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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花店没有郁金香,于是陈林从网上订了一束送到医院,刚好赶上医生护士们送孩子去新楼的器官获取专用手术间。

    陈林:“我们贺护士长知道孩子喜欢郁金香,特意从网上订的花送给孩子,这是我们护士的一点心意。”

    孩子妈妈接过鲜花:“谢谢你们。”

    大家一路推着病床和监护仪器来到新楼手术室门口,家属对孩子依依不舍。

    妈妈摸着孩子的手流着泪:“宝宝,别害怕,你是去帮别的小朋友打怪兽去的,你可以帮助好多小朋友,你是最乖的、最伟大的宝宝,妈妈在外面等着你。”

    负责器官移植的医生和护士将孩子接过来,最后对家属鞠了一躬,便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这道门一关,陈林的任务也完成了。器官摘取之后,遗体捐献办公室的医生会协助家属安排死者的后事。

    他看着阳光洒在这对父母的身上,希望这样的温暖可以稍微缓解他们的悲痛。

    默默离开之后,陈林才打量起这栋宽敞明亮的儿科大楼,所有的东西都灿然一新,除了有几位清洁工还在做清洁外,也有一些医护人员在忙着搬东西。

    明天这里就要开始使用了,北京的专家直接在这里坐诊,收治的病人也会直接住进新病房,看来他们也很快会搬病房了。

    陈林感叹:“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是送器官捐赠的病人,果然新的事物都是以死亡开始的么?唉,好讽刺啊!”

    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陈林一回头:“秦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秦大山:“我在这里筹备新手术室啊,马上就要投入使用了,所有新设备都要调试,我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只能睡在值班室里。”

    陈林:“这么辛苦?看你黑眼圈也确实挺深的,新大楼里的手术室更多吧?那个器官获取手术室是不是也归你们管?我以为你会在里面。”

    秦大山:“归我们管,做手术的医生要有获取器官的资质,护士正常操作就行,不用我亲自去。所以你是来送器官捐献的患者?”

    陈林:“对,刚好有个孩子脑死亡,我们送她过来,现在正在里面手术。挺可怜的,只是从沙发上摔下来撞到茶几就伤得这么重,爸妈都悔死了。”

    秦大山看他情绪很低落便说:“生死无常,我们都控制不了。尤其在医院里,这种意外太多了,每天都有孩子去世,有些甚至连手术台都下不来。我们当医护的也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罢了,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是无论做多少台手术,救多少人都填补不了的。”

    陈林:“刚刚我在老楼里觉得很拥挤,人太多了,到处都闹哄哄的,吵得不得了。突然来了这里发现到处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本来我对咱们医院的发展和扩张觉得很期待,甚至很兴奋,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以后好好工作就能转正,就能有更高的工资,能有更好的发展。我妈问我累不累,要不要离职去帮她忙的时候我还断然拒绝,觉得现在自己的工作更有意义。可突然间觉得很难受,大家都在思考生命的意义,所以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秦大山:“你觉得呢?”

    陈林:“见仁见智吧,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如果问我的话,活着,人活着才有意义,活出自己的价值,留下自己的印记,人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什么是意义。可是你看今天,这么小的孩子去世了,她捐献了自己的器官,那也赋予了死亡同样具有意义。可是疼啊,实在太疼了,心碎的那种疼,本来她可以同样活出自己的意义来,现在只留下冷冰冰的尸体。”

    秦大山:“我明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再怎么冷酷无情的人都没有办法从儿科病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大家总会为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难过、感动、无奈甚至是绝望。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更努力地工作,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做我们能做的,说我们能说的,至于那些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只能让它顺其自然地发生。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接受产科里诞生的新生儿一样,接受死亡,把它当成其中的一部分。因为只要你做这一行,永远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死亡接近你,他们的去世不是我们造成的,你是在帮助他们,可以一时的伤感,但无需自责。”

    陈林:“唉,我就是觉得难过,很难过。”

    秦大山:“不行就去产科看一眼,或者去新生儿科溜达一圈,看看刚出生的孩子心情就会好多了。”

    陈林:“新生儿科?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妈刚打电话给我去新生儿科,我还说我没空。我先跟护士长说一声,马上过去看看。”

    他说完迈着大长腿一溜烟地跑了。

    秦大山:“这小子,上一秒还伤春悲秋的,下一秒就翻篇了?”

    陈林火急火燎地赶到新生儿科,看到罗老师两口子和陈妈、林阳都在护士站。

    陈林:“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在忙着工作。”

    罗老师:“没事没事,你忙就不用来了,我们这里再做一些检查就可以办出院了。”

    陈妈:“是啊,工作重要,你们不是还有北京专家来视察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别让我们耽误了。”

    陈林:“没事,专家来视察过了,刚好我去新楼送病人,就顺便过来看一眼,已经跟护士长请示过了,不耽误什么事。孩子们情况怎么样?哪个是她们?”

    罗老师:“医生说孩子情况挺好的,体重都达到5斤了,做完新生儿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陈妈:“你看,医生手里给检查的那个就是大宝。”

    陈林看着医生正在摆弄孩子手脚的小家伙,虽然比别的足月孩子小了一圈,但是看起来精神饱满、不哭不闹,还睁着大眼睛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其他的护士正在照顾另外两个孩子,都在精神抖擞地挥着小手或蹬着小腿。

    陈林看到这一幕终于释怀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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