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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猛然出现,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顷刻间拦住了众人去路。

    护卫急急勒马停步,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不速之客。领头的侍卫怒斥道:“大胆宵小!尔等可知拦住的是谁的车驾?!宣平王府的人你们也敢拦,速速推开,否则休怪我等手不留情!”

    “宣平王府”四字落下,震慑当场。

    拦路之人当中,有人生出了退意:“是、宣平王府……莫非、莫非马车里的是宣平王?”

    那人脸色一白:“官府的人,还是皇亲国戚,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不、不如咱们还是跑吧?”

    “我呸,跑什么跑?都忘了咱们此回的目的了?想要活,咱们只能抢。抢不到钱粮,你们就等死吧!”

    那伙人当中个子最高、最壮的人咬着牙说道:“用你们的脑子想想,他们分明在说谎!——我早就打听过了,宣平王上淮江府搬救兵,这会儿正往南淮府那边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所以,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不用怕,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咱们还敌不过不成!都给我上!只要抢了他们的车驾,咱们就有吃的了!”

    “好,杀、杀!!!——”

    个儿高的青年男子是这伙劫匪的领头人。青年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劫匪很快便重整士气。

    他们重新紧握手中长刀,双眼凶狠得仿佛是见到了猎物的狼。他们嘶吼着,不管不顾又毫无章法地冲上前,架势十分骇人。

    “护驾、护驾!保护王妃娘娘!”

    众护卫即刻应对,几个人分作两拨,同时护住班惜语的车驾。

    此时,班惜语坐在马车内也清楚地听见外头激烈的打斗声。青霜也紧紧抓住班惜语的手,心头一阵紧张。

    类似的场面,她在数月之前也经历过——那时她随班家的送嫁队北上,路途中恰好碰到过流民。

    青霜:“姑娘,你别怕,有王府的护卫在,不会有事的。”

    班惜语自然知道不会有事。闻寂声在外头应对,料想不会有危险。只是她疑惑的是,淮江、南淮一带向来是最太平的——

    她透过帘子的缝隙与闻寂声说话:“怎么会有劫匪?”

    闻寂声指尖按着班惜语的额头将人往里退了退,继而反手把帘子放下。他说:“这里交给我,你们安心就是。”

    说罢,闻寂声即刻策马上前。

    快马冲破重围,乌金伞出,利剑过处,只听“铮铮”嗡鸣,来犯者的刀便悉数断裂!

    “闻护卫小心!这伙人不好对付,他们好像完全不怕死,横冲直撞,凶狠又野蛮。”护卫一面应付着汹涌的暴徒,一面道:

    “这里有我们顶着,闻护卫,不如你先护送王妃先走。等我们处理了这些匪徒之后,在与你们会合!”

    官与匪在此地斗得不可开交,为安全考虑,先将班惜语送走确实是明智之选。但是……

    “不必如此麻烦。”闻寂声冷静地扫了周围一眼,说道:“这些人由我处理便可,还请诸位将王妃安然送至寻江镇安顿。”

    这伙匪徒看上去来势汹汹,但细看他们但路数,却是杂乱无章。闻寂声暗暗分析,认为他们不像是做土匪的老手,反而像是临时纠集到一起的暴民。

    而且看他们胡乱挥舞刀剑的模样,很显然,他们并不精通武道,只是拿着凶器随意乱砍而已。

    倘若此刻在这里的是作恶多端的山匪,十数名护卫对上四十几名的匪徒,或许会有些棘手。但面对这些乌合之众,闻寂声一人足矣。

    “闻护卫,你、你难不成想凭你一人之力,对付这些恶徒?”护卫吃惊道:“这不行,太危险了,还是留一些人手帮你……”

    闻寂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单手撑着马鞍一跃而起,长剑在他手中挽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别啰嗦了,速速送王妃离开!——”

    话音落下,他便只身冲入人群当中。

    乌金色的伞在半空中骤然展开,冰冷的暗器随之打出,匪徒倒地不过片刻工夫。

    护卫惊愕得看呆了眼:“……好、好厉害的功夫!”他们紧接着回过神来:“此处有闻护卫断后,我等护送王妃先行撤退!”

    闻寂声回身望了眼班惜语乘坐的马车的方向,旋即杀出一条路来。众护卫同时掩护,班惜语的马车安全退离。

    “他、他们跑了,快追!”

    恶徒叫嚣着,连忙要绕开闻寂声追出去,但没等他们冲出官道,另一边,闻寂声便纵身跃过半空。

    他长剑横扫,剑气过处,二人合抱的粗壮大树便轰然倒下!茂密的树冠横在恶徒面前,完全挡住他们的去路。

    众恶徒回头,却见闻寂声手持着伞,长身立于斜阳之下。剑光映着烈烈日光,却蓦然令人脊背生寒。

    闻寂声:“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事。今日,只能请诸位在此止步了。”

    *

    眼见着与那伙恶人拉开了距离,护卫这才缓缓放慢了速度。他们回过神来,旋即发现眼前的道路变得狭窄起来。

    “回禀王妃,咱们似乎是偏离了官道。”护卫回报说。

    对此,班惜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便问:“你们既然跟随王爷行走在外,对去往寻江镇的路途可熟悉?倘若可以,请你们换一条更近的路,即便不走官道也无妨。”

    “属下明白了。”护卫道:“西南侧确实有条近路,不过比官道更为崎岖一些。王妃若不介意,咱们便从那儿走。”

    班惜语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可以。启程罢。”

    护卫得了令,转头便更换了方向。

    正如他们所言,抄近路确实是比走官道要更为颠簸一些。一路上马车不知道碾过多少的石子,青霜在马车内摇摇晃晃,头都撞到了好几次。

    “姑、姑娘,这条路未免也太崎岖,您吃得消么?”青霜皱着眉看了看班惜语,道:“您还是用软垫靠着,别碰伤了。”

    班惜语“嗯”了一声,然后朝青霜伸出手:“你到我这儿来,挨着坐罢。”

    “诶。”

    青霜点着头,正要过去,可就在这时,马车骤然狠狠一晃!

    她们两人都没有防备,身子同时朝一侧撞了过去!

    班惜语撞在门板的一瞬间,马车外也传来一阵惊呼:“快勒马,有蛇!——”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拉马的车夫被迫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马匹也扬蹄嘶叫起来。车夫紧紧抓着缰绳,惊慌道:

    “不、不好,马受惊了!”

    班惜语听见车夫这句惊呼,尚未来得及应对,转瞬间便与青霜同时栽倒。两人在马车内又撞又摔,短短瞬息间,险些摔出了马车。

    “不、不好,王妃娘娘……”

    班惜语从侧翻的马车里撑起上半身:“青霜、你怎么样?”

    青霜在她身侧蹲坐起来:“我没事,姑娘你可有受伤?”

    班惜语动了动胳膊、手腕,只觉得被撞到的地方阵阵生疼。她勉力撑着木板,想先从这残破的马车里出去。但身上疼得有些厉害,她一时使不上力。

    她拧着眉道:“还好,我……”

    话未说完,眼前的光线倏然一暗。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来,伴随的还有陌生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你还好么?不介意的话,不如在下拉你出来?”

    班惜语惊诧一瞬,旋即抬眸望去——

    眼前一名青年弯腰挡在她面前,天边西侧的日光完全被遮挡了。青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俯视之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不知是否是出于光线变化的缘故,眼前男子的皮肤白得出奇,他暗色的衣衫,与他白皙的掌面形成一条分明的界限来。

    “小姐?”

    男子轻轻喊了一声,班惜语这才回过神来:“抱歉,是我失态了。”

    说话间,她抬起胳膊,男子便顺势隔着衣衫握住她的小臂,旋即将她与青霜两人从马车里拉了出来。

    “王、王妃娘娘,您、您无恙否?”

    侍卫惊呼一声,连忙跑来护驾。这时,出手拉了班惜语一把的青年男子面露讶异:“王妃娘娘?哎呀,是在下失礼了,还请王妃娘娘莫要怪罪。”

    青年敛衽施了一礼,班惜语摇摇头,说了句“无妨。”

    此时,一众侍卫跪地告罪:

    “属下该死,是属下护驾不力,这才教王妃您因此受惊,属下罪该万死,请王妃降罪!”

    “请王妃降罪!”

    班惜语不怪他们,摆摆手道:“马匹受惊乃是意外,这也怪不得你们,都起来罢……”

    侍卫不甘心道:“若非那条忽然出现道蛇,咱们的马也不会忽然受惊——说来奇怪,怎么那条蛇会忽然向咱们这边追过来呢?”

    “唉,真吓人。那蛇也不知有毒无毒,方才咱们的一个兄弟还给它咬了。”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说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方才我已经让我的随从去找了,估计很快就能将那蛇找到。”

    闻言,众人即刻扭头看去。

    这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不久前对班惜语和青霜出手相助的年轻人。

    班惜语这才认真打量起对方。而这一看,她也才发现原来青年的相貌与气质尤为出众。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头戴镶嵌暗红宝石的发冠,那颜色与他所穿的衣料极为相配——也是在这时,她才瞧见对方的衣裳其实是暗红色的。

    也正是这个衣料的颜色,才衬得他皮肤透着几分病态的白。而这份白,便也显出他几分文弱气质,像个文雅书生。

    瞧他的神态没有半分病气,细看之下,只觉他五官精致秀丽,双眼细长,左侧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明显的小痣。

    班惜语心想,这么些年,她倒是没见过像眼前男子这般特别的人。

    到不是说他尤为俊俏,说俊俏,闻寂声与傅观亦是龙章凤姿。但眼前之人与其说是俊俏,倒不如说是漂亮。

    若要以一词形容,大概便是“貌若好女”。

    班惜语:“还未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今次受你之恩,我们也应当重谢才是。”

    闻言,青年摆了摆手,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又何须言谢?——我想,您一定就是不久前随宣平王南下的宣平王妃罢?”

    “如今宣平王正在南淮府为民平复水患、治时疫,眼下在下不过是为王妃您搭了把手,算不上什么,王妃娘娘不必客气。”

    班惜语倒是不惊讶对方知晓她的身份。她眉梢一挑,当下笑了笑,便问:“看公子的谈吐,不似寻常人家,料想亦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士?如何会在这荒郊野外?”

    “王妃谬赞,我可算不上什么博学的文人,不过是略识得字、满身铜臭的臭商人罢了。”青年道:

    “鄙人姓祁,单名一个涟字,乃是圭城人士。家中世代行商,做的是药材生意。因为前几年生意做得还不错,家父便萌生了要在京城开医馆、药店的想法,于是此次命我先到京城布置一番。”

    圭城来的药商?

    班惜语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南淮府并非自圭城到大宣京城的必经之路,要论最便捷的,应该是横跨石洲城与古槐镇,自中西方向到东方这条直线才对。”

    她说:“祁公子怎么放着近路不走,偏偏选了绕远路?”

    这个问题问得不太礼貌,但班惜语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暂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太对,只得把那股怪异的感觉暗暗压下。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祁涟似乎不以为意。他拍了拍手中折扇,回答道:“这个嘛……因为途中听闻往年与祁家有商贸往来的商户出了事,便转道去看了看,这才耽搁了时间,不得不改变行程。”

    “那还真是不巧。”班惜语叹息道:“前方南淮府正闹时疫,时疫传染性强,为保完全,恐怕祁公子还是要绕道而走。”

    祁涟点点头:“这个在下早已知道。实不相瞒,不久前,在下正是从南淮府那边赶来。”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又说:

    “那时疫当真是可怕,不过寥寥数日,南淮府过半的百姓便受染时疫,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祁涟身边的小厮忽然插嘴道:“岂止是可怕,简直是惨不忍睹,咱们到城外的时候,百姓连药都吃不上了。

    “若非我们公子心善,先指派了咱们的大夫帮忙,还送了自家的药材贴补,否则这会儿怕是死伤不少呢。”

    这番话倒是令众人惊讶了。

    班惜语:“哦?南淮府的时疫,竟是祁公子伸手援助。公子当真高义。”

    祁涟表现得十分谦虚:“哪里,不过是份内事罢了。”

    说话间,那边祁家的随从快步跑了过来。随从手里拿着木棍,那棍子上正好挑着一条灰黑条纹的长蛇:

    “公子、公子!我抓到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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