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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沛沛不会有事的,这些年她不都撑过来了吗?我相信这回也一样,她不是一个人寂寞的在孤军奋战,有你、有我的爱陪著她,不是吗?”范行书不厌其烦的安慰她,不断的对她说话,怕她脑袋一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在加护病房待了七天,沛沛的病情始终不稳定,时而恶化,弄得所有医护人员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日子,他始终全程守候,寸步不离。
    这时,他若不在她身边陪她撑著,她一定会崩溃。
    只是,在所有人的力挽狂澜之后,医生仍是告诉他们“很抱歉,我们尽力了,患者心脏衰竭,肝功能退化,情况相当不乐观……”
    欣侬大受打击,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好半晌都只是瞪大著眼看他,流不出一滴泪。
    “多陪陪她吧,她——没多少时间了。”医生眼神充满了同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才九岁,怎么可能没多少时间?”她不敢相信,茫然地揪著范行书,不断追问。“我跟她说好,要去参加她的国小、国中、高中、大学的毕业典礼,要帮她评监男朋友、要帮她准备嫁妆,开开心心地把她嫁出去,还要看她当妈妈,听她的小鬼头喊我一声外婆,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怎么可能……”
    “欣侬!你冷静一点,不要让沛沛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难过的。”既然时间不多了,那至少让她安安心心的走。
    杨欣侬将脸埋入他胸怀,再也抑不住满腔悲痛,放声痛哭。
    他叹了口气,眨去眸底的泪光,轻拍她颤动的肩。“哭吧,哭完把眼泪擦乾,我们要微笑面对她,知道吗?”
    “好,我不哭,我不会哭……”她不断吸气,挺起肩膀,擦乾脸上的泪痕,拨了拨长发整理仪容,强逸出浅笑。“走吧,我们进去看沛沛。”
    以杨欣侬目前的状况,精神、情绪,以及体力,都已到达能负荷的饱和极限,范行书忧心地劝她回去休息一会儿,医院有他。但是她不肯,坚决守在女儿身边,每分,每秒。
    沛沛入睡之后——其实他们已分不清是安睡还是昏睡,范行书不忍见她凝视女儿的睡颜,频频落泪,将她带离病床外。
    斜靠在长廊外的窗边,他远眺满天星斗,沈思了许久,终于回身,轻轻开了口“你是不是,考虑一下通知‘他'来看看沛沛?”
    不需明说,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没这个必要!他不够资格当沛沛的爸爸——”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拘泥的呢?他终究是沛沛的生父,你感觉不出沛沛一直很渴望有个爸爸吗?她不说,是不想让你心里难受,这是她的贴心,不代表她不在乎。我们能为她做的已经不多了,至少别让她带著遗憾走完她的人生,好吗?”
    “我……”她抿紧了唇,不语。
    “抛开大人的私心与成见,不管他做了再多的错事,该付的代价他也付了,如果连女儿的最后一段路都不让他陪,这未免太残忍。”
    杨欣侬哑口无言。“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范行书沈沈一叹。“我不是帮他,是为沛沛、为你。我了解你不是仇恨心那么重的人,又曾经那么深爱他,你只是还解不开心结而已,如果我不这么做,日后你一定会后悔。”他放柔了声调。“让我去找他来,好吗?”
    她挣扎了半晌,终于让步首肯。
    隔天,他找来了关丞颖。
    得知女儿病危的消息,他一刻也无法多等,飞快赶到医院。
    没有太多的别扭、没有过多的矜持,沛沛极自然地喊了声“父亲。”
    头一回听到女儿喊他、承认了他,关丞颖既感动又心碎,紧紧抱住她,动容得说不出话来。
    沛沛的病情,已令杨欣侬心力交瘁,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排斥他,坚持无谓的陈年恩怨。
    在医院,总见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她们母女身边,留神看顾沛沛的病况,同时也忧心欣侬的身体,提醒她休息,打点她的饮食,关怀照料,无微不至,有好几回,让范行书见著他温柔的为她拭泪……
    沛沛的病,有他一肩扛起;欣侬的心伤,有他收容疼惜,他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人,而他,倒像是多余的了……
    说不出的苦涩泛满胸腔,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带著落寞,退出无他容身之地的空间,她却从未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他只做他该做的事,别人也许会认为他儍,他也许会因此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从此失去守护她的资格,然而,他却不能后悔,苦,只能自己尝。
    某天早上,沛沛一反常态,精神极好的讲了一堆话,他心中隐隐不安,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告诉关丞颖。“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父亲哦,也会去想,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却只能由照片中去猜测,现在我知道了,很开心哦,谢谢!”
    “傻女儿。”关丞颖揉了揉她的发。“你会有很多机会,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的。”
    她告诉杨欣侬。“妈,因为你很聪明,才能生下我这么聪明的女儿……”
    杨欣侬忍著心酸,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啊!”
    “都有啦,因为你很聪明,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的是什么。以前因为我,让你耽误了好多年的青春。笨妈,你不知道女人的青春有限吗?你以为自己是不会老的千年妖怪啊?”
    “你才是不知惜福的笨女儿,对你好还嫌啊!”骂归骂,却还是将小小身子搂得死紧,悄悄地,将眼角泪光抹去。
    “既然那么聪明,自己的幸福,要懂得把握哦!”沛沛轻轻地,在她耳畔说了这句话。
    杨欣侬哽咽。她知道,女儿不放心她……
    “好了,老妈,不要在我身上作水灾了,快让位。”目光与范行书相接。
    “我吗?”他走上前,提供胸膛让她靠。
    “范叔,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像抱女儿那样。”
    范行书依言圈拢双臂,她移近他耳边,低低地,很轻很轻,出乎意料地喊了声“爸爸!”
    范行书一震,惊异而动容地收紧手劲。从没想过,一声简单的称呼,会让人震撼得连心都痛了。
    “喊父亲,是名义上的,因为在血缘上,他确实是我的父亲;但是喊爸爸,是感情上的,因为在心里,我早就把你当成爸爸了。你会在我有事时,第一个赶来我身边;功课不会,教我的人是你;我想打篮球,也是你陪著我,这些,都是我想像中当爸爸的会为女儿做的事,偷偷告诉你哦,我同学好羡慕我有个这么疼我的爸爸呢……”
    “那等你好了,我再牵著你的手,去感谢你的老师、同学对我女儿的照顾——这也是当爸爸该做的,对不对?”
    “嗯。别忘了还要再去打一次篮球。”
    “打几次都好,这回我不会再和你抢球了。”
    “呵——”她轻笑。“但我还是会和你抢食物哦!”
    “没关系,我会在菜端上桌前先偷吃。”
    “大人心机真重……”她喃喃低哝,眉心轻蹙了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沛沛?”他心惊地喊。
    “没、没事。”费力地喘过一口气,声息微弱。“你……耳朵……靠过来一点……”
    “好!”范行书不敢耽搁,留神地附耳倾听。
    “以前,我怕我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那……丢下妈妈一个人怎么办?现在……我知道你会陪著她,虽然,她还是会很伤心,但是,会过去的,因为她已经有你了……我不担、心……”
    “不是这个样子,沛沛——”
    “听我说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撑不过去,那……你答应我,下辈子,我要当你的女儿、真正的女儿!好不好?不过,我还是想姓杨哦!这一次,我会健健康康的,不让你和妈妈操心……”
    “好!我答应你。”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打勾勾——”
    范行书强忍酸楚,与她勾了手指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轻轻笑了,好满足地垂下眼皮。“我好累,让我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当天晚上,沛沛病情告急,医护人员用尽了全力抢救,仍是宣告回天乏术,死于心脏衰竭。
    时光的河,依然潺潺流动,而她的年华,从此停顿在九岁那年,满天灿烂星斗的夜色中。
    第九章
    处理完沛沛的后事,已经半个月了,而痛失爱女的欣侬,却仍无法由伤恸中平复——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肯接受沛沛离世的事实,成天将自己关在女儿的房中,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也不准任何人擅动沛沛用过的东西。
    现在的她,就像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情绪便歇斯底里的反弹。
    范行书和关丞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深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她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她不哭,从沛沛断气到现在,甚至是下葬,她都没掉过一滴泪,如果她肯痛哭一场,发泄情绪倒还好,问题就在于,她将自己、以及所有的情绪,都锁进方盒子里,随著沛沛一同下葬,这样的她,反而更令人忧心。
    他们都好不安,她把自己禁锢太久,到最后,会不会忘了怎么释放?甚至——逼疯自己。
    范行书不放心,暂时住进来,分秒不离的陪伴,而关丞颖日日前来,他不会将他拒于门外,也没那权利。
    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屋后,范行书走回厨房。“我正要做点东西给欣侬吃,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关丞颖看他动作不甚熟练,索性接手。“我来。”
    “你会吗?”他意外投去一眼。
    “不然你以为我在国外那些年,怎么照顾自己的?侬侬爱吃的食物,我到现在都还做得出来。”
    范行书闻言,垂下眼睑,退步让贤。这方面,他是失败多了,每次煮的东西不是焦掉就是尸首不全,再不然就是味道不对,他煮不出她爱吃的食物。
    关丞颖俐落地切著葱花。“帮我打颗蛋。”
    范行书打开冰箱,依言取出一颗蛋打散。“还需要什么?”
    “肉丝。”
    “好。”范行书从冷冻层取出鸡肉,放进微波炉解冻,等著他下一步指示。“再来呢?”
    “我想娶侬侬。”关丞颖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正要开冰箱门的手霎时顿住,错愕地瞪著他的背。
    “欣侬——答应了吗?”喉咙梗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困难问出。
    “我还没开口,但是我想,她会答应的,毕竟,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她还为我生了个孩子。时间,并没有带走我的爱,我相信她也是,只是心里还有怨,无法面对我。我曾经和她约定过,等经济状况更稳定,就要结婚,共组甜蜜小家庭。而今,我是一家知名公司的管理者,年收入超过千万,我有足够的能力给她幸福了,所以我回来。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我不会再轻易离开她,而你——”
    “我懂你的意思。”宣告他的存在有多么多余,不是吗?“也许她最爱的人还是你,因为她从没说过她爱我;也许她最后的选择还是你,因为我求过无数次婚,她从没答应过。但是,就算要走,也不会是现在,在她还没有做出选择之前,我不会主动离开她。”
    “你何必?”他真的不懂,既然认为无望,究竟还等什么?
    范行书苦笑。“这是我答应过她的,除非欣侬亲口告诉我,她不再需要我了,否则,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关丞颖皱眉。“你以为,你会有一丝胜算吗?论时机,我比你早认识她,有过你绝对比不上的深厚感情;论外在条件——不用我说,你心里有数。你到底还拘泥什么?”
    够羞辱了,一旦把话说白,他的存在顿时难堪至极。
    范行书沈沈地吐了口气,抬眼坦然迎视。“是,我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傲人的条件,甚至不确定,她是否爱过我,或许在各方面,我永远都赢不了你,但是有一点是你怎么也比不上的——那就是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弃她于不顾,除非我没了呼吸,因为名利、理想,比不上她一记微笑重要。”
    关丞颖一愕。
    没去研究他是何表情,范行书转过身,结束谈话。“煮好了吗?我端去给她。欣侬今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太久了。”
    端著刚煮好的鸡肉粥来到房门口,敲了几下,没有回应,他推门而入,见她站在窗边,手中抱著沛沛最爱的小熊维尼布偶,神情飘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欣侬?”他来到身后,柔声轻唤。
    她置若罔闻,范行书无声沈叹,拿开她怀中的布偶。“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还我。”无视他一脸的忧心与关怀,她语调死寂地道。
    “先吃完,好不好?吃完我就还你。”
    “还我。”她无动于衷,冷冷重复。
    他满腔无力感。“欣侬,你——”
    “我说还我,你听不懂吗?!”她倏地怒吼,扬手一挥,打翻了还冒著热气的鸡肉粥,溅洒开来的热粥烫伤了两人。
    “欣侬!”他惊呼,拉来她的手擦拭,细致肌肤瞬间一片红肿,他看了心疼,想做急救处理,她却像没神经似地,眼也不眨地抽回手,夺过布偶退回角落。
    “欣侬,你不要这样!”范行书心好痛。
    他身上烫伤的部分比她更多,但是他并不觉得疼,因为真正的疼,是看到她自我折磨,行尸走肉的模样。
    她麻麻木木,抱著布偶,空洞的眼神失去焦距,落在不知名的空间。
    “我知道沛沛的死,带给你的打击很大,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在乎你的人怎么办?”他强势地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眸心映上他的形影。“你看看我,好好想一想,你有多久没做饭给我吃了?有多久没抱著我睡了?我也很需要你啊,你不打算管我了吗?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她仿佛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心痛,用力挥开他,像保护雏鸟的惊吓母鸟,紧紧护住怀中的布偶。“你走开!我要陪我女儿,她还那么小,一个人被丢在黑黑暗暗的地方,我找不到她,她会害怕,会哭泣的!每晚每晚,我都梦到她,我想抱抱她,可是却怎么都抱不到,她说她好冷,找不到回来的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她的小手、小脚,都是我给她的,我好小心、好小心的护著她从小娃娃到一天天长大,会跑、会跳、会喊妈妈,可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的小手、小脚被黑暗给吞噬,她一直在喊妈妈,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好恨、好痛——”
    她捂著胸口,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潸然滑落。
    范行书听得心都拧了,他哽咽著,强忍鼻酸说道“我知道!我也很痛、很无奈,但是就因为这样,你才要更坚强,为爱你的人活下去啊!你不能让我也去承受那样的恨与痛。”
    “坚强?”她轻轻地笑著,愈笑,泪水落得愈急。“当初,丞颖离开我,为了腹中的小生命,我告诉自己,要坚强;生下沛沛后,脆弱的小生命几度在垂死边缘挣扎,看著襁褓中小娃娃微弱的呼吸,我也告诉自己,要为她坚强生活拮据,尝尽人情冷暖,有了这餐愁下一餐时,我还是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被现实的环境给打倒;沛沛每回被送进加护病房,我在外头,依然是强忍著悲伤恐惧,告诉自己要坚强,沛沛都没认输了,我怎么可以投降……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总会告诉自己,只要坚强,一切都会过去,因为我还有沛沛,我不是一无所有,但是现在呢?我还能靠什么去坚强?连我唯一仅有的,老天都狠心夺走,为什么祂要对我这么不公平?而你却还告诉我,要坚强?!我坚强了一辈子,但是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一无所有——”
    “不会的!你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有我啊!沛沛不在了,没有关系,我还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死的又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会这么说!你根本不懂我的痛,那像是心头的一块肉,狠狠的割离,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范行书仿佛挨了一记巴掌,惊痛而狼狈。
    这就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吗?死的不是他的女儿?
    好痛!他难受地蹲下身去,自沛沛死后,强抑的悲伤,在这一刻决了堤的释放,就像带血的伤被人狠狠撕开,热辣辣的痛进了骨髓……
    不是他的女儿吗?沛沛那声爸爸,难道是喊假的?
    他是真的——为失去这个女儿而痛彻心肺啊!就因为缺了血缘,他的痛,就没人看得见了吗?
    关丞颖不晓得在门边站了多久,他轻轻来到她身边,拙住她的肩。“不要这样,侬侬。沛沛死了,我们都和你一样难过,不要拿你的痛苦来伤害别人,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你也一样!不负责任,自私自利!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吗?当她嗷嗷待哺,哭红了脸要人抱时,你在哪里?当她学走、学爬,跌倒受伤哭著要人疼时,你又在哪里?!你从来没有疼过她、付出过你的父爱,你当然不会痛!”如今的她,就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芒刺,一旦有人靠近,便狠狠刺伤对方。
    “我不会痛?那你以为我现在在这里做什么?我承认是我一念之差,愧负你们母女太多年,但那并不代表我是无血无泪的,造成的错误,我也尽全力在弥补了,你还想要怎样?是要我血淋淋的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会知道,我伤得和你一样重吗?”关丞颖不理会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扫在怀中,企图吼醒她。
    杨欣侬怔了怔,而后,泪像断线珍珠般的扑落,崩溃地哭倒在他怀中。“没了、没了……我们的女儿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还在!侬侬,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关丞颖眸中亦有泪,搂紧了她不断安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补偿你的……”
    她不语,只是无助地,哭尽所有的委屈伤楚——
    范行书在一旁看著,黯然无言。
    这些话、这些事,本来该是他做的,然而,欣侬却选择了投向另一个男人怀中寻求慰藉。也许,她还是比较眷恋这个男人的拥抱吧……
    范行书落寞神伤,无声地,悄然退开。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那你要是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会离开我吗?”
    “会。白痴才会选择那个差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很好,把我疼进骨子里,让我觉得你是最好的。”
    这段对话,言犹在耳,她真的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会怎么做呢?
    回眸再望一眼被深拥在别人怀中、悲伤哭泣的她,范行书眸底添上一缕伤怀。
    这,就是她的决定了?
    夜,很深了。
    范行书愁绪满怀,躺在沛沛生前住的房间里,辗转无法成眠。
    他坐起身,探手取过床头的相框,轻抚镜面上,沛沛清恬灿亮的笑颜。这张合照,是上上个月,他们一同去擎天岗野餐时拍的,那时因为起雾,温度低,他怕沛沛著凉,回去又要生病,所以小心翼翼地将她圈抱在怀里,欣侬吃味地抗议,于是他腾出另一手搂她,沛沛便要旁边的游客帮他们拍下这一幕,让她老妈看看自己吃醋时面目可憎的嘴脸。
    他还记得,帮他们拍照的游客说,他们一家三口感情真好——
    那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欣侬和沛沛应该也是,因为她们都笑得好开心。
    她们对他来说,都是生命中占有极重分量的女性,他真的试过用尽全力守住她们的,但是——
    对不起,沛沛,我已经很努力在争取了,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但是,这种事不是我努力就有用的,如果,我辜负了我们的约定,你会怪我吗?
    轻细的脚步声朝这里而来,在悄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放下相框,下床察看。才刚旋开房门,纤细身影赫然亭立眼前。
    他小小吓了一跳才回神。“这么晚还不睡,需要什么吗?我来就好。”
    杨欣侬轻摇了下头,视线往下移,执起他的手,轻抚上头那片烫红痕迹,轻细地问“还疼吗?”
    她,还懂得要关心他?
    范行书又惊又喜,他压抑心湖波涛,哑著声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怕吓著她似地,将手贴上她胸口,轻问“那你呢?这里还疼吗?”
    浅浅眨了一下眼,泪雾漫上眼瞳,她喃声道“还是……好疼。”
    “没关系,我会小心护著,直到它好起来,就像小时候,沛沛受伤、哭泣,你都会好心疼的将她放在怀中怜惜一样,我会代替沛沛陪你、宝贝你,我们谁都不要离开谁,好不好?”
    一声啜泣逸出唇畔,她投入他怀中,低低轻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好难过、好怨恨,觉得老天爷对我好不公平、仿佛全世界都亏欠我……”
    “我明白、我明白。我没有怪你,欣侬,不要哭——”他好心疼,不断为她拭泪。
    欣侬握住他拭泪的手,仰起泪眸。“我只剩下你了,行书,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不然、不然我——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不会的!欣侬,你不要乱想!”他心惊地搂紧她,微慌地印上她的唇,藉以坚定彼此的信心,驱逐心底那块空冷的角落。
    柔柔地,她笑了,含著泪,酸酸楚楚地微笑,迎上他,全心全意地回应,闭上了眼,感受他真心的守护与怜惜。
    是啊,她还有他,也只剩下他了——
    她紧圈住他不放,同时也紧圈住最后的幸福。
    范行书动容,迎视她眸底的无悔,不再多说,张手揽抱起她放入床铺,寸寸抚吻娇躯,倾出满腔爱怜。
    拂开衣物阻隔,温暖肤触真实交融,一如两颗渴望合而不分的真心。
    “我现在,明白季耘说那些话的心情了,那种——一心只想对一个人好,生生死死只为她的心情……”他喃喃低哝,细细的吻落在纤肩。
    她神思恍惚,飘浮不安的心,在他怀抱中找到停歇处,她伸手攀牢,全心依靠。
    “我没告诉过你对不对?”缠绵加温,身与心同时与她合而为一,他微微喘息地道出。“欣侬,我真的好爱你——”
    她——听到了。
    两颗清泪跌出眼角,她目光飘向一旁相框内,笑容甜美的女儿。
    沛沛,你看到了吗?妈妈有听你的话,紧紧握住了属于我的幸福,你在天上,应该也会为我微笑吧?
    第十章
    住家外的小公园,杨欣侬与关丞颖踩著落叶,不发一语地缓步而行。
    “你有话跟我说?”关丞颖主动打破沈默。
    “嗯。”她还在想,要怎么开口。
    “是坏消息吧?”
    她愕然抬眸,而他苦笑。“看你的表情我就猜到了。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然而,她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补偿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始终没变过,但是丞颖,九年了,九年的日子不算短,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包括——你对我的感情?”他惊疑地问。
    “我要的,是行书。”淡淡地,她说出了她的决定。
    果然!
    关丞颖的心沈到谷底。“你爱他——比当年爱我多吗?”
    “不是这样比的。当年,我全心全意爱你,而现在,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别的了。”
    “看来,我输得很惨。”他苦笑,输得不明不白。“能不能告诉我,他什么地方吸引你?为什么你的选择会是他?”
    “或许,是他的一股傻劲吧!不管遭受再大的伤害,还是会用最宽容的心去对待每一个人,永远都学不会怨恨,在尝尽人情冷暖的这些年,是他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温情,让我看见了人性的美好,也是他教会我,用宽广的心去看待别人所犯的错,所以今天,我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你,无怨,无恨。
    “以世俗的观点来看,也许他的条件没有一样比得上你,但是他有一颗最真的心,从不怕让我看见,全心全意的付出,不问我能给他多少,始终坚定不移的守在我身边,甚至是在他的地位因你的出现而倍受质疑时,都没走开一步,除非我先放弃他,否则,他说什么都不会先离开我,这点,是你永远也比不上的。”
    关丞颖自我解嘲地扯唇。“说到底,你还是无法原谅我当年的遗弃。”
    “或许。”她停下脚步,认真面对这个问题。“我可以理解你当年的决定,却无法谅解。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你为你的人生,做了这样的取舍,我无法说你错了,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事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东西是稍纵即逝的,在当下若没牢牢握住,就再也追不回了,你不可能以为,世事全都能如你的意,在追求理想之后,回过头还以为追得回爱情,这是你为理想,所选择付出的代价,那么,你早就该有心理准备,来承担今天这样的后果。”
    “我懂了。”他轻笑,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太轻易放开她的手,让另一个人有握牢的机会,他再怎么懊悔,都为时已晚了。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最后一次。”他祈求,让他记住拥抱她的美好,至少,他曾拥有过。
    杨欣侬沈默了一会儿,点头。
    关丞颖张臂,最后一次,感受她柔软娇躯拥抱的温度,悄悄地,眨去眼角泪意。
    “祝你幸福,再见。”
    “谢谢。你自己也保重。”
    松开手,放开她,看著她走出他的怀抱,迎向公园外耐心等候的男人怀抱,心里明白,这一回,她将彻底走出他的生命。
    或许,早在当年决定松手时,他就注定失去她了。
    “你下次——想要人抱的时候,可不可以找我就好?”男人腼腆的声音,随著微风送来。
    “你在吃醋?”
    “……”声音小了起来,像是羞愧。“反正,你答应我嘛!”
    “好啊!”她张开手。“我冷了,范先生。”
    温暖胸膛送上,将她密切收拢。
    声音渐行渐远,关丞颖收回目光,独自品尝一身的寂寥与苦涩。
    赢了名利,输了爱情,值得吗?
    他无声自问,给不了自己答案。
    不知不觉,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再度到来,同时,也是范行书三十一岁的生日。
    过生日的人应该有什么心情?欢喜?雀跃?期待?
    不,他只觉得哀怨。
    这没什么好庆祝的,只不过代表他又老了一岁,而老婆呢?年年许同样的心愿,从没有女朋友到有亲密爱人在床上滚了无数次,可,他还是娶不到!
    尤其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他简直哀怨死了!
    被行威那挂损弟损友抓出去灌酒,愈想愈郁卒,多灌了两杯,直到三更半夜才被放回家。
    说到回家,就更闷了。
    新居早早布置好,女主人迟迟不肯陪他搬进去,他只好怨妇似的,继续窝在那间租赁的小小狗窝里。
    呜呜!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男人吗?有女人娶不到,有家住不得……
    拖著乌云密布、惨淡到不行的心情回到家中,饭厅摇曳的淡淡烛光令他讶然寻去,家里有人吗?
    “欢迎回家,亲爱的。”
    “呃?”他愣住,烛光中,佳人带著浅浅笑意迎向他,递上捧在手中的小蛋糕。“许个愿,吹蜡烛吧!”
    虽然愣上九重天,但是一天之内重复两件事还是能凭本能行事。许了愿,吹掉蜡烛,连忙问出口“你——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还好,我本来打算如果十二点之前你没回来就要call你。”
    “我打了一天的电话,你都没开机,不然我才不想和行威他们鬼混,他们只会无厘头的搞笑。”他情愿陪著她,就算一句话都不说,只要让他轻轻抱著,相互倚偎就好。
    她轻笑。“我是故意的,他们陪了你三十年,不能因为有了我就把人家踢一边啊!自己都整碗捧去吃了,总不好连点残汤剩菜都不留给人家,你只要把晚上分给我就好了。”
    整碗捧去吃?还残汤剩菜?这到底是褒是贬啊?
    “我还以为你忘了。”
    玉臂挂上他的肩,嫩唇轻吮他一口。“傻瓜!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就是在去年的这一天认识的啊!去年,你说想要我陪你,那今年,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兼情人节礼物?”
    一手碰触到口袋里迟迟送不出去的求婚戒指。“什么都可以吗?”虽然乘机敲诈有点无耻,但是天可怜见,他一波三折的求婚路,已经让他的良知由天使变撒旦了。
    “不一定,但是我已经作主,帮你选好了。”
    “选好了还问?”真没诚意。他失望地咕哝,犹作垂死挣扎。“不能自己选择吗?”
    “你不听听看吗?我保证你会喜欢的。”她扬唇,神秘笑意,浅浅的。
    “噢。”都挑好了,他还能说什么?“在哪里?”
    “这里。”拉来他的手,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旭里?!”愣愣地摸了两下才领悟。“你是说——”他瞪大眼,仿佛掌下随时会冒出怪物。
    “这是医院的检查证明,我怀孕两个月了。”拎了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也就是说,他当爸爸了?!
    果然是个了不起的礼物,当下炸得他脑袋空白,表情呆滞。
    “你应该要很开心的吻我。”她指示,主动仰首贴上他的唇。
    直到感受柔唇温度,才真正消化这道喜讯,有了当父亲的实质感,他倏地收紧手劲,热烈狂吻。
    “我好开心,欣侬!”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这不是她头一回怀孕,却是头一回,有人与她分享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在他有力的臂弯中,倾听他失速的心跳,知道他也与她一样期待这个小小生命。
    “呃,还有一件事,现在说可能你会骂我贪心,但是哦——”一手握紧准备了许久,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戒指,这回他是打定主意了,头可断血可流,婚不能不求!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那个等一下啦,我的事比较重要,你让我先说,我已经受够了每次都冒出什么天灾人祸的,这次无论如何我要先说出口——”
    “我们结婚吧,行书。”她柔柔地说。
    “噢。等会儿再商量,我要说的是——什么?!”回过神来,不确定他听到了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你刚刚、你刚刚好像是说——”
    “结婚吧!我不想再分隔两地了,我希望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给你个早安吻、帮你做早餐、喂小狗,晚上,听著你的心跳入睡,和你用同一条被子,还有——帮你生小孩。”
    好、好甜蜜的求婚词,他感动到几乎要哭了。
    难怪他之前的求婚会全军覆没,和她的一比,他简直羞惭的想往地洞里钻,前几次的阵亡纪录,总算死得甘心瞑目了。
    “我很想答应你,可是,这样好像不对,不是这样啦,应该是我向你求婚才对,我都准备要说了,你收回,快收回——呃,好像也不对,我的意思不是不答应,而是……”完全语无伦次,他叹了口气,彻底对自己烂到没药救的口才投降。
    她只是挑眉,浅笑著。
    他垮著肩,一脸沮丧地问“你懂我的意思的,对不对?”
    “我懂。”她怜惜地轻抚他满脸的挫败。“你觉得这种事应该男人开口,不能委屈我来要求。你想给我女人最基本被求婚的虚荣,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
    他吁了口气。“那重来一遍哦!”他急忙掏出戒指凑到她面前。“欣侬,你要不要嫁给我?”
    还是这么烂,千篇一律。
    她故作思考地偏头想了想。“说说嫁你有什么好处?”
    “我会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管,还有,你说的话,我会听,我还会帮你通马桶、修水管、换灯泡,而且,我体力很好,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背你去哦!”
    “还有呢?”
    “我会是一个好爸爸。”
    “嗯哼!”
    “还有、还有——”果然,说没两句又词穷了。“你等一下!”
    他开始翻箱倒柜,没头没脑地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杨欣侬不解地问“你找什么?”
    他急得冷汗都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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