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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的大画家,爱上了一个妓女,那个女人要他的耳朵当礼物,他刷地割下左耳包好了送给那个女人。”
    “我靠,就那个苕子啊,听说过。”于新伟放慢了脚步,说,“这事刺激,比完赛了,好好说给我听听。”
    “现在说吧,很精彩。”张高峰放慢了脚步,语气迫不期待,“说话走路,不累。”
    梵高爱上的妓女叫雷切尔。那是一个寂静的雨夜,雷切尔站在风雨里,又冷又饿,却没接到客人。夜归的梵高被雷切尔的哭声感动了,带她回到了公寓。雷切尔的漂亮和性感让梵高的创作灵感喷涌。可梵高穷困潦倒,无法满足她的物质欲望。梵高想送雷切尔一件礼物,恳求她留下来,不是一夜,而是永远。雷切尔觉得梵高的耳朵出了毛病,连“拒绝”一词都听不明白。她揪起梵高的左耳说就要这个。痴情的梵高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锋利的水果刀……
    “扭曲的爱情,不听。”于新伟加快步伐,把张高峰甩下了一大截,回头说,“快走,这是大路,别磨蹭了。”
    张高峰落在了后面,脚步放得更慢了,不停地张望着麦浪,不时地看看压过头项的黑色鸟群。他选修过西欧文艺史,那时总弄不明白,为什么19世纪印象派油画大师产生于北欧。现在身临其境,看着这样一幅大自然手笔绘制的浓郁油画,终于领悟到了原委所在。虽然这里是东欧,但与北欧的几个国家只是隔海相望,而且从文化地域说,大多数人也把这个国度划入北欧。可以想象得出,田园风光也是近似的。
    绘于1890年7月的《麦田和乌鸦》,最为独到之处便是用刮刀上色,横扫了整个画布,形象粗犷,奔放不驯。沉郁悒人的天空,西下的太阳是浅蓝色的,初升的月亮是青蓝色的,旋涡状的星体和滚滚翻卷的乌云笼罩着空阔的麦田,狂风撼动的金色麦田如波涛横铺倾斜,群鸦透露出疲倦和绝望,点点压向绚丽刺眼的橙色麦穗……黑暗的冷色与明亮的暖色形成了天然的对比。两种互不妥协的精神之力运用在狂嚣的画面,在强劲的抗争中极力地展现自我,这是不屈的呐喊和生命的旺盛。
    梵高是个天才,是个狂徒,是个奇迹。他的画生前饱受寂寞,只卖出一幅油画两张素描。他死后,他的画鲜活了,成了世人最昂贵的收藏品,被盗窃,被复制,被假造,其数量没有哪位画家胜于他的。生活在低处,灵魂在高处,这就是梵高的画。
    于新伟是个喜欢文学的人,一听张高峰的诠释,悟性便到位了,潮热涌了,心血涨了。他突然来了新感觉,这更像两个狼崽子与一群红肩章的竞争。呵呵,现在的他们,生存在困境,争雄在夹缝,铆紧蛮劲才能钻透铜墙铁壁。
    他们又走近了f 点,确切说,距f 点西南半公里处的一级公路。这里距公路大桥不远,过了桥就是李永刚搭小皮卡下车的地方。
    天色已经灰蒙,不过还是能看见,不远处的桥头紧挨着一间小房子。看到孤零零的小房子,于新伟就发悚。他放慢了脚步,考虑往前走还是侦察一下,或者绕个圈子趟河而过。没待跟张高峰讨论此事,跑步声就起来了,他扭头一看,有人追过来了,瞧跑劲颇似疯狗,紧跟着“oh!oh!”也吼响了。
    张高峰没敢回头,紧张地问“咋回事?”
    这个地段太开阔了,路两边是空旷的麦地,无处藏身。背囊虽然减轻了重量,但彼此相距太近了,要想摆脱追击很困难。于新伟镇定了一下心境,用平缓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五只乌鸦追我们,跑不跑?”
    “乌鸦?”张高峰问了一句,立即反应了过来,“试一下。”
    “go!”于新伟喊了一声,撒开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小房子。
    只有背水一战,绕到房子后面看一看,要是从那儿伸出了熊掌攉上一巴掌,呵呵,自认倒霉吧。嘿嘿,没料到老天有眼,房子后面是片河滩,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密匝匝的。于新伟顾不得灌木带刺,刷地滑下了路基,一把拽着张高峰的手把他拉了下去,躬身一弯,一头扎进了丛林,将身体贴紧地面,老老实实地卧着不敢动一动。
    五个假设敌,三男两女。他们是负责把守桥头的,刚才全待在了河边吃喝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参赛队员的胆子这么大,竟敢顺着大路过桥。追到房子后面,他们叽哩咕噜商量了一会儿,撒成了一条线,探着脑袋直往灌木丛林瞅着,身体不时地摩擦着枝叶发出嗦嗦的响声。
    坎上坎下,相距不到两步距离。
    两个狼崽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憋得胸部发疼。
    天色似乎就在这一刻暗了下来,黑得很快。虽然老天相助,可头顶上的脚步声没有停止,蚊子也嗡嗡地跑过来瞎凑热闹。于新伟又搬弄开了张嘴运动术,张高峰就惨了,既不知道这个好方法,又没法看清于新伟的动作,尖尖的触角扎在脸上又疼又痒。不过于新伟也没好到哪去,蚊子的触角毫不客气地扎进迷彩衣服,身上照疼照痒。
    近半个小时过去,假设敌走了。
    哎哟,度秒如年。
    可还是不敢乱动,继续趴着,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才敢钻出丛林。于新伟耸着痒痒的身体,问刚才红肩章都咕噜了什么,该不是割梵大师的耳朵吧。
    张高峰不停地抹着脸,痒得很,又不敢抓挠。不过,没被罚分,再怎么地受苦受难心里也舒畅。刚才人家说的是本国语言,他哪听得懂?可心里一高兴,他还是开着玩笑回答道“他们说怎么搞的,眼皮子底下给溜了,要是抓住,割下狼耳朵下酒。”
    刚调侃开,枪声嘣嘣地响起了。
    见鬼!
    他们又钻进了灌木丛。
    不敢上大路,更不敢过桥,只有趟水过河。他们悄悄地钻出丛林,摸向水边。
    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星星,水面不反一点光亮,只有淙淙的流淌声。无法知道河的深浅,但听声音水流不急,瞎子摸着过河,试上一把。
    河水果然很少,深不过膝盖。
    过完了河沟,上到泥滩,这里也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林。这些林子不知是啥树种,尽带细小的硬刺,虽然将双臂豁出去挡脸,可还是时不时被无法设防的枝条儿抽上一把,扎得脸皮火辣辣的疼。张高峰一想到刚才的煎熬心就颤栗,提议找一处林子稀少的地方上公路。不敢捏手电,只能凭感觉,他们嗦嗦地挤身于灌木林里,好不容易挪到公路边,双手搭在路基正要一跃而上,一发照明弹打在了头顶,四周环境亮如白昼。他们吓坏了,双手猛地一抽,整个人掉到了路基下,顾不得摔了一屁股,赶快爬起来钻进了灌木林。
    一分钟打一发照明弹,刺眼的亮光不时划破长空。半个多小时后,这一片大自然才回归原始的宁静。不知道东亚热血喂饱了多少东欧蚊子,反正是痒,到处都痒,没时间挠一挠,也没心事去权衡,趁天黑赶紧走上一截子公路。
    接近小镇时,假设敌的车子多得要命,一直巡逻着。
    这是kehra小镇,是赛区范围里最大的居民点。白天从e 点向f 点穿插就经过了小镇的近旁,不过那是从东面的森林里穿过的,没见着小镇的影子。现在走近了小镇的南端,但公路与小镇之间隔了半公里的林子,也是无法看到它的庐山面目。唉,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气旺盛的地方,又得拜拜了。
    这片森林位于公路桥的西侧,一条河流圈了三边,再加上公路,包围成了一块比较规则的长方形,面积有2 ㎞? 之多。森林相当茂密,距离公路不远就枝藤缠绕了,背囊老是被枝条拽挂着,走了个把小时还在林子里打转。正发愁走投无路,突然眼前一亮,抬头一看,星星在闪烁。哈哈,钻到了茅草地,虽然空间很小,就像坐井观天,可心情开阔多了。
    累得实在不行了,张高峰提议歇一歇,喝口水。
    风很大,撞在枝叶上呜呜怪叫,吹得人直打哆嗦。茅草快赶上一人高了。他们一坐到地上,整个人就淹没在了草丛里,可仍然逃不脱寒风的袭击。风声怪兮兮的,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因为不像是一种声音,而且不时地在变更,尖嗓子的,粗嗓门的,哭的,笑的,吼的,闹的。枝条在猛烈地摇摆,在黑色的夜里张牙舞爪,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断响,茅草也在沙沙地乱叫,叫声可真是鬼哭狼嚎。
    于新伟环顾了一下四周,长这么大,只在恐怖片子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的心里很不踏实,预感要发生点什么。恐怖的感觉一上心头,越想越怕,他紧闭了半分钟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哥斯拉,这儿走不出去,咱们必须退回到大路,重新选择路线。”
    “啥?”张高峰以为听错了,双枪王犯病了不成,挤了半天又往回倒,苕子一个啊。
    “牛。”于新伟停下了喝水,蹦出了一个字。
    “牛啥?”张高峰怪罪了一句,“现在是狼,一脸的狼狈劲……”
    “听,牛的喘气声。”
    “啊?”张高峰听了听,扭过头,顺着声音看去,“风在怪叫,妈的,这风都刮到六七级了吧。”
    “狗熊!”突然,于新伟狠劲地喊叫开了。
    喘气声里加进了嗷嗷的惨叫。于新伟感觉着庞然大物直立了起来,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一声声近乎垂死前的惨叫越来越逼近,都能感觉到了那家伙呵出的热气。他刷地甩掉矿泉水瓶子,拔枪,开保险,上膛,板机预压了一半……一系列的动作在掉头侧身的一刹那完成。
    近旁一棵三四米高的小树在猛烈摇摆。
    他忙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张高峰在于新伟的紧张气氛感染下,条件反射,手枪也竖在了胸前。
    两双眼睛紧张而迅速地扫瞄着前方。他们明白,惊吓了野兽其结果将是什么,必须眼疾手快,在野兽进攻前开枪,掌握主动权。
    这是分秒不差的射击时间。
    他们终于看见,一个黑影从左前方冲了过来。那是个直立的黑影,2多高,胖得很,简直就是巨大的物种。风声的惨叫里夹杂着沉闷的脚步声,携来了一股飓风,树木在颤抖,枝叶纷纷落下,还有树木被撞倒的哗啦声。黑影移动得很快,伸臂就要触及到他们了。他们张大了嘴没能喊出声,紧张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心快跳出了皮肉,向着黑影连开了五枪,然后疯了一样扭身挤进了林子,躲在拥挤的枝藤里大气不敢呼出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空地。
    又是五六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影手舞足蹈,哗哗地砍伐着遮挡在他们面前的枝藤。好家伙,刚才一定被惹火了,非得报复不可。都说野兽很有灵性,一旦受伤会拼着老命来算账。笨熊再笨也是长脑袋的。刚才的10颗子弹多少也有几颗钻进了熊身体。两个人越想越害怕,会不会狗熊的皮肉太厚,不敢再打手枪了,81-1又留给了那两个ng人。于新伟急急地喊了一声撤,不敢往森林腹地走,人是跑不过熊的,只能往公路方向撤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熊的追击,他们上到了公路才敢停下脚步。躺在路沟里,心一直呼呼狂跳。熊掌能把树根拔起。太悬了,刚才要是被黑瞎子扑腾上,他们可就被捏成肉渣子了。静下心来时,细细一想,熊叫得很凄惨,很有可能在遇上他们之前就受了伤。熊是怎么受的伤?大自然带给它的,还是野兽间的角斗留下的,还是遭遇了人为的攻击?张高峰突然来了感觉,绝对是人为。可能是猎人,也可能是像他们一样的人,要不的话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不敢走森林了,说不定熊约伙伴去了,要是一家三口嗅着味道来算帐,两只狼崽子打牙祭都不够。他们形成了共识,即使被抓上一百回也不进林子了,坚决走大路。
    距离kehra 镇的西北角只有两三百米了。刚过零点,这片环境静悄悄的,似乎在很远的南面才有几点星光一样的灯火闪烁着。稍稍往前便是公路与铁路的交叉点。站到这个点信心就来了,一直沿着铁路就能到达侦察点,也就2 ㎞多点儿。
    铁路的北边是草地,南面是森林。
    天色虽然暗,隐约能见着浅色的横条块。
    踩着枕木不会偏离方向,脚底也平坦舒服。
    隆隆的轰鸣声响起时,地表颤抖了,从微弱,到强烈。随着一声振耳的长笛呜鸣,一列载满货物的列车呼啸着飞驰了过来。我靠,这家伙旋转起的狂风太厉害了。雪亮的灯光里,于新伟看见火车特别的庞然,这才发现铁路怪怪的,真是开了洋荤,这鬼地方,人的块头大,熊的块头大,蚊子的块头大,火车的块头也大。
    这条铁路在这一地段呈西北- 东南走向,笔直的线路。白天从e 点往f 点去时穿插过一次,那是在距这里10公里远的东南,又是白天,一看到开阔地大家都急得很,猫着腰速速穿越了过去,赶快钻进了森林,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致注意观察,况且早就形成概念,全世界的铁路都是一个规格,宽1435,谁知道前苏联的铁路很特别,宽1520
    波罗的海三国的铁路还是沿用前苏联的宽度。
    唉,安全第一吧,别是比赛没搞完,把命丢到了异国它乡。张高峰不肯上铁路了,连路边都不敢走,坚决离得远一点。
    马上就要进入侦察区域了。
    这次任务要用英文完成,既要画图,又要详写侦察报告,按理,侦察的事该由张高峰来完成,可他毕竟是新兵蛋子,军校毕业后待在了机关,八个月的集训要学的东西太多,真的要他单独执行侦察任务还是要打些折扣。再说,侦察区域2 ㎞?,范围也不小,必须实施渗透侦察,大致地段都要走遍,接下去还有一半多的比赛项目,体力也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于新伟考虑了一下,还是自己前去侦察吧,让张高峰稍作休息,调整一下体力。他在铁路边找了一棵小树,旁边有一丛草垛子,似乎就为藏匿背囊的。把该点坐标输进gps 后,他一再嘱咐张高峰不要拐到别处去,也不要睡着了。张高峰心想,哪敢,大半夜的,一睡着被狗熊抱走咋办?
    侦察的主要内容兵力,装备,布置的位置,活动的情况。
    侦察点区域的树林子不太密集,树也长得不高,可钻来钻去也不轻松,脚下也不平坦,老是崴得脚踝骨咯吱发疼。不知道有没有假设敌,于新伟躲躲闪闪着,一见风吹草动,要不钻进了草丛,要不爬上了树杈。小望远镜不带红外线,啥也看不见,只能靠双脚仗量,只能凭听觉和视觉判断大致情况。转悠了2 个多小时,角角落落都侦察遍了,于新伟的肚子胀了,生气得很,根本没有假设敌。
    于新伟是被缥缈的歌声和香味吸引到侦察区域西北角的。探过树丛,空地上点了堆篝火,八支固定枪托型的ak47架在一旁,酒瓶子横七竖八撂在草地上。八个人围坐着烤火,四个人斜躺着睡得呼呼的香,四个人吃着喝着,烤着肉。大块的肉与洋葱片串成一串,直接在架上用木头烧烤。肉是腌过的,香气冲鼻。其中一人哼着小曲,一首很抒情很洋气的小曲,有点俄罗斯民歌的味道。这生活可真悠哉,诗意太浓了。不过,要熬过一整夜可能也会乏味。于新伟瞧着人家吃得津津有味,咽了几次口水,想着爱沙尼亚人玩不玩扑克,要是中国人,四人一组肯定是打双扣了。新疆人的双扣最绝,四个人打四副扑克牌,刺激!可现在的他倒觉得,丢弃了古老文明的现代中国人也该改一改玩耍的劣习了,不如烤肉喝酒哼歌来得有情趣,有品位。
    装备是一辆装甲车,停在铁轨西南的路基下,10分钟左右开一次灯,闪烁个五六秒又成了一片黑暗。车体左侧挨着一棵小树,目测了一下,高约十三四米。
    就两个点位。跑了大老远,走着回头路,整个就是消耗体力忽悠人。按下ark定位键,把当前坐标存到内存里时,巧得很,gps 自动为兵力布置点起了个119,为装备停放点起了个120我靠!火警号,急救号。呵呵,这世道不知道谁救谁呢。不过,烤肉,喝酒,哼歌,那个感觉很好。
    张高峰靠着草垛子,立着耳朵,睁大眼睛,休息了2 个小时,尽管很困,体力还是稍稍得到了恢复。于新伟可是累坏了,没心思回答张高峰的询问,一屁股坐下,吃了点,喝了点,塞饱了肚子,这才说了句天亮了再画图。
    从侦察点直插h 点,直线距离12㎞,全在原始森林,中间地段有一条很宽的林斑线,但走不成,扭曲得很厉害,也不顺路。现在是丑时3 点,北纬59°的8月上旬,这个时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狗熊的阴影还没有摆脱,决然不敢钻林子。他们决定从原路返回,等到天亮了再从森林里穿插。
    告别铁轨,向南一拐,到了kehra 镇的西北角。昨夜,他们就是躺在这里的路沟里,按着被狗熊惊吓得怦怦狂跳的心……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过,想想那时的狼狈,简直是自个儿成了一只可怜的狗熊。视野不清晰,左前方的房子很朦胧,可脚下的路看清楚了,身边的人也看清楚了。于新伟有些犹豫,考虑着是不是该钻林子了。张高峰说不行,狗熊要在太阳出来时才就寝,现在还是觅食游逛的时间。
    唉,只能继续走公路了。
    接近小镇时,于新伟看见前方百米处晃着两个影子,吓得赶忙趴倒在了地上。
    张高峰的眼睛有点近视,怎么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嘴里问着啥啥啥,身子早已跟着趴到了路面,扭头问道“啥,看见啥了?”
    于新伟伸手一指前方“两个脑袋。”
    “在哪?”
    “路面,在看我们呢。”
    “没啊,啥也没啊,你眼睛吓花了吧。”
    “我靠,你脑袋吓花了呢。”于新伟问道,“不会是红肩章吧?”
    “不会吧。”张高峰抬头望了一眼前方,“会不会是二队?”
    “怎么可能?”
    中国一队晚了中国二队4 个多小时出发,加上磨蹭走的8 个小时,近13个小时了。就算中国二队龟爬,13个小时也不可能才走到这里,从g 点到这里才多远,顺着公路不过10㎞多一点,况且绝对轻装上阵,偷懒的方法早在寻找己方特工时就实施了,现在能不采用?中国一队是倒数第三位出发的,这会儿不应该有参赛队往侦察点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两个脑袋是红肩章。
    “狗爬犁吃屎,也不像假设敌。”
    “用英语诈乎一下。”于新伟一想,也对,只有他们躲着假设敌,哪有假设敌躲着他们的。
    “怎么诈乎?”
    “问问哪一部分。”
    “问清楚了怎么跑?”
    “你往左,我往右。”
    “左面全是房子。”
    “没事,绕进小巷去,别跑太远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回到这里集合。”
    “好。”张高峰刚要喊,回头又问了了句,“准备好了吗?”
    “啃红薯了吗,你也这么多国屁,快吃羊肉串,放洋屁。”
    “那我放了啊?”
    “快放。”
    “好。”张高峰一紧张,突然喊出了中国话,“哪个部分的?”
    那边的反应很快,两个脑袋噌地直了起来,身体一跃而起,端着枪冲了过来。
    于新伟刷地爬了起来,扭身几个健步蹿进了右边的麦地,跑过了百十米开阔地钻进了森林。妈的哥斯拉,让用英语诈乎,一张口就成了中国话,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
    平静了一下才敢摸索出去,躲在树干后面探头看着。天色泛白了一些,黑影变成了灰色。他看见路上站了三个人。完了,哥斯拉又罚分了。这ng人干嘛的,让往左跑,他竟然岿然不动。他以为他是谁,他挨罚了啥都不是,倒的是中国一队的霉。
    于新伟越想越生气,这ng人一天到晚整浪漫,交完罚分条就走人嘛,跟人家站到一块儿做啥,下面的活儿还想不想干?就这还没够,那ng人还一个劲地朝他这边张望,喊叫着“双枪王,跑哪去了,快出来。”他生气极了,这个哥斯拉,做了水鬼还要拉个伴,交了一张还不够。他才不干,可又不敢一个人先行,侦察情报全装在他脑袋,汇报材料和敌侦察要图都要用英文完成,这事只有哥斯拉能胜任。总之,两个人是一条绳子拴着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要是现在一分开,上哪找人?那两样东西到了h 点就要上交的。他后悔了,早知这样,不如休息那阵子就打着手电把东西弄好了,他也就放心一个人开拔了。不是他自私,哥斯拉实在太肉,就这倒霉事也想拉上他一把。
    拿望远镜一看,模糊糊的还是看不清楚,就见着吃开了,吃得很热乎,又是啃,又是喝,大概准备中爱友谊天长地久了。他越看越生气,哥斯拉这是干什么嘛,非卖了我不可?交了罚分条就走自己的嘛,还陪着人家做什么?怕啥怕,哪能走丢呢,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他也不客气了,从兜里掏出牛肉干,不喝矿泉水了,喝红星二锅头,去去湿气解解乏,看谁吃得美哉。
    天亮晃开了。他探头一看,气不打一处出,全是驮背囊的。他刷地站了起来,“oh!oh!”地猛喊几声,哗哗地拨开麦子,连跑带吼冲过了麦地。
    路上的三个人扭身拐进了房子。
    呵呵,大路朝天,这回换了个主子。
    于新伟两腿一叉,将手枪一拨,右臂举得高高的,左手按在腰间得意极了,高声嚷叫道“freeze!give up,no har !”他很得意,脚板子敲着地面,带着身体很有节奏地摇摆着,可过了小会儿也没见着动静,只好喊叫开了,“我靠,都给我滚出来,乖乖的,要不我毙了你们。”
    “双枪王,留着子弹打黑匣子吧。”张高峰人没闪出房子,声音先飘了出来。
    于新伟来了个擒拿动作,抓住张高峰,厉声问道“还有两位呢?”
    “来――了――”陈卫军从房子后面闪了出来,嘿嘿走到于新伟身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双枪王,听说你们侦察回来了,我们也就不用去了。”
    姬文魁也跟着瘸了出来,呵呵乐着“唉,没辙,崴脚有崴运啊。”
    于新伟一听两个ng人还没去侦察点,瞪大小眼睛问道“喂,13个小时了,看欧妞小丫丫去了?”
    “哎呀,那活儿分工给九头鸟和杨三牛了。”陈卫军嘿嘿笑了笑,说,“在森林里烤了烤火,吃饱喝足就出发了。”
    那也不对呀,他们从g 点出发时也烤了个把小时的火,吃饱喝足了再出发的。
    于新伟掰着指头一计算,我靠,这两个ng人少说也歇了八九个小时,这回叫他们睡美了。
    姬文魁咳了声“睡啥睡,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中国二队出g 点时,假设敌马蜂一样多,他们只好钻进了南面的林子,往森林深处南行了5 ㎞,一是避开密集的假设敌,二是往南走走为两个ng人背上一段路的装备,三是稍作休息,烤一下湿衣服。一路划舟虽是小雨,可到了g 点搞电台通联时撞上了雷阵雨,全成了落汤鸡。又是烤火,又是睡觉,又是来回多走的10㎞,一折腾就消耗了6 个多小时。等到天色灰暗了才敢赶路。折回g 点时不见了人影子,很静,针掉到草地都能听见。这里已经撤点。他们判断了一下,红肩章也该撤走了,便大胆地走开了108 线小土公路。到了公路桥,路被假设敌堵死了。算了下时间还是足够的,他们想再来个见缝插针,等到下半夜继续走公路。
    果然,3 点左右假设敌全躺在公路睡着了。他们提了提胆子,干脆从假设敌的身旁绕了过去。
    于新伟和张高峰一听,翻了翻眼皮子,心里极不舒服。他们倒霉了一夜,又是躲,又是吓,又是蚊子盯,又是黑瞎子老狗熊……唉,白白折腾了一夜。当时咋就没想到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出发呢?
    “又是九头鸟的主意吧?”于新伟问。
    “哟,叫你猜对了。”陈卫军给于新伟递过去一块牛肉干,明明是他和姬文魁的共同杰作,却故意推到何健身上,一拍脑袋,回头问姬文魁,“哎呀,这是鸟人的几号方案?”
    “方案太多,搞不清楚了。”姬文魁笑眯眯地回答,为陈卫军的吹牛推波助澜。
    中国一队的两位羡慕得不行,有啥办法,打从比赛开始,中国二队就是福星高照,现在中国一队又成了他们的福星,好事全撞到了他们头上。就说眼前这事吧,姬文魁简单地问了一下侦察情况,与陈卫军一商量,决定不去h 点了,就拿这个复制一份。
    四个狼崽子相约一路,大胆地从一级公路回返。天色大亮时,远远就见路中间停着两辆车子,却不见人影子。姬文魁说可能还在睡觉。他们来时路过了,假设敌全睡得美美的。果然,挨近时,路旁的小树挂着枪,车里、地上也横七竖八地放着枪,十多个假设敌躺在路边睡得呼呼的香。
    四个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一侧绕了过去,走了百十米,回头看看那地方还是老样子,这才开始说话,但只敢压低声音。于新伟拿右手揪住喉咙,学着王海洲喊了一句狼崽子,三个人立即停住双脚,嚓地一个立正,回答道铁甲炮群不入库。不敢哈哈大笑,只能咧嘴嘻嘻。人来劲了,嚓嚓地又走出去几十米。
    突然,于新伟收住笑容,转身返回到车旁,拎起四支ak47跑了回来,递给了三位“给,背上。”
    “干嘛,不嫌重啊。”张高峰掂了掂,把枪扔到了路边。
    “嘿嘿,我要报丢枪之仇。”于新伟拣起枪挂在了张高峰的胸前,“我靠,扔远一点,扔到麦地里,叫他们死找。”
    “算了吧。”姬文魁说。
    “唉,不拿了吧。”陈卫军掂了掂手中的枪,端起枪来瞄了一下,说,“这枪也不咋的,没咱的81-1强。”
    “大人不记小人过,咱就大度一点吧,毕竟是假设的敌人。”张高峰拿过了于新伟手中的ak47,往地上一放。
    见大家都放下了枪,于新伟很不乐意,一把拣起枪,朝着麦地狠狠地一扔,麦杆丛里发出了金属摩擦植物的刷响“狗日的,便宜他们了……”
    没待狼崽子开拔,雨点子噼哩啪啦叫唤开了。
    假设敌被惊醒了,睡意朦胧爬了起来,看到前方站着几个人,哇啦啦叫喊着,拣起枪,挤上车子,开足马力冲了过去。
    雨点子串成了雨线儿,层层垒叠的枝叶尽管很茂密,也未能遮挡住哗哗的宣泄。狼崽子掏出篷布,四个角往树上一绑,躲进了小小空间,背靠着背挤成了一堆泥团儿。
    看阵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陈卫军伸手顶了顶被雨水压垂的篷布,将一摊子雨水哗了出去,砍下两根枝条,顶高了篷布的中央,对于新伟说“趁躲雨,双枪王把侦察情况说说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于新伟骂了句我靠,心想你可真是幸运星,又超级上了。不过,这一丝自私的想法也是一念之间的,一队二队,毕竟都是中国队,都在为祖国争光,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两个队还是分开行动为好,以防一窝端。再说二队的进点时间早于一队4 个半小时,这一路要赶得急些。还有一点,他们的意见统一不起来,一队准备走公路,二队想从林子里的林斑线和小土公路穿插。
    走了两个人,篷布底下宽敞多了,可于新伟身后的压力加大了。回头一看,服了,哥斯拉真能耐,把他的脊背当成了床板,整个儿全靠在了他的身上。这回哥斯拉睡香了。于新伟好不容易才将恐龙明星摇醒,可不到一分钟,张高峰又睡上了。唉,没办法,可爱的哥斯拉实在太累了。其他参赛队都是欧洲队,队员大多会说英语,外交上的事大家可以轮流担当,可中国一队就这么一个熊猫国宝,谁叫他懂翻译来着,啥项目都少不了他,可偏偏就他是个学生兵,就他体力最差,就他事情最多,就他负重最沉。到了点上,人家都能抓紧时间打上几分钟盹儿,他不行,得赶快去裁判那儿交差,然后领取进军下一个点的指令。
    于新伟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困得很,可这会儿不能睡,连打盹儿都不敢,两天两夜没休息,要是现在一闭眼,恐怕雷都打不醒他,闹钟能有啥用。他搬了一个背囊到树干旁,摇醒了张高峰,让坐在背囊上,靠着树干伸出腿去。这一下,张高峰睡得更踏实了,更舒畅了。
    唉,睡吧睡吧。
    于新伟脱下雨衣盖在了张高峰的身上,愣愣地看着甜甜的酣睡,心里酸溜熘的。这都为啥啊,受这种苦,冒这般险。就算成绩比得不错,充其量也就是立个功,有啥用?要是不咋的,呵呵,甭说立功了,回国后下巴抵着胸脯走路吧。听谢宏说,昨天夜里有三个队退出了比赛。唉,这几个中国兵咋的了,心甘情愿把自己往死里整,一个个全想着情愿豁出命去也不能给国家抹黑。还是在国内,朋友们就说他,得了吧,往死里练啥练,拿自己当毛驴子,这年月要有人想着为国争光,那就是你们几个苕子。唉,也许,回国后,说起此刻的真实想法就是为国争光,哈哈,就不是笑话苕子了,而是嘲笑他们吹牛说大话,或者是脑子缺了根弦。没办法,集训时,他是为了张脸皮扛下了八个月的苦练,现在,还是为了张脸皮撑着比赛,只不过,那一张是自己的脸皮,这一张是国家的脸皮。
    他掏出绘画工具,一屁股坐到了背囊上。刚才给姬文魁叙述了一遍,现在不用回顾了,仿佛此刻就置身在敌占区,环境里的特点一个个跳跃了出来。他速速地绘了一张草图,左看右瞧,修改了几笔,总体还是满意的,便认真地绘开了正式的侦察要图。从g 点出发,一路上的主要标志有公路,kehra小镇,铁路……路标、建筑物都画好了,接下去按gps 存储的信号,119 号坐标绘出敌人的兵力部署,120 号坐标绘出装甲车位置,最后在地图的右下角画了一个地标,法国埃菲尔铁塔的模样,尖顶所指以示正北。接下来的活儿拟制敌情报告,汇报此次的侦察任务、侦察地点、侦察时间、侦察到的兵力和活动情况,以及装备数量和运转情况。这些事必须用英文书写。他的英语算是学得最好的,不过也就是会摆弄比赛时常用的百十个单词和几句常用语,所以想学雷锋也难以越庖代厨,只能用中文先写份大概的文字了。
    天一大亮,一级公路和几条小土公路都布满了假设敌。陈卫军和姬文魁只好插进了原始森林。这一片林子就是于新伟他们遇上狗熊的地域,树木高大,藤蔓缠绕,侧身挤着都很艰难。姬文魁考虑了一下,提议找个地方先把图纸绘制了。
    陈卫军一想,也行,现在铜墙铁壁,不如等等,寻找一个时机再穿插。
    他们来到了小河与206 线小土公路的交叉点,果然就如预测的,这里有一座小桥。
    雨变小了,206 线也热闹开了,车子来来往往,几十米一个岗哨,假设敌盯着两旁的林子,一有风吹草动,一大帮人马便涌了进去,搜索一番,追赶一番,然后回到公路。姬文魁一看高兴极了,天赐良机,应了一句话,防守得最严密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着假设敌追击的间隙,他们猫着腰跑进了桥洞。这是一个过水涵洞,没有多少水,长了几丛半人高的茅草,不太茂密,藏不住人,但因为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反而不引人注意,也就比较安全了。
    躲进涵洞,没待稳定下来,便听得桥面上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枪炮声和喊叫声。呵呵,运气好啊!陈卫军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吹牛说,昨晚迷糊时又梦见了背脊驮了个太阳,红红的,圆圆的,大大的,醒来时就想,这次行动一定很顺利。姬文魁不得不佩服,幸运星不仅超级到不用去现场侦察,还能插进敌心脏画图写报告。桥洞里空荡荡的,雨水淋不着,确实舒服。头顶上还时不时地奏上一曲追击交响乐,哈哈,心情也好,幸运星高照,超级。
    一提绰号,陈卫军就兴奋,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又坐了回去,软绵绵的背囊贴在了洞壁,后脑勺刚好靠在了背囊上,闭上眼睛,全身心放松,连蹦出来的话也是轻风淡云悠然飘浮,活像首长在下命令,语气却很慈祥“小诸葛,我要休息会儿了,你一个人搞吧,慢慢搞,不急,时间宽松着。”
    姬文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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