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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天的伏鬼舍外,一众学子已然一大早的集合在室外,站在冷风中也丝毫不能熄灭他们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一声声火热的讨论声将气氛炒的火热,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即将彻底摆脱一个普通人身份,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强烈兴奋和期待感!

    或许在其他地方,人人皆是谈鬼色变,但只有在茅山这样的道术起源之地,对鬼的看法有着独特的理解。

    教导了一众学子好几年的老头冷着脸,'站在所有人面前。

    渐渐的,众人激烈讨论的声音悄然轻了下去,一双双眼睛中的火热也在微微一愣后,迅速冷却了下去。

    仿佛死人般嘶哑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所有人身上都无声的流过一道寒意。

    “或许,你们都在为即将奴隶鬼而感到激动,这样的心情老夫我也曾经有过,老夫也可以理解!”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每一年,每一年的魔窟之行,死亡率都在足足四成以上!无论你们研习的道术是怎样的娴熟,无论你们觉得自己在学堂学习的战斗技巧是怎样的出众!老夫我都要告诉你们,不管一个人类是怎样的优秀出众,人,都是打不过鬼的!”

    冷峻的仿佛看尸体一样的视线,冷漠的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如同一盆冷水扑在了所有人火热的心上,顿时让所有学子脸上的笑意和激动一僵。

    “人,是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打败鬼的!这一次哪怕你们能够活下来,都是一次值得庆祝的胜利!绝对不要因为一时的好高骛远,想凭借巧合和道术奴隶强一些的鬼物,而忽视了那些东西的危险!”

    “它们,是鬼!鬼,是不会管你是谁有什么才华,在它们眼中,你们所有人就是食物,是它们的口粮!”

    一声声刀子般的话语割在了所有人心上,原先的火热也渐渐在一句句血淋淋的话语中,彻底如坠冰窟!

    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和训练,已经让他们所有人心中,不知不觉充满了盲目自大的强大感,老人今天临行前的一番话,就是为了彻底的打消这种作死的想法!

    人永远可不可能战胜鬼,哪怕是研习了道术,也最多只能将鬼封印在某个物件中,唯有奴鬼者有机会驱使自身的恶鬼将其它鬼物吞食。

    这也是为何,道术越来越不受待见的原因。

    一句句冰冷彻骨的话语中,直至确认所有人心中都不再有任何的侥幸,老人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眉头微微一皱,扫视了一眼人群。

    “唐……修斯还没来?”

    听到那个名字,不少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在一年前,那个被所有高层看中的天才,忽然提出了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决定——改名。

    在茅山中,最注重的就是传统,名字这种一生下来就由长辈决定的东西,更是要被写入族谱的!

    而擅自改名,更是大逆不道!

    即使是一向宠溺对方的赵寒,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发怒火,甚至当时仍在外出除鬼的他直接违背计划,提前对那只恶鬼动手!据说赵寒返回茅山的时候,身上吞食鬼物后散发的恶念都还没有消散,便板着一张脸走进了那家伙的房院。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即使对方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赵寒也在一天后冷着脸重新走出了院子,之后更是完全没有再做些什么的迹象。

    这件事之后,所有人心中也对赵寒宠容忍唐……修斯,有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而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也让所有学子的心中,对唐修斯的不满更加深刻了几分。

    “你们谁去叫他一下,今天他可不能缺席。”

    赵言承深深的叹了口气,捋了捋头顶没几根的头发,心中愈发的不看好唐修斯的未来。

    正是因为你的这种怠惰,就算有了再出众的天赋又怎么样呢?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的懈怠买单的啊。

    暗中摇了摇头,赵言承不同于其他的茅山高层,他认为正常来讲最应该重视的天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要足够勤勉,无论是怎样的差距,都能用汗水弥补!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愿意看着那些,每天都认认真真来上自己课程的学生,最终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个所谓的天才拉开距离,赵言承才会主动将自己的压箱底道术绝技传授下去,而且还一次性教了那么多人!

    但是,他人的看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区区天赋,在后天的刻苦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赵言承佝偻着背,在寒风中轻轻咳嗽着,但他衰老的双眸却是那样的精光矍铄!

    我会用实际行动向高层的那些家伙证明,茅山选择的路是错误的!

    只有将耗费在所谓天才身上的资源,转而顷斜在数量更加庞大,意志更加坚定的普通人身上,才能真正让茅山发扬光大!!!

    汹涌的内心没有在表面上展露丝毫,时间一点一滴渐渐过去。

    不是过了多久,久到所有学子脸上都露出焦急的神色时,一道灵活的身影方才倏的从下方窜上空中,一个平稳的落地缓缓从地上直起身子。

    刹那间,一道道复杂和敌视的视线凝聚在了那道身影上,就连赵言承都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皮。

    自从几年前对方上了他的第一节课后,他就再也没有来上过赵言承的课,因此,这也是时隔几年来,赵言承第一次见到唐修斯!

    郑重其事的注视片刻,赵言承却极其失望的发现,对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唯有那扎实的肌肉似乎还有些值得点评之处,但脖颈上的那一小片刺青,却又证明了对方不务正业的行事风格。

    一时间,赵言承内心中竟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愤怒!

    这几年来,你耗费了多少珍贵的资源,这就是你回报给茅山的答卷?!

    要是那些被你浪费的资源交给老夫我的话,这一年的奴鬼者,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绝对会是历史上的最高!!!

    怒其不争,只有怒其不争!

    赵言承只感觉内心从未这么失望过,以至于语气都变得僵硬生冷起来。

    就连先前那番对其他人的劝诫,都没了兴致开口。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出发。”

    沿着一条蜿蜒向下的小径,众人在一丝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沉默的七拐八绕,朝着一处先前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走去。

    在往日,这里是茅山绝对禁止任何一位学子踏足的禁区!而终于要在今天,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

    阳光不知不觉间变得微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苏元松’树植的针叶杉香,令人头脑为之一振。

    唐修斯微微抬头,头顶是一片遮盖的密不透风的针叶,只有寥寥几道阳光依稀撒下。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苏元松这种植物有着驱鬼的微弱效用,因此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魔窟已经距离众人不远了!

    一双双脚踩在松叶铺成的厚实地面上,队伍中的不少人在这幽静的气氛中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管他们学习了多少关于鬼物的知识,并掌握了多少克制鬼的道术,他们的心性毕竟还只是十岁左右甚至不到的孩子,此时此刻心知很快便要接触鬼物的情况下,难免心生恐惧。

    整个队伍中,唯有赵言承和唐修斯面色没有半点的变化!

    心中一声轻叹,全程暗中观察着所有人的赵言承不由有些感慨。

    终究还是茅山天才啊!即使年龄尚小也已经有了这般心性!可惜可惜,最后还是玩物丧志……

    心中暗暗恨铁不成钢的赵言承冷着一张脸,按照茅山交予他的隐秘路线,带着众人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暗中有人把控的地点,最终在一个巨大的漆黑洞窟面前站定。

    这里,就是魔窟……

    能进入茅山修行的,无一不是具有些许先天灵性的灵童,自然能够感受到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深邃洞窟内,隐隐散发出的一丝寒意,一个个即将进入其中的学子,面色当即一凛。

    然而很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道身影缓缓从洞窟深处走来。

    那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以至于即使明知此刻有面色不变的赵言承在不会有危险,不少人的脸颊上仍然流下的一滴虚汗。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阴影中浮现,赵无鹏面无表情、和死人有几分神似的僵硬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但没有松一口气,不少原本没有多少心悸的学子,反而在这一刻心中不由暗暗打鼓起来!

    唯有赵天符倏的松了一口气,主动迎上去。

    “爹!”

    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赵无鹏仿佛没有看到面前的儿子,阴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进入魔窟,生死自负,唯有出了这个洞口我才会出手,即便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死在距离洞口只有一厘米的地方,我也只会眼看着你们死去!可有异议?”

    所有人激灵的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互相对视的一眼,眼中的火热和激动似乎又更少了几分。

    仿佛对眼前这些学子的反应很满意,赵无鹏面无表情的脸无声的扫了一眼,却在看见唐修斯时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目光涣散的抬头望着天,没有丝毫防备的站姿……他是在,发呆?

    赵无鹏身上的的气息瞬间冰冷了下去,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更是如坠冰窟,但他的嘴角,却渐渐升起了一丝仿佛毫无关系的弧度。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爷爷身为茅山鬼首,即使他自己不愿承认,但实际上这些年来已经对你多有偏颇的言行。

    但在这里,不管你有多么惊人的天赋,只要你还没有迈出这个洞口,即便你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破坏规则去为你的行为买单!

    脑海中似乎又一次出现了对方出生那天,赵寒对自己的严厉警告,赵无鹏的内心却在此刻仍旧没有丝毫的动摇!

    鬼首的地位在茅山的确很崇高没错,但赵无鹏的行为在规则上来说没有丝毫的错误之处,要是每一个学子出现危险时就出手相助,那即使之后他们成为了奴鬼者,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心性也注定了他们的未来不会对杀鬼有多少帮助,甚至因此培养出一堆蛀虫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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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鹏不认为自己有丝毫做错的地方,这些年来茅山内部也早已有了对赵寒偏心唐修斯不满的声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绝对会坚定的站在赵无鹏这边!

    毕竟,谁的命不是命?!就因为你的天赋好了几分,其他人就活该去死,你就死不得?!

    开什么玩笑!

    赵无鹏看着对方仍旧在发呆、毫不在意的身影,嘴角的冷笑更明显了几分。

    你以为,你的爷爷能够一直庇护你下去?茅山不养废物,更不养蛀虫!要是你没能开发出你的天赋,那就给我乖乖死在里面吧!

    这一刻,就连赵无鹏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悄然生出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恰巧此时,赵言承也对身后的众人交代完了最后需要注意的事项,眼睁睁的注视着所有人跟随赵无鹏的身影,慢慢被漆黑深邃的阴影吞噬,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这一次,有多少人仓皇从魔窟内逃窜出来?又会有多少人会侥幸捕获奴隶到恶鬼?

    或者……

    又会有多少人永远的留在里面?

    漫山遍野的苏元松杉香中,赵言承苍老的佝偻身影在原地驻足停留了许久,方才默默的转身离去。

    曾经也作为奴鬼者的他,在外出执行任务时突然遭到一只能够赋予死物生命的鬼王,而那次游离生死的经历也让本就精神不稳定的他,彻底失去了再次面对鬼物的勇气,这才在茅山的安排下退居于此,教导着一届又一届新生的幼苗。

    而毫不夸张的说,每十年一次的魔窟之行,便是他与这些视若己出的孩子告别的时候。

    几十年下来,赵言承也渐渐从每十年一次的撕心裂肺,变成了可以叹息后转身摇头离去,只要不在一开始投入过多的情感,到了最后便也不会感受到那惨烈的痛苦。

    只是……

    离开的路途中,赵言承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深邃如幽幽古井的瞳孔。

    这些年来,即使自己本身并不看好他,但对方那种难以置信的天赋早已折服了所有的茅山高层!

    若是你的话,如果这一次能够活着出来,也一定会懂得珍惜自己的天赋了吧!

    悠悠一声长叹,赵言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交角。

    用你那上天恩赐的天赋,再加上后天的勤勉刻苦,希望能为如今苟延残喘的人类,多带来些许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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