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搬家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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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搬家的时候来了很多村里的邻居，那些面孔是一凝熟悉的，上次去找她的时候很多人也在。
“大叔，听说你们搬家，怎么也不知会一声，”韩三林家就住在西头，一早看见村长和封从礼出村，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便赶了驴车叫了几个邻居过来帮忙。
“三林啊，”封善林老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这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但邻居们过来帮忙，他又怎么能不承情，一张老脸已经黑的看不出脸蛋上的红晕了，他摸了摸胡子，也只能满怀感激地说一声：“那就麻烦大家伙儿了。”
“谢谢大伙儿了，”张桂芹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看到来帮忙的人，也是开心。
“谢啥，大家都是邻居。”刘大壮一手提起一个包裹放在车上，尘土在阳光下肆意纷飞。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东西就搬完了。
赵升平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对封善林说：“大叔，这门和窗户，还有屋顶的椽子还能用吧，不带走？”
封善林眼睛一亮，心想不能留下一砖一瓦，他们封家要的是地方，又没说屋子里的啥东西也要留下，于是声音上扬，喊了一声，“带走，拆下来当柴烧也行，瓦也带走，都是钱买的。”
韩三林和刘大壮对视一眼，咧嘴一笑也附和着，“好嘞，还有墙角的土基子也得搬走，从礼打的基子可是村里有名的好。”说着便动手拆了门和窗户。
就在这时，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也出现了。
“呦，大伯，这是要把院子推平了离开吗？”已故的封家大太爷，封孝廉的大哥封孝贤的三儿子的二儿子封从久搭了梯子站在他们家院墙上朝正在指挥拆东西的封善林喊话，“呸，现在不能叫大伯了，你们一家都出了族了……唉，我说，你们拆我们封家的东西，是在这上园村呆够了吗？”
一凝瞅着那个油头粉面，一副白面书生模样，还长得双桃花眼的男人就觉得一阵反胃，正要开口打个嘴仗，就听到旁边屋檐下正在拆房子的刘大壮说道：“你就是叫爹也得看封大叔答不答应啊。”
刘大壮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院子里的众人却听得清楚，发出一阵嘲笑声，而离了有十几米远的封从久却是只听到了笑声，却不知缘由，情急之下大骂：“狗日的刘大壮，……你们等着，敢在我们封家白拿东西，要你们好看。”
刘大壮见此有些心虚，担心的对封善林道歉，“大叔，我这一时嘴快是不是给你们家惹了麻烦了呀，他要是去叫人来咋办？”
“咳，怕什么，都已经不是一个族里的人了，也就不用顾及那么多情面了，该咋的就咋的吧。”封善林摇摇头，他对这个宗族的失望也不是就这几天才有的，而是这将近二十多年来一天一天积攒来的，如今既然下定决心出族另谋生路，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辱了，于是对着墙头的封从久喊道：“小子，转告你们族长，不要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们当真以为我们就是软弱好欺负的吗？”
……
封善林不傻，他现在没有必要将那一家人赶尽杀绝，本来他们自愿出族算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村里人多嘴杂，要是传出来什么难听的话或者事情，就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所以，当封从久怒气冲冲跑来告诉他，那一家人将房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拆了个干净的时候，被他以那家人可以不念同宗的情谊，但他们不能无情无义这样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封从久会撺掇了自家婆娘带着几个不知轻重的妇人去要东西。
这其中还包括了自己大孙子封从义的媳妇儿邹氏。
那邹氏原是封从义从小便定下的娃娃亲，娘家在下园村，也是个富户，封孝廉当初就是看中邹家与他们家门当户对，往后也一定是个知书达礼的贤妻。
只是事与愿违，这邹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是个有个极其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邹氏的太奶，所以，邹氏读私塾也就只是认得几个字，得了启蒙而已，要说是大家闺秀还是差的远。
也因此，封从义与邹氏成亲之后只做了半年的恩爱夫妻，半年后封从义当了官，不少达官贵人上门说亲，起初他还能念及邹氏不去搭理，后来出入官场频频因家境被同僚调侃，于是渐渐生了异心。
终于在当官的第二年，封从义便迎娶了原雍州刺史贾逢春之女贾玉兰，将原配邹氏降为妾氏。
起初邹氏还闹过，但邹家因为封从义当官的缘故得利不少，儿子又好不容易因此攀附了权贵的女儿当女婿，于是都便劝邹氏不要胡闹，以免被休，否则将卖她到南边花船上去。
邹氏的心彻底死了，她以为自己幸运，碰到的是个有情有义、有前途的男人，可谁知是个负心郎。于是邹氏在封家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没人搭理，除了一日三餐、吃穿用度不用发愁，她每日都是坐在房门前发呆。
今日封从久的媳妇儿王氏来找她，说去找个会绣花的媳妇儿要几个鞋样子，就这样被硬是拉扯到了一凝家。
“不是去要鞋样子吗？怎么来了二叔这里。”邹氏虽然足不出户，但从长工的嘴里也听了不少事情。
“他们呀，被族长除了族谱了，你看看，就这样穷酸的样子，连房梁瓦片都要拉走，真是不要脸的很了。”王氏手插在腰里，破口大骂，因为她男人说了，只要帮他出了气，晚上就好好奖励她，所以她要拿出拼命的架势来。
林绣娘看了看眼前很久不见得邹氏，因为不怎么出门，皮肤白的透亮，素色的绵衫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安静，她很少见到邹氏出门，可如今这个女人却跟着泼妇王氏合着他们封家的几个妯娌来上门吵架，这让她对这个女人有了厌恶之心。
“呵，王氏，你们家是没男人还是怎么的，吵不赢就找婆娘来这里找补了？”林绣娘的泼辣劲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这一声说的在场的男人都笑出了声。
王氏吃瘪，身边的另外几个妯娌也是被框了来的，但是也不乏有个别脑子没转弯的，想在这种场合出出风头。
“呦，林绣娘，你男人也不在，这嘴皮子是跟哪个男人学的，这么厉害！”
说话的，便是封从辉的媳妇儿杨氏，这个女人嘴长得很大，眼睛却小，一张横肉脸，看着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
林绣娘冷笑一声，“姓杨的，老娘的嘴皮子是娘胎里练出来的，怎么，你这满口喷粪的倒是跟你男人学来的？”
“哈哈……”
杨氏瞬间下不来台，邹氏一脸的厌弃，撇了撇得意的林氏，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她看到一凝的时候愣了一下，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要被退亲的姑娘，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心情瞬间变得不好，于是转身就走。
邹氏绕到王氏身边，看了几个妯娌一眼，没好气地道：“既然没有鞋样子，我就回去了。”
王氏想要扯住邹氏，身边几个人除了杨氏也快步跟了邹氏离开，这下子，就只剩了杨氏和王氏两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林绣娘。
一凝见此情形，想着封孝廉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婆娘们来闹腾的事情，又看到封从久家的墙头上隐约探出探进的脑袋，便故意放大了声音，“这些东西本就我们家的，拿走也是情理之中，昨天说的是换地，又没说连房子都囫囵留下。”
王氏见一凝开口搭腔，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斗志高涨，音调又高了许多，“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要被人家退亲的封一凝啊，怎么着，被退了亲这莲花镇怕是都没人要你了，你还往这人堆了钻，是急着找男人啊！”
封善林被王氏的口不择言气得直咳嗽，“你放屁，咳……咳……”
“王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一凝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你这么糟践她的名声，是什么用心？”张翠兰要不是李桂香拦着，都有上去撕了王氏嘴的冲动。
“这位大婶，我封一凝嫁不嫁的出去，有没有人要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你姓封，你丢人就是整个家族丢人，真是不知廉耻。”杨氏在一边帮腔，“怪不得族长要把你们踢出去。”
一凝咬了咬嘴唇，踱步上前，走到杨氏跟前，因为身高几乎大了杨氏一头，杨氏被迫后退，“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去请你们封家族长过来评评理，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带走！”一凝故意提高了音量在杨氏身边冷冷说道：“顺便问问他，我是丢了谁的人了！”
王氏听到要去找族长，便怕了，下意识往自家墙头看去，封从久远远地招手，示意她回家，可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在这些人面前没捞到好处，以后在村里肯定要被笑话，可要是找了族长来，肯定没她好果子吃，思来想去，只得悻悻道：“你们这些下贱货，迟早饿死在那山上。”
放下狠话，王氏便转身快步离开，就这还一步三回头嘴里骂骂咧咧。
杨氏见情况不对，赶紧跟了王氏离开。
“有本事别走啊，老娘骂死你。”林绣娘指着二人的背影大喊，又引来一阵大笑。
“大叔，你们这离开的好，就这样的人，处不了。”来帮忙的韩婶子安慰着封善林。
“就是，一凝多好的孩子，以后肯定嫁个好人家。”
“我们家一凝才不愁嫁，谁娶到是谁的福气。”张翠兰话说的硬气，却让一凝羞红了脸。
封善林转头看到一凝的脸上挂着笑，就知道这闺女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放心了不少，“大家伙儿辛苦一下，抓紧干完给人家腾地方。”
“唉。”众人齐声答应。
……
装好行李的车子要穿过半个村子，也就吸引了很多同村的人，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女的都去石洞那边帮忙收拾行李，归置家当，男的则去了老宅拆椽子，搬瓦。
陆陆续续一直忙到下午，一切才收拾停当。
一凝进了石洞才发现这里比家里大多了，进深就要十来米，一个大洞还套着两个小洞，里面还暖烘烘的，这一周光山洞大大小小的不下十个。最大的两个石洞用来住人，杂物、牲畜就放在小的石洞里，刘大壮的媳妇领着几个富人就着树枝扎了一溜篱笆，也就能将将凑合着当个围栏。
刘青山和封从礼从县里回来就赶忙过来帮忙，带着村里的人干这干那，他考虑着封老爷子的身体总归还没有大好，石洞里虽然不进风，但是空气不流通，对老人身体没好处，于是便叫了封从礼商量着先盖一间屋子给俩老人住。
于是，趁着人多，又是现成的土基子和椽子，又有现成的瓦和石头。大家便商量好了第二天继续过来帮忙盖房子。
一凝和几个婶娘也没闲着，等暂时安顿妥当，便先架起了锅，杀了两只鸡，炒了几个家常菜，打了两斤酒，酬谢大伙儿。
“听说一凝和大嫂在镇上摆摊子卖汤面，生意咋样？”胡成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好奇，看今天封家丫头杀鸡不眨眼的架势，像是不缺钱。
“生意还行，就卖点大家吃的这种汤面，小本生意，就是农闲了找个事情做。”一凝也不隐瞒，大方回应，“家里这种情况，不出去不行啊。”
“这是我大娘他们做的小菜，大家都尝尝，要是好吃，我下次多做一点给大伙儿送去。”一凝端了一大碟子拼的小菜放到饭桌上。
“真好吃，”大家都尝了尝，便是吃饱了的，也都添了饭再吃小菜。
“凝丫头，这菜你咋做的，看着也就是家家都有的菜，你咋做的这么好吃。”
“就是多加了点调味料，还有山上的辣果子。”一凝说着大实话，她不担心腌菜的办法被学去，因为不是家家户户都愿意在调味料上下本钱的，即便愿意，也做不出她的味道，因为她有现代配方。
“辣果子？那能吃吗？不是有毒吗？”有人问。
“我们不是刚吃了，这不好好地，哪里还有毒。”有人答道。
“大家要是摘了那果子，晒干了送我家来，我收，一斤一文钱，家里有多的萝卜、白菜、豆角、芹菜啥的都送过来，我腌菜，要的多。”这是一凝和家里人商量好了的，家里的菜有一部分要自己吃，腌菜的需求慢慢变大，只自己家的菜是远远不够的，总归要买，还不如买了邻居的，不仅还个人情，还能拉好关系。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们就送过来，家里再没啥，就这些菜不缺。”
“就是就是。”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拉了封从礼在一旁说话，“从礼啊，真对不住，但是我的处境……”
“这话你都说了一天了，我们没怪你，你帮了我们大忙了，过去的事情你也知道，积怨不是一天来的。”
“万事开头难，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
……
晚上，一家人送走了帮忙的邻居，烧了篝火在洞口，火上烤着从河里捞的面鱼，商量着家里今后的打算。
“爹，明天大家伙儿还来帮忙，咱们先盖一间房，再把炕和门窗都砌起来，这个冬天也就能扛过去了。”封从礼说着自己的打算。
“嗯，行，你看着安排，”封善林点头，先把这个冬天过了，自己身体好一点了，也就可以下地了，“他奶，你明天和翠兰给大伙儿做饭，家里的鸡留着一凝和绣娘熬汤，就先把猪宰一头，一头留着过年，一芳丫头带着弟弟妹妹给你奶奶和三娘帮忙，一凝和绣娘还是准备赶集卖的东西，生意不要耽搁。”
“嗯。”大家都点头答应。
一凝这个时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的疑问还没有解开，于是问封善林，“爷爷，族长不是刚开始要让我们白白把房子腾出来吗？为什么后来又答应用山换了？”
封从礼看着火堆冷哼一声，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怒气盎然，“因为他们没理，而且……”
“他们以为这地是他们想白占就白占的？”封善林打断了封从礼的话，似乎有什么隐情，“我们家还没绝户呢，就算绝户了，这地也是收到村上，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对了，从礼，地契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封从礼依旧愤怒，但看到自己老爹的隐忍模样，欲言又止。
众人烤着火，吃着面鱼，冷风从山谷里吹过来，火苗突突的往上冒，堆在洞口一人高的柴堆让众人都觉得这个冬天会很冷，但他们能扛过去。
“大姐，这鱼真好吃，明天多抓点。”
“行。”
封家搬家的时候来了很多村里的邻居，那些面孔是一凝熟悉的，上次去找她的时候很多人也在。
“大叔，听说你们搬家，怎么也不知会一声，”韩三林家就住在西头，一早看见村长和封从礼出村，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便赶了驴车叫了几个邻居过来帮忙。
“三林啊，”封善林老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这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但邻居们过来帮忙，他又怎么能不承情，一张老脸已经黑的看不出脸蛋上的红晕了，他摸了摸胡子，也只能满怀感激地说一声：“那就麻烦大家伙儿了。”
“谢谢大伙儿了，”张桂芹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看到来帮忙的人，也是开心。
“谢啥，大家都是邻居。”刘大壮一手提起一个包裹放在车上，尘土在阳光下肆意纷飞。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东西就搬完了。
赵升平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对封善林说：“大叔，这门和窗户，还有屋顶的椽子还能用吧，不带走？”
封善林眼睛一亮，心想不能留下一砖一瓦，他们封家要的是地方，又没说屋子里的啥东西也要留下，于是声音上扬，喊了一声，“带走，拆下来当柴烧也行，瓦也带走，都是钱买的。”
韩三林和刘大壮对视一眼，咧嘴一笑也附和着，“好嘞，还有墙角的土基子也得搬走，从礼打的基子可是村里有名的好。”说着便动手拆了门和窗户。
就在这时，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也出现了。
“呦，大伯，这是要把院子推平了离开吗？”已故的封家大太爷，封孝廉的大哥封孝贤的三儿子的二儿子封从久搭了梯子站在他们家院墙上朝正在指挥拆东西的封善林喊话，“呸，现在不能叫大伯了，你们一家都出了族了……唉，我说，你们拆我们封家的东西，是在这上园村呆够了吗？”
一凝瞅着那个油头粉面，一副白面书生模样，还长得双桃花眼的男人就觉得一阵反胃，正要开口打个嘴仗，就听到旁边屋檐下正在拆房子的刘大壮说道：“你就是叫爹也得看封大叔答不答应啊。”
刘大壮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院子里的众人却听得清楚，发出一阵嘲笑声，而离了有十几米远的封从久却是只听到了笑声，却不知缘由，情急之下大骂：“狗日的刘大壮，……你们等着，敢在我们封家白拿东西，要你们好看。”
刘大壮见此有些心虚，担心的对封善林道歉，“大叔，我这一时嘴快是不是给你们家惹了麻烦了呀，他要是去叫人来咋办？”
“咳，怕什么，都已经不是一个族里的人了，也就不用顾及那么多情面了，该咋的就咋的吧。”封善林摇摇头，他对这个宗族的失望也不是就这几天才有的，而是这将近二十多年来一天一天积攒来的，如今既然下定决心出族另谋生路，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辱了，于是对着墙头的封从久喊道：“小子，转告你们族长，不要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们当真以为我们就是软弱好欺负的吗？”
……
封善林不傻，他现在没有必要将那一家人赶尽杀绝，本来他们自愿出族算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村里人多嘴杂，要是传出来什么难听的话或者事情，就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所以，当封从久怒气冲冲跑来告诉他，那一家人将房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拆了个干净的时候，被他以那家人可以不念同宗的情谊，但他们不能无情无义这样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封从久会撺掇了自家婆娘带着几个不知轻重的妇人去要东西。
这其中还包括了自己大孙子封从义的媳妇儿邹氏。
那邹氏原是封从义从小便定下的娃娃亲，娘家在下园村，也是个富户，封孝廉当初就是看中邹家与他们家门当户对，往后也一定是个知书达礼的贤妻。
只是事与愿违，这邹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是个有个极其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邹氏的太奶，所以，邹氏读私塾也就只是认得几个字，得了启蒙而已，要说是大家闺秀还是差的远。
也因此，封从义与邹氏成亲之后只做了半年的恩爱夫妻，半年后封从义当了官，不少达官贵人上门说亲，起初他还能念及邹氏不去搭理，后来出入官场频频因家境被同僚调侃，于是渐渐生了异心。
终于在当官的第二年，封从义便迎娶了原雍州刺史贾逢春之女贾玉兰，将原配邹氏降为妾氏。
起初邹氏还闹过，但邹家因为封从义当官的缘故得利不少，儿子又好不容易因此攀附了权贵的女儿当女婿，于是都便劝邹氏不要胡闹，以免被休，否则将卖她到南边花船上去。
邹氏的心彻底死了，她以为自己幸运，碰到的是个有情有义、有前途的男人，可谁知是个负心郎。于是邹氏在封家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没人搭理，除了一日三餐、吃穿用度不用发愁，她每日都是坐在房门前发呆。
今日封从久的媳妇儿王氏来找她，说去找个会绣花的媳妇儿要几个鞋样子，就这样被硬是拉扯到了一凝家。
“不是去要鞋样子吗？怎么来了二叔这里。”邹氏虽然足不出户，但从长工的嘴里也听了不少事情。
“他们呀，被族长除了族谱了，你看看，就这样穷酸的样子，连房梁瓦片都要拉走，真是不要脸的很了。”王氏手插在腰里，破口大骂，因为她男人说了，只要帮他出了气，晚上就好好奖励她，所以她要拿出拼命的架势来。
林绣娘看了看眼前很久不见得邹氏，因为不怎么出门，皮肤白的透亮，素色的绵衫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安静，她很少见到邹氏出门，可如今这个女人却跟着泼妇王氏合着他们封家的几个妯娌来上门吵架，这让她对这个女人有了厌恶之心。
“呵，王氏，你们家是没男人还是怎么的，吵不赢就找婆娘来这里找补了？”林绣娘的泼辣劲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这一声说的在场的男人都笑出了声。
王氏吃瘪，身边的另外几个妯娌也是被框了来的，但是也不乏有个别脑子没转弯的，想在这种场合出出风头。
“呦，林绣娘，你男人也不在，这嘴皮子是跟哪个男人学的，这么厉害！”
说话的，便是封从辉的媳妇儿杨氏，这个女人嘴长得很大，眼睛却小，一张横肉脸，看着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
林绣娘冷笑一声，“姓杨的，老娘的嘴皮子是娘胎里练出来的，怎么，你这满口喷粪的倒是跟你男人学来的？”
“哈哈……”
杨氏瞬间下不来台，邹氏一脸的厌弃，撇了撇得意的林氏，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她看到一凝的时候愣了一下，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要被退亲的姑娘，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心情瞬间变得不好，于是转身就走。
邹氏绕到王氏身边，看了几个妯娌一眼，没好气地道：“既然没有鞋样子，我就回去了。”
王氏想要扯住邹氏，身边几个人除了杨氏也快步跟了邹氏离开，这下子，就只剩了杨氏和王氏两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林绣娘。
一凝见此情形，想着封孝廉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婆娘们来闹腾的事情，又看到封从久家的墙头上隐约探出探进的脑袋，便故意放大了声音，“这些东西本就我们家的，拿走也是情理之中，昨天说的是换地，又没说连房子都囫囵留下。”
王氏见一凝开口搭腔，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斗志高涨，音调又高了许多，“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要被人家退亲的封一凝啊，怎么着，被退了亲这莲花镇怕是都没人要你了，你还往这人堆了钻，是急着找男人啊！”
封善林被王氏的口不择言气得直咳嗽，“你放屁，咳……咳……”
“王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一凝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你这么糟践她的名声，是什么用心？”张翠兰要不是李桂香拦着，都有上去撕了王氏嘴的冲动。
“这位大婶，我封一凝嫁不嫁的出去，有没有人要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你姓封，你丢人就是整个家族丢人，真是不知廉耻。”杨氏在一边帮腔，“怪不得族长要把你们踢出去。”
一凝咬了咬嘴唇，踱步上前，走到杨氏跟前，因为身高几乎大了杨氏一头，杨氏被迫后退，“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去请你们封家族长过来评评理，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带走！”一凝故意提高了音量在杨氏身边冷冷说道：“顺便问问他，我是丢了谁的人了！”
王氏听到要去找族长，便怕了，下意识往自家墙头看去，封从久远远地招手，示意她回家，可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在这些人面前没捞到好处，以后在村里肯定要被笑话，可要是找了族长来，肯定没她好果子吃，思来想去，只得悻悻道：“你们这些下贱货，迟早饿死在那山上。”
放下狠话，王氏便转身快步离开，就这还一步三回头嘴里骂骂咧咧。
杨氏见情况不对，赶紧跟了王氏离开。
“有本事别走啊，老娘骂死你。”林绣娘指着二人的背影大喊，又引来一阵大笑。
“大叔，你们这离开的好，就这样的人，处不了。”来帮忙的韩婶子安慰着封善林。
“就是，一凝多好的孩子，以后肯定嫁个好人家。”
“我们家一凝才不愁嫁，谁娶到是谁的福气。”张翠兰话说的硬气，却让一凝羞红了脸。
封善林转头看到一凝的脸上挂着笑，就知道这闺女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放心了不少，“大家伙儿辛苦一下，抓紧干完给人家腾地方。”
“唉。”众人齐声答应。
……
装好行李的车子要穿过半个村子，也就吸引了很多同村的人，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女的都去石洞那边帮忙收拾行李，归置家当，男的则去了老宅拆椽子，搬瓦。
陆陆续续一直忙到下午，一切才收拾停当。
一凝进了石洞才发现这里比家里大多了，进深就要十来米，一个大洞还套着两个小洞，里面还暖烘烘的，这一周光山洞大大小小的不下十个。最大的两个石洞用来住人，杂物、牲畜就放在小的石洞里，刘大壮的媳妇领着几个富人就着树枝扎了一溜篱笆，也就能将将凑合着当个围栏。
刘青山和封从礼从县里回来就赶忙过来帮忙，带着村里的人干这干那，他考虑着封老爷子的身体总归还没有大好，石洞里虽然不进风，但是空气不流通，对老人身体没好处，于是便叫了封从礼商量着先盖一间屋子给俩老人住。
于是，趁着人多，又是现成的土基子和椽子，又有现成的瓦和石头。大家便商量好了第二天继续过来帮忙盖房子。
一凝和几个婶娘也没闲着，等暂时安顿妥当，便先架起了锅，杀了两只鸡，炒了几个家常菜，打了两斤酒，酬谢大伙儿。
“听说一凝和大嫂在镇上摆摊子卖汤面，生意咋样？”胡成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好奇，看今天封家丫头杀鸡不眨眼的架势，像是不缺钱。
“生意还行，就卖点大家吃的这种汤面，小本生意，就是农闲了找个事情做。”一凝也不隐瞒，大方回应，“家里这种情况，不出去不行啊。”
“这是我大娘他们做的小菜，大家都尝尝，要是好吃，我下次多做一点给大伙儿送去。”一凝端了一大碟子拼的小菜放到饭桌上。
“真好吃，”大家都尝了尝，便是吃饱了的，也都添了饭再吃小菜。
“凝丫头，这菜你咋做的，看着也就是家家都有的菜，你咋做的这么好吃。”
“就是多加了点调味料，还有山上的辣果子。”一凝说着大实话，她不担心腌菜的办法被学去，因为不是家家户户都愿意在调味料上下本钱的，即便愿意，也做不出她的味道，因为她有现代配方。
“辣果子？那能吃吗？不是有毒吗？”有人问。
“我们不是刚吃了，这不好好地，哪里还有毒。”有人答道。
“大家要是摘了那果子，晒干了送我家来，我收，一斤一文钱，家里有多的萝卜、白菜、豆角、芹菜啥的都送过来，我腌菜，要的多。”这是一凝和家里人商量好了的，家里的菜有一部分要自己吃，腌菜的需求慢慢变大，只自己家的菜是远远不够的，总归要买，还不如买了邻居的，不仅还个人情，还能拉好关系。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们就送过来，家里再没啥，就这些菜不缺。”
“就是就是。”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拉了封从礼在一旁说话，“从礼啊，真对不住，但是我的处境……”
“这话你都说了一天了，我们没怪你，你帮了我们大忙了，过去的事情你也知道，积怨不是一天来的。”
“万事开头难，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
……
晚上，一家人送走了帮忙的邻居，烧了篝火在洞口，火上烤着从河里捞的面鱼，商量着家里今后的打算。
“爹，明天大家伙儿还来帮忙，咱们先盖一间房，再把炕和门窗都砌起来，这个冬天也就能扛过去了。”封从礼说着自己的打算。
“嗯，行，你看着安排，”封善林点头，先把这个冬天过了，自己身体好一点了，也就可以下地了，“他奶，你明天和翠兰给大伙儿做饭，家里的鸡留着一凝和绣娘熬汤，就先把猪宰一头，一头留着过年，一芳丫头带着弟弟妹妹给你奶奶和三娘帮忙，一凝和绣娘还是准备赶集卖的东西，生意不要耽搁。”
“嗯。”大家都点头答应。
一凝这个时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的疑问还没有解开，于是问封善林，“爷爷，族长不是刚开始要让我们白白把房子腾出来吗？为什么后来又答应用山换了？”
封从礼看着火堆冷哼一声，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怒气盎然，“因为他们没理，而且……”
“他们以为这地是他们想白占就白占的？”封善林打断了封从礼的话，似乎有什么隐情，“我们家还没绝户呢，就算绝户了，这地也是收到村上，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对了，从礼，地契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封从礼依旧愤怒，但看到自己老爹的隐忍模样，欲言又止。
众人烤着火，吃着面鱼，冷风从山谷里吹过来，火苗突突的往上冒，堆在洞口一人高的柴堆让众人都觉得这个冬天会很冷，但他们能扛过去。
“大姐，这鱼真好吃，明天多抓点。”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