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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适合李巍他们这样的改造人，然而最大的问题却在伤害方式上——以瞬间加热灼烧目标的方式来造成杀伤，在面对着大量尸体所构成的障碍时，却显得无能为力。
以一把步枪所能提供的激光强度，根本不足以直接刺穿多层障碍，直接命中障碍后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轻型激光武器还不如传统的弹头弹射方式来得有效。
“他们暂时是老实了。”林哲笑得有些无奈，“不过，他们也不傻，知道不断的把尸体慢慢往前推，迟早会推进到门口来的。
“看来，我们得准备抱着脑袋跳出去了……那，一会是我跳还是你跳？”
林哲笑道“不能每次都是你一马当先，这次，就让我来吧。”
李巍吐出一口气，却道“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怎么？”
“我们都还不能确定，那颗炸弹到底管不管用……”
林哲闻言怔了怔，很快便又笑了起来，“对啊，我们在这讨论谁来跳，却不知道跳出去以后那个该死的炸弹到底能不能被引爆。万一它的传感器并不那么灵敏……”
“那我们就成了活靶子，然后被子弹在身上打出上百个孔。”李巍接过话说道。
“还你想到办法没？”
“当然！”
李巍直起腰，走到那扇已经被无数子弹蹂躏得不成样的玻璃门前。他坚信那应该是代表着目前地球玻璃生产工艺最高水平的强化玻璃了，在被那些金属弹头淹没之后，竟然还能剩下一个基本的外型，只是表面布满了坑洞和裂。
就在林哲还在琢磨李巍究竟要干什么的时候，却听他回头道“还站着干嘛？把尸体帮我抬过来！”
“麦维的尸体？要尸体做什么？”林哲有些不明白，但他还是照李巍的话去做了，将麦维的尸体从地上扛了起来。
李巍“我在想，按麦维说的，有人从这间房里离开，炸弹就会爆炸，那一定是附近有热辐射感应器，只要发现有人体大小的热源离开房间，炸弹就被引爆……既然这样，我们干嘛不把这个死鬼丢出去？他的尸体可还没有冷！”
“对，对！”林哲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声，“如果要准确判断一个穿着隔热作战服的人是不是离开了房间，那这个感应器一定十分灵敏，把这具尸体丢出去，应该足够引爆炸弹了。”
“……如果那个感应器真的起效的话。”李巍笑着补充说道。
两人一同抬起麦维的尸体，并使其保持水平，在李巍喊出“1、2、3”之后，两人往前助跑了几步，一齐用力，将尸体抛了出去，并立刻转身卧倒，用手紧紧抱住头。
轰！
震天般的一声巨响，剧烈的震颤从脚下传来，烈焰充塞着每一寸空间，吞噬着每一个身在地下一层的人。
气浪和烈焰也毫不意外的涌入李巍和林哲所在的房间，带来的高温让两人如同被丢进了烤箱一般，身上的卫兵制服已经化作灰烬，而里边的黑色作战服也变得滚烫，表面已经出现了熔化的迹象。
待所有的爆炸和冲击过后，两人从废墟堆里爬起来，并走出房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更加认定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走廊外那些士兵无一例外的化作焦炭，并被两侧倒塌的墙体给掩埋。
整幢大楼的架构都由最牢固的钛钢合金组成，所有承重墙也使用了最坚实的材料，不会轻易毁坏，然而那些普通的结构墙则并不那么牢靠，在爆炸冲击下会碎裂、倒塌，砖石碎块毫不留情的将处在那些走廊、过道上的人彻底掩埋。
李巍也在心里暗呼侥幸，如果刚才不是将麦维残余着体热的尸体丢出去来引爆炸弹的话，那么他和林哲其中必有一个，现在就在某堆废墟下面。以他们的身体强度，虽然不见得会死，甚至重伤的几率都不大，但在外边一切情况为名的这个紧要关头，受伤就意味着存活率下降。
“赶紧走！”
李巍推了推看着那些废墟发怔的林哲，两人从废渣堆上趟过。
回到地上一层的这一路上还能看到更多的，墙体倒塌后形成的废墟，当中不少都埋有士兵的尸体。
而在大楼外，也四处横躺着受伤的卫兵。这些人并没有被掩埋，也没有被烧焦，但爆炸中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毫无防备的他们击飞，有的甚至直接撞上了山壁。
在大楼出口附近稍作修整后，两人先后冲了出去。
少了大半的卫兵，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可以冲出去了。
23 惊人消息
其实李巍和林哲的成功突围，还得归功于研究所的隐秘性和独立性——出于保密考虑，这座研究所是独立于军方防卫体系之外的一个存在，驻守部队也是独立编制，出现大的状况只能直接呈报军议会，等命令下达，支援力量赶到，时间上自然也就很晚了。
两人遁入山区的丛林里时，空中才出现了第一架侦察机，那是支援部队赶来的前兆。而就李巍所知，支援这种绝密军事区的部队，规模不会很大。
穿过丛林，在找到预先藏好的一辆气悬浮双人摩托和包裹后，两人将包裹里预备好的外套套在身上，沿着公路驰骋而去。
为了躲避搜捕，路上有所耽搁，三人一起回到海岛基地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一切都如安雅所料，基地里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三个外人，只是确认了在他们后面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船只或者飞行器跟随后，又检查了一遍三人的随身物品。
在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后，三人重新聚在了李巍的房间里。
安雅对于两个能从爆炸里逃生的人的那段经历很感兴趣，然而李巍说得最多的，却是那个麦维，以及麦维所说过的那些话。
生化人实验被元首秘密中止了多年，而巨额经费去向不明，加上那个似乎可疑直接影响元首决定的神秘人的存在，这一切都让李巍疑惑不解。
不论真相如何，他都坚信，这位上台不到十年的瓦格里安元首，与如今军议会里那些将军们——也是当年支持他政变上台的拥趸们之间，开始有了嫌隙。而这也是局势动荡的前兆。
九年前，作为军队副统帅，也是军议会第一实权人物的瓦格里安就是在与一些中高级军官结成同盟，逐渐架空了当时的军政府元首，最终取而代之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也总是一遍遍重复上演着。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李巍锁着眉头，问道。
安雅默不作声，林哲在考虑片刻后道“这些事似乎跟我们关系不大吧？当然，如果你要问我的看法，那很简单——让他们去狗咬狗，这样迟早让他们的独裁政权垮台，对整个地球来说都是件好事。”
李巍却缓缓摇头，“我倒觉得，是有人不甘心自己重蹈前任的覆辙，而暗地里做了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以换取自己的元首宝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只可惜麦维死的太快，不然，我们还可以问点什么出来的。”
林哲把两手垫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管他们那么多呢，我们只要等雷昂回来，告诉他，他这次白跑一趟了，不就结了？”
李巍耸耸肩，“也是……这些大事，哪需要我们两个逃兵来考虑？到时候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雷昂，至于这些东西有多大价值，就让他和他那些智囊们去判断好了。”
安雅吐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你们终于不讨论这些乏味的话题了。”
李巍一面笑着，一面抬手摸了摸安雅的头“你听着挺无趣吧……这些事别说你这个小姑娘了，就是我，想想也觉得头疼。”
安雅用力地将李巍的手挡开，“我不是小姑娘！告诉过你了，我今年十九了！”
李巍和林哲禁不住一通大笑。
=
接下来，是平静的一个月。
雷昂也终于回来了，但却以一种让人诧异的方式回来的——离开时乘坐着他那艘小型迁跃船，返回时，却是驾着一艘中型武装运输舰。
按照惯例，最大承载人数三百人以上才能称为“舰”，而这艘名为“自由号”的武装运输舰，设计满员为480人，拥有电磁脉冲炮4门，小口径中子炮12门，两舷还各配备有两个导弹发射管，以及小规模激光防御矩阵。
这样的配备在人类军队里都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不过对于银河秩序同盟而言，这只是他们旗下近千艘中等以上规模舰船其中之一。
当李巍听说雷昂将这样一艘船停在了附近海面上的时候，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雷昂回到基地里了，除了在各自岗位值守的人以外，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基地里第一区里来迎接他的回程。
简短的欢迎仪式后，雷昂却出人意表地下令所有人返回各自岗位或休息室。
对这个古怪的命令，疑惑不解的人很多，但当面向雷昂提出疑问的，却只有李巍和雷琳。
雷昂将雷琳，李巍和林哲都叫到了指挥室里来。
“知道我为什么能带着这样一艘超出人类工业水平的船回来吗？”他突然问道。
“是因为你说服了高层，他们同意让你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并不了解生化研究所内幕的雷琳猜测道。
雷昂摇摇头，却又问李巍“你是怎么看的？”
李巍想了想，抬头道“我猜，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的变故了，他们给你船，是想让你带着这个基地里所有的人离开。”
雷昂不置可否，只是注视着李巍，忽然又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惊讶？”
李巍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当然不是猜中的——雷昂带了这样一艘高规格的船回来，完全不符合他先前所说的，银河秩序同盟必须恪守的所谓“不干涉”原则，而偏偏又是一艘运输舰；另外，从进入基地到现在，雷昂没有提过一句关于生化研究所的话，可见现在他心里考虑最多的并不是这件事。
综合这些迹象，李巍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雷昂这趟回来，不是要解决什么难题，而是要带所有同盟人员撤离地球。
只不过，李巍猜到了雷昂此行的原本目的，却没能猜到雷昂自己的决定。
在静默片刻后，雷昂面色凝重地告诉众人“总部的确是派我来撤走这里所有人员的。但是……我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众人不明所以，指挥室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朝雷昂这边张望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性急的雷琳实在受不了自己叔叔说话的方式。
雷昂拿出一张电子纸，摆放到一旁的桌面上，“你们自己先看看吧。”
李巍就站在雷昂身侧，电子纸一摊开，他便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什么？联邦议会竟然真的下决心要开战……一千六百艘舰只的大型舰队已经进入太阳系外围？！”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惊得瞠目结舌。
24 大撤退
“卫星级旗舰，10艘主力战列舰，40艘大型驱逐舰，超过800艘的高速护卫舰以及600艘登陆舰，还配备有大批工程舰和补给舰……这恐怕是联邦一半的远征力量了！”林哲对着情报资料上的图表，骇然道。
“最高议会怎么会通过这种战争议案的？他们不是一直都希望避免真正的内战爆发吗？这么大规模的舰队，如果真打起来，地球怎么办？那些平民怎么办？”雷琳疑惑不解的问。
雷昂眉头深锁，在电子纸上轻轻点下翻页浮动按钮，打开了下一页内容，“并且舰队司令是卡洛斯上将！”
“那是什么人？”李巍小声地问。
“联邦军人里出了名的鹰派，绰号‘狼牙’，在剿灭那些星际海盗的行动里以冷血和极富进攻性著称，作战经验很老道，是联邦军队‘三杰’之一。”雷琳替自己叔叔回答了这一问题。
“派这种人来，他们是真的想要动手，而不只是发出个警告或者试图劝降地球军政府。”雷昂面色凝重的喟叹道，“我想，这个议案的通过，在联邦内部也应该有过争执，毕竟内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一步。当然，这一天也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所以秩序同盟总部希望你把这儿的人都撤走，对吧？”李巍又问道。
“没错。”雷昂点头。
“但你不希望战争真的爆发，不想看到太多平民伤亡，所以，你还想试图从中斡旋调停？”李巍继续问。
“你说的很对。”雷昂再次点头。
李巍却连连摇头，“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你，或者你们的秩序同盟能够劝得住吗？你觉得双方之中有任何一方会让步，会接受谈判的结果吗？如果可能的话，那谈判不是应该早就开始，而不是双方对峙了几十年！”
“你说的全都对。”雷昂面色镇定而淡然，“但我作为一个在地球出生，在联邦主星天外天长大的人，我不希望双方爆发战争，我会尽我所能来阻止战争的发生。”
雷琳等不及，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去求见卡洛斯上将，当面劝说他延缓进攻。”
雷昂此话一出，全场静默。显然，没人认为这是条可行的路，但也没人能够想到一个更切实际的办法。
“你打算带多少人去？”雷琳又问。
“我自己一个人去……基地里还有一艘高速运输船，可以让我在五天内到达卡洛斯的舰队所在地。”雷昂答道。
李巍忽然把手搭在了雷昂肩膀上，如同多年老友般，“你一个人跑路，把这么多人丢下，说不过去吧？”
雷昂面露尴尬，不明所以。
李巍忍不住笑了两声，“我是说，就用你那艘大船，带这里所有人一起走。如果要跟人吵架，还可以多这么多帮手；如果你真的能够劝说得了那个什么‘狼牙’将军，那至少，我们也得分一份功劳不是？”
雷昂这才听出了李巍话中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也好，大家就一起走吧，联邦军队毕竟不像地球军方，我相信，他们至少会给我们一个见面和陈述的机会，延后进攻行动也应该不是不可能。”
=
在雷昂安排部署了人员撤离计划，并以内部广播发布撤退命令后，李巍他们也纷纷返回各自住所，收拾私人物品。
当李巍回到自己住处时，却见安雅愣愣地站在自己房间门外。
“小丫头，要撤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李巍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安雅回过头来，目光里隐隐带着些焦虑。
“我想……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不走？为什么？你舍不得离开地球？”李巍用手扶着安雅那略显柔弱的肩膀，问道。
“不，我是……不想拖累大家。”安雅抿着嘴，慢慢吞吞的才吐出一句话。
“拖累？”李巍更是不解，“你知不知道，你帮了他们……也帮了我和阿哲多大的忙？你可是个天才，怎么会拖累大家？你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跟大家一起走吧。”
“我……”安雅张了张嘴，却又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有点害怕，小女孩第一次出门都是这样了。没事的，有这么多人可以保护你……而且，不是还有我嘛！”李巍一边说着，一边摆起姿势，展示了一下他强韧健硕的人工肌肉。
劝慰似乎是奏效了，安雅点点头，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望着小姑娘留下的那道纤弱的背影，李巍长舒了口气，这才回头，进了自己房间，给自己的武器装备、作战服作过检查后开始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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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同盟严格的军事化作风让李巍和林哲也不由赞叹，距离雷昂发布撤退命令仅仅半小时后，所有人便都集中到了海岛东南的岩滩上。
远远的可以望见，一个百余米长的银灰色庞然大物漂浮在水面上。
李巍知道，那就是“自由号”，一艘以目前人类的工业水平还无法完全仿造的全栖武装运输船，关于这艘船，在来集合地的路上，他已经听雷昂说过不少了。
人类的舰船，由于技术限制，只能设计为较有针对性的用途，例如大型战舰就不具备登陆作战能力，只能在火力掩护下，以登陆舰运载作战人员实施登陆占领；而那些补给和运输舰船，则往往火力配备不足，落单时遇到火力稍强的海盗船只都只有束手就擒。
但“自由号”在具有着超过400人的运载能力的前提下，还能拥有4门电磁脉冲炮和12门中子炮以及发射导弹的能力，甚至拥有人类军队里中型驱逐舰以上级别的舰只才可能配备的激光防御矩阵。
可以说，一般的小规模海盗船队遇上“自由号”都只会自讨苦吃。
在人员清点完毕后，所有人依次乘着小艇，来到“自由号”上，从船顶临时打开的舷窗里进入舰体内部。
李巍在下到船舱里去之前，还对着那扇开启的舷窗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按雷昂所说，这种看起来同普通钢化玻璃没什么两样的金属玻璃材质，竟然比构成船身外壳主体的多元钛合金材料还要坚实牢固，抗压耐热性更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船上的各种通道和舱体，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迷宫，如果不是雷昂提前让人开启了智能导航系统，李巍绝不会怀疑自己在其中迷路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进入各自分配好的休眠舱后，“自由号”便进入启航预备阶段，所有外部舱体密闭，人工重力开启，反质子生成器开始运转，湮灭反应炉调试准备……
25 “天书”（上）
自由号观察舱，圆弧形的观测台上，李巍和林哲并肩而立，望着眼前那颗看上去只剩下西瓜大小的，蔚蓝的、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雾色的星球。
“在太空看地球……的确，比任何照片上都要美。”李巍发出由衷的感叹。
“你也是第一次？”林哲讶异道。
“当然。”李巍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林哲知道他来自一个六十亿人里边每年只有不到六十个人有机会上太空的年代，脸上会是副什么表情。那一定挺有趣。
“那你对这次的行程怎么看？”
“第一次离开地球就坐上了这种船，一艘反质子引擎动力的全栖船……这样的一趟旅程，我还能说什么呢？”李巍故意答非所问。
林哲无奈的耸耸肩，“看来你已经回答我了。”
“噢？是吗？”李巍笑着，看着自己曾经的队友，如今的生死兄弟。
林哲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印象中的队长，越是对某件事把握十足，越是有信心，就会越表现得谨慎和专注，不苟言笑，以提醒我们每个人不要疏忽大意；但如果是很难办到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那他就会表现得很轻松，以免给其他人带来压力。”
“你居然还记得这么多。”李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很多细节都被林哲看在眼里，原来，当初还是“z61”的林哲，在他和“x17”之间作出抉择的时候，影响他的并不只是复苏的自我意识——单纯的自我意识又怎能在一瞬间，在两个同样是队友的改造人之间作出选择？
“队长。”尽管李巍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林哲依然保留了这个称呼，“我想，我有件事一直隐瞒了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李巍没有丝毫的诧异或者不悦。
“其实，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恢复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周围比比皆是的守卫，另外……我很感激你帮了我，让我没有被丢到那些矿山里去做苦力。不管你在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
“哈哈……”李巍大笑了一通，拍着林哲的肩膀，“如果我还有副普通人的身体，我现在一定满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林哲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是想说，以后就算我要去当海盗，你也跟着我去杀人越货，对不对？”
林哲连连点头，“对，我的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想法该怎么表达。”
李巍恍悟般点点头，笑着道“那我教你一个可能消失了有些年头的词，它叫做……‘义气’！”
“义气……”林哲摸了摸脖子，这可以帮助他从脑后的外存储器里提取信息，“这似乎是个几百年前的旧词了……”
自由号的空间很大，设计可容纳480人，实际上完全可以容纳多一倍的人数，而这次上船来的，地球秩序同盟的成员一共也只有不到三百人，于是，船上便显得很空阔。
第一天的航行快要结束时，李巍慢慢已经适应了船上的人工重力环境。
这种可以模拟出十分接近一个重力加速度的重力场环境的人工系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据李巍所知，不管是地球军方，还是联邦方面，最先进的舰船上也只有部分舱体可以勉强实现模拟重力环境，并且还极不均匀，在那种粗糙的重力场边缘走动甚至会出现突然的一步踏空，整个人横飞起来，又突然进入正常重力范围，摔落在地的狼狈场面。
而相比之下，自由号上的重力环境则几乎可以让人忘记自己身在太空。
李巍绕着一条贯通着十多个舱区（成规模的舰船上将所有舱体划分为若干舱区，出现紧急情况时可以随时切断不同舱区间的连接）的主干通道小跑了几圈。对于他这样的改造人而言，锻炼并非为了提高身体强度，而是为了不断保持大脑与全身上下所有的人造“零件”之间的协调性。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喊
“李巍！”
李巍转过身来，脚下依然踏着步子原地跑着。
“小丫头？有事吗？”李巍朝着安雅扬扬手。
安雅背靠在金属舱壁上，眉宇间似乎仍然有些焦虑。李巍记得，昨天她也是这副表情。
李巍慢慢走了过去，“怎么了？还在担心吗？”
“我……我……”安雅咬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犹豫。
“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吗？”李巍语带关切的问。
“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去你的睡舱里说，可以吗？”安雅忽然抬起头来。
“那……好吧。”李巍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
到了李巍的睡舱，舱门刚刚闭合，安雅便拿出一张电子纸来，并把它递向李巍。
不过，当李巍伸手去接时，安雅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以李巍的速度，当然可以在她这样做之前就把东西拿在手里，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想，那应该很重要。如果还没决定的话，那你不如先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回来。”李巍说着，打开了睡舱舱门，迈步就要走出去。
“等等。”安雅在他身后又喊。
李巍转过身来，“你决定了？”
“嗯……”安雅点点头，“不过，我想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李巍笑了笑，走回到舱内，关上舱门，“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我想让你答应我，看完以后，不论你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状况，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或者为了什么人的利益，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安雅忽然面色变得郑重起来，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清楚。
李巍略感讶异，他还没见过这么严肃的表情在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脸上出现过。考虑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发誓，我会保密的。”
安雅手里攥着那张电子纸，犹豫半晌后，才又将它递了过来，“你看看吧，我想告诉你的，都在这里了。”
李巍接过电子纸，摊开放在手掌上，刚看了两眼，便禁不住皱起眉头，再往下看，眉头拧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完全凝成了一个川字，当他又接连翻了几页之后，脸上已经现出汗水，目光里充满了莫可名状的诧异。
“这……这怎么可能……”
26“天书”（下）
李巍望着那张电子纸，思维一度有些混乱。
他看到的，是一段关于人类内战后二百年间历史的简述，也就是说，其中描述的是从现在，直到二百年后的27世纪之间人类的历史发展概况。
“这……是预言书？”李巍抬起头，向安雅问道。
安雅却摇了摇头，“不是预言，是真实的历史。”
李巍呆了有半分钟之久，才回过神来，“真实的……历史？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内容都来自二百年后，还有，包括我小时候所学过的那些超越了人类当前科技水平的知识，都是来这些资料。”
李巍开始有一点相信了——很明显安雅已经展示过她非同寻常的一面。
“那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父亲……这些是他半生的心血，是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得到的。”安雅的神色里既有骄傲，又有伤感，“可是到最后，也是这些东西害了他。”
李巍从舱壁上拉开一张折叠床，展开并固定住，“来，你坐下，慢慢告诉我。”
安雅坐了下来，开始慢慢讲述起她尘封许久的记忆……
安雅的父亲，或者更准确的说，她的养父，乔振，曾经是联邦科学研究院，空间物理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证明了一个猜想由于黑洞的巨大引力对于空间和时间的扭曲，在靠近黑洞的地方，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超时空现象。而其中之一，便是来自不同时间的信息会同时存在，相互交织。
而乔振并没有满足于证明自己的猜想，他将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用来打造了一台信息收集和发射装置，并且租用了一条迁跃船，来到距离银河系中央黑洞不远的星域。
他将自制的信息收发装置抛向黑洞，而这个装置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接近黑洞的过程中，不断地搜集着来自不同时间和空间的可读信号，并将其解析提取，并以加速粒子流的形式传输了出来。
在得到了传回的信息后，乔振回到了自己位于天外天的家中，辞去了一切工作，开始研究他得到的那些信息，他用了一个很古老的名字来为其命名——“天书”。
此后的几年里，乔振不断地从“天书”。手机看小说访问里获取到了人类可识别的信息，并还原为可阅读的图像和文字，而此时“天书”所给予他的，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他从中得到了超越人类当前认知水平的大量知识，甚至是未来两百年间的人类和其他一些种族文明的历史。
不过，乔振也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得越来越糟。
由于黑洞的巨大引力会让大量辐射粒子发生偏转，向黑洞聚集，因此接近黑洞也就意味着经受更大强度的辐射。以乔振当年的那艘普通民用货船，是无法抵御高强度辐射的，而他的身体在长时间经受辐射后也开始发生病变。
为了自己的研究不会中断，也为了“天书”能够被更有效的利用，乔振从一家孤儿院里收养了当时仅有四岁的安雅——他对孤儿院上百个孩子进行了一次智商测定，而安雅就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安雅一天天长大，在乔振的亲自教导下，她开始对各个学科的知识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又因为有了“天书”，她从乔振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当代人类的科学认知范围。
不过，未曾进入公共教育体系的安雅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所学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寻常，直到她慢慢长大，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外出，遇上了一位大学教授在公园里举办科普讲座。
结果，安雅当场和那位教授在一个量子物理学的问题上产生了争执。安雅用的是200年后早已经被证实的理论来解释，而教授却坚持认定现有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场辩论的结果是教授被驳得体无完肤。
安雅赢得了一场辩论，却没想到，自己却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最终，乔振的研究和他的“天书”被联邦军方知晓，为了获得“天书”，为了拿到乔振当年研究的第一手资料，军方不惜逾越法律，暗中采取了各种“非常”手段。
因为对方的特殊身份，乔振不敢求助警方。在向安雅吐露了一切，并将“天书”交给她之后，乔振便托一个朋友，把安雅送离了天外天。
安雅随着一艘货船辗转来到了地球（由于联邦同军政府的对立，新旧“地球”之间断绝了直接贸易往来），对地球完全陌生，又没有合法身份的她，只能靠着乔振留给她的一笔钱来生活。
而远在地球的她，也一直关注着来自天外天的消息，想尽一切办法来通过那些走私贩子来了解来自天外天的消息。
半年后，噩耗传来——天外天的媒体纷纷报道了乔振的“意外”死亡，说他死于住宅火灾。安雅知道，乔振或者是不想落在别人手中而自杀，或者是被人谋杀，但绝对不会是死于什么意外。
就这样，她独自守着“天书”的秘密生活在地球上。而半年后，她的钱终于用完了。因为一直害怕自己那“匪夷所思”的知识会带来厄运，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的，什么又是超出时代的，她根本不敢去找任何脑力劳动的工作，甚至不敢随便开口讲话。
而从小体质纤弱的她也做不了任何体力劳动，没有了经济来源，她只好开始混迹于那些城市流浪者当中。也因为这样，才有了那段和李巍相识的短暂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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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雅说完这些，李巍的脑子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他目瞪口呆地坐了很久。末了，才转过头望着安雅说道“小丫头，你……不是在编故事逗我玩吧？”
这样的“故事”的确让李巍一时有点难以消化，他也丝毫不怀疑安雅的聪明，他认为安雅完全有能力编出这么个故事来唬住他这个对科学的门外汉。
“你觉得还有更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我的过去吗？”安雅表情郑重，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这倒也是，不过……获取来自未来的信息，这不等于和不同时代的人……”李巍忽然怔住了。
和不同时代的人交流……李巍此刻想到了他自己！
既然整个人穿越时间都已经是真实存在的，那只是借用一些手段来和未来世界交流，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小丫头……我明白了，我全明白！”
李巍有些神经质似的反应倒让安雅有些迷惑了。
“你……真的明白了？”安雅好奇的打量起李巍来。
“嗯……也不能说完全明白。”李巍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我绝对相信你所说的，因为……因为那听上去完全合情合理。”
李巍险些说出了“那是因为我自己有更离奇的经历”，好在及时制止住了内心那种想要把秘密宣泄出来的冲动。
“所以我现在……”安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很担心一件事。”
“担心？”李巍问道，“你是担心军方的人可能知道你和秩序同盟的人在一起？”
安雅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对……这是我一直都担心的。我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我不能再害了这世上第二个可怜我，收留我的人。如果雷叔叔他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我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了。”
说道最后，安雅已经开始抽泣，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安雅接过纸巾，开始擦拭脸上的泪水，也渐渐止住了哭泣，但肩膀仍在不时地抖动着。
“过去的事情就别太难过了，那也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希望悲剧再度上演的话……我想，是该让雷昂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了。”李巍审慎地道。
“你也觉得，我应该把这些事都告诉雷叔叔吗？”安雅放下纸巾，眼圈依然发红，面带泪痕。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像刚才对我一样，把所有的事对雷昂和盘托出。这绝对不行！”李巍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
27 真实的谎言（上）
“你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记住，这个世界上可以信赖的人，只能是和你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而雷昂……他为了实现他那些伟大的理想，为了他所谓的反战、和平，我不敢保证，他知道了你的事以后，不会把你主动交给联邦，以换取撤销他们的军事行动。”
李巍的话虽然都是猜测，但在安雅心目中，何尝
，也适合李巍他们这样的改造人，然而最大的问题却在伤害方式上——以瞬间加热灼烧目标的方式来造成杀伤，在面对着大量尸体所构成的障碍时，却显得无能为力。
以一把步枪所能提供的激光强度，根本不足以直接刺穿多层障碍，直接命中障碍后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轻型激光武器还不如传统的弹头弹射方式来得有效。
“他们暂时是老实了。”林哲笑得有些无奈，“不过，他们也不傻，知道不断的把尸体慢慢往前推，迟早会推进到门口来的。
“看来，我们得准备抱着脑袋跳出去了……那，一会是我跳还是你跳？”
林哲笑道“不能每次都是你一马当先，这次，就让我来吧。”
李巍吐出一口气，却道“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怎么？”
“我们都还不能确定，那颗炸弹到底管不管用……”
林哲闻言怔了怔，很快便又笑了起来，“对啊，我们在这讨论谁来跳，却不知道跳出去以后那个该死的炸弹到底能不能被引爆。万一它的传感器并不那么灵敏……”
“那我们就成了活靶子，然后被子弹在身上打出上百个孔。”李巍接过话说道。
“还你想到办法没？”
“当然！”
李巍直起腰，走到那扇已经被无数子弹蹂躏得不成样的玻璃门前。他坚信那应该是代表着目前地球玻璃生产工艺最高水平的强化玻璃了，在被那些金属弹头淹没之后，竟然还能剩下一个基本的外型，只是表面布满了坑洞和裂。
就在林哲还在琢磨李巍究竟要干什么的时候，却听他回头道“还站着干嘛？把尸体帮我抬过来！”
“麦维的尸体？要尸体做什么？”林哲有些不明白，但他还是照李巍的话去做了，将麦维的尸体从地上扛了起来。
李巍“我在想，按麦维说的，有人从这间房里离开，炸弹就会爆炸，那一定是附近有热辐射感应器，只要发现有人体大小的热源离开房间，炸弹就被引爆……既然这样，我们干嘛不把这个死鬼丢出去？他的尸体可还没有冷！”
“对，对！”林哲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声，“如果要准确判断一个穿着隔热作战服的人是不是离开了房间，那这个感应器一定十分灵敏，把这具尸体丢出去，应该足够引爆炸弹了。”
“……如果那个感应器真的起效的话。”李巍笑着补充说道。
两人一同抬起麦维的尸体，并使其保持水平，在李巍喊出“1、2、3”之后，两人往前助跑了几步，一齐用力，将尸体抛了出去，并立刻转身卧倒，用手紧紧抱住头。
轰！
震天般的一声巨响，剧烈的震颤从脚下传来，烈焰充塞着每一寸空间，吞噬着每一个身在地下一层的人。
气浪和烈焰也毫不意外的涌入李巍和林哲所在的房间，带来的高温让两人如同被丢进了烤箱一般，身上的卫兵制服已经化作灰烬，而里边的黑色作战服也变得滚烫，表面已经出现了熔化的迹象。
待所有的爆炸和冲击过后，两人从废墟堆里爬起来，并走出房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更加认定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走廊外那些士兵无一例外的化作焦炭，并被两侧倒塌的墙体给掩埋。
整幢大楼的架构都由最牢固的钛钢合金组成，所有承重墙也使用了最坚实的材料，不会轻易毁坏，然而那些普通的结构墙则并不那么牢靠，在爆炸冲击下会碎裂、倒塌，砖石碎块毫不留情的将处在那些走廊、过道上的人彻底掩埋。
李巍也在心里暗呼侥幸，如果刚才不是将麦维残余着体热的尸体丢出去来引爆炸弹的话，那么他和林哲其中必有一个，现在就在某堆废墟下面。以他们的身体强度，虽然不见得会死，甚至重伤的几率都不大，但在外边一切情况为名的这个紧要关头，受伤就意味着存活率下降。
“赶紧走！”
李巍推了推看着那些废墟发怔的林哲，两人从废渣堆上趟过。
回到地上一层的这一路上还能看到更多的，墙体倒塌后形成的废墟，当中不少都埋有士兵的尸体。
而在大楼外，也四处横躺着受伤的卫兵。这些人并没有被掩埋，也没有被烧焦，但爆炸中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毫无防备的他们击飞，有的甚至直接撞上了山壁。
在大楼出口附近稍作修整后，两人先后冲了出去。
少了大半的卫兵，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可以冲出去了。
23 惊人消息
其实李巍和林哲的成功突围，还得归功于研究所的隐秘性和独立性——出于保密考虑，这座研究所是独立于军方防卫体系之外的一个存在，驻守部队也是独立编制，出现大的状况只能直接呈报军议会，等命令下达，支援力量赶到，时间上自然也就很晚了。
两人遁入山区的丛林里时，空中才出现了第一架侦察机，那是支援部队赶来的前兆。而就李巍所知，支援这种绝密军事区的部队，规模不会很大。
穿过丛林，在找到预先藏好的一辆气悬浮双人摩托和包裹后，两人将包裹里预备好的外套套在身上，沿着公路驰骋而去。
为了躲避搜捕，路上有所耽搁，三人一起回到海岛基地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一切都如安雅所料，基地里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三个外人，只是确认了在他们后面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船只或者飞行器跟随后，又检查了一遍三人的随身物品。
在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后，三人重新聚在了李巍的房间里。
安雅对于两个能从爆炸里逃生的人的那段经历很感兴趣，然而李巍说得最多的，却是那个麦维，以及麦维所说过的那些话。
生化人实验被元首秘密中止了多年，而巨额经费去向不明，加上那个似乎可疑直接影响元首决定的神秘人的存在，这一切都让李巍疑惑不解。
不论真相如何，他都坚信，这位上台不到十年的瓦格里安元首，与如今军议会里那些将军们——也是当年支持他政变上台的拥趸们之间，开始有了嫌隙。而这也是局势动荡的前兆。
九年前，作为军队副统帅，也是军议会第一实权人物的瓦格里安就是在与一些中高级军官结成同盟，逐渐架空了当时的军政府元首，最终取而代之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也总是一遍遍重复上演着。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李巍锁着眉头，问道。
安雅默不作声，林哲在考虑片刻后道“这些事似乎跟我们关系不大吧？当然，如果你要问我的看法，那很简单——让他们去狗咬狗，这样迟早让他们的独裁政权垮台，对整个地球来说都是件好事。”
李巍却缓缓摇头，“我倒觉得，是有人不甘心自己重蹈前任的覆辙，而暗地里做了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以换取自己的元首宝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只可惜麦维死的太快，不然，我们还可以问点什么出来的。”
林哲把两手垫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管他们那么多呢，我们只要等雷昂回来，告诉他，他这次白跑一趟了，不就结了？”
李巍耸耸肩，“也是……这些大事，哪需要我们两个逃兵来考虑？到时候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雷昂，至于这些东西有多大价值，就让他和他那些智囊们去判断好了。”
安雅吐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你们终于不讨论这些乏味的话题了。”
李巍一面笑着，一面抬手摸了摸安雅的头“你听着挺无趣吧……这些事别说你这个小姑娘了，就是我，想想也觉得头疼。”
安雅用力地将李巍的手挡开，“我不是小姑娘！告诉过你了，我今年十九了！”
李巍和林哲禁不住一通大笑。
=
接下来，是平静的一个月。
雷昂也终于回来了，但却以一种让人诧异的方式回来的——离开时乘坐着他那艘小型迁跃船，返回时，却是驾着一艘中型武装运输舰。
按照惯例，最大承载人数三百人以上才能称为“舰”，而这艘名为“自由号”的武装运输舰，设计满员为480人，拥有电磁脉冲炮4门，小口径中子炮12门，两舷还各配备有两个导弹发射管，以及小规模激光防御矩阵。
这样的配备在人类军队里都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不过对于银河秩序同盟而言，这只是他们旗下近千艘中等以上规模舰船其中之一。
当李巍听说雷昂将这样一艘船停在了附近海面上的时候，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雷昂回到基地里了，除了在各自岗位值守的人以外，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基地里第一区里来迎接他的回程。
简短的欢迎仪式后，雷昂却出人意表地下令所有人返回各自岗位或休息室。
对这个古怪的命令，疑惑不解的人很多，但当面向雷昂提出疑问的，却只有李巍和雷琳。
雷昂将雷琳，李巍和林哲都叫到了指挥室里来。
“知道我为什么能带着这样一艘超出人类工业水平的船回来吗？”他突然问道。
“是因为你说服了高层，他们同意让你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并不了解生化研究所内幕的雷琳猜测道。
雷昂摇摇头，却又问李巍“你是怎么看的？”
李巍想了想，抬头道“我猜，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的变故了，他们给你船，是想让你带着这个基地里所有的人离开。”
雷昂不置可否，只是注视着李巍，忽然又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惊讶？”
李巍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当然不是猜中的——雷昂带了这样一艘高规格的船回来，完全不符合他先前所说的，银河秩序同盟必须恪守的所谓“不干涉”原则，而偏偏又是一艘运输舰；另外，从进入基地到现在，雷昂没有提过一句关于生化研究所的话，可见现在他心里考虑最多的并不是这件事。
综合这些迹象，李巍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雷昂这趟回来，不是要解决什么难题，而是要带所有同盟人员撤离地球。
只不过，李巍猜到了雷昂此行的原本目的，却没能猜到雷昂自己的决定。
在静默片刻后，雷昂面色凝重地告诉众人“总部的确是派我来撤走这里所有人员的。但是……我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众人不明所以，指挥室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朝雷昂这边张望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性急的雷琳实在受不了自己叔叔说话的方式。
雷昂拿出一张电子纸，摆放到一旁的桌面上，“你们自己先看看吧。”
李巍就站在雷昂身侧，电子纸一摊开，他便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什么？联邦议会竟然真的下决心要开战……一千六百艘舰只的大型舰队已经进入太阳系外围？！”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惊得瞠目结舌。
24 大撤退
“卫星级旗舰，10艘主力战列舰，40艘大型驱逐舰，超过800艘的高速护卫舰以及600艘登陆舰，还配备有大批工程舰和补给舰……这恐怕是联邦一半的远征力量了！”林哲对着情报资料上的图表，骇然道。
“最高议会怎么会通过这种战争议案的？他们不是一直都希望避免真正的内战爆发吗？这么大规模的舰队，如果真打起来，地球怎么办？那些平民怎么办？”雷琳疑惑不解的问。
雷昂眉头深锁，在电子纸上轻轻点下翻页浮动按钮，打开了下一页内容，“并且舰队司令是卡洛斯上将！”
“那是什么人？”李巍小声地问。
“联邦军人里出了名的鹰派，绰号‘狼牙’，在剿灭那些星际海盗的行动里以冷血和极富进攻性著称，作战经验很老道，是联邦军队‘三杰’之一。”雷琳替自己叔叔回答了这一问题。
“派这种人来，他们是真的想要动手，而不只是发出个警告或者试图劝降地球军政府。”雷昂面色凝重的喟叹道，“我想，这个议案的通过，在联邦内部也应该有过争执，毕竟内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一步。当然，这一天也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所以秩序同盟总部希望你把这儿的人都撤走，对吧？”李巍又问道。
“没错。”雷昂点头。
“但你不希望战争真的爆发，不想看到太多平民伤亡，所以，你还想试图从中斡旋调停？”李巍继续问。
“你说的很对。”雷昂再次点头。
李巍却连连摇头，“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你，或者你们的秩序同盟能够劝得住吗？你觉得双方之中有任何一方会让步，会接受谈判的结果吗？如果可能的话，那谈判不是应该早就开始，而不是双方对峙了几十年！”
“你说的全都对。”雷昂面色镇定而淡然，“但我作为一个在地球出生，在联邦主星天外天长大的人，我不希望双方爆发战争，我会尽我所能来阻止战争的发生。”
雷琳等不及，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去求见卡洛斯上将，当面劝说他延缓进攻。”
雷昂此话一出，全场静默。显然，没人认为这是条可行的路，但也没人能够想到一个更切实际的办法。
“你打算带多少人去？”雷琳又问。
“我自己一个人去……基地里还有一艘高速运输船，可以让我在五天内到达卡洛斯的舰队所在地。”雷昂答道。
李巍忽然把手搭在了雷昂肩膀上，如同多年老友般，“你一个人跑路，把这么多人丢下，说不过去吧？”
雷昂面露尴尬，不明所以。
李巍忍不住笑了两声，“我是说，就用你那艘大船，带这里所有人一起走。如果要跟人吵架，还可以多这么多帮手；如果你真的能够劝说得了那个什么‘狼牙’将军，那至少，我们也得分一份功劳不是？”
雷昂这才听出了李巍话中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也好，大家就一起走吧，联邦军队毕竟不像地球军方，我相信，他们至少会给我们一个见面和陈述的机会，延后进攻行动也应该不是不可能。”
=
在雷昂安排部署了人员撤离计划，并以内部广播发布撤退命令后，李巍他们也纷纷返回各自住所，收拾私人物品。
当李巍回到自己住处时，却见安雅愣愣地站在自己房间门外。
“小丫头，要撤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李巍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安雅回过头来，目光里隐隐带着些焦虑。
“我想……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不走？为什么？你舍不得离开地球？”李巍用手扶着安雅那略显柔弱的肩膀，问道。
“不，我是……不想拖累大家。”安雅抿着嘴，慢慢吞吞的才吐出一句话。
“拖累？”李巍更是不解，“你知不知道，你帮了他们……也帮了我和阿哲多大的忙？你可是个天才，怎么会拖累大家？你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跟大家一起走吧。”
“我……”安雅张了张嘴，却又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有点害怕，小女孩第一次出门都是这样了。没事的，有这么多人可以保护你……而且，不是还有我嘛！”李巍一边说着，一边摆起姿势，展示了一下他强韧健硕的人工肌肉。
劝慰似乎是奏效了，安雅点点头，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望着小姑娘留下的那道纤弱的背影，李巍长舒了口气，这才回头，进了自己房间，给自己的武器装备、作战服作过检查后开始装包。
=
秩序同盟严格的军事化作风让李巍和林哲也不由赞叹，距离雷昂发布撤退命令仅仅半小时后，所有人便都集中到了海岛东南的岩滩上。
远远的可以望见，一个百余米长的银灰色庞然大物漂浮在水面上。
李巍知道，那就是“自由号”，一艘以目前人类的工业水平还无法完全仿造的全栖武装运输船，关于这艘船，在来集合地的路上，他已经听雷昂说过不少了。
人类的舰船，由于技术限制，只能设计为较有针对性的用途，例如大型战舰就不具备登陆作战能力，只能在火力掩护下，以登陆舰运载作战人员实施登陆占领；而那些补给和运输舰船，则往往火力配备不足，落单时遇到火力稍强的海盗船只都只有束手就擒。
但“自由号”在具有着超过400人的运载能力的前提下，还能拥有4门电磁脉冲炮和12门中子炮以及发射导弹的能力，甚至拥有人类军队里中型驱逐舰以上级别的舰只才可能配备的激光防御矩阵。
可以说，一般的小规模海盗船队遇上“自由号”都只会自讨苦吃。
在人员清点完毕后，所有人依次乘着小艇，来到“自由号”上，从船顶临时打开的舷窗里进入舰体内部。
李巍在下到船舱里去之前，还对着那扇开启的舷窗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按雷昂所说，这种看起来同普通钢化玻璃没什么两样的金属玻璃材质，竟然比构成船身外壳主体的多元钛合金材料还要坚实牢固，抗压耐热性更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船上的各种通道和舱体，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迷宫，如果不是雷昂提前让人开启了智能导航系统，李巍绝不会怀疑自己在其中迷路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进入各自分配好的休眠舱后，“自由号”便进入启航预备阶段，所有外部舱体密闭，人工重力开启，反质子生成器开始运转，湮灭反应炉调试准备……
25 “天书”（上）
自由号观察舱，圆弧形的观测台上，李巍和林哲并肩而立，望着眼前那颗看上去只剩下西瓜大小的，蔚蓝的、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雾色的星球。
“在太空看地球……的确，比任何照片上都要美。”李巍发出由衷的感叹。
“你也是第一次？”林哲讶异道。
“当然。”李巍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林哲知道他来自一个六十亿人里边每年只有不到六十个人有机会上太空的年代，脸上会是副什么表情。那一定挺有趣。
“那你对这次的行程怎么看？”
“第一次离开地球就坐上了这种船，一艘反质子引擎动力的全栖船……这样的一趟旅程，我还能说什么呢？”李巍故意答非所问。
林哲无奈的耸耸肩，“看来你已经回答我了。”
“噢？是吗？”李巍笑着，看着自己曾经的队友，如今的生死兄弟。
林哲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印象中的队长，越是对某件事把握十足，越是有信心，就会越表现得谨慎和专注，不苟言笑，以提醒我们每个人不要疏忽大意；但如果是很难办到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那他就会表现得很轻松，以免给其他人带来压力。”
“你居然还记得这么多。”李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很多细节都被林哲看在眼里，原来，当初还是“z61”的林哲，在他和“x17”之间作出抉择的时候，影响他的并不只是复苏的自我意识——单纯的自我意识又怎能在一瞬间，在两个同样是队友的改造人之间作出选择？
“队长。”尽管李巍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林哲依然保留了这个称呼，“我想，我有件事一直隐瞒了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李巍没有丝毫的诧异或者不悦。
“其实，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恢复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周围比比皆是的守卫，另外……我很感激你帮了我，让我没有被丢到那些矿山里去做苦力。不管你在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
“哈哈……”李巍大笑了一通，拍着林哲的肩膀，“如果我还有副普通人的身体，我现在一定满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林哲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是想说，以后就算我要去当海盗，你也跟着我去杀人越货，对不对？”
林哲连连点头，“对，我的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想法该怎么表达。”
李巍恍悟般点点头，笑着道“那我教你一个可能消失了有些年头的词，它叫做……‘义气’！”
“义气……”林哲摸了摸脖子，这可以帮助他从脑后的外存储器里提取信息，“这似乎是个几百年前的旧词了……”
自由号的空间很大，设计可容纳480人，实际上完全可以容纳多一倍的人数，而这次上船来的，地球秩序同盟的成员一共也只有不到三百人，于是，船上便显得很空阔。
第一天的航行快要结束时，李巍慢慢已经适应了船上的人工重力环境。
这种可以模拟出十分接近一个重力加速度的重力场环境的人工系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据李巍所知，不管是地球军方，还是联邦方面，最先进的舰船上也只有部分舱体可以勉强实现模拟重力环境，并且还极不均匀，在那种粗糙的重力场边缘走动甚至会出现突然的一步踏空，整个人横飞起来，又突然进入正常重力范围，摔落在地的狼狈场面。
而相比之下，自由号上的重力环境则几乎可以让人忘记自己身在太空。
李巍绕着一条贯通着十多个舱区（成规模的舰船上将所有舱体划分为若干舱区，出现紧急情况时可以随时切断不同舱区间的连接）的主干通道小跑了几圈。对于他这样的改造人而言，锻炼并非为了提高身体强度，而是为了不断保持大脑与全身上下所有的人造“零件”之间的协调性。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喊
“李巍！”
李巍转过身来，脚下依然踏着步子原地跑着。
“小丫头？有事吗？”李巍朝着安雅扬扬手。
安雅背靠在金属舱壁上，眉宇间似乎仍然有些焦虑。李巍记得，昨天她也是这副表情。
李巍慢慢走了过去，“怎么了？还在担心吗？”
“我……我……”安雅咬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犹豫。
“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吗？”李巍语带关切的问。
“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去你的睡舱里说，可以吗？”安雅忽然抬起头来。
“那……好吧。”李巍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
到了李巍的睡舱，舱门刚刚闭合，安雅便拿出一张电子纸来，并把它递向李巍。
不过，当李巍伸手去接时，安雅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以李巍的速度，当然可以在她这样做之前就把东西拿在手里，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想，那应该很重要。如果还没决定的话，那你不如先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回来。”李巍说着，打开了睡舱舱门，迈步就要走出去。
“等等。”安雅在他身后又喊。
李巍转过身来，“你决定了？”
“嗯……”安雅点点头，“不过，我想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李巍笑了笑，走回到舱内，关上舱门，“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我想让你答应我，看完以后，不论你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状况，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或者为了什么人的利益，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安雅忽然面色变得郑重起来，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清楚。
李巍略感讶异，他还没见过这么严肃的表情在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脸上出现过。考虑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发誓，我会保密的。”
安雅手里攥着那张电子纸，犹豫半晌后，才又将它递了过来，“你看看吧，我想告诉你的，都在这里了。”
李巍接过电子纸，摊开放在手掌上，刚看了两眼，便禁不住皱起眉头，再往下看，眉头拧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完全凝成了一个川字，当他又接连翻了几页之后，脸上已经现出汗水，目光里充满了莫可名状的诧异。
“这……这怎么可能……”
26“天书”（下）
李巍望着那张电子纸，思维一度有些混乱。
他看到的，是一段关于人类内战后二百年间历史的简述，也就是说，其中描述的是从现在，直到二百年后的27世纪之间人类的历史发展概况。
“这……是预言书？”李巍抬起头，向安雅问道。
安雅却摇了摇头，“不是预言，是真实的历史。”
李巍呆了有半分钟之久，才回过神来，“真实的……历史？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内容都来自二百年后，还有，包括我小时候所学过的那些超越了人类当前科技水平的知识，都是来这些资料。”
李巍开始有一点相信了——很明显安雅已经展示过她非同寻常的一面。
“那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父亲……这些是他半生的心血，是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得到的。”安雅的神色里既有骄傲，又有伤感，“可是到最后，也是这些东西害了他。”
李巍从舱壁上拉开一张折叠床，展开并固定住，“来，你坐下，慢慢告诉我。”
安雅坐了下来，开始慢慢讲述起她尘封许久的记忆……
安雅的父亲，或者更准确的说，她的养父，乔振，曾经是联邦科学研究院，空间物理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证明了一个猜想由于黑洞的巨大引力对于空间和时间的扭曲，在靠近黑洞的地方，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超时空现象。而其中之一，便是来自不同时间的信息会同时存在，相互交织。
而乔振并没有满足于证明自己的猜想，他将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用来打造了一台信息收集和发射装置，并且租用了一条迁跃船，来到距离银河系中央黑洞不远的星域。
他将自制的信息收发装置抛向黑洞，而这个装置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接近黑洞的过程中，不断地搜集着来自不同时间和空间的可读信号，并将其解析提取，并以加速粒子流的形式传输了出来。
在得到了传回的信息后，乔振回到了自己位于天外天的家中，辞去了一切工作，开始研究他得到的那些信息，他用了一个很古老的名字来为其命名——“天书”。
此后的几年里，乔振不断地从“天书”。手机看小说访问里获取到了人类可识别的信息，并还原为可阅读的图像和文字，而此时“天书”所给予他的，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他从中得到了超越人类当前认知水平的大量知识，甚至是未来两百年间的人类和其他一些种族文明的历史。
不过，乔振也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得越来越糟。
由于黑洞的巨大引力会让大量辐射粒子发生偏转，向黑洞聚集，因此接近黑洞也就意味着经受更大强度的辐射。以乔振当年的那艘普通民用货船，是无法抵御高强度辐射的，而他的身体在长时间经受辐射后也开始发生病变。
为了自己的研究不会中断，也为了“天书”能够被更有效的利用，乔振从一家孤儿院里收养了当时仅有四岁的安雅——他对孤儿院上百个孩子进行了一次智商测定，而安雅就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安雅一天天长大，在乔振的亲自教导下，她开始对各个学科的知识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又因为有了“天书”，她从乔振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当代人类的科学认知范围。
不过，未曾进入公共教育体系的安雅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所学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寻常，直到她慢慢长大，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外出，遇上了一位大学教授在公园里举办科普讲座。
结果，安雅当场和那位教授在一个量子物理学的问题上产生了争执。安雅用的是200年后早已经被证实的理论来解释，而教授却坚持认定现有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场辩论的结果是教授被驳得体无完肤。
安雅赢得了一场辩论，却没想到，自己却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最终，乔振的研究和他的“天书”被联邦军方知晓，为了获得“天书”，为了拿到乔振当年研究的第一手资料，军方不惜逾越法律，暗中采取了各种“非常”手段。
因为对方的特殊身份，乔振不敢求助警方。在向安雅吐露了一切，并将“天书”交给她之后，乔振便托一个朋友，把安雅送离了天外天。
安雅随着一艘货船辗转来到了地球（由于联邦同军政府的对立，新旧“地球”之间断绝了直接贸易往来），对地球完全陌生，又没有合法身份的她，只能靠着乔振留给她的一笔钱来生活。
而远在地球的她，也一直关注着来自天外天的消息，想尽一切办法来通过那些走私贩子来了解来自天外天的消息。
半年后，噩耗传来——天外天的媒体纷纷报道了乔振的“意外”死亡，说他死于住宅火灾。安雅知道，乔振或者是不想落在别人手中而自杀，或者是被人谋杀，但绝对不会是死于什么意外。
就这样，她独自守着“天书”的秘密生活在地球上。而半年后，她的钱终于用完了。因为一直害怕自己那“匪夷所思”的知识会带来厄运，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的，什么又是超出时代的，她根本不敢去找任何脑力劳动的工作，甚至不敢随便开口讲话。
而从小体质纤弱的她也做不了任何体力劳动，没有了经济来源，她只好开始混迹于那些城市流浪者当中。也因为这样，才有了那段和李巍相识的短暂经历。
=
听安雅说完这些，李巍的脑子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他目瞪口呆地坐了很久。末了，才转过头望着安雅说道“小丫头，你……不是在编故事逗我玩吧？”
这样的“故事”的确让李巍一时有点难以消化，他也丝毫不怀疑安雅的聪明，他认为安雅完全有能力编出这么个故事来唬住他这个对科学的门外汉。
“你觉得还有更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我的过去吗？”安雅表情郑重，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这倒也是，不过……获取来自未来的信息，这不等于和不同时代的人……”李巍忽然怔住了。
和不同时代的人交流……李巍此刻想到了他自己！
既然整个人穿越时间都已经是真实存在的，那只是借用一些手段来和未来世界交流，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小丫头……我明白了，我全明白！”
李巍有些神经质似的反应倒让安雅有些迷惑了。
“你……真的明白了？”安雅好奇的打量起李巍来。
“嗯……也不能说完全明白。”李巍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我绝对相信你所说的，因为……因为那听上去完全合情合理。”
李巍险些说出了“那是因为我自己有更离奇的经历”，好在及时制止住了内心那种想要把秘密宣泄出来的冲动。
“所以我现在……”安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很担心一件事。”
“担心？”李巍问道，“你是担心军方的人可能知道你和秩序同盟的人在一起？”
安雅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对……这是我一直都担心的。我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我不能再害了这世上第二个可怜我，收留我的人。如果雷叔叔他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我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了。”
说道最后，安雅已经开始抽泣，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安雅接过纸巾，开始擦拭脸上的泪水，也渐渐止住了哭泣，但肩膀仍在不时地抖动着。
“过去的事情就别太难过了，那也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希望悲剧再度上演的话……我想，是该让雷昂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了。”李巍审慎地道。
“你也觉得，我应该把这些事都告诉雷叔叔吗？”安雅放下纸巾，眼圈依然发红，面带泪痕。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像刚才对我一样，把所有的事对雷昂和盘托出。这绝对不行！”李巍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
27 真实的谎言（上）
“你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记住，这个世界上可以信赖的人，只能是和你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而雷昂……他为了实现他那些伟大的理想，为了他所谓的反战、和平，我不敢保证，他知道了你的事以后，不会把你主动交给联邦，以换取撤销他们的军事行动。”
李巍的话虽然都是猜测，但在安雅心目中，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