果真有一个小门,他穿门而出,就看到一片青翠翠的竹林。
    他再也按捺不住激情,跑入竹林,仰头看去,尽是清凉的绿意,翠竹高耸,直入青天,似乎巨人似地撑住了一片天。
    白云悠悠,绿竹苍苍,他闭起眼,感受清风吹拂,风过竹林,掀起了浪潮也似的回响,竹子相互挤撞,这支嫌那支胖,那支嫌这支碍眼——
    格,格,格……她是这么形容竹子相撞的声音。
    啊……他长长吁了一口吻,眼眶红了。
    灵灵啊!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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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迁忍住心头激动,拿香凑上烛火,为自己点燃一束馨香。
    这就是灵灵的家。这里所有的景物都跟她形貌的一模一样,而且尚有一桩怪事,刚刚他才进了庙,就被一对小伉俪误认为是胡年迈。
    虽然他跟石少爷说,世上长相相同的人许多,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为何那人恰好也是姓胡呢?
    神坛上的玉姑仙子能告诉他吗?
    旁边的蓝布门帘掀了开来,走出一个佝偻老太婆,她鹤发皤皤,一身灰布补轩衣裙,脸上满是黑点和皱纹,嘴巴又皱又瘪,看来年岁很大了。
    她不是别人,正是玉姑仙子的本尊,胡灵灵。
    妈呀!妻子婆一见到裴迁,连忙吓出一身冷汗:心脏咚咚狂跳。
    是他!怎么会是大个儿!但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只能垂下眼帘,以极大的定力抑住快要跳出嘴巴的心跳。还好,妻子婆眼皮下垂得厉害,看不出眼神,脸上皱纹也多得可以盖住她瞬间的惊惶。
    她既然出了房间,再突然转回,就显得矫情,更况且她已抹掉他的影象,他早就忘了她,且她现在是管事婆婆的身分,她怕什么怕呀?
    她定下心神,也不招呼他,居心逐步走着,直接坐到管事婆婆的椅子上,一改在神坛边会多讲两句请人捐钱做好事的话,抿紧了乾瘪的嘴巴,老僧入定,谁也不看。
    我可以求一支签吗?最不想看的人来到眼前。
    求什么?
    寻人。
    寻什么人?若是海捕文书里的大盗,或许她可以帮他。
    寻我的妻子。
    可也。妻子婆声音沙嗄。你先掷茭,看玉姑仙子给不给求。
    妻子?他竟然完婚了,她虽然是不给求了!
    差池啊,他忘了她,娶妻自是正常;可他吻过她,怎能再去吻别人呀……压抑六年的凡人情感蓦然涌出,她暗自咬牙切齿,嫉妒得冒火。
    裴迁哪知管事婆婆的心事,取了杯茭就丢。
    妻子婆眼睁睁看着空中伸下一只戴着金色镯子的长手臂,指头灵巧一转,硬是将杯菱翻成了圣杯。
    臭哪吒!回去玩你的风火轮,不要玩老娘的杯菱。她漆黑传声痛骂。
    我偏幸玩!好好玩喔。那只长手臂又将第二个杯菱翻成圣杯。
    第三次,裴迁虽然照旧掷出圣杯。
    妻子婆不得不装模作样,眯眼看着地上的圣杯。既然玉姑仙子允许,你自取一签吧。
    裴迁自签筒取出一根竹签。差异于孝女庙,这里的签诗是写在上头的,他敬重地将竹签送上给妻子婆。
    自己看。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崎岖总差异,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裴迁看了,了然于心,应该就是玉姑祠没错了,但他照旧问道:能否请婆婆为晚辈解签?
    妻子婆心底气得半死,这又是哪吒使弄的签诗!她显着将他的签诗变为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逼,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到了他手中,竟然酿成了不识卢山真面目,这不就指明晰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吗!
    不!他忘了。她气恼下已,她怎会一再忘记他忘了她的事实呢?
    我不会解签。她冷漠隧道:你去庐山寻人吧。
    婆婆听过姑儿山吗?
    没听过。
    她再度受到惊吓。他不行能记得姑儿山的。今天有太多惊讶了,她五百年的心脏是老了,遭受不起了。
    但她眼不抬、手不动,又如老僧入定般,乾脆装死诈睡。
    裴迁凝望管事婆婆,抑下心里的疑虑。妻子婆这么老,衣服这么破旧,讲话和行动十分缓慢,她不行能是灵灵;灵灵智慧灵巧,更爱漂亮,不时就要换一套差异名堂的红衣裙,她一定不愿酿成老太婆的。
    他不敢惊扰睡着了的管事婆婆,将竹签放回签筒,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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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弦月勾开了满天乌云,月光昏暗,江汉城一片昏暗。
    小白狐有气无力地趴在屋顶上,两只圆圆黑眸黯然失神,不停地掉出大颗泪珠,掉呀掉,泪水滴上了屋瓦,聚成小小的咸涩水洼。
    大红狐坐在他身边,看到小弟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也惆怅。
    她已经讲太多了,但小弟陷得太深,不像她当初抽身得快……唉,快吗?要是快,她就不会有种种矛盾的心情了。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小弟为了救曲柔,变身为已经摔死的石伯乐,开开心心地在石家过他的太少爷生活,混吃混喝,没想到假戏真作,越玩越起劲,不光专心谋划石家事业,还喜欢上了曲柔。
    她不停苦口婆心劝小弟,修道重要啊,但她说不动兴急遽准备亲事的小弟,便改而威胁吓唬曲柔,警告她,要是她真跟小弟完婚了,就会害得小弟六神无主,永不得成仙,甚至也没措施当人。
    曲柔果真智慧,找来了他年迈曲复和裴迁,在小弟眼前搬演一出爱裴迁、畏惧小弟是狐妖的戏码,然后她再现身伤心不已的小弟身边,加油添醋,终于让小弟放弃了留在人间娶妻的美梦。
    向来破损姻缘皆是有损好事,她可以想像获得,她的好事簿又要泛起好几页污渍了,可她宁愿坏了好事,也不愿小弟重蹈覆辙。
    好事,可以逐步修,但坠入了人界,陷进了情障,即是万劫不复,难以再清心修行。
    她见告小弟和曲柔的每一句冷言冷语,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裴迁的泛起,破损了她六年来的清心矜持;变个裴迁出来玩玩和真的裴迁现身,这是两种截然差异的状况;真实的他,有血有肉,有她熟悉的热度,有她难忘的醇厚低嗓,在在都令她心火难耐,无法静修。
    尤其适才曲柔哭得晕了已往,裴迁倒是很顺手就抱起她。呵,呵,呵!横竖他很习惯抱女人嘛……啊!哼哼,她的妒意又冒出来了。
    恐怖的人界情感啊,不光让人扑灭,也让仙迷失。她望看单薄清冷的下弦月,警惕自己勿再陷入泥沼。
    她和小弟离去后,或许,裴迁和曲柔就可以凑成一对;差池差池,大个儿还要找他的妻子,那是谁?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在寻她?
    不行能。
    小弟还在哭,她狠下心,不劝也不看,横竖泪流乾了,就不再哭了。
    不外,她倒有些担忧曲柔,哭得那么激动,恐怕乱了神志;她是唆弄她脱离小弟的始作俑者,该去体贴一下她的情况。
    是看曲柔照旧看裴迁呀?心田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着。
    管他的!大红狐飞驰而去,修长丰腴的狐身划留宿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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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家屋顶上,大红狐将自己藏在屋脊阴影里,寓目院中消息。
    曲家女眷忙进忙出,有的探望,有的照顾,有的着急哭泣,裴迁站得远远的,直到曲复从曲柔的房间出来,他才已往询问。
    曲女人还好吗?
    医生说没事了。曲复抹了一把汗。说柔儿是心神失调,给她喝碗养心汤,好好睡一觉就行了,我内人正陪着她。
    这我就放心了。
    呃……你不去看吗?曲复欲言又止。如果妹妹真的喜欢裴迁,那么,给她瞧瞧他,或许有助她的康复。
    裴迁记得在江边再度遇上石家小伉俪时,石伯乐当众求婚,曲柔羞涩欢喜,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曲柔怎会一下子就不愿嫁了呢?而且她哭得太过伤心激动,又搬出狐仙的说法,在在令他心田存疑。
    不。他婉拒道:令妹一时心神不安宁,我不想加深误会。
    喔……曲复打从心底不愿妹妹嫁给石伯乐那小胖子,又试图制造时机。要不,你去帮柔儿把个脉,看医生开的药合下合。
    曲兄,你忘了,我不会治病。
    对了!曲复也以为可笑。我又忘了,你不是胡不离。
    在江边初见曲复之后,裴迁才知道,那位胡年迈叫做胡不离,曾经背着长剑和肩负,亲赴曲家拿走他借给曲柔的一双绣花鞋,顺道医好曲老爷多年不愈的咳症,所以曲复才会对他一见如故。
    胡不离,狐不狸,他很容易拆解出这名字的意思;加上一双绣花鞋,他险些可以确定,这位胡不离是灵灵变的。
    而曲复将错就错,硬请他来曲家作客。他来到曲家,解开了胡年迈之谜,但其它谜团,他仍获得玉姑祠去寻求解答。
    曲兄,欠盛情思,能否为我解这支签诗。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竹签,递给曲复。
    大红狐见了,龇牙咧嘴的,爪子抓了抓。哇咧!大个儿斗胆偷走她玉姑祠的签诗,以为老太婆耳不聪目不明就好欺压的吗!
    可怜楼上月彷徨,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下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曲复读了下来,又将竹签翻已往看着。这似乎是庙里的签诗牌,哎呀,就是玉姑祠的嘛。
    简直是玉姑祠的。
    管事婆婆没帮你解签?
    我这几回去,没见到她,否则就是在忙其他香客的事。
    怪了。你别看她不爱说话,她一启齿就要人乐捐银子做好事。曲复心有余悸。不知不觉,只消她稍加掇弄,你就会在玉姑仙子眼前立誓说要捐几多银两,她真的没要你乐捐?
    没有。裴迁问道:曲兄,这诗……
    喔,这是讲月光的诗。饱读诗书的曲复搬出他的学问。你看挺生动的,月光着上了帘子,虽然卷不起来了,照到捣衣砧上,捣掉又泛起。若问病,月光总是不走,病欠好;若问功名,如月光黯淡;若问婚姻,这离人两字就触霉头了;若问远行,嗯,这个月亮随处有……
    太少爷,小姐醒了,少奶奶要您进去。一个丫鬟过来禀告。
    裴兄,先失陪了。曲复慌忙离去。
    裴迁站在庭院中,反覆低诵诗文。他问的是灵灵的现状,能否解释为她像月光一样彷徨不去,随处照看他、保佑他,可他却卷不着,也拂不到?
    他仰看下弦月,弯弯一勾,像极了撇嘴闹性情的她。
    月缺了,总是会再月圆;她为他生命画了一个圆,他以后珍藏在心。
    他轻露淡淡的笑意,伫足赏月;大红狐躲在阴影里,也望向那一弯不怎么悦目的月亮,很快地,视线又回到了那张粗犷中带着柔情的面目。
    为什么要这样盯着他呢?她自问,但仍是痴痴地看着笼上淡柔月辉的他,无法给自己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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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年前,江汉城泛起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名唤玉姑;她不只人美:心地善良,医术更好,遇有贫困人家生病,一律免费诊治,纵然碰上长了脓疮的叫化子,她也不畏恶臭,以极高明的医术治好顽疾,还赠金安置他们的生活。她仁心仁术,颇得黎民的恋慕;有一天,她告诉徒众,她要脱离了,随即祥云升起,香雾满室,玉姑就不见了。
    老黎民绘声绘影,有人看到玉姑驾着彩云飞上青天,也有人望见她坐在展翅飞翔的凤凰背上,前往乡下行医;最离奇的是,有一晚,江汉城前十豪富人同时作了一个梦,有仙人指点他们出钱建设玉姑祠,以求玉姑仙子继续庇佑江汉黎民;富翁们一觉醒来,验证相互的梦乡,虽然不敢懈怠,很快地盖好玉姑祠,一百年来,香火不停……
    裴迁停留江汉城已有一段时间,十分熟悉玉姑祠的掌故了。
    他险些天天去玉姑祠,求签、等妻子婆,或是到竹林听风声。
    今天管事婆婆不在?他进去大堂后,又定了出来。
    我有看到她呀。几位婆婆妈妈站在桃树下谈天,各人经常碰面,也很熟了。可能婆婆年岁大,不耐操劳,又到后头房间困觉了。
    一直都是妻子婆在管事吗?裴迁又问。
    我小时候她就在这里了。最老的一个六十几岁婆婆追念着,叫了一声。差池,我记性差了,最早是有一个婆婆,厥后死了,换她妹妹出来;妹妹死了,又来一个女儿,代代相传,传女不传子,守着这座玉姑祠。哎呀,每个婆婆长相都差不多,害我老以为没换过人。
    婆婆是从哪儿来的?没人服侍她吗?
    谁也不知道她从那里来。一位大婶神秘兮兮隧道:可我猜,她老家应该在葫芦山。
    就是产尤物草的葫芦山?其他人也很好奇。
    对啊。大婶开始讲古。几年前,阿春嫂的女儿月事不顺,过来问玉姑仙子,管事婆婆给她几株药草,说是什么孤儿山特有的尤物草,煮了服下就可调治。阿春嫂她女儿吃了,不光月事顺了,人儿还越发地漂亮,教张员外的令郎给娶走了;一传十,十传百,每小我私家都来向管事婆婆要尤物草,婆婆不耐心,乾脆叫阿春嫂去葫芦山下找,拔个几株到这边广为种植,这就不用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掘了。
    尤物草,婆婆妈妈们脸上浮现心照不宣的微笑,因为各人都吃过了。女人吃了,气血通顺,脸色红润;妇人吃了,功效相同,更能长保鱼水之欢,如鱼得水啊。
    墙边一畦小圃,栽满了紫绿色的尤物草,异香扑鼻,蜂蝶盘旋其上。
    裴迁却被姑儿山三个字给震愣住了。
    对不起,大婶你适才说的是,姑儿山?他又问。
    就是啊,什么孤儿寡母的,这名字真晦气。或许刚开始,婆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药草泉源,这才随便编个名字,实在就是葫芦山啦。
    葫芦山,出城往西四十里,裴迁看过江汉城的舆图,往西果真对了。
    问题的泉源照旧在于管事婆婆,或许,他应该开门见山问清楚。
    他踅回玉姑祠大堂,门帘掀动,妻子婆也正佝凄着背,走了出来。
    一见那大大的个儿,妻子婆马上气结心闷,她以为裴迁走了,这才出来,没想到他还赖着不走。他三天两头就来,一来就待上半天,他那么喜欢这里,她不如将玉姑祠转给他,请他来当庙公好了。
    她赌着气,居心装作老眼昏花没看到他,迳自坐了下来。
    婆婆,您好,我来求签。裴迁定上前问安,
    自取吧。她懒得要他掷茭了。
    裴迁取出一支竹签,仍是敬重递上。
    贫困婆婆解签诗。
    我老了,看不见。
    今我飘然走四方,去无所逐来无恋,得行固愿留不恶,每到有求神亦倦。裴迁念了出来,一边注意管事婆婆的神情。
    这诗说得很明确。妻子婆依然像一尊石像,只有皱瘪的嘴巴蠕动着,声音沙哑隧道:你要走就走,别老来这里求签,玉姑仙子倦了。
    歉仄,在下冒犯玉姑仙子了。
    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以问签!去去,别再来。妻子婆像是被他烦了,挥了挥没有灰尘的裙子,屁股都还没坐热,站起来便往门帘走去。
    婆婆,我还想请教几件事……裴迁忙道。
    没空。
    我想捐一千两银子。
    不收。妻子婆右手掀帘,左手提起灰裙:心头怦怦跳,只想赶忙进门,眼不见裴迁为净。
    她跨门槛跨得急了,浑然不知她裙摆提得过高,露出脚底的红绣鞋。
    红光一闪,裴迁心头大震,再看已往,只见蓝布门帘晃动,哪有那双亮红缎面绣花鞋。
    他眼睛没有看花,他不光看到鞋面上头绽放的各色小花,甚至还能看到他歪斜的拙劣缝线。
    可为何这双鞋会被妻子婆穿去了?他再也顾不得敬老尊贤,大手一掀,走进了外人不敢擅入的神秘房间。她曾说过,她住在神坛后头。
    小小斗室里,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没有妻子婆,打开的窗户晃呀晃,隔着围墙,可以看到后头高耸的竹林,竹叶摇呀摇,不知是风吹叶动,抑或狐狸奔跑穿林而过。
    老态龙锺的管事婆婆行动真快呀!他下定了刻意,他要拿到这双绣花鞋,然后找到灵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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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姑仙子胡灵灵最近很忙,既要躲裴迁,又要操烦小弟的情感事,更糟糕的是,她的绣花鞋又不见了。
    这双鞋她曾经穿了两年,厥后发现鞋底有一点点磨损,她怕穿坏了鞋,遂将鞋子藏妥在她的乾草窝里,没想到被小弟顺手牵羊借给曲柔,她花了一番功夫取回来之后,便又重新穿在脚上,这样就不怕丢了吧。
    天天穿的效果就是容易弄脏,弄脏了她心疼,纵然忙得不行开交,她也要抽闲仔细洗刷乾净,放在桌上晾乾。
    她才出去一晚,收回鬼门关逃出的最后一只小鬼,鞋子竟然不见了!
    房间就这么小,她找了又找,还找到外面的神坛,那双鞋就这样平空消失,即便她穷尽各式法力,也看不到鞋子的去向。
    她闷了好几天,无心打理玉姑祠,就坐在她管事婆婆的椅子上,紧盯每一个进来的婆婆大婶女人姐姐妹妹的裙底,看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拿玉姑仙子的宝物鞋子!
    她的灵眼瞪到酸疼,鞋子照旧杳杳无踪,突然,她顿悟了。
    她给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这双鞋是她的心魔,里头有她对一个世间男子难以消逝的牵念,鞋丢了,也将牵念丢了。
    太好了!她简直要欢声雷动,终于不知道第几回甩掉裴迁了!
    甩掉了!她不光去除挡路的石头,还能有所意会,果真具有仙性。
    今天,她这只大仙追到姑儿山,因为,小弟和曲柔又在一起了。
    恨铁不成钢,她恨小弟不成仙,显着成仙是那么优美的事,小弟偏偏执意为人,她不停教训他,他也不停反驳她,正在唇枪舌战时——
    灵灵,你一定要拆散他们吗?低嗓沉稳,略为激动。
    挡路的石头竟然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霎时,她满身僵直,忽冷,忽热,晕眩,眼茫,气喘:心悸,耳鸣,头疼,肚子痛,骨头酸……横竖全身都差池劲。
    再看他拿出绣花鞋,她这才明确,她着了他的道了。
    她早该知道,若他仍保有影象的话,一定早就怀疑了,可她照旧想不透,她的术数怎会不灵?这实在太伤她五百年道行的狐仙名号了。
    再瞧瞧,现在怎么了?小弟和他聊得好不热络,他还讲了除夕夜缝绣花鞋的故事,听得那软心肠的曲柔感动得哭了哟。
    大个儿说起故事来不是只会让人打瞌睡吗?她好恼他说出他们的事,只好直瞅树洞里的松鼠窝,松鼠吱吱叫,好奇地看她;她瞪了回去,要它别看好戏,可松鼠还唤来它妻子,一起歪头看着她。
    要看就看吧!她瞄向他六年如一日的穿着,灰衣、肩负、长剑……似乎有些什么纷歧样了?神情似乎更沧桑些,瞳眸似乎更幽邃些,里头透出深沉的孤苦与寥寂……她心一扯,连忙栘开视线。
    既然他想起来了,又寻着了她,她就得做一个竣事。
    你知道,我是狐仙。她面临他,摆出冷漠的脸色。
    是的,我知道。
    我要修行,不谈情爱。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好,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她抢上前,夺下他手里拿的绣鞋。
    好痛!鞋子里藏了刀照旧火呀?刺灼得她只能连忙丢掉鞋子。
    她张皇地往右手看去,只见掌心印着一个希奇的符号,有如一轮熊熊燃烧的红日,且那把火烧进了她的肌肤,瞬间就消失于无形。
    她的手心仍然白里透红,没有伤口,然而一股麻痛感却迅速地扩散开来,从手掌得手臂,随着血流的周转,她全身立时虚软,倒了下来。
    你!她急得大叫道:裴迁,你做什么?
    这只是暂时制住你的法力而已。裴迁乎一揽,抱住她的身子,望向急遽奔跑过来的石伯乐和曲柔,沉声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符,你们放心,我爱灵灵,绝不会伤害灵灵,我只是要还她一件工具。
    我爱灵灵!她卧在熟悉的温热胸膛里:心跳暂停了。
    六年来的坚持,马上酿成梦幻泡影……不,她都能坚持以妻子婆的面目泛起,不让他瞧得庐山真面目,她是心如止水、不动如山、难以撼摇的狐仙,她有高远的目的,绝不贪恋区区一个男子的怀抱!
    裴迁,我又没借你工具……她借啥给他了?碗?筷?针?线?她的心突然被猛撞了一下,既然他想起了。岂非……你知道了?
    是你的,就该还你。
    她让他抱坐到地面,粗拙多茧的手掌滑过她的头发,落在她的面颊;只是这样轻柔的抚触,她的坚持就瓦解了。她恍恍追念两人热烈的欢爱经由,既然已有亲密的契合,所以,她就是他所寻找的妻子喽?
    他看她的眼光那么深,笑容那么温柔,她再也无法心如止水,忖量凄凉翻涌而出,两行热泪落下,在茫茫水雾里,他的面目徐徐地不见了。
    这笨蛋啊,六年稳定,照样笨,笨得连命都不要吗!
    不行……裴迁,你不要做傻事……
    裴迁不语,直接俯下脸,以吻封住她爱唠叨的嘴。
    丹田运气,肚腹里一团陪同他六年的热气涌上,他不停地提气,从丹田提到了脾胃,提到了心口,提到了咽喉,提到了嘴里。
    裴年迈!你不必还给大姊!石伯乐急得上前阻止道:她只需再修一百年就可获得新的元神,可你没了元神,过不了明天呀!
    那急切的召唤有如过耳风声,裴迁看到的只有她的泪眼,听到的只有她的闷哭,他不舍,但他是该被遗忘的那一位,伤心很快就已往了,在她永生不死的生命里,他不外是晚风吹过的一粒微尘。
    一团红光涌出,他小心地度进了她的嘴里,完全不漏一丝偏差。
    风声止,红光灭,他太想念她的芳唇了,忍不住再往那艳红的柔软唇办轻吮一下,满足地吸闻她的香气,这才起身。
    我呕!胡灵灵得了清闲,连忙作呕欲吐出元神。
    裴迁连忙伸过右掌,完完全全覆住她的嘴,稍加运气,便将那团红光送入了她的体内。
    我原本命已该绝,是灵灵将她的元神给了我,又让我多活了这些年。灵灵,谢谢你。裴迁看着她,语气柔软得……令她生气。
    活该!活该!是笨蛋就活该吗?她气得泪流不止,谁要他谢谢啊!
    他又轻轻地拨弄她的乱发。灵灵的心愿就是成为天女,一百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修行很辛苦,我希望她能早日心满足足。
    裴迁!你这忘八!她骂人了。
    他懂什么!她更想爬起来狠狠揍他一顿,可是她只能像一团面糊摊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裴迁向小弟和曲柔作别,却是视她如无物,完全不再看一眼,然后以他上乘的轻功奔人茂密的树林里。
    没了护体元神,还跑那么快?跑得越快,泯灭的元气就越多——
    他会死!他会死的啊!她心痛如绞,六年前的黑夜墓地重现眼前,其时失去他的恐惧再度重重地攻击着她。那时,她还能看到他的灵魂,抱回他的身体,这可回,他跑掉了,而她被希奇的术数所制,完全失去法力和体力,岂非就真的等三天三夜恢复之后,再去寻他吐回护体元神?
    到时,他早就……
    我要去找他!不能让他走啊!
    一颗心陡地落了个空,有如直坠谷底,什么也抓不着;她感应极端的恐慌无助,不觉放声大哭,拚命以手掌按住地面想要起身,她再不遇上,黑白无常就要捷足先登了。
    等找到了他,她非得将这个大笨蛋变智慧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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