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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以为这件事疑点重重,皇家禁苑与行宫猎场都未出过毒蛇伤人,更何况是皇宫内苑!”
    苏大老爷取下身上携带的香包双手奉上,“过了清明节,微臣府上就会更换驱毒虫的香包,五毒节后还会多加几块雄黄,便是在深山遇上蛇,也是不怕的。”
    福多接过递给左太医令,左太医令解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
    经由几位太医仔细分辨后,左太医令说道:“启禀陛下,这里面的香料确实都有驱蛇虫的功效。”
    陈琬琰下意识摸了下随身携带的驱虫香囊,又看了看赵瑾瑜腰间悬挂的明黄色香囊,缓缓吐出一口气。
    赵瑾瑜把玩着腰间的荷包,像个老父亲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知道佩戴香囊的重要性了吧?”
    陈琬琰点了点头,她刚开来时以为戴香囊就是为了好闻,因为衣服熏过香,她就不爱再佩戴香囊。
    还是她迎接陈青岩失败那日,赵瑾瑜在春风楼送了她一只香囊,告诉她里头不止有香料,还有紧急救命的草药,嘱咐她要时时戴着,她也就日日不离身了。
    “对,对,臣妇五月初一给小女、还有秋儿她们三人,送了驱虫的香囊!”苏大夫人如梦初醒,颤抖着手掀开苏明夏身上盖的白布,却未在她腰间看到驱虫的香囊。
    “香囊呢?”苏大夫人转头问抽噎的荷香。
    荷香低低的抽泣道:“主子昨日洗菜时,香囊掉进了水盆里,香料湿了水,主子就让奴婢把香料倒出来晒晒。”
    “早上起床,奴婢瞧着好些都不能用了,还想着做完活就去司药那里要一些,奴婢也没想到……是奴婢该死,是奴婢害死了主子。”
    苏大夫人如遭雷击,木楞楞的抓着苏明夏的手,来来回回只有一句,“我可怜的女儿啊!”
    福满给一旁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忙上前将苏明夏盖住。
    苏大人丧着脸说:“微臣女儿在皇宫内苑骤然殒命,事情颇为古怪,为了内苑女眷的安危,还请陛下明察。”
    赵瑾瑜颇为伤感的说道:“朕理解苏大人的心情,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都是一场意外,朕……”
    “明夏!”
    忽然一个高亢凄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赵瑾瑜的话。
    陈琬琰蹙眉看去,就见一身绿油油宫女装的崔冬韵飞奔过来,跑到赵瑾瑜面前还狠狠的摔了一跤。
    崔冬韵忍着痛爬起来,流着泪对赵瑾瑜行了一礼,秀完手上的伤口,就飞扑到苏明夏的尸体上,抱住她悲痛大哭。
    “明夏!明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宫为何会有毒蛇?”
    赵瑾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往陈琬琰的方向靠拢,他的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最好的。
    陈琬琰见唱大戏的主角到齐了,立马挺直了背脊,如同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
    “这肯定不是意外!”崔冬韵愤恨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赵瑾瑜面前跪下,“一定是有人想害明夏,求陛下为明夏做主,还她一个公道,早日抓出凶手,也让姐妹们安心。”
    福满斥道:“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你若有线索尽管报来,若无线索速速退下!”
    崔冬韵被他喝斥的打了个激灵,泪眼朦胧的看着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咬牙道:“前日,奴婢听到皇后娘娘说后日要去做什么,敢问娘娘今日为何缠着陛下去了东宫!”
    陈琬琰一个吃瓜的,被西瓜籽甩了一脸,心里就有些不悦,她又不能说自己去给原主,还有上一世的自己烧纸祭奠,便冷着脸坐在小墩子上不吭声,手里拿着一串金丝砗磲捻着转。
    如姑姑阴沉着脸呵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冒犯皇后,陛下与娘娘的行踪,岂容你个奴婢质问!”
    奴婢二字深深的刺痛了崔冬韵,她表情惊惶,委屈的说道:“臣女不敢质问陛下与娘娘,只是听说娘娘今日本是要去三清观和佛光寺,突然改了行程,臣女心里有疑惑。”
    贺春晓一听她将矛头指向了皇后,急中生智,连声道:“对对,观里的宫人说娘娘自入宫后,每年今日都要去佛光寺与三清观上香。”
    扶着上官秋的绿莹也跟着说:“我们去花圃前,凤仪宫派人传了娘娘辰时初起驾的消息,观里的嬷嬷还特意交代我们快些干活,不能误接驾。”
    陈琬琰捻珠子的手顿住,再傻也看出那毒蛇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怎么咬死了苏明夏,她灼灼的目光落在崔冬韵身上,崔冬韵只觉得脖颈一凉,气势瞬间就矮了三分。
    “臣妇也想问问娘娘,今日为何转道去了东宫!”苏大夫人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贵女,进宫的路上已经想了千百种假设,方才的失态虽然有痛失爱女的伤心,也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她女儿不能白白丢掉一条性命,更不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吉姑姑道:“娘娘今日并无去三清观的打算,且早在二日前就定了去东宫的佛堂院,奴婢也并未派人去往三清观。”
    苏大夫人狐疑的打量陈琬琰,却见她坦坦荡荡的坐在那里,心里也觉得不像是她动的手。
    她独占圣宠又执掌后宫,就算苏明夏刻意攒好名,并让人夸到皇帝跟前惹恼了她,她想整治苏明夏的办法多的是,放毒蛇的行为太蠢了。
    毒蛇咬死苏家女,这事儿一定会闹大,根本不可能善了,她弄不好还要被问责。
    可,这如果是障眼法呢?
    “明明是凤仪宫的宫人来报的信儿,我们这么多人听着,怎么可能听错!”荷香赤红着眼,指着红花和绿叶,“你们说,是不是凤仪宫的人来说凤驾要来三清观!”
    红花和绿叶互望了一眼,又齐齐朝陈琬琰望去。
    陈琬琰道:“看本宫做甚,你们只管实话实说。”
    红花说道:“管事嬷嬷确实说了凤驾半个时辰后要来三清观,让奴婢们快些干活。”
    上官秋欲言又止的看着赵瑾瑜,怯怯的问道:“今日陛下去东宫……”
    福满厉声喝道:“大胆!圣上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上官秋瑟缩了一下,解释道:“妾不敢冒犯陛下,只是苏大人怀疑苏妹妹的死是人为,皇后娘娘宫里人去三清观通传后,娘娘却去了东宫,妾也是为了娘娘着想,才有此一问。”
    赵瑾瑜问红花和绿叶,“你们瞧见凤仪宫去传话的宫人了吗?”
    红花和绿叶齐齐摇头,绿叶道:“奴婢们只是粗使宫婢,没有亲眼看到凤仪宫来通传的大人。”
    凤驾要去内苑各处,尚宫局、尚仪局的女官、要与内侍省寺人先行检查安排,最次也得是皇后宫里得脸的一、二等宫人去通传。
    走这一趟有多少油水自不用说,万万没有不进去查看的道理。
    福满对赵瑾瑜道:“陛下容禀,娘娘昨日已着祥姑姑来内侍省,通传去东宫佛堂寺事宜。”
    “奴才当即便命内仆局准备了凤驾与侍从,并派寺人与尚宫、尚仪局的女官一起去佛堂寺通传,内侍省并未接到凤仪宫要去三清观的通传。”
    祥姑姑沉着从容的说道:“我并未派女官去往三清观,请三清观的管事嬷嬷上前回话。”
    赵瑾瑜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金戒指,余光瞥见小娇妻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桃花眸中漾起一汪温柔的波光。
    陈琬琰坐在他脚边的矮墩上,仰起脸对他呲了呲牙,她的小夫君想保护她,她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呀!
    三清观的管事嬷嬷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地喊冤。
    “奴婢是三清观的管事,今日一早,凤仪宫的七书姑娘来说,凤驾半个时辰后驾临三清观,让奴婢们准备接驾,奴婢邀她入内监察,七书姑娘拒说要回去伺候娘娘,就先回了凤仪宫。”
    陈琬琰挑了挑眉,对一旁的宫人道:“去将七书叫来。”
    梅、兰、竹、菊、琴、棋、书、画、八个人,崔家的两个除了,今日能顺手除了贺家的暗桩七书,也算是没白围观这场人命官司。
    贺春晓一听到七书的名字,汗毛忽然竖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苏大夫人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忽然察觉贺春晓出了一头的汗,今日她并未戴面纱,脸上厚厚的脂粉花了,脸上的红痘印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春晓很热吗?”
    贺春晓陡然一惊,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僵着脸回苏大夫人:“还好,不是很热。”
    上官秋狐疑的问她:“贺妹妹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贺春晓在心里骂她一句多事,细声细气的回道:“今日摔跤磕破了皮,方才又硌到了伤口,疼出的虚汗。”
    上官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赵瑾瑜说:“可否请陛下让司药替贺妹妹处理一下伤口。”
    赵瑾瑜对司药抬了抬手,司药就带着典药将贺春晓搀扶去了一间小屋内。
    她先拿湿巾子给她净了面,又重新给她敷上脂粉遮盖脸上的瑕疵,这才取了药酒替她处理正在沁血的伤口。
    贺春晓疼的嘶嘶直吸气,如麻的心如何也平复不下来,根本就不能正常思考。
    “贺小姐是不是想出三清观?”司药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贺春晓一愣,审视的看着她,但司药只是跪坐在她的面前,专注的替她处理膝盖的伤口。
    上好了药,司药拿纱布替她缠好,交代道:“贺小姐的伤并无大碍,但要尽量避免沾水。”
    她说罢又拉住贺春晓的手,细致入微的替她清理起手掌的擦伤。
    典药一言不发的收拾用过的棉布,等司药替贺春晓清理完伤口,立马递上药粉和缠手的纱布。
    “好了,陛下还在外头等着,贺小姐赶紧出去吧。”
    贺春晓看着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掌,纷乱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七书已经被火速带来,正在接受福满和祥姑姑的盘问。
    贺春晓刚踏出房门,就听到七书一个劲儿的否认自己去过三清观,并且与三清观的管事嬷嬷争执了起来。
    “明明就是七书姑娘来传的话,你这会儿就不认了?”
    七书横眉竖目的质问管事嬷嬷:“我今日一直与散竹在一起,根本没有去过三清观,嬷嬷为何冤枉我?”
    贺春晓听她提到散竹心中稍安,散竹是上官家的暗桩,这是她们都知道的事情,只要散竹能出来作证,上官就没有害她的意思。
    “陛下,求陛下明鉴,老奴绝对不敢欺骗陛下,就是她来传的话,老奴记得清清楚楚,是卯时正刻(早上六点)。”
    七书梗着脖子争辩,“奴婢是皇后宫里的婢子,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皇后口谕,嬷嬷这般诬陷奴婢,是想害奴婢,还是皇后娘娘。”
    一旁的散竹也道:“奴婢早晨割伤了手,七书便陪奴婢一起到奚官局拿伤药,回凤仪宫后,七书帮奴婢做活,我们二人一直都在一起。”
    她说完,还将受伤的手指伸出来给众人看。
    福满看向奚官令,内侍省的奚官局负责宫人有病给药的,若是她们来了奚官局,肯定有记录。
    奚官丞连忙捧了录本交给奚官令,奚官令暗道一声晦气,皇后宫里的人谁敢得罪,将本子翻开找到今日的那页。
    他指着上面的散竹和七书的名字,说道:“她们二人卯时正刻确实来奚官局取过伤药。”
    录本上记的清清楚楚卯时正刻,福满也不禁有些疑惑。
    一刻钟想从皇宫最东的三清观,走到最西的内侍省,根本不可能,还要经过内廷与外朝的几道门,几乎无作假的可能。
    事情走入了死胡同,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陈琬琰接触到苏大夫人冰冷愤恨的目光,便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莫名其妙她就成了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三清观的管事嬷嬷还在与七书和散竹争辩。
    “分明就是她一个人来,你们二人休想耍花样!”
    “嬷嬷口口声声说是我通传娘娘要来三清观,请问是否有人可以证明,确实在三清观看到了我?”
    管事嬷嬷语塞,她是在观外遇上的七书,当时只有她们二人,但她也不能被这个玩意给坑了,当下就问了一句。
    “我且是想不明白了,皇后娘娘来不来三清观,与毒蛇伤人有关联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送七书过来的彤霞立马接口道:“难道是三清观内有人想放毒蛇咬娘娘,买通了凤仪宫的奴才,借着嬷嬷的口给那人报信?”
    管事嬷嬷如梦初醒,仿佛看到了神仙一般,崇敬的望着她,板着脸道:“确有可能,否则老奴实在想不通,皇后娘娘去趟东宫佛堂院,怎么就被人抓住不放了!”
    崔冬韵偷偷的看了彤霞一眼,不断在心里打小算盘。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倒向皇后,博取她的好感换前程。
    一个是与苏大夫人、上官秋、贺春晓一道借着苏明夏的死扳倒皇后,四姓平分秋色,一起称霸后宫。
    只是皇后到现在都不吭一声,应当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了,她也不知皇后有几分胜算。
    赵瑾瑜忽然开口问道:“毒蛇抓到了吗?”
    福满惶恐的说道:“奴才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福满话音刚落,一条二尺长的小青蛇,吐着信子游到了陈琬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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