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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刚想张口对她说出实情，外面又传来第二声鸡啼，话说鸡鸣三次天就亮了。他不安地望望外面的天色，如果再一直拖下去只怕想走也走不成了，再说既然不能带她离开，让她知道的越多她日后的日子越难熬，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见慕辽迟迟没有回答她，小洛突然冒出状似恍然的模样，随即神色一黯道“如果你不想我拖累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没必要编出这么多借口。”
“不要胡乱猜测！”慕辽听了她的话有些着恼，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微怒地盯着她的眼眸，低吼一声，“现在不能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那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小洛哽咽着问。
看着小洛柳眉微颦、水眸含泪的委屈模样，慕辽无奈地暗自叹口气，语声转柔“早晚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不是在这儿！答应我不管他们让你学什么，你都要加倍的努力，只要你能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是不会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的。只要出去了，不管分开多久、不管到了那里我都会再找到你，到了那时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了！”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真诚，让小洛无法再质疑。“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约定？”慕辽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之所指。
“在黄山上，我求你救我娘时，答应跟你合作的事……”虽然不明白他何以会迷茫，还是提醒他道。
你只会这么想我吗？！慕辽很受伤的想，若是我告诉你跟你一起度过的两年，是我有生以来仅有的单纯快乐的日子，所以我早已将你看做唯一的亲人，只怕你也不会相信！只会想起我对你的欺骗吧！
慕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手捧着她的脸俯下头，沉声说“那就让我们再做一个约定吧……”
第六十八章 记忆的痕迹
“是不是我说，是因为那个约定，你就会相信我？”慕辽俯下头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眸，哑声问，“那我们就再做一个约定好不好？”他蓦然凤目半垂，视线自她的双眸一路坠落，落在了她的唇上，微翘的睫毛下媚色如波，“只要你答应我会好好的，那么你离开这里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经过多久、不管相隔多远我都会找到你，然后带你离开，再不允许任何人掌控你的生活！”
“可是……”虽然对现在的处境充满了恐惧，然而还是不能忘记母亲离开时的场景，“我娘的仇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还要借住你身后的力量吗！”
慕辽眸色一暗，垂眸避开了小洛探询的视线。然而只是那么一瞬，他便转回头更加坚定地看着她说“待你我重逢时再谈报仇的事，或许那时候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小洛想了想，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好吧！我答应你，你走以后我会非常谨慎的生活，一定像树一样安静像狗一样听话，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乖乖听从他们的安排，不会乱跑，不会胡乱打听这里的事，不会……！”
慕辽捧着她脸的手指突然落在了她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答应了就好，不必这么详细的告诉我，”他冷冷地说，脸上却满是心痛，“我知道以后的生活会让你觉得很委屈很辛苦……”他慢慢地离小洛越来越近，“所以我需要一个保证，证明再厌烦你可以忍耐！”
“我不是答应了吗！”小洛费解地回瞪着他，不明白他还需要什么样的保证。此时，慕辽已距她近在咫尺，近的即使呼吸都不敢太放肆，她极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开与他正面相对，“还要我……”
慕辽蓦然扳正她避开的脸，唇便压了下来，狠狠地擒住她温润柔软的一点朱红。
小洛嘤咛一声惊喘微向后避开，嘴里咒骂他道“你……，怎么突然又……！”
这一次慕辽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身体继续向前欺近她，薄唇微启，一边含糊地说着，“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一边唇舌便借着小洛，开口责骂他的时机寻隙而入。
小洛的身子不由地一阵轻颤，伸手去推他，然而当手碰到他狂跳的胸膛时，却突然无力推出去。她的手指慢慢在他胸前合拢，紧紧握着他的衣领，紧得指节已隐隐发白，默默忍受着他的舌，在她的口中辗转着遍寻她的芬芳。
见她未像以前一样极力反抗，慕辽便更大胆的展臂环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拉进怀中，更深入的探索。
小洛气恼地瞪着肆意的他，这是慕辽身份转换后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留意他，他微阖的眼睑，薄薄覆住一双晶亮的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在眼睑下留下两道狭长的阴影，微喘的鼻息呼出的是熟悉的气息。
这个人、这张无暇的俊脸处处隐约可见慕姐姐的影子。让她不禁忆起昔日，他们一起在山中围猎嬉戏，跑到累了时，慕姐姐便会带她去山腰处的泉水边洗手，然后摘果子给她吃，自己却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小息。
每每等到她睡着后，小洛便会偷偷蹲在她身边，满脸艳羡的看个够，然后突然跳到她身上，吓她一跳。之后心满意足地捧着她的脸咯咯笑，撒娇一般地调侃他“慕姐姐这么漂亮，对洛儿又这么也好，是不是在等洛儿长大，好嫁给我呀！”而慕姐姐总是宠溺地放任她胡作非为，只笑而不语看着她。
然而今日人面依旧，物事却已全非，她开始怀念他戴着鹰喙面具的样子。
蓦然眼眶发酸，小洛忙闭起眼睛试图阻止自己流泪，泪水却早已悄无声息地滑过了眼角。
好一会儿，慕辽才喘息着放开了小洛，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因红肿更显娇艳欲滴的红唇。
小洛狠狠地吸着气，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仍不忘狠狠地白他一眼，赌气道“够了吗！你这样对我我都没有骂你，现在可以相信我能忍气吞声的活着了吧！”
慕辽回味地微舔了下嘴唇，玩味地笑看着她，戏谑道“你还真当我是用这个来试探你的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洛隐约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眼中的怒气更甚，一副吃人的模样怒瞪着他。
“傻丫头！”慕辽宠溺地笑揉了揉小洛的头，“意思就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愿意就不要忍，直接拳头招呼！”
“你……”小洛气结地瞪着他，抬手就是一拳，“好哇！我就听你的。”
未料慕辽竟然不躲，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左肩上，他当即皱眉抱着肩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他的反应，小洛不解地望着他问“你怎么了，很疼吗？”她没觉得自己这一下打的很用力，他怎么一脸痛苦的模样。
慕辽抱着肩，垂首默默地摇了摇头。小洛看看自己纤小的拳头，确实不像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心想这一拳我并未用太大力，你该不会又想耍我才故意装得很痛……
外面鸡鸣了第三声，慕辽心知到了该走时候了，再待下去即便天不亮，外面的人也会等不及的。他抬起头，已隐去了脸上痛苦的表情，帷幔内暗沉的光线，掩藏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他站起身走到外间的圆桌上，拿了一个布包进来交给小洛。“这个给你，我知道你使这个使得极好，带在身边防身吧！”
小洛打开布包，见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支弩，因为这支驽是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弩身相较普通的弓弩小许多，所以她一眼便认出是自己遗落在黄山上的那支，不知何时他竟然寻了回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问慕辽“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慕辽不好意思的笑笑，“找回它本来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一直没舍得给你，不过现在你更需要它，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他转念想了想，接着又道，“我走之后，若是遇上万不得已的情况你可以去找柴少，他会想办法通知我的！不过你要记住了，没事尽量不要去找他，更不要将他跟我有联系的事告诉别人！”
小洛对他这样一番话不甚明白，但她想他既然这样嘱咐必有其道理，所以虽然满脸不解的表情，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慕辽最后一次依依不舍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断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风随势而入，撩起他银色的袍摆吹进来，他临风而立，光洁的侧颜、秀发如丝，如同天亮前急于逃脱的妖精。他站在门前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回头，抬步跨出了门。
他走了，却没有关上小洛的房门，任凭清晨爽利的风灌入，为她稍稍化解室内的窒闷
第六十九章 晨浴
自慕辽离开那日起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小洛身边的人都换成了生面孔，这些人对小洛的态度也与之前的人大不相同，除了必须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事，基本不与小洛有任何方式的交流。
不仅如此，小洛偶尔去街市上，发现许多以前见过的人再没有看到过，而且每一个在街上遇到的人，也跟她身边的人一样，对她基本都是无视的态度。
起先小洛感到很孤单，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不过因着之前慕辽的嘱咐，她没有追究过之中的原由，只暗自安慰自己，这里本来就没有她认识的人，且这些人大多不是善类又何必去在意！这样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习惯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岁月在沉静中流转，于小洛而言日常中的变化只是日月的交替、四季的轮换。于是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修习那个整天苦着脸一言不发，动不动就对她横眉冷对的新城主的教导。
她学过琴棋书画、学过孙吴兵法，学过潜迹遁行、学过调毒疗伤，甚至最近来了一位妖媚撩人的妇人，开始教她歌舞媚术。
起初学的东西看似还有些用处，可是她想不出这讨好男人的把戏，于她复仇有何关系。然而想到慕辽临走前叮嘱她的话，不管他们要她学什么，她都拿出十二分的努力，虽然那个离开的可能，经过数百个日夜之后显得遥遥无期。
过了两日阴霾不见天日的光景，这天傍晚老天爷终于憋不住，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如鹅毛一般的雪片。听了一夜风雪的瑟缩声、房檐下钟||乳|的叮咚声、窗棂木栏杆被冻的噼啪声、炭火盆里竹炭的爆裂声，小洛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天光未明她便睡不着了，爬起床觉得室内的空气湿湿凉凉极不舒服，思量片刻，她想泡个热水澡或许会好点。
小洛来到浴室，烧了一池热气腾腾的水，便急不可待地脱光衣服下了水。半仰在氤氲的香氛中，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舒畅，眼帘半眯地欣赏着帘外在风中打着旋飞舞的雪片，渐渐地小洛感觉未满足的睡意再次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肩头一痛，身子忽悠一下。她一惊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一张能冻死人的脸，伏在她身侧不远处。
想到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的，一股屈辱的爆怒冲上小洛的胸膛，于是不由分说她伸手便是一拳打向来人的脸上。
当然此人也不是傻子，怎会伸着头让她打，只见面对她突袭而来的拳头，无妄也不躲反而伸手向前一推。因着池底湿滑加上水的阻力，小洛想要站起身稳住身形已然来不及，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跌进了水中。
池水瞬间没过了她的头顶，来不及闭气的她被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挣扎着站起身一阵猛咳之后，高声怒嚷道“你干嘛，会呛死人的知不知道！”
“会不会呛死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刚才差一点淹死！”无妄的语气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冷。
从惊吓中稳住心神的小洛，方才醒觉自己是着身体的，如此一站起来，上半身便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了。虽然因为室温低而水汽蒸腾，空气中凝聚了浓重的白雾，但被他看到自己的捰体，还是让小洛恼愤异常。
她忙蹲下身复将身体藏入水中，借助水波的掩饰慢慢滑到池边，伸手拽过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这才觉得有底气说话了，喝问道“这么早你来干什么？看到女人在洗澡，就应该像个君子一样躲开，为什么偷偷溜进来？你没听说过非礼勿视吗？！”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在我眼里也不是女人，”无妄的脸上既看不出j计得逞的得意，也看不出贪婪的情欲，只有比声音还冷的僵硬，“所以别那么多废话，穿上衣服出来，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也不等小洛回答，快步出了浴室。
直到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小洛才敢站起身，湿漉漉的向池边的台阶走去。经过两年的时光，小洛身量长高了许多，已完完全全发育成一个身形婀娜的少女，凝聚的水珠沿着她完美的胸线一路滑下来，行走间从粉嫩滴落进池中。
第七十章 喜讯
穿着湿了的内衣，有水珠不断自发间沿着脖颈滑入衣领，带着一道道冰凉，加上方才身体被热水浸泡，此时小洛站在冷风习习的回廊里感觉异常寒冷，不住瑟瑟地发抖。“有什么事……，去，去屋里说好吗！”她忍不住请求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点冷就受不住了！”无妄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冽。
小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看他挺得笔直的背影，无奈地暗自叹口气“副城主所说的事，该不会就是锻炼念雪的耐寒能力吧！”
她咬牙强忍下袭上来的一阵牙齿打颤，“倒是巧的很，刚刚泡在热水里打了个盹，现在浑身湿透的站在这里，我真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差丫头来叫我一声便好，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女人，还请副城主至少尊重一下我。”小洛语带鄙夷地说，一想起刚才得情形，她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无妄冷哼一声，不屑道“别当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值得本城主去偷看，不过是见你浴室亮着灯，久叫你不应才进去看看，一进去就见你倒在水里，若不是我把你捞出来，只怕你这会儿已经被淹死了！”无妄回头不屑地瞥她一眼，提醒道，“再说梅儿是被派到你身边监视你的，不是服侍你的丫头，这么早冰天雪地的干嘛要搅了人家的清梦！”
“是，念雪错了！”小洛有气无力地拉长声调，垮着一张脸说道。两年来面对所有人的冷落和孤立，她已经习惯了屈服。因为知道争论也是毫无意义的，除了让自己处境更难堪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能做的只有要求自己日后更加小心一些。转而对无妄质疑道“副城主这么早亲自跑一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来陪念雪挨冻吗？”
“我找你自然有重要的事！”无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洛湿淋淋的头发，和松松垮垮的衣衫，吩咐道，“快去换身衣服穿戴整齐，收拾一下行李，我带你出城……”
第七十一章
未料到出城的日子会突然降临，事先竟毫无征兆，小洛一时有些懵了，愣怔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将眼睛瞪得老盯着无妄，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方才是说让我出城？”
在冬日的早阳中，白雪的映衬下，小洛的一双眸子显得格外干净晶亮，如同染了天池泉水的黑珍珠。无妄眼神有些闪烁地移开视线，紧抿地唇角轻挑，透着些许不耐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没听清，还是不愿意走！”
真的是要让她出城，小洛心头一阵狂喜，然而两年间生活在这处处晦暗不明、人人暗藏心机的地方，已让她学会心思不能轻易在人前表露，心中越是迫切，表面上越应该表现的平淡。
所以此时小洛表面上看不出喜恶，语气淡淡地说“话，我是听清了，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只是这城里的规矩早两年我也听人说了，那就是进了这座城的人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今日副城主却突然对念雪说要带我出去，不知是在试探念雪的心意，还是要试探我的能力……？”她壮着胆子，抬起眼帘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又或者觉得养我这个吃白饭的没意思，想要变着法杀了我？”
听了小洛的话，无妄一双阴戾如狼的冷眸暴睁，凶狠地盯着她冷哼一声，道“杀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何须费力搞这些事情！”他的确很想杀了她，一年多来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都存在。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逼得他亲手折磨残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几百个日夜他一刻也忘不了，那一刀刀割下去时他心里的痛，更忘不了灵儿惨叫着求自己杀了她的情形，还有那时她看他的眼神里深切的厌恶和怨恨。
若不是慕辽临走时的一番话，这个叫戴念雪的丫头早被他折磨致死了……
第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每每无妄忍不住折磨小洛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慕辽临走时对他的一番话。
那日，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在巍峨的青色城楼两侧铺展开来，咋看去像是给城楼插上了两翼，却也让城门的正面更显阴沉压抑。
他本以为慕辽这次万无活下来的可能，未料才出城门城主便唤住了他。在他转身走过慕辽身侧返回之时，慕辽突然欺身凑近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对灵儿的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你心里却一定很难受。不过这些都是我的错，你心里气也好、有恨也罢，全都记在我身上好了，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我要你记住不要去难为念雪，以后好好待她。”
无妄脚下一顿，一直紧抿地薄唇，嘴角轻挑露出欣然一笑道“你把我的女人害的那么惨，现在还有脸来求我保住你的女人！你觉得可能吗？”
慕辽神色一紧，接着转而却又轻蔑地笑道“我的女人！你真的觉得她是我的女人！”他眉眼淡淡地斜瞟无妄，见他正一脸不解地看自己，继而道，“今晚发生这么多事，难道你就一点看不出，这些都是咱们的师傅排挤我的手段吗？！”
无妄还是不信，疑问“这些年师傅一直将城中的事务交给你，从未过问过，为什么会突然要赶你走？”
“难道你没听说过功高震主吗！”慕辽假意神色黯然道，“只怕师傅一早就想赶我走，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且无缘无故将我赶走，难免会让其他的人因他的凉薄寒心，总得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如今就是难得的时机，前些日子我离开城一走就是两年，难免人心背离，只要再弄出个罪名便万无一失了。”
无妄听了他的话非但未惊讶，反而脸上的冷笑更深，“你说这么多都是白费心机，即便城主是这样的人，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坏处，反而是你走了我便会得到重用，你多年的心血落到我手里，心里一定很不甘心吧！”
“是不甘心，”为了得到无妄更多的信任，慕辽顺着他的思路说，“可是我们毕竟师兄弟一场，而且当初一起的那些苦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你我了，我被赶走又不是你的错，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自己找死。实不相瞒那个念雪姑娘虽然是我带进城的，可却是城主授得意，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柴少，这几个月都是他在教那个姑娘轻功，你问问他是不是城主吩咐他的。”
无妄果然并不知道此事，听了他的话一脸惊讶，慕辽心中甫定，接着道“本来我也未曾多想，自从灵儿那日偷听你们的话跑来告诉我，加上昨儿晚上城主以此为借口非得在我面前整死灵儿，我才明白那姑娘跟城主的关系不简单，只怕这一切城主早有算计……”
“少给我来这套！”听了慕辽的这一番话其实无妄心中早已半信半疑，却不想被他看出，更是怕再听下去会被站在不远处的城主发现异样，于是出言喝止慕辽。“你是如何守护那个姑娘的，我这双眼睛看得真切”无妄咬牙切齿指指自己的眼睛，“若是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又怎么会为了她那么拼命？又怎么会为了保她放弃灵儿？”说话间，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扫了一眼慕辽别自己一掌捏断的肩膀。
慕辽见他眼神蓦然想起自己去找城主救人时的场景，不由得后悔不已明知道在这无情无义、人心叵测的地方暴露对你的心意，只会将你至于危险之地，却还是一再的按耐不住！“我救她是……，是因为……”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下去。
无妄见他磕磕巴巴说不下去的模样，鄙夷地一声冷笑，收回目光欲走。慕辽猛地抢前一步挡住他，急忙道“我拼死救她是因为……，是因为我知道她对城主有多重要，若是因为我撺掇着她逃跑，而害死她的话我也活不了！”
无妄闻言，蓦地想起昨晚他和城主之间的一番对话，一听便知其中有许多内情是自己所不知的。他狠狠地瞪着慕辽心想城主始终更信任你！
“我……，我不能救灵儿也不是为了保她，”慕辽满面歉疚地说，“当时城主的意图你也看出来了，早有警觉的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我若不应了他的心，只怕他就不是赶我出城这么简单了，是我怕死对不起灵儿！也对不起你！要不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么多，我知道你为了在城主面前胜过我做了多少努力，不想你以为一时意气做错事……”
“够了！”无妄一声怒喝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下去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说着抬步，快步离开慕辽身边。
慕辽蓦然转身，抓紧最后的时间，快速说道“你若不信可以看着，我这一走城主必定会肃清城中他信不过的人，却不会动这个姑娘。到了那时你就会明白，她对城主有多重要！”
看着无妄头也不回得向城门内走去，慕辽凄然想洛儿，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本来我可以告诉他你对城主有多重要，那样他就不敢动你！可是城主既然没有告诉他，想必是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给日后的计划带来隐患。我若对他说了，万一他在城主面前露了马脚，只怕到时反倒害了你……
第七十三章 出城的路
想起当时场景，后来也确如慕辽所言，城中许多人在他离开之后不知去向，唯独这个念雪姑娘一直平安无事。不仅如此，一年多来城主每每有信传来，必是以此人的修习之事为主，虽交给她的本事繁杂且不断变化，却出师必有名，可见城主确实对这个姑娘极为重视。
念及此，再见小洛已然冻得发青的嘴唇，无妄无奈收起对她的怨念，漠然道“是真是假也由不得你质疑，去吧，进去换身衣服，赶紧的收拾妥当随我走吧！”
小洛略作犹豫，心想确如他所说，如今在他的地方，即便他要害我也由不得我拒绝，而且如真是放我出城，难道我要错过这期盼已久的机会，只要我跟紧了他，是真是假由他挡着。
遂小洛转身入房，不多时已穿戴齐整出来，轻装简服，湿发以水蓝头巾拢起、雪裘缚头，与通身雪白的锦貂披风交相映衬，站在一世的纯白之中，如雪野精灵，尤显得一张粉面明艳动人。
咋见她如此模样，无妄惯于阴冷的目光，亦忍不住有些闪烁，他微怔之后略显尴尬地别开头，转身一言不发地当前走着，小洛急忙跟在他身后，他既不出声她也懒得开口。
二人出了院门，几名黑衣武士肃容候在门前，一见无妄具颔首行礼，也不多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街道之上行人无几，清冽的风中唯闻一行人脚步踏雪的“咯吱”声。
小洛虽不敢多问，然一双眼却不管闲着，时时暗自留意身周各处的动静。城门越来越近，摇摇看去巍峨的门楼之上，朱红的漆字已清晰可辨，却一直未见上次突然现身阻拦她的人。直到经过上次小洛出逃时遇袭的大柳树，她心里才隐隐有些相信，无妄这次是真的带自己出城。
出了城，四野寂寂，触目皆是白茫茫一世银装，早已不同于她与慕辽走过的碧野含翠，就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这毫不影响小洛雀跃的心情。
踏着寸许深的雪，几人一路无话，晌午时分，方才赶到海边。
第七十四章 蓝衣少女
翻过一座山，便遥遥望见辽阔无垠的蔚蓝海面上，泊着一艘较两层楼还要高的乌木大船，船厢以朱漆的原木为架，雕花的菱形窗扇隐约可见金色闪耀，厢顶蒙着织金的绣缎，檐下垂着无数硕大的壶肚流苏，随着船身随波荡漾来回有规则的晃荡。
船舱下部两侧开有数十对均匀分布的舷窗，伸出对长约丈许的船桨，此时船泊在岸边未动，船桨全部整齐的横在两侧，远远看去如同邬船生出的两翼。
因小洛他们恰好行到了一处高坡，恰与船身等高，所以能看到船的甲板上人头攒动，众多水手正不停地忙碌着，唯见船头一抹清清丽丽的蓝色身影矗立不动，随风扬起的裙袂如同徜徉在船上的碧波。
正当小洛凝目眺望，试图看清那抹蓝色身影的同时，船头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转身向夹板内疾走，经过几名水手绕了个弯便不见了。
当前领路的无妄似也看到了此景，回头对小洛催道“来载你的船已在此处等候多时，我们赶紧的快走两步吧！”
其实不用他催，小洛已急不可待离开这与世隔绝的险恶之处，是以也不多言，微颔首埋头随着他的脚步疾走。
下了高坡便距岸边不远了，此处海风尤急，密密匝匝比早上更见大的雪片，在呼啸之中打着旋，小洛不由得将大氅裹得更紧，犹是挡不住寒风独有的彻骨的湿寒。
蓝色的身影已乘着扶梯下了案，急急地向小洛他们迎上来，此时小洛方看清那是一位通身蓝衣、身形俏丽女子。
迎面走过来，蓝衣女子远远便向无妄深深一鞠，道“珠儿见过副城主，”而后一面寒暄一面疾步走近，“天寒地冻的您怎的亲自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小洛见她样貌生得不算十分出众，只一双明眸格外灵动，加上笑容可掬、态度谦和，足以让人一见顿生好感。
然而无妄仍旧是经年不变的阴郁，回应她的不过是一个微不可见地颔首。蓝衣女子见一腔热情遭到冷遇，不免面上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悻悻，而后转身叫住与她擦身而过的无妄“副城主，请留步！”
无妄顿住脚步，回身冷冷地望着她，蓝衣女子淡淡地笑指小洛，“这位可是念雪姑娘？”无妄点点头，她接着道“副城主将姑娘交给我便可？”
无妄闻言神色微怔，继而脸上的表情更加阴冷，蓝衣女子忙道“城主还有话让我转告您……”她言至此，目光极快地扫视了一下左右随行武士。
无妄见她视线所指，略作犹豫之后，摆摆手示意随行退下。蓝衣女子这才走近他低声道“城主说，这段时间有劳您为城中事务费心，日后时机成熟举世之时，这里的势力便是他最有力的武器，而如今他身边可倚重之人唯有您了，所以请您务必安心呆在城中主持大局，莫要为其它琐事分心！”女子说着，视线瞟向小洛，暗指此处所言‘琐事’指的便是她。
举世！小洛心中暗自嘀咕，猛然想起前段时间在教授她兵法的夫子那里，可不只一次听到过，只要涉及到这个词便会有大事发生……
第七十五章 吃瘪
听蓝衣女子如此一说，无妄阴沉倨傲的面色才有所缓和，然而仍有些不悦地说“城主的船都已经到此处了，我总得上去给他行个礼，问候一下吧！”
“主人他人并未在船上，只遣我来迎姑娘过去。”蓝衣女子微欠欠身，略带抱歉地说，“副城主您大老远的亲来一趟，本应请您船上稍坐暖暖身子的，可是那边时机紧迫，主人遣奴婢来时就已嘱咐过要速去速回，所以奴婢一刻不敢耽搁，望副城主以大局为重，莫见怪！”
被一个小丫头一再阻拦，倨傲如无妄心中自然不痛快，然而人家既已抬出了城主的名号，他也不好责骂，只硬生生地说“人我是带来了，不过……，我未见到城主的面，姑娘又非无某认识的人，让我如何能放心将人交给你！”
城主的船就停在岸边，若非城主下令谁遣得动，蓝衣女子明知无妄这是故意刁难她却不恼，淡淡一笑道“来时城主便告诉我，副城主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果然没看错人。”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无妄面前。
椭圆形的汉白玉身，当中一条金质鲤鱼栩栩如生，只鱼嘴两侧的金丝触须出奇的长，弯弯延延沿着玉佩的边缘绕了一周。这玉佩的款型极为特殊，所以只消一眼无妄便认了出来。
“此物副城主应该认识，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蓝衣女子态度不愠不火，脸上依旧挂着节制有礼的浅笑，只让他看了一眼便将玉佩重新揣进怀中，矮身向无妄行了一礼，“如此奴婢就带念雪姑娘先行一步了！”说着不顾无妄一脸的愠色，径直越过他身侧向小洛走来。
小洛此时正别有所思地隔着雪帘看他们，见蓝衣女子给了无妄一个不硬不软的苦果吃，心中大觉痛快。
蓝衣女子来到小洛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方道“外面风大雪急，姑娘怕是冻坏了吧”她伸手为小洛拂去肩头的积雪，浅浅一笑极为自然地拉起小洛的手，“赶紧随我上船去，守着烧得暖烘烘的炭火炉子，我们再好好聊。”
小洛欲问她要带自己去哪，想了想却没有问出口，心想再坏的情况，也总比呆在冷冰冰的无妄身边好吧！于是乖乖地任由蓝衣女子拉着向大船走去。
心中念及他，小洛忍不住回了下头，隔着越来越密实的雪幕，无妄的脸模糊的看不清，长发在呼啸的风中舞得有些狂暴，却仍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眸光中的冷戾……
第七十六章 我知道……
上了甲板，小洛惊讶地发现船上比外观看起来的更加宏大，且奢华之中透着庄重，足见船的主人并非一般富户。
而且小洛发现虽不知船是何时泊在这的，然而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天气，却未见甲板上有积雪让她很是吃惊。
蓝衣女子微哈腰，抬手一让，道“姑娘，请随我进屋吧！”
小洛点点头，忙收起惊羡的神情，随她推开高大的不像船舱门的木门，进到舱里。
打开门的一瞬间，小洛直觉一股暖烘烘、干燥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下由寒风刺骨的冬日，进入了鸟语花香的暮春，不禁露出舒颜的笑容。
再往里走，迎面便是一面绣兰织锦的火气屏风，绕过去方能真正进入舱内，但见纵横足有十几米见方的舱内，四壁皆挂着厚厚的银白毛毡，即可挡风，映着屋内照明的烛光，竟比舱外阴沉的天气更显亮堂。
舱室分为内外两进，里间有床榻、锦帐应为休憩之用。外间一侧摆着丈许长的乌木条几，卷沿光滑、镂纹精致，几上茶盏飘香、香炉熏烟袅袅。
另一侧临窗一张高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有铺展开来未写完的字幅。案台边一张铺着雪裘的软榻，榻边的炭笼里炭火正烧的通红。
蓝衣女子静待小洛仔仔细细将室内各处打量一遍，方走上前，一边轻轻为她掸去披风上的落雪，一边浅笑着道“这也怪了，我与姑娘并非旧识，姑娘也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跟我上了船！你就不怕这是贼船？”
小洛知她说笑，并不答她，亦学着她的口气，戏谑道“姐姐的胆识比念雪可有过之呀！竟敢那样怠慢像瘟神一样，整天冷着脸的副城主！”
蓝衣女子见她浅笑嫣然不像旁责她，于是‘扑哧’一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你怎知我不是真的急着赶路？”
“急着赶路！”小洛接过蓝衣女子手中大氅的领带自己解开，脱下大氅交到她说了，笑说，“这茫茫大海，不航行个十天半月的，除了那座孤岛见不到其它陆地，至于不让他上船吗！”
蓝衣女子手搭着小洛的大氅，正向内室的屏风走去，闻听她的话脚步一顿，回眸瞅她一刻，面色有些坎坷地问“姑娘……，您这是责怪我吗？！”
“刚好相反！”见她担心的样子，小洛忙笑道，“我只怪你言语不够毒辣！”
蓝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拿着大氅走入内室，将它展开搭在屏风上，“看来姑娘对那个冷面无礼的傲慢家伙，也讨厌的紧！”
“何止是讨厌！”小洛咬牙狠狠地说了一句，回头见向她走来的蓝衣女子眼神复杂，转而移开话题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了，我叫小……”差一点
忍不住刚想张口对她说出实情，外面又传来第二声鸡啼，话说鸡鸣三次天就亮了。他不安地望望外面的天色，如果再一直拖下去只怕想走也走不成了，再说既然不能带她离开，让她知道的越多她日后的日子越难熬，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见慕辽迟迟没有回答她，小洛突然冒出状似恍然的模样，随即神色一黯道“如果你不想我拖累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没必要编出这么多借口。”
“不要胡乱猜测！”慕辽听了她的话有些着恼，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微怒地盯着她的眼眸，低吼一声，“现在不能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那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小洛哽咽着问。
看着小洛柳眉微颦、水眸含泪的委屈模样，慕辽无奈地暗自叹口气，语声转柔“早晚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不是在这儿！答应我不管他们让你学什么，你都要加倍的努力，只要你能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是不会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的。只要出去了，不管分开多久、不管到了那里我都会再找到你，到了那时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了！”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真诚，让小洛无法再质疑。“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约定？”慕辽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之所指。
“在黄山上，我求你救我娘时，答应跟你合作的事……”虽然不明白他何以会迷茫，还是提醒他道。
你只会这么想我吗？！慕辽很受伤的想，若是我告诉你跟你一起度过的两年，是我有生以来仅有的单纯快乐的日子，所以我早已将你看做唯一的亲人，只怕你也不会相信！只会想起我对你的欺骗吧！
慕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手捧着她的脸俯下头，沉声说“那就让我们再做一个约定吧……”
第六十八章 记忆的痕迹
“是不是我说，是因为那个约定，你就会相信我？”慕辽俯下头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眸，哑声问，“那我们就再做一个约定好不好？”他蓦然凤目半垂，视线自她的双眸一路坠落，落在了她的唇上，微翘的睫毛下媚色如波，“只要你答应我会好好的，那么你离开这里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经过多久、不管相隔多远我都会找到你，然后带你离开，再不允许任何人掌控你的生活！”
“可是……”虽然对现在的处境充满了恐惧，然而还是不能忘记母亲离开时的场景，“我娘的仇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还要借住你身后的力量吗！”
慕辽眸色一暗，垂眸避开了小洛探询的视线。然而只是那么一瞬，他便转回头更加坚定地看着她说“待你我重逢时再谈报仇的事，或许那时候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小洛想了想，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好吧！我答应你，你走以后我会非常谨慎的生活，一定像树一样安静像狗一样听话，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乖乖听从他们的安排，不会乱跑，不会胡乱打听这里的事，不会……！”
慕辽捧着她脸的手指突然落在了她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答应了就好，不必这么详细的告诉我，”他冷冷地说，脸上却满是心痛，“我知道以后的生活会让你觉得很委屈很辛苦……”他慢慢地离小洛越来越近，“所以我需要一个保证，证明再厌烦你可以忍耐！”
“我不是答应了吗！”小洛费解地回瞪着他，不明白他还需要什么样的保证。此时，慕辽已距她近在咫尺，近的即使呼吸都不敢太放肆，她极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开与他正面相对，“还要我……”
慕辽蓦然扳正她避开的脸，唇便压了下来，狠狠地擒住她温润柔软的一点朱红。
小洛嘤咛一声惊喘微向后避开，嘴里咒骂他道“你……，怎么突然又……！”
这一次慕辽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身体继续向前欺近她，薄唇微启，一边含糊地说着，“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一边唇舌便借着小洛，开口责骂他的时机寻隙而入。
小洛的身子不由地一阵轻颤，伸手去推他，然而当手碰到他狂跳的胸膛时，却突然无力推出去。她的手指慢慢在他胸前合拢，紧紧握着他的衣领，紧得指节已隐隐发白，默默忍受着他的舌，在她的口中辗转着遍寻她的芬芳。
见她未像以前一样极力反抗，慕辽便更大胆的展臂环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拉进怀中，更深入的探索。
小洛气恼地瞪着肆意的他，这是慕辽身份转换后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留意他，他微阖的眼睑，薄薄覆住一双晶亮的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在眼睑下留下两道狭长的阴影，微喘的鼻息呼出的是熟悉的气息。
这个人、这张无暇的俊脸处处隐约可见慕姐姐的影子。让她不禁忆起昔日，他们一起在山中围猎嬉戏，跑到累了时，慕姐姐便会带她去山腰处的泉水边洗手，然后摘果子给她吃，自己却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小息。
每每等到她睡着后，小洛便会偷偷蹲在她身边，满脸艳羡的看个够，然后突然跳到她身上，吓她一跳。之后心满意足地捧着她的脸咯咯笑，撒娇一般地调侃他“慕姐姐这么漂亮，对洛儿又这么也好，是不是在等洛儿长大，好嫁给我呀！”而慕姐姐总是宠溺地放任她胡作非为，只笑而不语看着她。
然而今日人面依旧，物事却已全非，她开始怀念他戴着鹰喙面具的样子。
蓦然眼眶发酸，小洛忙闭起眼睛试图阻止自己流泪，泪水却早已悄无声息地滑过了眼角。
好一会儿，慕辽才喘息着放开了小洛，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因红肿更显娇艳欲滴的红唇。
小洛狠狠地吸着气，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仍不忘狠狠地白他一眼，赌气道“够了吗！你这样对我我都没有骂你，现在可以相信我能忍气吞声的活着了吧！”
慕辽回味地微舔了下嘴唇，玩味地笑看着她，戏谑道“你还真当我是用这个来试探你的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洛隐约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眼中的怒气更甚，一副吃人的模样怒瞪着他。
“傻丫头！”慕辽宠溺地笑揉了揉小洛的头，“意思就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愿意就不要忍，直接拳头招呼！”
“你……”小洛气结地瞪着他，抬手就是一拳，“好哇！我就听你的。”
未料慕辽竟然不躲，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左肩上，他当即皱眉抱着肩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他的反应，小洛不解地望着他问“你怎么了，很疼吗？”她没觉得自己这一下打的很用力，他怎么一脸痛苦的模样。
慕辽抱着肩，垂首默默地摇了摇头。小洛看看自己纤小的拳头，确实不像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心想这一拳我并未用太大力，你该不会又想耍我才故意装得很痛……
外面鸡鸣了第三声，慕辽心知到了该走时候了，再待下去即便天不亮，外面的人也会等不及的。他抬起头，已隐去了脸上痛苦的表情，帷幔内暗沉的光线，掩藏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他站起身走到外间的圆桌上，拿了一个布包进来交给小洛。“这个给你，我知道你使这个使得极好，带在身边防身吧！”
小洛打开布包，见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支弩，因为这支驽是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弩身相较普通的弓弩小许多，所以她一眼便认出是自己遗落在黄山上的那支，不知何时他竟然寻了回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问慕辽“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慕辽不好意思的笑笑，“找回它本来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一直没舍得给你，不过现在你更需要它，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他转念想了想，接着又道，“我走之后，若是遇上万不得已的情况你可以去找柴少，他会想办法通知我的！不过你要记住了，没事尽量不要去找他，更不要将他跟我有联系的事告诉别人！”
小洛对他这样一番话不甚明白，但她想他既然这样嘱咐必有其道理，所以虽然满脸不解的表情，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慕辽最后一次依依不舍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断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风随势而入，撩起他银色的袍摆吹进来，他临风而立，光洁的侧颜、秀发如丝，如同天亮前急于逃脱的妖精。他站在门前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回头，抬步跨出了门。
他走了，却没有关上小洛的房门，任凭清晨爽利的风灌入，为她稍稍化解室内的窒闷
第六十九章 晨浴
自慕辽离开那日起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小洛身边的人都换成了生面孔，这些人对小洛的态度也与之前的人大不相同，除了必须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事，基本不与小洛有任何方式的交流。
不仅如此，小洛偶尔去街市上，发现许多以前见过的人再没有看到过，而且每一个在街上遇到的人，也跟她身边的人一样，对她基本都是无视的态度。
起先小洛感到很孤单，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不过因着之前慕辽的嘱咐，她没有追究过之中的原由，只暗自安慰自己，这里本来就没有她认识的人，且这些人大多不是善类又何必去在意！这样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习惯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岁月在沉静中流转，于小洛而言日常中的变化只是日月的交替、四季的轮换。于是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修习那个整天苦着脸一言不发，动不动就对她横眉冷对的新城主的教导。
她学过琴棋书画、学过孙吴兵法，学过潜迹遁行、学过调毒疗伤，甚至最近来了一位妖媚撩人的妇人，开始教她歌舞媚术。
起初学的东西看似还有些用处，可是她想不出这讨好男人的把戏，于她复仇有何关系。然而想到慕辽临走前叮嘱她的话，不管他们要她学什么，她都拿出十二分的努力，虽然那个离开的可能，经过数百个日夜之后显得遥遥无期。
过了两日阴霾不见天日的光景，这天傍晚老天爷终于憋不住，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如鹅毛一般的雪片。听了一夜风雪的瑟缩声、房檐下钟||乳|的叮咚声、窗棂木栏杆被冻的噼啪声、炭火盆里竹炭的爆裂声，小洛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天光未明她便睡不着了，爬起床觉得室内的空气湿湿凉凉极不舒服，思量片刻，她想泡个热水澡或许会好点。
小洛来到浴室，烧了一池热气腾腾的水，便急不可待地脱光衣服下了水。半仰在氤氲的香氛中，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舒畅，眼帘半眯地欣赏着帘外在风中打着旋飞舞的雪片，渐渐地小洛感觉未满足的睡意再次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肩头一痛，身子忽悠一下。她一惊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一张能冻死人的脸，伏在她身侧不远处。
想到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的，一股屈辱的爆怒冲上小洛的胸膛，于是不由分说她伸手便是一拳打向来人的脸上。
当然此人也不是傻子，怎会伸着头让她打，只见面对她突袭而来的拳头，无妄也不躲反而伸手向前一推。因着池底湿滑加上水的阻力，小洛想要站起身稳住身形已然来不及，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跌进了水中。
池水瞬间没过了她的头顶，来不及闭气的她被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挣扎着站起身一阵猛咳之后，高声怒嚷道“你干嘛，会呛死人的知不知道！”
“会不会呛死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刚才差一点淹死！”无妄的语气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冷。
从惊吓中稳住心神的小洛，方才醒觉自己是着身体的，如此一站起来，上半身便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了。虽然因为室温低而水汽蒸腾，空气中凝聚了浓重的白雾，但被他看到自己的捰体，还是让小洛恼愤异常。
她忙蹲下身复将身体藏入水中，借助水波的掩饰慢慢滑到池边，伸手拽过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这才觉得有底气说话了，喝问道“这么早你来干什么？看到女人在洗澡，就应该像个君子一样躲开，为什么偷偷溜进来？你没听说过非礼勿视吗？！”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在我眼里也不是女人，”无妄的脸上既看不出j计得逞的得意，也看不出贪婪的情欲，只有比声音还冷的僵硬，“所以别那么多废话，穿上衣服出来，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也不等小洛回答，快步出了浴室。
直到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小洛才敢站起身，湿漉漉的向池边的台阶走去。经过两年的时光，小洛身量长高了许多，已完完全全发育成一个身形婀娜的少女，凝聚的水珠沿着她完美的胸线一路滑下来，行走间从粉嫩滴落进池中。
第七十章 喜讯
穿着湿了的内衣，有水珠不断自发间沿着脖颈滑入衣领，带着一道道冰凉，加上方才身体被热水浸泡，此时小洛站在冷风习习的回廊里感觉异常寒冷，不住瑟瑟地发抖。“有什么事……，去，去屋里说好吗！”她忍不住请求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点冷就受不住了！”无妄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冽。
小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看他挺得笔直的背影，无奈地暗自叹口气“副城主所说的事，该不会就是锻炼念雪的耐寒能力吧！”
她咬牙强忍下袭上来的一阵牙齿打颤，“倒是巧的很，刚刚泡在热水里打了个盹，现在浑身湿透的站在这里，我真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差丫头来叫我一声便好，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女人，还请副城主至少尊重一下我。”小洛语带鄙夷地说，一想起刚才得情形，她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无妄冷哼一声，不屑道“别当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值得本城主去偷看，不过是见你浴室亮着灯，久叫你不应才进去看看，一进去就见你倒在水里，若不是我把你捞出来，只怕你这会儿已经被淹死了！”无妄回头不屑地瞥她一眼，提醒道，“再说梅儿是被派到你身边监视你的，不是服侍你的丫头，这么早冰天雪地的干嘛要搅了人家的清梦！”
“是，念雪错了！”小洛有气无力地拉长声调，垮着一张脸说道。两年来面对所有人的冷落和孤立，她已经习惯了屈服。因为知道争论也是毫无意义的，除了让自己处境更难堪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能做的只有要求自己日后更加小心一些。转而对无妄质疑道“副城主这么早亲自跑一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来陪念雪挨冻吗？”
“我找你自然有重要的事！”无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洛湿淋淋的头发，和松松垮垮的衣衫，吩咐道，“快去换身衣服穿戴整齐，收拾一下行李，我带你出城……”
第七十一章
未料到出城的日子会突然降临，事先竟毫无征兆，小洛一时有些懵了，愣怔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将眼睛瞪得老盯着无妄，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方才是说让我出城？”
在冬日的早阳中，白雪的映衬下，小洛的一双眸子显得格外干净晶亮，如同染了天池泉水的黑珍珠。无妄眼神有些闪烁地移开视线，紧抿地唇角轻挑，透着些许不耐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没听清，还是不愿意走！”
真的是要让她出城，小洛心头一阵狂喜，然而两年间生活在这处处晦暗不明、人人暗藏心机的地方，已让她学会心思不能轻易在人前表露，心中越是迫切，表面上越应该表现的平淡。
所以此时小洛表面上看不出喜恶，语气淡淡地说“话，我是听清了，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只是这城里的规矩早两年我也听人说了，那就是进了这座城的人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今日副城主却突然对念雪说要带我出去，不知是在试探念雪的心意，还是要试探我的能力……？”她壮着胆子，抬起眼帘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又或者觉得养我这个吃白饭的没意思，想要变着法杀了我？”
听了小洛的话，无妄一双阴戾如狼的冷眸暴睁，凶狠地盯着她冷哼一声，道“杀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何须费力搞这些事情！”他的确很想杀了她，一年多来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都存在。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逼得他亲手折磨残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几百个日夜他一刻也忘不了，那一刀刀割下去时他心里的痛，更忘不了灵儿惨叫着求自己杀了她的情形，还有那时她看他的眼神里深切的厌恶和怨恨。
若不是慕辽临走时的一番话，这个叫戴念雪的丫头早被他折磨致死了……
第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每每无妄忍不住折磨小洛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慕辽临走时对他的一番话。
那日，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在巍峨的青色城楼两侧铺展开来，咋看去像是给城楼插上了两翼，却也让城门的正面更显阴沉压抑。
他本以为慕辽这次万无活下来的可能，未料才出城门城主便唤住了他。在他转身走过慕辽身侧返回之时，慕辽突然欺身凑近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对灵儿的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你心里却一定很难受。不过这些都是我的错，你心里气也好、有恨也罢，全都记在我身上好了，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我要你记住不要去难为念雪，以后好好待她。”
无妄脚下一顿，一直紧抿地薄唇，嘴角轻挑露出欣然一笑道“你把我的女人害的那么惨，现在还有脸来求我保住你的女人！你觉得可能吗？”
慕辽神色一紧，接着转而却又轻蔑地笑道“我的女人！你真的觉得她是我的女人！”他眉眼淡淡地斜瞟无妄，见他正一脸不解地看自己，继而道，“今晚发生这么多事，难道你就一点看不出，这些都是咱们的师傅排挤我的手段吗？！”
无妄还是不信，疑问“这些年师傅一直将城中的事务交给你，从未过问过，为什么会突然要赶你走？”
“难道你没听说过功高震主吗！”慕辽假意神色黯然道，“只怕师傅一早就想赶我走，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且无缘无故将我赶走，难免会让其他的人因他的凉薄寒心，总得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如今就是难得的时机，前些日子我离开城一走就是两年，难免人心背离，只要再弄出个罪名便万无一失了。”
无妄听了他的话非但未惊讶，反而脸上的冷笑更深，“你说这么多都是白费心机，即便城主是这样的人，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坏处，反而是你走了我便会得到重用，你多年的心血落到我手里，心里一定很不甘心吧！”
“是不甘心，”为了得到无妄更多的信任，慕辽顺着他的思路说，“可是我们毕竟师兄弟一场，而且当初一起的那些苦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你我了，我被赶走又不是你的错，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自己找死。实不相瞒那个念雪姑娘虽然是我带进城的，可却是城主授得意，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柴少，这几个月都是他在教那个姑娘轻功，你问问他是不是城主吩咐他的。”
无妄果然并不知道此事，听了他的话一脸惊讶，慕辽心中甫定，接着道“本来我也未曾多想，自从灵儿那日偷听你们的话跑来告诉我，加上昨儿晚上城主以此为借口非得在我面前整死灵儿，我才明白那姑娘跟城主的关系不简单，只怕这一切城主早有算计……”
“少给我来这套！”听了慕辽的这一番话其实无妄心中早已半信半疑，却不想被他看出，更是怕再听下去会被站在不远处的城主发现异样，于是出言喝止慕辽。“你是如何守护那个姑娘的，我这双眼睛看得真切”无妄咬牙切齿指指自己的眼睛，“若是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又怎么会为了她那么拼命？又怎么会为了保她放弃灵儿？”说话间，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扫了一眼慕辽别自己一掌捏断的肩膀。
慕辽见他眼神蓦然想起自己去找城主救人时的场景，不由得后悔不已明知道在这无情无义、人心叵测的地方暴露对你的心意，只会将你至于危险之地，却还是一再的按耐不住！“我救她是……，是因为……”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下去。
无妄见他磕磕巴巴说不下去的模样，鄙夷地一声冷笑，收回目光欲走。慕辽猛地抢前一步挡住他，急忙道“我拼死救她是因为……，是因为我知道她对城主有多重要，若是因为我撺掇着她逃跑，而害死她的话我也活不了！”
无妄闻言，蓦地想起昨晚他和城主之间的一番对话，一听便知其中有许多内情是自己所不知的。他狠狠地瞪着慕辽心想城主始终更信任你！
“我……，我不能救灵儿也不是为了保她，”慕辽满面歉疚地说，“当时城主的意图你也看出来了，早有警觉的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我若不应了他的心，只怕他就不是赶我出城这么简单了，是我怕死对不起灵儿！也对不起你！要不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么多，我知道你为了在城主面前胜过我做了多少努力，不想你以为一时意气做错事……”
“够了！”无妄一声怒喝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下去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说着抬步，快步离开慕辽身边。
慕辽蓦然转身，抓紧最后的时间，快速说道“你若不信可以看着，我这一走城主必定会肃清城中他信不过的人，却不会动这个姑娘。到了那时你就会明白，她对城主有多重要！”
看着无妄头也不回得向城门内走去，慕辽凄然想洛儿，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本来我可以告诉他你对城主有多重要，那样他就不敢动你！可是城主既然没有告诉他，想必是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给日后的计划带来隐患。我若对他说了，万一他在城主面前露了马脚，只怕到时反倒害了你……
第七十三章 出城的路
想起当时场景，后来也确如慕辽所言，城中许多人在他离开之后不知去向，唯独这个念雪姑娘一直平安无事。不仅如此，一年多来城主每每有信传来，必是以此人的修习之事为主，虽交给她的本事繁杂且不断变化，却出师必有名，可见城主确实对这个姑娘极为重视。
念及此，再见小洛已然冻得发青的嘴唇，无妄无奈收起对她的怨念，漠然道“是真是假也由不得你质疑，去吧，进去换身衣服，赶紧的收拾妥当随我走吧！”
小洛略作犹豫，心想确如他所说，如今在他的地方，即便他要害我也由不得我拒绝，而且如真是放我出城，难道我要错过这期盼已久的机会，只要我跟紧了他，是真是假由他挡着。
遂小洛转身入房，不多时已穿戴齐整出来，轻装简服，湿发以水蓝头巾拢起、雪裘缚头，与通身雪白的锦貂披风交相映衬，站在一世的纯白之中，如雪野精灵，尤显得一张粉面明艳动人。
咋见她如此模样，无妄惯于阴冷的目光，亦忍不住有些闪烁，他微怔之后略显尴尬地别开头，转身一言不发地当前走着，小洛急忙跟在他身后，他既不出声她也懒得开口。
二人出了院门，几名黑衣武士肃容候在门前，一见无妄具颔首行礼，也不多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街道之上行人无几，清冽的风中唯闻一行人脚步踏雪的“咯吱”声。
小洛虽不敢多问，然一双眼却不管闲着，时时暗自留意身周各处的动静。城门越来越近，摇摇看去巍峨的门楼之上，朱红的漆字已清晰可辨，却一直未见上次突然现身阻拦她的人。直到经过上次小洛出逃时遇袭的大柳树，她心里才隐隐有些相信，无妄这次是真的带自己出城。
出了城，四野寂寂，触目皆是白茫茫一世银装，早已不同于她与慕辽走过的碧野含翠，就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这毫不影响小洛雀跃的心情。
踏着寸许深的雪，几人一路无话，晌午时分，方才赶到海边。
第七十四章 蓝衣少女
翻过一座山，便遥遥望见辽阔无垠的蔚蓝海面上，泊着一艘较两层楼还要高的乌木大船，船厢以朱漆的原木为架，雕花的菱形窗扇隐约可见金色闪耀，厢顶蒙着织金的绣缎，檐下垂着无数硕大的壶肚流苏，随着船身随波荡漾来回有规则的晃荡。
船舱下部两侧开有数十对均匀分布的舷窗，伸出对长约丈许的船桨，此时船泊在岸边未动，船桨全部整齐的横在两侧，远远看去如同邬船生出的两翼。
因小洛他们恰好行到了一处高坡，恰与船身等高，所以能看到船的甲板上人头攒动，众多水手正不停地忙碌着，唯见船头一抹清清丽丽的蓝色身影矗立不动，随风扬起的裙袂如同徜徉在船上的碧波。
正当小洛凝目眺望，试图看清那抹蓝色身影的同时，船头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转身向夹板内疾走，经过几名水手绕了个弯便不见了。
当前领路的无妄似也看到了此景，回头对小洛催道“来载你的船已在此处等候多时，我们赶紧的快走两步吧！”
其实不用他催，小洛已急不可待离开这与世隔绝的险恶之处，是以也不多言，微颔首埋头随着他的脚步疾走。
下了高坡便距岸边不远了，此处海风尤急，密密匝匝比早上更见大的雪片，在呼啸之中打着旋，小洛不由得将大氅裹得更紧，犹是挡不住寒风独有的彻骨的湿寒。
蓝色的身影已乘着扶梯下了案，急急地向小洛他们迎上来，此时小洛方看清那是一位通身蓝衣、身形俏丽女子。
迎面走过来，蓝衣女子远远便向无妄深深一鞠，道“珠儿见过副城主，”而后一面寒暄一面疾步走近，“天寒地冻的您怎的亲自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小洛见她样貌生得不算十分出众，只一双明眸格外灵动，加上笑容可掬、态度谦和，足以让人一见顿生好感。
然而无妄仍旧是经年不变的阴郁，回应她的不过是一个微不可见地颔首。蓝衣女子见一腔热情遭到冷遇，不免面上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悻悻，而后转身叫住与她擦身而过的无妄“副城主，请留步！”
无妄顿住脚步，回身冷冷地望着她，蓝衣女子淡淡地笑指小洛，“这位可是念雪姑娘？”无妄点点头，她接着道“副城主将姑娘交给我便可？”
无妄闻言神色微怔，继而脸上的表情更加阴冷，蓝衣女子忙道“城主还有话让我转告您……”她言至此，目光极快地扫视了一下左右随行武士。
无妄见她视线所指，略作犹豫之后，摆摆手示意随行退下。蓝衣女子这才走近他低声道“城主说，这段时间有劳您为城中事务费心，日后时机成熟举世之时，这里的势力便是他最有力的武器，而如今他身边可倚重之人唯有您了，所以请您务必安心呆在城中主持大局，莫要为其它琐事分心！”女子说着，视线瞟向小洛，暗指此处所言‘琐事’指的便是她。
举世！小洛心中暗自嘀咕，猛然想起前段时间在教授她兵法的夫子那里，可不只一次听到过，只要涉及到这个词便会有大事发生……
第七十五章 吃瘪
听蓝衣女子如此一说，无妄阴沉倨傲的面色才有所缓和，然而仍有些不悦地说“城主的船都已经到此处了，我总得上去给他行个礼，问候一下吧！”
“主人他人并未在船上，只遣我来迎姑娘过去。”蓝衣女子微欠欠身，略带抱歉地说，“副城主您大老远的亲来一趟，本应请您船上稍坐暖暖身子的，可是那边时机紧迫，主人遣奴婢来时就已嘱咐过要速去速回，所以奴婢一刻不敢耽搁，望副城主以大局为重，莫见怪！”
被一个小丫头一再阻拦，倨傲如无妄心中自然不痛快，然而人家既已抬出了城主的名号，他也不好责骂，只硬生生地说“人我是带来了，不过……，我未见到城主的面，姑娘又非无某认识的人，让我如何能放心将人交给你！”
城主的船就停在岸边，若非城主下令谁遣得动，蓝衣女子明知无妄这是故意刁难她却不恼，淡淡一笑道“来时城主便告诉我，副城主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果然没看错人。”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无妄面前。
椭圆形的汉白玉身，当中一条金质鲤鱼栩栩如生，只鱼嘴两侧的金丝触须出奇的长，弯弯延延沿着玉佩的边缘绕了一周。这玉佩的款型极为特殊，所以只消一眼无妄便认了出来。
“此物副城主应该认识，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蓝衣女子态度不愠不火，脸上依旧挂着节制有礼的浅笑，只让他看了一眼便将玉佩重新揣进怀中，矮身向无妄行了一礼，“如此奴婢就带念雪姑娘先行一步了！”说着不顾无妄一脸的愠色，径直越过他身侧向小洛走来。
小洛此时正别有所思地隔着雪帘看他们，见蓝衣女子给了无妄一个不硬不软的苦果吃，心中大觉痛快。
蓝衣女子来到小洛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方道“外面风大雪急，姑娘怕是冻坏了吧”她伸手为小洛拂去肩头的积雪，浅浅一笑极为自然地拉起小洛的手，“赶紧随我上船去，守着烧得暖烘烘的炭火炉子，我们再好好聊。”
小洛欲问她要带自己去哪，想了想却没有问出口，心想再坏的情况，也总比呆在冷冰冰的无妄身边好吧！于是乖乖地任由蓝衣女子拉着向大船走去。
心中念及他，小洛忍不住回了下头，隔着越来越密实的雪幕，无妄的脸模糊的看不清，长发在呼啸的风中舞得有些狂暴，却仍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眸光中的冷戾……
第七十六章 我知道……
上了甲板，小洛惊讶地发现船上比外观看起来的更加宏大，且奢华之中透着庄重，足见船的主人并非一般富户。
而且小洛发现虽不知船是何时泊在这的，然而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天气，却未见甲板上有积雪让她很是吃惊。
蓝衣女子微哈腰，抬手一让，道“姑娘，请随我进屋吧！”
小洛点点头，忙收起惊羡的神情，随她推开高大的不像船舱门的木门，进到舱里。
打开门的一瞬间，小洛直觉一股暖烘烘、干燥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下由寒风刺骨的冬日，进入了鸟语花香的暮春，不禁露出舒颜的笑容。
再往里走，迎面便是一面绣兰织锦的火气屏风，绕过去方能真正进入舱内，但见纵横足有十几米见方的舱内，四壁皆挂着厚厚的银白毛毡，即可挡风，映着屋内照明的烛光，竟比舱外阴沉的天气更显亮堂。
舱室分为内外两进，里间有床榻、锦帐应为休憩之用。外间一侧摆着丈许长的乌木条几，卷沿光滑、镂纹精致，几上茶盏飘香、香炉熏烟袅袅。
另一侧临窗一张高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有铺展开来未写完的字幅。案台边一张铺着雪裘的软榻，榻边的炭笼里炭火正烧的通红。
蓝衣女子静待小洛仔仔细细将室内各处打量一遍，方走上前，一边轻轻为她掸去披风上的落雪，一边浅笑着道“这也怪了，我与姑娘并非旧识，姑娘也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跟我上了船！你就不怕这是贼船？”
小洛知她说笑，并不答她，亦学着她的口气，戏谑道“姐姐的胆识比念雪可有过之呀！竟敢那样怠慢像瘟神一样，整天冷着脸的副城主！”
蓝衣女子见她浅笑嫣然不像旁责她，于是‘扑哧’一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你怎知我不是真的急着赶路？”
“急着赶路！”小洛接过蓝衣女子手中大氅的领带自己解开，脱下大氅交到她说了，笑说，“这茫茫大海，不航行个十天半月的，除了那座孤岛见不到其它陆地，至于不让他上船吗！”
蓝衣女子手搭着小洛的大氅，正向内室的屏风走去，闻听她的话脚步一顿，回眸瞅她一刻，面色有些坎坷地问“姑娘……，您这是责怪我吗？！”
“刚好相反！”见她担心的样子，小洛忙笑道，“我只怪你言语不够毒辣！”
蓝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拿着大氅走入内室，将它展开搭在屏风上，“看来姑娘对那个冷面无礼的傲慢家伙，也讨厌的紧！”
“何止是讨厌！”小洛咬牙狠狠地说了一句，回头见向她走来的蓝衣女子眼神复杂，转而移开话题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了，我叫小……”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