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泪别李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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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珩，赵琛背着陈青岩留给他的树枝进宫，泪流满面的向赵瑾瑜和陈琬琰忏悔罪过。
陈琬琰哭着骂他：“本宫早知你是个缺心眼的混蛋，不如不将你生出来，你父皇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竟任由旁人欺负他。”
“是，都是儿臣的错，求母后原谅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不敢了。”
“本宫是怎么教育你的，本宫还活着呢，你就听那些别有用心人的话，将弟弟们逼的远走，你要还有一点良心，就把家里那些个搅家精处理了，几个妾室就能摆布你们父子，江山如何交到你们手中？”
陈琬琰哭的捶胸顿足，“本宫与你父皇还有几日好活，你父皇二十八岁才有宝璐，三十岁才生下你，想留他们几兄弟在身边多看护几年，有什么错？”
“母后这话诛心，儿臣这就把皇弟们叫回京都，再不会受人撺掇。”赵琛跪在陈琬琰脚边痛哭流涕，双手将树枝举到她面前，“求母后责罚儿臣。”
陈琬琰看到他手里的树枝，想起陈青岩，心里的悲伤倾泄而下。
陈明玄上个月走了，她的侄子陈崇也老成七十四岁的老头子，她的两大靠山陈璄和陈璃，也已是九十六岁的垂暮老人。
陈崇已经上书，移交镇西军的兵权给长子，陈璄、陈璃两位兄长为了继续给她当靠山，还在皇帝的岗位上坚持。
“这江山迟早是你的，母后只希望你能做个孝子慈兄，不要因为皇位变成孤家寡人，希望你能理解父皇母后的一片苦心。”
赵琛的弟弟们没有争储的心思，他也没经历过夺嫡的厮杀，他所得到的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他有些愚蠢的天真。
他认为妾室与她们背后的势力讨好他，都是因为他是下一任帝王，所做的一切也是在为他打算。
陈琬琰对此也很头疼，怕他担不起治理国家的重担。
赵瑾瑜之前不愿意立储，也是为打磨他。
“是，儿臣再不会犯糊涂，还望父皇和母后能原谅儿臣，保重身体。”
“治国先治家，你连家都治不好，如何治理这偌大的国，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皇家的孩子容不得天真，储君更不能被人左右自己的判断，否则，就会被那群大臣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送走赵琛，陈琬琰进入内寝殿，轻轻拍着赵瑾瑜耸动的肩膀。
“我好看的夫君瘦了。”
赵瑾瑜收拾好情绪，故作平静的问她：“那浑小子走了？”
“嗯，起床用膳了。”
“都是你将那群小崽子教的太好，连个打磨他的人都没！”
陈琬琰被他甩来的锅弄的哭笑不得，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们兄弟的夺嫡之争，闹的有多轰动，他能逆境称帝，又敢大杀四方，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在他眼前蹦哒。
赵瑾瑜养好身子，朝堂也重归平静，他依旧是雷厉风行的帝王。
赵国的经济被他发展的蒸蒸日上，三国的贸易往来一直没断过，不爱种地的老蒙国人，也被他和陈璃引导的热衷种植甜高粱，即便是灾年，也几乎不再有流民饿死。
建元七年，已经很少见到大波受灾的流民。
朝廷大力支持土地稀缺地区的百姓往南海道、安宝三道、关外三道、安北、关东、安平二道迁徙，去就分地，免三年粮税，放宽州县官学的入学要求，只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愁没饱饭吃。
建元七年，腊月二十九，头发花白的冯静姝红着眼睛进宫，跪求陈琬琰去见李珩最后一面。
赵瑾瑜不爽她欠下那么多桃花债，但又不想她因为遗憾，余生都惦记着李珩，让人备车马带她去荣国公府。
他们坐着软轿，穿过既熟悉又陌生的抄手游廊、青石小路，进入阆苑。
院子许是许久无人打理，雪白的积雪都蒙上了一层灰。
“你先进去吧。”赵瑾瑜坐在软轿上不动，指挥着人抬着他在阆苑四处逛，伸手到处摸，摸了一手灰。
冯静姝知趣的没进主屋，双手交叠在小腹，优雅的立在游廊下。
阆苑许久无人打理，到处都显着破败。
她以为李珩上次来阆苑，还是帝后与国丈深夜登门那次，之后几十年都没再进过这里。
直到今日她发现李珩不见了，下人们在这里找到昏迷不醒的他，她才发现那间主屋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床榻、软榻、还有软榻上的矮桌，都被人摸的蹭亮。
“他那一双执笔的手，何时做过洒扫的活计，竟也能将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
小冯氏与几个妯娌站在她身后，偷眼看外表只有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四处乱摸，岁月对他手下留情，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看不出皇后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能让皇帝与她公爹对她魂牵梦绕，她养出的大公主，能让她的夫君困在情网。
李六郎那么刚正的性子，竟因为老皇帝把大公主赐婚给沈五郎，愤愤不平几十年，还敢跳到朝堂给老皇帝捣乱。
最后被公爹和大公主分别教育一顿，现在老老实实，连他最喜欢的姨娘房里也不去了。
“当年皇后娘娘走陛下的路子，带国公爷和你李泽叔公入冯府，请祖父授业，我才十岁不到。”
那会儿她对情爱还很懵懂，只知道家中有好几位姐姐都在说亲，她们一见到风神俊秀的太子殿下就红脸，后来太子殿下过府，祖父便不允府上女孩到家学去。
她年纪小，喜欢跟着皇后娘娘屁股后面玩，慢慢的她打开情窍，看懂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纵容，就跟着皇后娘娘围着陛下转，陛下却对她很是疏离。
后来，陛下被废封王，皇后和离，追他去往益州，她觉得李珩很可怜，他明明对皇后也很好，可还是留不住她。
冯静姝怀念的说：“陛下能文能武，外表又出众，当初可是风靡贵女圈的人物，比你们探花郎出身的公爹还要厉害。”
后来，陛下被复太子位，她有些怕他，还想试着摘一下这朵带刺的玫瑰花，他却放着京都的贵女不要，追着皇后去了凉州战场。
再后来，太上皇禅让，祖父问她觉得荣国公如何？
她细数了荣国公的优缺点，发现他除了对皇后有点念念不忘，和离过一回，好像没有别的缺点，然后她就嫁给了李珩，成为和皇后娘娘一样，被内宅女眷羡慕几十年的有福之人。
他对她很好，除了对皇后念念不忘，没有别的不好。
“你回去劝劝六郎，不要再和陛下对着干，陛下的温柔都给了皇后娘娘，见不得她伤心。”
是他自己没勇气和命运抗争，进出公主府那么多次，但凡他果断点，早就没沈五郎什么事了。
他和他爹一样，都是命不好。
小冯氏也重复了她的命运，她们被上天眷顾，又没被完全眷顾。
“是，儿媳知晓了。”
赵瑾瑜摸了两手灰，陈琬琰还没出来，迈着大长腿就闯进主屋。
“陈琬琰，你好了没？”
李珩披着深紫色大氅，面色潮红的半躺在床上，屋内的陈设没变，红色的喜帐应当是新换的，红的刺目。
陈琬琰笨手笨脚的拿这一根紫色发带，替李珩缠头发。
“娘娘没给陛下梳过头发吗？”
“梳过，陛下的头发又多又顺，我根本拿不住，每回都能给他梳毛。”
“娘娘这梳头的手艺，到现在也没变过。”
李珩想起那日在水月庵，想让她帮忙给束个发，她弓腰头发一甩，给自己扎了个乱糟糟的发包，把他吓得没敢张口。
后来夜探侯府，他又提出让她替他束发，她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不会，指挥彤云彤霞给他梳发髻。
“嘿嘿，我不会束发髻，都是用发带给陛下把头发束在脑后，没事还能扯扯陛下的小辫子。”
赵瑾瑜嘴角抽抽，每次沐浴，她都偷偷给他编一条细长的小辫子，他一说她爪子笨，她就扯他小辫子，没被她薅成秃头，都是因为他头发多。
“好了，这次束的还不错。”陈琬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给李珩照着看，“国公爷年轻时就俊朗，现在也好看。”
李珩看着那个歪扭松垮的发髻，神色柔和的凝望着她，“微臣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娘娘还是这么年轻。”
“我们都认识七十一年了，再年轻还能年轻到哪里去。”
陈琬琰从身上摸出一个红绳编的吉祥结，上头还挂着六个红玉打磨的平安果，递给他，“新的一年，祝国公爷步步高升，岁岁平安。”
李珩含笑接过，怀念的说：“许多年前，娘娘在东宫也送给微臣一个这样的吉祥结，说了同样的话。”
“微臣借您吉言，托陛下的鸿福，做到三公之首的太尉致仕，平平安安活到八十九岁，还能有幸给皇子们教学，已经很满足了。”
他伸手拿过床头的红木盒子，打开给陈琬琰看，“这些，都是微臣在皇城捡到的赐福金银赏宫币。”
有赵瑾瑜特意砸给他的，还有陈琬琰丢给他的。
陈琬琰听的热泪盈眶，哑着嗓子说：“你要好好的，新的一年要好好的。”
“微臣尽量。”
李珩将吉祥结收好，柔声道：“陛下已经等娘娘很久了，您快回去吧，别让微臣的病气过给您。”
陈琬琰回头，看到长身玉立的赵瑾瑜，心底酸涩难忍，老朋友们相继离去，日后这座皇城，就只剩他们二人还带着当年的记忆。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谁会先离开，也不知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故事，记得他们对国家的付出。
他们活着的痕迹会被后来人抹去，编撰成史书，存放在宫里的藏书楼。
“后悔吗？”赵瑾瑜问李珩。
“此生能侍奉明主，微臣不悔。”
赵瑾瑜无论哪方面都比他好，陈琬琰没有嫁错人，她的人生幸福美满，他如何后悔。
赵瑾瑜眸色晦暗不明，留下小王御医给李珩诊治，牵着陈琬琰离开阆苑。
“他儿子跟他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不悔能病晕在这里无人知？”
陈琬琰：“……”
“李六郎但凡跟你一样，先把人吃干抹净，也不至于找那么多类似宝璐的妾室养家里。”
“你知道？”
“就没你夫君不知道的事儿。”赵瑾瑜傲娇的挺直背脊，“这种深宅大院不适合娇娇，下辈子娇娇还嫁给夫君，好不好？”
“那夫君还不纳妾吗？”
“嗯，夫君生生世世都是你一个人的！”
陈琬琰撇着嘴，得意的笑，“好。”
李珩熬过了年，拖着病体坚持到六月初九，再也没能醒过来。
冯静姝让人把阆苑锁住，那里彻底成为一座废宅。
赵瑾瑜肯定李珩的功绩，赐谥号庄，位于功臣阁第十一位。
建元九年的正月初一，赵瑾瑜和陈琬琰乘坐御辇，登上的宫城墙。
他们的儿孙立在百官最前面，乌泱泱的好大一片，约有上百人之多。
“我们就撒出去十二个种，他们又种出来好多呀。”
赵瑾瑜抓了一把金银饼给她，“看谁不顺眼砸。”
陈琬琰在人群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老朋友，意兴阑珊的把手缩回来。
“娇娇，不开心吗？”赵瑾瑜伸手揉着她的脑袋。
陈琬琰委屈的低垂着脑袋：“我不知道砸谁。”
无论是她的亲友，还是仇敌，都已经化做白骨，下面这些人她不敢随意欺负，况且，欺负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明年我们就不来了。”
“要来。”她的夫君还是皇帝呢，不来岂不是要淡出百官的视线。
他一生要强，又习惯受人敬仰，落差太大，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即便是放权，也要一点一点的来。
“娇娇还有遗憾吗？”
送走李珩，赵琛背着陈青岩留给他的树枝进宫，泪流满面的向赵瑾瑜和陈琬琰忏悔罪过。
陈琬琰哭着骂他：“本宫早知你是个缺心眼的混蛋，不如不将你生出来，你父皇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竟任由旁人欺负他。”
“是，都是儿臣的错，求母后原谅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不敢了。”
“本宫是怎么教育你的，本宫还活着呢，你就听那些别有用心人的话，将弟弟们逼的远走，你要还有一点良心，就把家里那些个搅家精处理了，几个妾室就能摆布你们父子，江山如何交到你们手中？”
陈琬琰哭的捶胸顿足，“本宫与你父皇还有几日好活，你父皇二十八岁才有宝璐，三十岁才生下你，想留他们几兄弟在身边多看护几年，有什么错？”
“母后这话诛心，儿臣这就把皇弟们叫回京都，再不会受人撺掇。”赵琛跪在陈琬琰脚边痛哭流涕，双手将树枝举到她面前，“求母后责罚儿臣。”
陈琬琰看到他手里的树枝，想起陈青岩，心里的悲伤倾泄而下。
陈明玄上个月走了，她的侄子陈崇也老成七十四岁的老头子，她的两大靠山陈璄和陈璃，也已是九十六岁的垂暮老人。
陈崇已经上书，移交镇西军的兵权给长子，陈璄、陈璃两位兄长为了继续给她当靠山，还在皇帝的岗位上坚持。
“这江山迟早是你的，母后只希望你能做个孝子慈兄，不要因为皇位变成孤家寡人，希望你能理解父皇母后的一片苦心。”
赵琛的弟弟们没有争储的心思，他也没经历过夺嫡的厮杀，他所得到的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他有些愚蠢的天真。
他认为妾室与她们背后的势力讨好他，都是因为他是下一任帝王，所做的一切也是在为他打算。
陈琬琰对此也很头疼，怕他担不起治理国家的重担。
赵瑾瑜之前不愿意立储，也是为打磨他。
“是，儿臣再不会犯糊涂，还望父皇和母后能原谅儿臣，保重身体。”
“治国先治家，你连家都治不好，如何治理这偌大的国，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皇家的孩子容不得天真，储君更不能被人左右自己的判断，否则，就会被那群大臣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送走赵琛，陈琬琰进入内寝殿，轻轻拍着赵瑾瑜耸动的肩膀。
“我好看的夫君瘦了。”
赵瑾瑜收拾好情绪，故作平静的问她：“那浑小子走了？”
“嗯，起床用膳了。”
“都是你将那群小崽子教的太好，连个打磨他的人都没！”
陈琬琰被他甩来的锅弄的哭笑不得，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们兄弟的夺嫡之争，闹的有多轰动，他能逆境称帝，又敢大杀四方，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在他眼前蹦哒。
赵瑾瑜养好身子，朝堂也重归平静，他依旧是雷厉风行的帝王。
赵国的经济被他发展的蒸蒸日上，三国的贸易往来一直没断过，不爱种地的老蒙国人，也被他和陈璃引导的热衷种植甜高粱，即便是灾年，也几乎不再有流民饿死。
建元七年，已经很少见到大波受灾的流民。
朝廷大力支持土地稀缺地区的百姓往南海道、安宝三道、关外三道、安北、关东、安平二道迁徙，去就分地，免三年粮税，放宽州县官学的入学要求，只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愁没饱饭吃。
建元七年，腊月二十九，头发花白的冯静姝红着眼睛进宫，跪求陈琬琰去见李珩最后一面。
赵瑾瑜不爽她欠下那么多桃花债，但又不想她因为遗憾，余生都惦记着李珩，让人备车马带她去荣国公府。
他们坐着软轿，穿过既熟悉又陌生的抄手游廊、青石小路，进入阆苑。
院子许是许久无人打理，雪白的积雪都蒙上了一层灰。
“你先进去吧。”赵瑾瑜坐在软轿上不动，指挥着人抬着他在阆苑四处逛，伸手到处摸，摸了一手灰。
冯静姝知趣的没进主屋，双手交叠在小腹，优雅的立在游廊下。
阆苑许久无人打理，到处都显着破败。
她以为李珩上次来阆苑，还是帝后与国丈深夜登门那次，之后几十年都没再进过这里。
直到今日她发现李珩不见了，下人们在这里找到昏迷不醒的他，她才发现那间主屋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床榻、软榻、还有软榻上的矮桌，都被人摸的蹭亮。
“他那一双执笔的手，何时做过洒扫的活计，竟也能将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
小冯氏与几个妯娌站在她身后，偷眼看外表只有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四处乱摸，岁月对他手下留情，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看不出皇后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能让皇帝与她公爹对她魂牵梦绕，她养出的大公主，能让她的夫君困在情网。
李六郎那么刚正的性子，竟因为老皇帝把大公主赐婚给沈五郎，愤愤不平几十年，还敢跳到朝堂给老皇帝捣乱。
最后被公爹和大公主分别教育一顿，现在老老实实，连他最喜欢的姨娘房里也不去了。
“当年皇后娘娘走陛下的路子，带国公爷和你李泽叔公入冯府，请祖父授业，我才十岁不到。”
那会儿她对情爱还很懵懂，只知道家中有好几位姐姐都在说亲，她们一见到风神俊秀的太子殿下就红脸，后来太子殿下过府，祖父便不允府上女孩到家学去。
她年纪小，喜欢跟着皇后娘娘屁股后面玩，慢慢的她打开情窍，看懂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纵容，就跟着皇后娘娘围着陛下转，陛下却对她很是疏离。
后来，陛下被废封王，皇后和离，追他去往益州，她觉得李珩很可怜，他明明对皇后也很好，可还是留不住她。
冯静姝怀念的说：“陛下能文能武，外表又出众，当初可是风靡贵女圈的人物，比你们探花郎出身的公爹还要厉害。”
后来，陛下被复太子位，她有些怕他，还想试着摘一下这朵带刺的玫瑰花，他却放着京都的贵女不要，追着皇后去了凉州战场。
再后来，太上皇禅让，祖父问她觉得荣国公如何？
她细数了荣国公的优缺点，发现他除了对皇后有点念念不忘，和离过一回，好像没有别的缺点，然后她就嫁给了李珩，成为和皇后娘娘一样，被内宅女眷羡慕几十年的有福之人。
他对她很好，除了对皇后念念不忘，没有别的不好。
“你回去劝劝六郎，不要再和陛下对着干，陛下的温柔都给了皇后娘娘，见不得她伤心。”
是他自己没勇气和命运抗争，进出公主府那么多次，但凡他果断点，早就没沈五郎什么事了。
他和他爹一样，都是命不好。
小冯氏也重复了她的命运，她们被上天眷顾，又没被完全眷顾。
“是，儿媳知晓了。”
赵瑾瑜摸了两手灰，陈琬琰还没出来，迈着大长腿就闯进主屋。
“陈琬琰，你好了没？”
李珩披着深紫色大氅，面色潮红的半躺在床上，屋内的陈设没变，红色的喜帐应当是新换的，红的刺目。
陈琬琰笨手笨脚的拿这一根紫色发带，替李珩缠头发。
“娘娘没给陛下梳过头发吗？”
“梳过，陛下的头发又多又顺，我根本拿不住，每回都能给他梳毛。”
“娘娘这梳头的手艺，到现在也没变过。”
李珩想起那日在水月庵，想让她帮忙给束个发，她弓腰头发一甩，给自己扎了个乱糟糟的发包，把他吓得没敢张口。
后来夜探侯府，他又提出让她替他束发，她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不会，指挥彤云彤霞给他梳发髻。
“嘿嘿，我不会束发髻，都是用发带给陛下把头发束在脑后，没事还能扯扯陛下的小辫子。”
赵瑾瑜嘴角抽抽，每次沐浴，她都偷偷给他编一条细长的小辫子，他一说她爪子笨，她就扯他小辫子，没被她薅成秃头，都是因为他头发多。
“好了，这次束的还不错。”陈琬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给李珩照着看，“国公爷年轻时就俊朗，现在也好看。”
李珩看着那个歪扭松垮的发髻，神色柔和的凝望着她，“微臣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娘娘还是这么年轻。”
“我们都认识七十一年了，再年轻还能年轻到哪里去。”
陈琬琰从身上摸出一个红绳编的吉祥结，上头还挂着六个红玉打磨的平安果，递给他，“新的一年，祝国公爷步步高升，岁岁平安。”
李珩含笑接过，怀念的说：“许多年前，娘娘在东宫也送给微臣一个这样的吉祥结，说了同样的话。”
“微臣借您吉言，托陛下的鸿福，做到三公之首的太尉致仕，平平安安活到八十九岁，还能有幸给皇子们教学，已经很满足了。”
他伸手拿过床头的红木盒子，打开给陈琬琰看，“这些，都是微臣在皇城捡到的赐福金银赏宫币。”
有赵瑾瑜特意砸给他的，还有陈琬琰丢给他的。
陈琬琰听的热泪盈眶，哑着嗓子说：“你要好好的，新的一年要好好的。”
“微臣尽量。”
李珩将吉祥结收好，柔声道：“陛下已经等娘娘很久了，您快回去吧，别让微臣的病气过给您。”
陈琬琰回头，看到长身玉立的赵瑾瑜，心底酸涩难忍，老朋友们相继离去，日后这座皇城，就只剩他们二人还带着当年的记忆。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谁会先离开，也不知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故事，记得他们对国家的付出。
他们活着的痕迹会被后来人抹去，编撰成史书，存放在宫里的藏书楼。
“后悔吗？”赵瑾瑜问李珩。
“此生能侍奉明主，微臣不悔。”
赵瑾瑜无论哪方面都比他好，陈琬琰没有嫁错人，她的人生幸福美满，他如何后悔。
赵瑾瑜眸色晦暗不明，留下小王御医给李珩诊治，牵着陈琬琰离开阆苑。
“他儿子跟他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不悔能病晕在这里无人知？”
陈琬琰：“……”
“李六郎但凡跟你一样，先把人吃干抹净，也不至于找那么多类似宝璐的妾室养家里。”
“你知道？”
“就没你夫君不知道的事儿。”赵瑾瑜傲娇的挺直背脊，“这种深宅大院不适合娇娇，下辈子娇娇还嫁给夫君，好不好？”
“那夫君还不纳妾吗？”
“嗯，夫君生生世世都是你一个人的！”
陈琬琰撇着嘴，得意的笑，“好。”
李珩熬过了年，拖着病体坚持到六月初九，再也没能醒过来。
冯静姝让人把阆苑锁住，那里彻底成为一座废宅。
赵瑾瑜肯定李珩的功绩，赐谥号庄，位于功臣阁第十一位。
建元九年的正月初一，赵瑾瑜和陈琬琰乘坐御辇，登上的宫城墙。
他们的儿孙立在百官最前面，乌泱泱的好大一片，约有上百人之多。
“我们就撒出去十二个种，他们又种出来好多呀。”
赵瑾瑜抓了一把金银饼给她，“看谁不顺眼砸。”
陈琬琰在人群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老朋友，意兴阑珊的把手缩回来。
“娇娇，不开心吗？”赵瑾瑜伸手揉着她的脑袋。
陈琬琰委屈的低垂着脑袋：“我不知道砸谁。”
无论是她的亲友，还是仇敌，都已经化做白骨，下面这些人她不敢随意欺负，况且，欺负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明年我们就不来了。”
“要来。”她的夫君还是皇帝呢，不来岂不是要淡出百官的视线。
他一生要强，又习惯受人敬仰，落差太大，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即便是放权，也要一点一点的来。
“娇娇还有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