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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刚出屋门进了院子,就被不知她身份的少年拦住,“吃完饭再走吧,师父特意交待过,要是有人来送他,一定要留人吃饭再走。”

    陆展示赶紧出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挡在自己身后面,虽然师弟信里说没收他做徒弟,但是看在他照顾师弟,给他送终的份上,还是要救一命的。

    令陆展元意外的是,他记忆里不食人间烟火的长公主答应了留下来吃饭。

    这比刚刚她进门时的冲击还要大。

    刚好有一桌空着,陆展元麻利的擦桌子摆碗筷,少年去端饭菜。

    饭菜上齐,少年对陆展元说,“师伯,您也坐下来吃点吧,您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饭。”

    陆展元是饿了,但是不敢擅自做主,眼睛看着长公主,怯生生的问,“可以吗?”

    长公主端起碗筷,“坐吧。”

    陆展元高兴的“哎”了一声。

    他边吃眼睛余光边注意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

    长公主对饭菜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

    这倒是令陆展元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对长公主原本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任性的小姑娘。

    如今,她简单打扮,和大家一起坐在简朴的院子里,以朋友的身份,吃着师弟的送别饭,自然觉得长公主整个人好像随和了许多。

    他进出皇宫那几年也见证了她的成长,自己心里还是把她当成老熟人,单方面的。

    胆子大了些,开始跟长公主搭话,“还以为你会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

    长公主停顿了一下,回答,“在外奔走时,来不及到客栈,山里住过,野菜野味吃过,也饿过。

    饭嘛,看在什么环境下吃。

    好的时候品味道,不好的时候能充饥就行。

    这几道菜虽然食材简单,但很新鲜,味道也不差。”

    少年在收拾隔壁桌的碗筷,插嘴道,“今天做饭的人是前街食乐居的大厨。

    师父去世前就订好的。

    那里的饭菜邻居们都很喜欢。

    师父说那里的菜烟火气重,味儿好。”

    陆展元听了点头,“师弟还真是用心了,身后事都考虑的这么周到。”

    陆展元叹口气,“师弟人缘真好。

    有街坊邻居来送,还有贵人来送。

    我生活那地方人少的可怜,能凑一桌都不容易……”

    估计真的是生活的地方人少,他憋久了,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全然忘记,坐在他旁边,听他发牢骚的是长公主。

    他说着正来劲,长公主放下碗筷,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陆展元下意识的放下碗筷,赶紧扶住桌子,他知道,长公主不高兴就爱掀桌子。

    长公主从凳子上起身,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展元。

    就那么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嘴角带笑的说,“看来,你很了解我。”

    陆展元被看的汗毛直立,心跳如擂鼓,心想完了。

    长公主,“但也不够了解我,我不掀桌子很多年了。”

    陆展元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虚的说,“我,我没那个意思,就是看桌子有点歪,扶一下。”

    长公主也不跟他争辩,他以前经常进宫,宫里的人和事,多多少少都会看到听到些。

    没准知道的秘密比自己还多。

    要是以前,认出他的第一眼就抓人去地牢了。

    而今,她不在意,她也需要一个看客。

    她往外走,留下一句话,“记得去公主府试机关。”

    陆展元长舒一口气,活着真好,“一定去。”

    饭吃完了,他消化不良了,肯定是刚刚被长公主吓的。

    人都走了的小院安静下来,他喝着普洱茶给鱼缸里的鱼喂食。

    少年送走所有人来到他跟前,直接下跪,“请师伯收我为徒。”

    他跟着师父后面很久了,师父也没教自己什么,就看他可怜给了他几本书,连师父也不让他叫,他想学点本身,他知道自己能行。

    陆展元往缸里撒鱼食,不看跪着的人,“我退隐了,不收徒弟。”

    少年不想放弃,刚想继续说,被陆展元打断,“不必求,求也没用。

    你爱跪就跪,我也不再劝。”

    他放下茶杯,拍了拍手里鱼食的残渣,往院外走,他要去月清坊吃点心去。

    他答应了长公主去公主府也没耽搁,第二天就去了。

    公主府也一如往常,没有多加防备。

    陆展元艺高人胆大,挑了个大白天的就进了公主府。

    晚上去显得没水平。

    他一身青绿长衫,轻盈飘逸,游走在房顶,树木间。

    公主府可比皇宫冷清多了,里面还清一色的都是女子,这么多年过去长公主还是一样的喜欢走极端。

    该忘的人不忘,一味的封住自己的心,不让新人靠近,这种躲避解决不了问题。

    至于,机关嘛,他看到了。

    那几个所谓的大师,套路他早就摸清,机关可以轻松避过。

    一路畅通无阻,没啥劲头,那群人真是能吹牛,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府里最后的院子没人把守,门开着,他有些好奇。

    他翻墙进去,隐藏在院子里的一颗树上,看着里面的一个白衣少年挎着竹筐,蹲在地上,采些花花草草。

    男的?

    公主府里唯一的男的?

    看年岁不大,十几岁的样子。

    离的太远长的什么样看不清,但是一看就没功夫在身。

    他认为没啥威胁,就从树上一跃而下,朝少年的方向降落。

    少年蹲在地上的,只觉一块阴影罩下,他抬起头时,就看到一个俊朗男子缓缓降落。

    吓了少年一跳,一双杏仁眼瞪的溜圆,手里的小花掉落在地上,心里震惊,这人怎么从天上下来,神仙吗。

    “你是何人?”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气势上,人高马大的陆展元占上风,少年被压迫的先开口,“南市济泽医馆,方灵。”

    陆展元,“哦,原来是个小大夫。

    你在干什么?”

    方灵,“采药。”

    陆展元淡笑,“采药,采到公主府来。”

    方灵被那笑迷了眼,不自觉的回答道,“以前我和师父就来这里采药。

    那时还只是一片普通的林子。

    谁知在外游走几年,回来变成了公主府。

    师父和长公主有些交情。

    我跟长公主提出需要这里的药材,长公主就让人放我进来。”

    方灵一股脑的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问他就答。

    方灵好奇的歪着脑袋,“那你呢?”

    陆展元挑眉,“我什么?”

    方灵,“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呢?”

    陆展元,“陆展元,闲人一个。”

    闲人,仙人?

    方灵起身,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兴奋的问,“你为什么从天上下来?”

    陆展元觉得这小孩有意思,“我不是从天上下来。”

    他回头指向后面的树,“是从那颗树上下来。

    刚刚你采药太专注,没看到罢了。”

    方灵看着远处的树,眼睛更亮了,“哇,你轻功这么厉害,收徒吗?”

    陆展元从竹筐里拿出一颗不认识的青草,闻了闻,又扔回去,“你不是有师父了吗?”

    方灵听到这个,垂下脑袋,表情忧伤,“我师父在行医的路上去世了,我亲手埋的。”

    陆展元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他,“即便你师父去世,我也不能收你做徒弟。”

    方灵抬头看他不解,“为什么?”

    陆展元,“你年纪太大,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还有一看你的身子板就不抗造。

    练功很苦的。

    还是好好做你的小大夫吧。

    治病救人才是正道。”

    陆展元心里想,最近什么运气,一个个都想给他当徒弟。

    他一个人自由惯了,不想带个累赘。

    方灵有点泄气,摆弄着竹筐里的药草。

    陆展元想结束这个话题,也不想少年不高兴,问他,“这些花草治什么?”

    方灵遇到药材的事就忘记了刚刚的失落,“治毒虫的药材。

    你要吗?给你点。

    这种草药很难得的。”

    陆展元看了一眼天色,“不必,我住的地方寸草不生,虫子都没活路。”

    他轻拍了少年的背,“时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了,你慢慢采。

    要是见到长公主告诉她一声我来过了。”

    说完,几步跃上树梢就消失不见。

    独留少年在原地感叹,“好厉害啊!

    也好可惜。”

    可有什么可惜的呢,自己不是答应过师父要留在南市的吗?

    他有他的使命。

    想到这里他继续蹲下采着药材,顺便等长公主回来,他答应了人家。

    月亮挂在天上很久的时候,长公主才回来。

    方灵药材早就采好,正蹲在井边清洗。

    嬷嬷告诉了方灵在等她。

    长公主不解,以往方灵采完药就走,两人没见过面。

    她往井边走时,方灵背对着他洗着药材,他可能觉得长发碍事,用一根捡来的木棍,利落的束在头上,露出纤瘦的后背。

    少年的白衣在月下很显眼,还有他背后的燕子图案。

    看来陆展元来过了。

    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方灵回头后赶紧起身,“长公主。”

    长公主依旧高冷模样,“饭吃过了吗?”

    方灵点头,“嗯,吃过了,嬷嬷给我送的。

    还有,今天白天有个叫陆展元的人来过,他叫我告诉您一声。”

    长公主,“好,知道了。

    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的外衣脏了,脱下来,我让人给你换一件。”

    方灵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是沾了点草叶泥土。

    在外行医那几年,条件艰苦,没这么干净过。

    抬头对上长公主清冷的眼眸,本来要拒绝的话,又咽回去。

    乖乖的把外衣脱下,自然就看到了那个燕子图案。

    咦?什么时候有的。

    是白天那个人。

    他对江湖的事不了解,自然不知道这个燕子图案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想留下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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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又一想,长公主让他脱外衣,估计也是为了这图案,虽然有点不舍,还是把衣服给了嬷嬷。

    穿上嬷嬷给他拿来的外衣。

    女式的,还是大红的,嗯,他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艳丽的衣服,可他不能拒绝。

    穿上这衣服,刚刚还是一副少年郎的样子,现在活脱脱一个娇俏小丫头。

    嬷嬷笑了,“这是长公主以前的衣服,小大夫穿着还挺好看。”

    方灵羞红了脸,赶紧把他的药材装好,跟长公主道别。

    长公主不让他把带有燕子图案的衣服穿走,也是为他着想。

    燕飞侠一直被通缉,只不过这几年没怎么出来过,朝廷没那么积极抓人。

    一旦被人发现方灵跟燕飞侠有牵扯,那没准就得进地牢,生不如死。

    他是老神医的徒弟,还有用处,还得护着。

    而那些吹牛的机关大师,她有空会挨个拜访。

    另一边的的陆展元坐在月清坊里,不看台上舞蹈,专心品尝桌上的菜肴,喝着小酒,心里无比舒畅。

    本来他打算去完公主府就走的,可是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他舍不得告别。

    回去又要种长不出来的青菜。

    他要多吃几顿再走。

    心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该考虑收个徒弟。

    人家都有徒弟收尸,可很快放弃,太麻烦。

    他那地方滚滚黄沙,他死了,直接被大风吹成干,被掩埋,多省事。

    但逍遥不过几日,就被按头收了徒弟。

    老天给的,他不要也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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