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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在笼子的一角,她蜷缩成一团,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怀中,原本白白的毛发乱蓬蓬地竖立着,沾满了污垢。
    她就像走过了一段太长太长的旅途,疲惫不抗。
    子涵摘下墨镜,扔给了旁边的跟班,好看的长睫毛光亮地上翘着,就像结下了水珠。
    喂,想要你的猫,给我做三件事。
    安心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安小心,整个世界都是她。看着安小心,她的眼里全是怜悯。子涵说的话,她装作没有听到,也许,是真的没有听到吧。
    子涵向来都是世界的中心,安心的再次不理会,彻底激怒了她,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冷遇呢?她一步向前,一个耳光再次扇向安心。
    身后正在瞎想的嘉明突然感到了子涵的怒火,真没想到事态会变化的这么快。子涵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也通情达理,只是出身大家族的她脾气比较暴躁罢了。就像昨晚嘉明听说了这件事后,让她对这些事别太认真。子涵只是龇着牙,大笑着冲嘉明说,当然,我对西城的那些人才没兴趣呢。至于那只猫,无奈子涵的确不喜欢动物,也就没办法了,只是嘉明还亲自喂她吃了好多东西呢。也许是环境的不适应,她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罢了。
    如果安心回答了,这件事也许也就这么算了,只是,谁又知道这些内情呢?
    生命中,总会有那么多的不经意。
    子涵的手掌在空中奋力地前行着,嘉明想要出手去阻挡,只是他俩隔得有些远了,还来得及吗?
    当你的梦面临着破碎的境地,你是选择屈辱的妥协,还是奋力地抗争?
    安心的身边,子涵的手抡动的风声,呼呼作响,拂动着她扎好的好看的短发。
    是妥协,还是抗争?
    安心充满愧疚地看着安小心,如果昨天她忍住了,妥协了,安小心就不会受这种苦。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按照着自己的命运轨迹生活着,有些东西你注定不会拥有,就算你再怎么抗争,也不会改变这些事实。西城的人为什么要和东城的人抗争呢?为什么要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呢?为什么会妄想用自己幼稚的力量去改变这个早已注定结局的结果呢?
    ——为什么呢?
    妥协吧。安心想,她只想拥有现在的幸福,这样就好。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一点,也不想。
    子涵的手掌,呼啸而来。
    也许是靠近墙角吧,深幽的小巷里何时藏着人根本就不会有人知晓。也许也是子涵的光芒遮掩了任何一切的异常。
    子涵扇去的手,被抓住了手腕,来自安心身后的,一只修长而白皙,指甲是黑色的一只手。然后是冰冷,诱惑,堕落的黑色的曼陀罗香水味铺天盖地地袭来。人们的欲望被唤醒,却又被寒冷的牢笼囚住。
    这是欲罢不能的欲望,是冰原万里的绝望,更是生死不能的挣扎。这是一场幻觉。
    白色的礼裙,白的漆皮高跟鞋,长而末梢微卷的黑色长发,两只黑色的十字架耳坠,深入浓墨的眼眸,白的有点病态的脸庞,脸颊一滴永远也不会掉落的眼泪。
    南希从安心走出来的时候,子涵愣住了,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天使,亦或是一个魔鬼。
    安心依旧木然,面无表情。独自一人默默走到墙角,打开笼子,抱出安小心,爱怜地看着她。
    嘉明一脸惊讶,他伸出的想要去阻止子涵的手还停留在空中。
    也许是天使的美震慑到了子涵,也许是魔鬼的恶威慑到了子涵,总之,些许时间后,她终于回过神来,使劲挣脱了南希抓着的手,恢复了惯有的嚣张与抜邑你又是谁?
    南希就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精神。长而微卷的长发下,阳光拂过她的脸,只剩下脸颊那滴永远也不会掉滴落的眼泪在烨烨生辉。
    你没资格问。
    也许是因为她冷,连她的话也冷,冷到极点。没颗字都在一点一点地挑战着子涵忍耐的极限。子涵从来都不知道,梦都竟然还有比她更嚣张的人。
    混蛋!子涵似乎真的愤怒了,一个巴掌又想往南希耳边扇。一天之内连续这样被人藐视,谁会好受呢?
    ——只是,她刚扬起手,身体却被身后的嘉明环腰抱住,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回来,还好,这次还赶上了时间。
    你干什么?!放开我!……高高大大的嘉明把子涵挡在了身后,丝毫不去理会她的反抗和怒火。
    好久不见,南希!他拉着子涵的手,忍着她肆意地抓扯和挣扎,微眯起双眼,脸上轻轻地笑着。
    南希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这个人,她似乎有些印象,以前常在危的办公室见到。
    啊。她懒懒地回应了一声。
    南希,南希……听到“南希”两个字,子涵安静了一些。嘉明放开她的手,她绕到前来你就是陌南希?
    今天算是她第一次看到南希,以前都只是听楚氏集团的里的长辈们说起过,或者偶尔在一些八卦杂志上看到过背影。
    身材本就高挑的南希,再加上高跟鞋,此刻已比子涵高出半个脑袋。她双手背在身后,长发披肩,白色的礼裙随风飘动。身体前倾,歪着脑袋,嘴角浮起浅浅的笑,露出好看的下颔。没有话语,只是黑色的眼眸平视着子涵余怒未消的双眼,无辜地望着她。好像是在说怎么,觉得我不像?
    不可否认,南希突然地表情转变,充满了讽刺与挑衅。
    好吧,陌南希,你打算要帮她?
    南希打直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恢复了那冷冰冰的表情。帮她?为什么?我并不认识她。
    ——我并不认识她。
    ——我并不认识她。
    多么煽情的一句话啊,只是无论安心也好,南希也罢,这十年走过来,她们都习惯了。这句话被反反复复地说着,被安心,被南希,亦或是像她们一样的西城或是东城的人儿们。
    哦?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的方式。
    呵呵?以多欺少?我们四个人就是人多?或者我应该再叫两百个人来?子涵似乎在咆哮。
    够了子涵,嘉明拉过子涵,如果南希执意要插手这件事,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人家主角都还没说话呢,顺便说一句,我更不喜欢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南希像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被风吹到安心的身边,然后她一只手搭在安心的肩上,做出妩媚而又妖娆的姿态,魅惑的脸贴近安心。
    你想要怎么办呢?
    子涵再一次怒气冲天陌南希,你别欺人太甚!
    安心没有抬头,她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安小心,她没有看到南希眼里的深深地心疼和自责。
    你们随意,我该走了。安心抚着安小心,说。
    只是一句简单的“你们随意””,她摆脱了南希的手,抱着安小心,一个人静静地向西城小巷走去。
    南希的手扑了空,看着安心逐渐远去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安心就像是,就像是她手里断了线的风筝,任凭她再怎么使劲抓,可就是抓不住。然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天际,飞出了她的世界。
    她离开了她。
    安心终于跨过了灰街这痛彻心扉的三千米宽度,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西城迷离、幽深的小巷里。
    南希回过身来,看着一脸无奈的嘉明和怒气冲天的子涵,她耸耸肩,做出一个很无奈的动作,忽然间,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呼啸而至,卷起灰街万年都不会有变化的尘土。
    在钻上车的时候,子涵很不甘地扔下一句话陌南希,我会记住今天的!车子启动,呼啸而去。
    人们,散去,又只剩下南希一个人了。
    接近暮色,苍凉的灰街,孤独的南希,她微眯起眼睛,吸了一口咸咸的空气,眺望夕阳西下的,被染成血红色的远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寂寞。
    而她,却是一个懂得享受寂寞的女孩。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出一行字安心,你脸上的手指印痕瞒不过我,因为只有我才是那个最了解你的人,不是吗?对不起……
    安心抱着安小心,穿越在西城迷宫般的大街小巷。她紧紧地抱着,紧紧地抱着,就像抱着一个玻璃天使,一个透明的,纯洁的,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玻璃天使,她生怕稍一松手,这个天使就会摔到地上,摔得粉碎,再也捡不起来。
    路的尽头,安心看到了家,手已经麻木了,只是安小心柔顺地像一个小孩,安静地卧在安心的怀中。
    洗澡,喂食之后,安小心又变回了以前的安小心。
    安心跪在床边,爱怜地看着她。仔细算来,她也很久都没有这么关注过她了。学习也好,家庭事务也罢,总有那么多大的事成为借口。全身洁白的毛发,天生诡异的异色双瞳,左眼黑色,右眼红色,就像要看透这个世界所有的丑恶。须发修长,脸颊有一处像水滴般黑色的毛发,像眼泪,一滴永远也不会滴落的眼泪。
    安心把安小心从床上揽入怀中,坐在床边,像哄一个小孩般哄着她,像宠一个小孩般宠着她。
    黑黑的夜幕,在突然之间,落下了……
    窗外的夜静的出奇,漫无边际的黑暗湮没着人类制造的光芒,街巷处为数不多的几盏路灯在吃力地亮着,灯光昏暗而慵懒。窗玻璃上映出的是安心憔悴的脸庞,安小心在她的怀中睡去,呼呼地打着呼噜。
    此刻,她是多么地让人怜爱。
    安心盯着窗玻璃上有些陌生的脸庞发呆,深深地夜幕成了最佳的幻想背景,她看了看熟睡中的安小心,在那么的不经意间,她想起了她与她,还有她的相遇。
    第四章 这段路的伊始(三)
    南希问安心有没有想过,从暗辉台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安心望了望窗外正如她心情一样暗云涌动的天空,顾不及拿上雨伞,手机紧紧握在手中,一路奔向灰街尽头的暗辉台。风大,扬起一浪又一浪的尘土。
    这是安娜离开她的第三天,悲伤,仍旧是安心所有的情绪,直到南希突然打电话这样问她。
    安心赶到暗辉台的时候,绯红的脸颊渗出了汗水,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沾住了几丝头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里全是分明的焦急。
    南希蹲在暗辉台的边缘,白色的长裙坠到了台上的尘土里。黑黝黝的长发还不是卷发,被头顶的蝴蝶形状的发卡卡好。她双手护在心间,眼神透过暗辉台边缘手腕般粗、红锈斑斑的护栏,失神地望着远方那海的尽头,海天相吻的地方。
    这护栏就像牢笼,禁锢着我的思绪与视界。南希说着,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式的倾诉,也像是察觉到了安心的到来而与她对话一样。
    安心也走上前去,轻轻地蹲下。
    天的那边是沉沉的云海,可以听到脚下方大海的怒吼,这是秋雨来临前的征兆,即使是秋季,梦都的天气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安心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多少次陪南希来看海了,他其实并不喜欢海,海风那咸咸的,带着腥味的味道让她作呕。
    只是因为南希喜欢,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安心喜欢上了看海。
    南希以前其实也不喜欢,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坚信着海的那边住着一个她至亲的人,一个她至爱的人,亦是一个她至恨的人。所以,她爱上了海。
    究竟有多少次呢?她奢望着哪天海上会出现一次海市蜃楼般的幻境,而那个人是幻境中的主角。从云中向她走来,她会穿着长长的像云一样洁白的礼裙,头发会挽起,插一根白色的发簪,会佩戴一根细细的项链,然后把世上最慈祥的最美丽的笑容给她。张开双臂,拥抱这个渴望幸福的女孩,最后轻轻地,只需要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告诉她我爱你……
    南希,幻想过一次,两次……很多次,只是,每一次最后都是被现实吹冷的泪水沿着眼眶,携着厚厚的烟熏妆妆颜,变成黑色,经过脸颊,滴落,最后吧嗒湮入滚滚红尘里。
    最后的最后,她哭够了,这些泪变成了南希脸颊一滴永远也不会再滴落的泪了。
    她从此,就再也不会哭了。
    以前的日子,不管哪次来到暗辉台看海,南希难过的时候,就扑到在安心的怀中,安心会紧紧地抱住她,抱住这个玻璃天使,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为她接受此刻的汹涌澎湃的泪水,用一颗温暖的心来接纳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只是今天稍稍有些不同,安娜的离开,南希知道此刻安心的心情,或许应该说,还有谁比南希更了解失去一个至亲的人的疼痛呢?
    南希转过头,看着安心仔仔细细地看着白色的帆布鞋,浅灰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短袖,胸前印着那只胖胖的、无所不能的哆啦梦,白净的脖颈,以及红扑扑的婴儿肥的脸庞有点枯黄但却好看的短发用发卡卡好,额前汗珠粘住了几丝不安分的发丝,浅浅的眉毛,以及一双焦急的大眼睛。
    她正担心着她。
    南希知道自己让安心担心了,她垂下头,像一个认认真真认错的孩子对不起。
    安心楞了良久,秋季微冷的风一直在吹,黑黑的云层迫近地表,压迫者每个人的神经。安心回过了神,露出了轻轻的笑,嘴角浮出了两个好看的小小的酒窝。
    她只是把南希揽入怀中傻瓜。
    天空装不下的心事,化为雨点,飘落在这个名为梦都的地方。秋天的雨,饱含深情,可是没人能懂,淋淋漓漓,潇潇洒洒,熙熙攘攘……它只是在演绎一个人的离愁别绪。
    南希站起身来,托出她一直护在心间的双手,一只小猫安静地卧在她的手掌中。这次南希笑了,安心也终于知道,南希也是会笑的。
    我知道,安娜走了,我知道心的伤痛,这只小猫是陌容海给我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不再孤单,让我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现在,我把她送给你,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我一个人就好。
    安心又是楞了良久,天空的雨就那么一丝一丝地飘着,淋湿了她们的发。终于,安心伸出双手接过了小猫雪白的毛发,修长的须发,只是脸颊的地方有一处黑色的毛发,就像是一滴永远也不会坠落的眼泪,一双诡异的异色双瞳,左眼黑色,右眼红色,就像是要看透这世上一切的丑恶。
    她是那么的小,只够卧在一只手的掌心,此刻,她正不安分地叫着,紧张地望着这个新主人。
    ——她,是天使,也是魔鬼。
    ——她,见证着安心与南希,这两个女孩之间,最特别,最坎坷的友谊。
    安心为她取名安小心,而不是安娜。因为安心觉得安小心是安小心,安娜是安娜,每个人身上都有特别的故事,她不需要谁成为谁的影子,也不需要谁去替换谁。更重要的是,安小心从那天起就会是另一个南希,是安心去努力保护她们的另一半精神支柱,从今往后,安心会像对待至亲一样对待她。
    因为,她来自一个女孩,她是另一个那个女孩。
    这是三年前的秋季的场景。
    第五章 这段路的伊始(四)
    星期一,总是慵懒的。
    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周末的美好中。
    梦莲高中的这一天,似乎与以往的星期一没有什么不同。
    在向同桌苏阳问好之后,上课铃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老师带着没有表情的脸走进教室。翻开教材,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题开始上课。
    安心用手托着脑袋,盯着黑板,仔仔细细地记着老师说出的每一个字,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从老师的身上,掉到了她前方的座位上,当然,这个位置依旧还空着,它的主人是一个叫北陵的神秘男孩,从高一到现在,安心见到这个人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如果不认真追忆,安心或许都不记得了这个人的容貌了。
    依稀记得,他,高高瘦瘦,脸庞干净清秀,碎发有些长,遮住了眼睛,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以及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背着一只大大的黑色画夹,画夹上嵌着一摞泛黄的白纸。他可以天天逃课而绝不被校方处罚,可以不用学习而去专心致志研究他所谓的艺术并且学习永远名列前茅。
    安心自然知道,这个人并非常人,或者说,这其实是梦莲高中公开的秘密。
    只是这个叫做北陵的是怎么办到这些的,安心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是他的那幅画,那副有着南希和七使徒的画。
    安心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把另一个人看的如此透彻?
    安心认识南希十年,她了解南希所有的过往,了解她所有的伤痛和孤独,她用尽她能想到的办法去了解,去弥补,这个孩子的太多的太多的恨和太少太少的爱。只是她一直都觉得,南希的孤独就像是没有底的寒渊,充斥着冰原般的绝望,她只是一盏小小的孤灯,要怎么融化这片冰原,她真的不知道。
    而北陵,这一个陌生的男孩,将南希的痛从灵魂最深处全部展现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安心在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了解南希?
    不,她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友情也好,还是曾经那个遥远的承诺也罢,她只是想要保护这个看似冷傲的玻璃天使,给她一点点温暖而已,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可以。
    ……
    钻心的痛从安心腿上传来,安心痛的嘴角直哆嗦。她连忙用手使劲地揉着腿,狠狠地瞪了一眼苏阳,刚才是她用笔刺了安心。才发现,苏阳正一脸严肃,死死地埋着头盯着书本。
    应经上课了,而且上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而她却在梦游。
    周围的同学都木讷地望着她,一脸茫然,讲台上的老师如雕像般站立着,带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安心从空气中嗅到了些许的紧张,看来这次老师似乎是要发火了。
    安心知道,她这次真的闯祸了,身为各方面都还行的她,从来都是乖孩子的她,不知道犯错是什么的她,这次是真的犯错了。
    最后的一声铃声响起,放学了,学生们得到了解放的批准,收拾完毕,准背回家。
    教室里仍有部分同学,三三两两,准备着离开。苏阳正襟危坐,看着仍有些忙碌的安心。她扎一头马尾,刘海有些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闪亮的大眼睛,黑幽幽的瞳孔,跟安心一样,她也是西城里普通的一员而已。
    你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她和安心一起念得小学,初中,直到现在的高中,而且还是同桌。你上课走神还真是罕见呢?
    安心没空去理这个话多的好朋友,双手不停地从抽屉里拿出,或者放进功课本,乱糟糟的窝是该收拾一下了。
    没有啊,偶尔走一下神很正常的嘛。
    真……的……?苏阳歪着头,凑到安心的面前,用一双狡黠的,放着光的,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安心。
    真……的……啦……!安心用手在苏阳腰上一捅,就听到苏阳的尖叫,然后就是她们之间习惯性的充满友情的大闹。
    这个星期一,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有时候安心在想这次的走神,只是因为太累了吧?
    ——嗯,她有时真的感觉太累了。
    东城,繁华依旧。
    梦都私立高中,南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架钢琴前。时光对于她而言,永远那么冗长。她轻悄悄地弹了一首曲子,下午懒散的暖风吹来,吹得窗帘飘摇不定。
    梦都私立高中,是由东城富人们集资而修建的一所贵族学校,这儿没有课程的安排,也没有惹人烦恼的传统的教学模式。想要学习的学生可以自己去找老师单独授课。这个地方没有考试的压力,全是由兴趣支配着学习,这儿也传说中的高考,只是对这些人而言,谁又会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呢,反正考与不考,有会有什么区别呢?
    在他们眼里,这根本就不会改变什么,一丁点都不会。
    建造这所学校,是那些富人们都希望的事,然后他们的孩子可以在这里聚集,可以联想到很远的未来。其后的意图,都是这个时代所赋予的智慧。
    南希喜欢钢琴,这是她唯一的乐趣。梦都私立高中的琴房很大,不过却很少会有学生愿意到这儿来,对他们而言,整天弹这些无聊的东西会把人给闷坏的。他们习惯了成群结队在这所高中里闲逛,谈论某个明星,或者今晚应该吃什么。
    南希却不,她对那些都没有兴趣。有的时候,她在琴房一坐便是一天,看着太阳,升起,然后再落下。世界静的要死,她有些时候甚至都在怀疑她是否还活着。只是当她摸到钢琴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那些黑白相间的键,然后从钢琴里蹦出的一个个音符和着她心在跳动,她才感觉到了她还活着。她弹着每一首伤感的曲子,每一首曲子都让她的思绪飞的好远,好远……直到,她想起了——
    ——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伏在那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坐在钢琴前,阳光从窗外轻轻地照进来,暖洋洋的,微风轻抚着||乳|白色的落地窗帘。那个人的脸会带着好看的笑,然后,纤细的手指跳动,一个个音符就从天穹深处飘下来……
    伤感的曲子终了,这幅温馨的画也落下了,裂了,碎了,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南希所弹的所有的曲子,每一首充满忧伤的曲子,都是那个人白皙的大手按着南希的小手,一个一个音符教她的。可是自从十年前的那一天起,南希就再也没有学过任何一支曲子。她只是拼了命地复习,复习,再复习以前的曲子。
    ——只是为了,能够再多留一点那个人的味道,而已。
    那个人,是南希的妈妈。
    她终于明白,爱的越深,就会痛的越久。
    夜,在不知不觉之间,又黑了。
    南希点上一支烟,收拾好包,起身,离开。
    四叶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讨人喜欢。南希看到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到它的有由来她拉着危的衣服,强迫一样地要给这间酒店取名四叶草,危无可奈何,最终答应了她。想到它,南希忽然有点想笑,至少能纵容她撒娇的人还有,这该是有多么的幸福。
    她要的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单。
    第六章 忘记之后,回忆之前(一)
    二楼,危依旧坐在办公室。只是今天稍稍有些不同,平常不怎么收拾的他,今天改善了一下行装。脸庞是那么的年轻,英俊之中透着点稚气,只是额头上那根绷带多少有些煞风景。只是看脸庞,谁会把和商业精英联系到一起呢?谁会把他和黑社会联系到一起呢?
    只是,他的名字叫做危,一个把过去的自己抹杀掉的人,一个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奇迹的人。
    南希悄悄推门而入,不想打扰到他。
    我等你很久了。与往常不同,今晚危并没有在看文件。
    南希愣了楞,略微有些吃惊,她轻轻站在门口有事吗?
    、带你去个地方。
    一辆加长版林肯把他们带到了东城的中心地带,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开门,南希和危下车。
    这是一家并不豪华的酒店,却胜在环境特别好。危和南希慢吞吞地进门,接受着礼仪小姐们热情的“欢迎光临”,然后转了几个弯后,找到了那个偏僻的位置。
    灯光很亮,沙发旁的橱柜上放着鲜艳的花儿,也放着几件艺术品,很让人怀恋的温馨的场景。陌容海端坐在沙发上,他换上了黑色的便装,三人份的碗筷应经放好,只差上菜了。
    危和南希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们之间没有热情的招呼语,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陌容海一直都在微笑着,他扭头,示意侍者开始上菜。当然这些侍者不会认识陌容海——即使他是这座酒店的拥有者。今天他只想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和自己的家人吃一顿便饭,仅此而已。
    南希看着陌容海,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也是两个月没有看见他了吧。他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秃顶似乎又严重了,皱纹似乎也变深了,上扬的嘴角,眯缝的双眼,然后有些拱的背,和其他的中年男人有什么区别呢?
    ——照样的木讷,不善言辞的人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撑起了他们的家,并且被商业界奉为传奇,这些成功的背后,只是他一个人在默默地努力付出,他也会有辛酸的过往吧?只是那些他从来都不会说,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扛着,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想到这些,南希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她也终于知道,她也还在意着这个叫做陌容海的男人,这个生她养她的男人。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谁会知道,这种事呢?
    ——也许很早,也许很晚,也许就是此刻吧。
    菜上好了。全是南希和危喜欢的口味,就连颜色也完全是。陌容海轻轻地他俩各自夹了一点,示意他们开饭。南希说了一句谢谢。陌容海便开始笑了起来。
    晚餐就在这沉默中默默开始,亦在这沉默中结束。他们三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最后,南希和危站起来,准备离开,陌容海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多回家来转转。南希转身的时候,灯光从头顶照下来,铺在陌容海并不光滑的脸上。苍白的灯光下,让他的脸也显得苍白。
    南希突然发现,这个脆弱的正逐渐老去的男人,她竟然有些陌生了。只是他这样的央求,并打动不了南希已经冰封了的心。她,转身,径直离开。没有一句话。最后只剩下陌容海独自愣在那里。
    这个白手起家一手创造了陌氏集团的男人,这个被称为梦都三大豪门之首的陌氏集团总裁的男人,这个身价连城的,被人们传颂为奇迹的强悍的男人,此刻,是那么的脆弱和平凡。
    加长版林肯,在热闹的东城街道上缓缓地蠕动着,危独自抽着烟,在驾驶座位上懒散地望着车前拥挤的人海。南希一个人坐在车厢内,取出一瓶红酒,独自品尝着。
    他们也没有话,他们都习惯了孤独。
    南希拎着高脚杯,看着杯子内红色的液体一遍一遍地震荡,翻涌,然后,然后,一口气喝光它们。她享受着那种刺激的感觉,享受那种逐渐陷入麻木的堕落。就好像是灵魂得到了解脱,她翱翔于一片自由的天空。
    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白色的房子,白色的草木,白的在枝头乱叫的小鸟,甚至连那耶稣上帝和它的七使徒都是白的,这儿白的像天国,她感受不到身体有一丝的重量,她轻的像片落叶。她飘着,可以飘到这白色梦都的每一个角落。
    她飘到了圣辉大教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上帝终究是上帝,他了解着凡世红尘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痛楚,与孤独。
    所以南希看到了,她的妈妈,在她再熟悉不过的圣辉大教堂的耶稣上帝的,面前。
    南希母亲一个人跪着,面向着那个高大痛苦的上帝,在述说着什么。可是,南希听不见,即使南希此刻是如此的激动与兴奋,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询问,只是,她发现,无论她再怎么挣扎,她也靠不进她的母亲,那个穿着白色的礼服的美丽的高雅的女子。
    她看不清她的脸,她听不见她的声,她感受不到她的鼻息。有关于妈妈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飘渺与不确定,很多年以来,南希都只能靠记忆想象勾勒着母亲的一切面容,声音,衣着,以及那份,爱。
    她拼命地喊着,她奋力靠近,只是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是徒然。最后,她放弃了,激动的心再次变得平静。这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她自己都没有明白,明明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为什么一见到她自己还是会激动?这样一个人不是挺好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问着自己,问着隔自己一米远的妈妈,以及那高大孤独的上帝以及那痛苦的脸庞扭曲着的七使徒。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嗯,对,这些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早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可是,爱哪有那么容易忘记。这个伤痕累累的玻璃天使,她要的也只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也许,是上帝也终于,怜悯她了吧。
    南希妈妈,在那么一瞬间,转过身来,然后,是南希和妈妈的四目相对。然后,是妈妈美丽写满了惊讶的脸庞,是南希逐渐变冷的毫无表情的脸庞。
    这一米的距离,隔了太多的时间,空间,种下了太多的秘密,埋葬了太多的爱。
    这个白色的世界,毫无杂质的白,那么沧凉的白,那么寒冷的白。
    妈妈,轻轻伸过手来,抚着南希的脸,抚着那挂着一滴永远也不会掉落的眼泪的脸颊。然后,她,泪如雨下,哭不出声音。
    南希看着妈妈,看着这张那么美丽,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的面孔,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就像看着一个从来都没有在她声明里出现过的人,一个完全与她无关的人。
    妈妈。轻轻走上前来,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这个白色的世界,太冷,太冷,南希依在妈妈的怀里,她却感受不到那片令她向往,迷恋的温暖。妈妈的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滴在南希的脸上,没有滚烫的的暖意,却像冰滴一样落下来,落到南希的脸上,身上,心上……
    爱,是什么,南希不知道。
    但她却知道,那是毒药,一种会令人上瘾的毒药。
    但她却追寻着那种毒药,她愿意为了它,上瘾,堕落,最后死掉。
    你爱我吗?依在妈妈的怀里,麻木的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令她毫无动作,毫无表情。只是,身体最深处,对爱的渴望,让她问出了这句话。
    妈妈,愣了愣,然后是更加紧地抱住南希,拥的是那样的紧。
    希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南希最终还是笑了,是那种嘴角翘的很高很高的笑,果然还是这样吗?这个回答换句话说就是,不爱吧?噢,原来啊,还是这个结局。明明都知道会是这个结局,自己却还幻想还有奇迹。
    我这究竟是,有多蠢呢?南希问着自己。
    南希,放下了那个傻傻的笑,天使的面庞,再次是那样的毫无表情。
    她,不需要这份爱。
    南希轻轻起身,挣脱了妈妈紧拥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向着大教堂的门外走去。
    希儿!希儿!……
    身后,残留下了妈妈的呼喊,妈妈跪在上帝的跟前,看着南希坚决地往前走去,她,泣不成声。
    对不起……
    苍白色的世界,没有边界的苍白,充斥着世界的苍白,湮没了一切。南希什么都没有听见,她迎着白色蜡烛投射出的白色的光,踏着白色的阶梯敲出白色的声响,闭上双眼,向着门外那团白色的曙光,静静地走去。
    没有回头,她不需要回头。
    身后的世界,身后的那个人,与她无关。
    她只有她自己,她只有她的孤独。
    踏出教堂,前方是没有边际的白色的苍茫,南希只是拖着双腿,一直向前走,要去哪儿,她不知道,她不在乎。
    她只想,逃离这个世界。
    身后,教堂门前的那两尊高大的六翼大天使,迎着曙光,望向天空。只是,他们的左眼,静悄悄地流下了一滴黑色的眼泪;教堂内,高大的痛苦的白色的上帝和他的五使徒们,静悄悄地看着这个世界,只是,他们的左眼,静悄悄地流下了一滴黑色的眼泪;南希的妈妈,轻轻地伏在上帝的面前,眼泪汹涌,只是,她的左眼,静悄悄地流下了一滴黑色的眼泪。
    这滴泪,挂在他们的脸颊上,似乎永远也不会滴落,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这滴黑色的眼泪显得那么刺眼,那么令人忧伤。
    ……
    第七章 忘记之后,回忆之前(二)
    加长版林肯,经过漫长的跋涉之后,终于在四叶草前停了下来。
    危扔掉了烟头,吐了一口烟息之后,打开车门,下车,轻轻打开车门,却看见南希静静地躺在座椅上,浓浓的酒精味萦绕在她的周围。看着南希的这个样子,危全是心疼,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如果他能想到解决的办法,那他也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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