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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引魂阵金光跳动,过往掩埋,羁绊者的记忆交替。

    -

    林叶枝的易容还是施在水那段记忆的那副相貌。

    晶城的地下黑市,人影绰绰,林叶枝的注意力移到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绑了一条墨色抹额的玄衣少年身上,对方正在大开杀戒。

    “恃强凌弱之徒该杀!”

    地上躺了几具尸体,那少年杀的。

    那少年拎着一柄乌沉发亮的灵剑,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林叶枝换了地方继续淘物。

    又看见那少年杀人,理由振振有词。

    林叶枝无语地进入拍卖场,拍下几件风雅之物,出了拍卖场不远就被一群劫财的蒙面人拦住。

    林叶枝祭出本命剑,与他们厮杀。

    那少年两手空空,“需要我帮你吗?”

    林叶枝对他有些好奇,“需要。”

    两人互相配合,解决掉劫匪。

    那少年蹲去倒地的躯体边,拽下纳灵戒,林叶枝挪过去,“你……”

    “哦,我正好缺点钱。”

    黑市的守卫朝这边过来,要清理尸体了。

    少年沮丧地站起来,“才两枚纳灵戒,三个储物袋。”

    林叶枝:“你几岁?”

    “嗯?”

    “你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就干这行?”

    “你说我黑吃黑?!”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

    林叶枝找不到形容对方的话语。

    对方:“坏人死不足惜,他们的钱大多来源不正,我能将他们的钱用到正确的地方,你以为我是独吞吗?我杀人是伸张正义!此举是劫富济贫!”

    林叶枝震撼了好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风心。”

    “冰封的封?艰辛的辛?”

    对方沉默一瞬,“你蒙的真准,是封存辛苦的封辛,我两千岁,你叫什么?”

    “我叫叶羽,花叶的叶,鸟羽的羽,我比你大两百岁。”

    “真巧啊,我们都是两个字的名字,你要来我家做客吗?”

    “我不去你家做客。”

    少年落寞道,“好吧。”

    “等等,你为什么邀请我去你家?”

    “因为我做的饭没有人吃。”

    “那我去你家吃顿你做的饭吧。”

    “好呀好呀,谢谢你!”

    林叶枝去了少年住的地方,是一处冷清的屋院,屋院中规中矩,一般人家。

    封辛:“叶兄,很晚了,你先睡一晚吧。明天我就做早饭!”

    “好。”

    林叶枝布下结界睡了一夜。

    早上,他去少年的房间寻人。

    “我去做饭啦,你先在这里等我哦。”

    “好。”

    封辛去厨房做饭了,林叶枝默默坐在餐桌前等待他。

    一炷香后,玄衣少年拎着两个食盒过来,他打开食盒,摆出一盘盘菜肴。

    “这是溜肉段、这是芹叶炒豆腐干!紫菜蛋花汤、炸蘑菇、炒酸菜、米饭。”

    林叶枝“哇”了一声,“你会做的菜好多啊!”

    “哈哈,谢谢夸奖。”

    二人盛了饭,封辛扒了一口米饭,林叶枝夹了一筷炸蘑菇,胃口大开地又吃了几筷。

    少年舀了一勺紫菜蛋花汤,正要和饭掺了吃,林叶枝扑通倒地。

    封辛立即放下碗,蹲去林叶枝身边,凝神诊脉,表情怀疑,“食物中毒?”

    少年拿出银针试了每样菜品,他做的菜就这一盘蘑菇有毒。

    他抱林叶枝去床上,给对方服下丹药。他把饭菜收回食盒拿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他还给林叶枝扎了几针,若无其事地又出了房间。

    林叶枝醒来后到处找他,他正在庭中浇花。

    林叶枝指着他,“你你你!做的菜有毒!”

    他委屈巴巴道,“你吃的那盘蘑菇是我昨天上山采的,我之前吃过,没有毒的。可能是它过了夜,不新鲜了……”

    林叶枝半信半疑,“好吧。”

    “吃不成你的饭了,我要走了。”

    封辛浇花的手一停,闷闷道,“嗯。”

    院中刮起了一阵大风,少年种的花娇弱不堪,弯腰折枝了。

    林叶枝不忍道,“我……我、我再在你这住一晚行吗?”

    “行的!”

    封辛一一浇了满院子的花,起身道,“叶兄,我要上山采灵草了。”

    “我陪你去吧。”

    “真的?!”

    “真的,我没采过灵草,好奇你怎么采,所以陪你去上个山吧。”

    “谢谢你!”封辛锁了门,语气轻快,“走走走。”

    一路上,封辛浑身散发开心的气息,林叶枝不禁被他感染了几分愉悦。

    封辛采灵草很专注,蹲着挖个不停。

    林叶枝和他聊天。

    林叶枝对他说,自己是一名游历各地的元婴境修士,去过灵界的彩云城,那是一座开放文明的繁华大城,在本界各魔君的地盘则是随遇而安。

    封辛的父母不在这个世上了,他是一人居住的,每日采灵草赚钱,夜晚杀人劫财济贫……他元婴后期,实力很不错,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林叶枝陪着他到草药铺售出一大堆灵草,换得了两枚上品灵石。

    回到住处,封辛清点了昨夜的收获,二人一起出门把这些钱财分给了一座荒庙的一群乞丐。

    入夜,林叶枝和他一起去了厨房,他从透风的橱柜拿出了几碟菜。

    他说,“这是早上做的菜,不能浪费,热热就能吃了。”

    “好。”

    林叶枝全程监督他热菜。

    吃饭时,封辛先吃,林叶枝见他吃了没事,才安心食用。

    没片刻,林叶枝又晕了!

    封辛气愤地以碗砸桌,又给对方吃了解毒丹!

    少年再一次解释,“叶兄,对不起。我昨天忘记给剩菜施法术了……”

    魔界空气含瘴,隔夜饭需要施保鲜法术或封闭放置。

    林叶枝无语地注视他,“你别和我说,你没吃过隔夜饭。”

    封辛很不好意思:“我吃隔夜饭的,但是我不经常做饭,做的话也是刚好做够我自己的量,很少留有剩菜的,所以就没经常吃。这次是真的忘了。叶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叶枝大度道,“行行行,原谅你了。”

    天黑,少年在柜子处挑拣瓶瓶罐罐,挑了好一会儿。

    他说:“我要夜出行动啦!叶兄,你要陪我去吗?”

    “我去。”

    二人把饭菜收拾完毕,御剑去了黑市。

    林叶枝看见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竹杯子,时不时弹水到别人身上,一滴两滴,举止极为光明正大,受害者却浑然不知。

    “封辛,你这是在……”

    “我在做好事。”

    “什么好事……”林叶枝对他身上的困惑更大了。

    封辛不回答了。

    再一次杀人劫财结束,回家睡觉。

    封辛点燃烛灯,“那个水有毒,人沾到后不出三日必亡——只有我有解药。”

    林叶枝拍桌,“你无端给别人下如此狠辣的毒?!”

    烛光朦胧,映照着玄衣少年孤寂的身形,他道,“我不是无端,恶人罪有应得。”

    “你如何分辨他人是否是恶人?!定有无辜之人冤死在你的手下!”

    封辛笑了,“人的善恶是能通过外表看出来的,浑浊的眼睛、狰狞的皮相、猥琐的姿态,世间是一目了然的,我心如明镜,如何就分辨不出来了?”

    他语气平淡得莫名让人觉得他在嘲讽。

    “天下无善恶分离者,万事因果纠缠。假如我救了很多人,这些人里面全是好人吗?我救了一个恶人,他某一天杀了人,我不也是恶人吗?假如我杀了一个入户偷盗又纵火灭口的恶人,可实际上这个恶人对外人残恶,却对妻儿极好,对父母极孝,他死了,对外是好事,对内是噩耗,我是善是恶?就算我杀了一个好人,那又如何呢?天命注定,在劫难逃。天有报应,因果轮回。该遭的报应,我认的。”

    林叶枝无法反驳,怔忡地看着他。

    久久无言,少年:“睡了。”

    林叶枝:“你说的不无道理。”

    翌日,林叶枝在厨房寻到少年。

    封辛在煮汤,侧头看他,“叶兄,你要吃饭吗?”

    林叶枝面色复杂道,“我要走了。”

    外面顿时下起了雨。

    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腾腾大火中的铁锅。

    林叶枝犹豫,“下雨了,我再待一会儿吧。你煮了一锅汤,分我一小碗可以吗?”

    “嗯嗯!”

    “我煮的是菇菌疙瘩汤。”

    味汤出锅,封辛加了几撮地品迷迭香。

    林叶枝:“这有毒吗?”

    封辛用银针验了验,银针没有变黑。

    吃饭时,林叶枝又等他先吃,封辛搅匀了汤,盛一勺到碗里,吃了好几许饭菜。

    林叶枝彻底放下心吃饭。

    林叶枝第三次中毒!

    不一会儿,又被服用了丹药的林叶枝醒来,“我再也不吃你做的饭了!”

    “好吧……”

    林叶枝看对方安安静静喝着菌汤,“为什么你喝着没问题?”

    对方无辜道,“我也不知道。”

    “你往汤里下毒了?”

    “没有下毒。”

    “拿出你的银针再测一遍。”

    封辛老实验毒,菌汤有毒!

    林叶枝握紧少年拿碗的手,“别喝了!有毒你也敢喝!”

    封辛放下碗,低头处理餐具。

    “你……”林叶枝给他递上一颗解毒的丹药。

    封辛接过丹药吃了,“我要去采灵草了,你走吧。”

    “你不用我陪你采灵草了吗?”

    “你为什么要陪我采灵草?”

    “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我陪陪你。”

    外头的雨早停了,这会儿又骤然下起来,雨势越发猛。

    封辛倚门观雨,“好大的雨。”

    林叶枝挨在他身边,“封辛,我当你朋友吧。”

    “嗯嗯。”

    一连在封辛家里住了几天,林叶枝偷偷观察对方的做饭习惯,对方总是胡乱搭配菜物,不中毒才怪。

    可对方吃了又没事,林叶枝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这件奇异的事情终于破案,他看见对方往一碗米饭里加盐加油,吃了一枚丹药才开始吃饭。

    “你在饭里下毒?!”

    封辛端着碗,“我没下毒啊?”

    林叶枝笃定且生气道,“你就是往菜里下毒了!偷偷吃解药!现在被我发现了吧!所以你之前才没有中毒!你想我吃你做的饭菜,你还下毒!下毒我就当是你的爱好吧!但你凭什么不给我解药吃!我是真心想吃你做的饭菜的!”

    为了自证清白的封辛跑去厨房做了一道正常的菜——炒茄子。

    林叶枝不放过一丝缺漏,紧紧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方舀菜入碟,淋了些酱油,拿出银针,竟然有毒!

    “你真的没下毒?你刚才倒的酱有毒?”

    “酱油没毒,可能是茄子不能放酱油吧……”封辛验了酱油,无毒。

    “那你为什么要吃解毒丹才吃米饭?”

    对方盛了一碗干净的米饭给他,测了,无毒。

    林叶枝是敢放心吃对方的米饭的,“在饭里加油盐会致毒?”

    “没错!虽然有毒,但是真的好好吃。”

    封辛复刻了一碗油盐饭给林叶枝,递给他一枚解毒丹。

    林叶枝吃下解毒丹,和对方一起吃怪异的米饭。

    过了片刻,林叶枝:“真的好好吃!”

    同居相处一个月,林叶枝背着封辛出街,从自家开的糕铺带回了一盒软糯的各色糕点送给对方。

    封辛乌黑的眸子闪闪发光,浑身散发着雀跃之气,“谢谢叶兄!”

    隔天,少年送给林叶枝一小盒糖果,道,“这糖只有几枚,你不可以吃哦,留着做纪念。”

    林叶枝打开盒盖,一眼看尽,里面只有九枚。

    这日过后不久,黑市发生动乱。

    晶城一向不安定,两位魔君的手下常在黑市围杀修为较高且非己势力的修士。

    这晚,林叶枝与封辛走散了。

    封辛常游走在黑市浪尖,干的事情风险极大。

    担忧他的林叶枝找了他很久,只能先回住处等他。

    等了三天,封辛都没有回来。

    封辛死了……

    林叶枝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这座萧索又静谧的屋院。

    -

    镜像销声破碎。

    -

    冬日暖炉,宽敞明亮的厅堂坐满了人。

    绛红衣袍的男子捏杯轻刮茶沫,“无论局势变幻如何,离燕弄必有一席之地,将在你我之上。”

    林灼川:“魔界该变了。”

    一身青衣风雅俊俏的青年向往道:“离燕弄乃是我辈钦慕之人,若是可以,我愿追随他,仰视他登上魔界之主一位。”

    重玫拍桌,“长他人志气!若是他有意谋权,各魔君生死难料!各正统世家不复存在!”

    林叶枝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郑重有力道,“能达大乘境之者,绝非滥杀无辜、顽固不化者,离燕弄为显圣境之主,乃天命所归。灵界七合体,妖界十合体,魔界未来合体境者必在此数间,制衡之道,聪明人自知如何抉择。且离燕弄身份之特殊立于各正统世家上,以天下为棋,操控其中。”

    重玫恨铁不成钢般,“你看得清,却无那争权之心。”

    林叶枝:“和你道不同志不合,没什么好说的。”

    问棋居,林叶枝向棋君投递求弈函。

    岁观同意邀请。

    进入棋室,冰冷的清雅男子玉冠精致,玄服衣摆处云纹隐隐流转。

    林叶枝再一次败给对方。

    他问对方,“阁下应明魔界形势,在下可否求得阁下对此之贵言金语。”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如今是前者,何须问他人。”

    林叶枝展颜而笑,“我若是要入局呢?”

    离燕弄凝视他,“君怀风骨,处尘外或世间全如一。同为天下资高者,何尝不是光明磊落之亦友亦敌者?”

    林叶枝赞同地颔首。

    “择一明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叶枝拱手,“多谢阁下点明。”

    离燕弄摆手,意为请离。

    林叶枝:“告辞。”

    离燕弄:“今后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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