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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孝,你早就该死……”凛冽低沉的男人声音,抑扬顿挫折磨人心的一字一字吐着,就像是阎王判决最后的死刑一样,狠狠的劈在田建国的身上。
    一句听得他心惊肉跳,他不想死,田建国觉得血管就要爆裂了,觉得狂跳的心脏就要破碎了,他真的不想死,原本阴狠的眼眸此时开始变得涣散,一颗透明的液体顺着眼睑流淌下来,懊悔、不甘。本想放弃挣扎的田建国突然瞥见双眼空洞如同丢了魂一般的田彭,他眼眸再次迸出一丝救赎的希望,他不能死,他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他奋力向之隔一米远的田彭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铁青色的脸满是死亡的惊恐,嘴里呜呜咽咽地吐露着含含糊糊的话“儿子……儿子……救救爹……救救爹……”
    声音无助哀苦,任谁听了都觉得凄凉,田彭空洞的眼眸里瞬间有丝银光闪动了一下,可是下一秒却又消失不见,田建国又坑坑呜呜的说“彭彭……爹不能死,爹死了……你姥姥就没人救了,她也会死的……”
    话刚一说完,田彭身形一晃脸色苍白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天上的乌云顿时向两边散开,洁白的月亮在墨色的天空中露了出来,淡淡的银蓝色月光照射出耀眼的光芒,凄厉的阴风骤然停止。
    田建国啪登一声从半米高的空中跌落在地上,他苟延残喘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此时阴冷的空气对他而言也是如此的美好,劫后余生的他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市医院里,一大一小两父子的身影,匆匆走了出来。那是安顿好赫莲的田建国父子俩,他们现在正向家里赶。
    小北风吹着干枯的树枝,发出嘶哑的吱吱声,这让刚受过惊吓不就得田建国有些疑神疑鬼,频频回头,总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脚下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起来,田彭抿着嘴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寂静无声,空荡荡的大街没有半点人气,两人穿过小平房,走进楼道里,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田建国的心里也觉得踏实了很多。
    一想到老婆马上就要没事了,冻得僵硬的嘴角还是狠狠向上扬起,田建国这个人从小就是个孤儿,从小就是东家一口西家一口被喂大的,每天都是凑活活着,大小就没有感受亲情,没人教过他道德礼仪,慢慢长大了就开始和一群小孤儿干起偷鸡摸狗的事,就是俗称的二流子、小流氓。亲情对他而言就是个屁,所以他会一时冲动对把赫莲推倒,会对田彭不管不问。但是他那个小媳妇常玉萍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自从他俩结婚后,有好吃的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拿回家给媳妇吃,家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了,他似乎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更圆满了,所以对常玉萍更是真心实意的好。
    他手有些激动地哆嗦的想把钥匙插/进孔里,来来去去好几遍才终于插/进去,木头门一开,田建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光着膀子露着白花花的胸脯的常玉萍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菜刀,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实木的小桌子,桌子下面正是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满脸泪花的田欣。
    生怕疯疯癫癫的常玉萍会伤了闺女和自己,他两三步窜了上去,想要把菜刀夺下,常玉萍力气大得惊人,她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吱吱,你要是不放手,黄仙爷爷可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田彭一愣,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十夜,他好像也说过相同的话,脑海中的影像和现实开始重叠起来。
    田建国和常秀萍为了夺菜刀两个人扭在了一起,锋利的菜刀忽上忽下,甚是吓人,正在这时田欣看见哥哥田彭,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哥哥,她哭着刚要探出头,锋利的菜刀正好向她劈去。
    田彭吓得瞪大双眼,焦急的大吼道“快住手!”
    这要是两个大人在打架,有个孩子喊住手,肯定一点事都不管,谁都不会听,但是常玉萍的动作却硬生生的顿在了那里,她扭头看向田彭,像是才发现他一样,然后眼睛一转像是没了力气一样,啪嗒晕倒在地。
    田建国愣在原地,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一切就这么简单结束了?老田家闹腾的鸡飞狗跳好几天的事,就被这么个小毛孩一句话搞定了?
    一切都解决完后,田彭回到南屋里,他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窗户看着窗外,他现在很担心姥姥,不知道姥姥怎么样了呢?但是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为什么一清醒过来姥姥就已经被送进医院?隐约记得自己答应爹只要送姥姥去医院,他就跟着回家……可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答应过呢?难道是叔叔帮了自己?
    正在这时他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来到一个四周漆黑的地方……
    26第二十六章 鬼节(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
    感谢小若的捉虫!!
    抱住谢谢!
    农历七月十五,俗称鬼节,在这日鬼门关会大开,人们都会成群结队的在十字路口烧些纸钱给亡灵,希望死去的亲人能够在下面过的富足,保佑活着的人平安。
    若是在往年,每逢这种日子观念都很封建的老百姓通常会请一些道士和和尚来驱邪避灾,免得被恶鬼缠身闹得一整年都不安宁。可是现在是文/化大革命浪潮最劲的时候,是个人都会谈‘鬼’色变,没有人想被打上反动派的名头,所以在鬼节的当天街上没有一个人烧纸,至于私下里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安静的街道只能听见细微的风声,刚刚才下过一场瓢泼大雨,在泥泞的小路上浇出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来,不过好在那雨来的急去得也快,没一会的功夫雨就停了,只在潮湿的空气中留下一丝寒意和泥土的芬芳。
    幽长的小街道中远远地有一个人影越来越近,路边相隔甚远的电线杆上昏暗的灯光加他的影子拉长、变大。
    那影子摇摇晃晃,湿润的空气中飘扬着一曲不知名的小村小调,随着中年男子的靠近声音越来越响。
    那人穿着一身绿色军装,此时绿色上衣的扣子早就大敞四开,露出中黄|色的皮肤,头上歪歪斜斜的戴着一顶军帽,明显一身造反派的行头。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得意,一双精明含着满满笑意的小眼,被深深镶在了酒红色之中,嘴巴恨不得乐的咧到了耳朵根后面,一口黄|色的牙齿被暴露在寒冷的口气之中。
    男人显然是喝了点小酒,而且喝得很开心,他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向前走着。他今天很高兴,应为家庭成分原因,他一直都没有能当上红卫兵,可是这两年政策变了,只要交一些钱就可以参加造反派的队伍。他今天和造反派们一起做了一个壮举,他们把农场的书记给批斗了,他现在心里那个美呀,那种感觉就像终于翻了身,就像自己现在也是个大人物一样,了不得的很!
    这时就在距离这个中年男人五六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黑影,然后唆的一下向旁边的墙蹿去。中年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立刻就醒了大半,他浑身打了个寒战,咕打出了一个刺鼻的酒嗝来。他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前面墙角看,累了就使劲比一下眼睛然后睁开继续看,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没来由的害怕,他喝得稀里糊涂早就忘了今天是鬼节,于是心里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要绕道走,可是又想今天他头一天当造反派,他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再加上点酒劲的力量,突然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觉得什么东西都不在话下,他就是天王老子。在好奇心和好强心的驱使下,他把袖子向上撸了撸,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壮着胆子一步步向墙角小心翼翼的走去。
    “喂……你给我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中年男子身体打着晃儿,用小木棍在地上一下有以下不耐烦、焦虑的敲着。
    不知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还是天黑光线的原因,他看着墙角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黑色,就像是乌云一样,半虚半实。
    等了一会不见回答,他不耐烦了直接恶狠狠地撒着酒疯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造反派!我让你出来,你居然不给我动!”
    说着中年男人就用木棍朝着黑影用力一戳,只见黑色的的物体突然变成了烟一样的云雾,直接钻进了墙里。
    青灰色的砖上漂浮出一个面孔惨白的死人脸来,中年男子顿时别吓的脸色刷白,眼睛瞪得大得吓人,好想哟啊掉出来一般,突然他眼圈一转,浑身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瘫倒在地,白色的泡沫从中年男子的口里汩汩冒出。
    一个身穿青灰色道袍的少年,在街道上用力踏了几脚,然后身子竟然就在空中跃起一丈多高,身姿轻盈灵活的如身手矫捷的燕子一般,没几下少年就落在了中年男子身边。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向大汉的鼻下一探,顿时皱起两条好看的弯眉,然后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死了?”
    墙缝里的鬼一听,又看着少年一身道士的装扮像是被吓到了,它瑟缩着身子狠狠的颤抖了两下,面色更加凄惨。
    面色白皙,明眸皓齿的少年用黝黑的瞳眸淡淡的扫了眼躲在砖墙里的野鬼,然后低头用手在布包里翻找起东西。
    少年从布书包里掏出一根只剩半截的香,然后又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少年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符箓在半截香上左右各绕了两圈,最后向中间狠狠一点,想居然点着了在空气中冒出一缕灰色烟雾来。
    少年捏着香围在大汉的头上转了一圈,然后轻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轻声念诵了一句咒语,之间一朵白色雾状的东西从大汗的额头上飘了出来,少年用手一抓,就将云雾握在了手里,他随后将香吹灭,然后将香灰倒在握着大汉灵魂的手里,轻轻一揉搓将两者揉为了一体。
    少年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成功品,这是他第一次帮人补魂,看样子成功了。少年不再耽误动作麻利的将灵魂向大汉的嘴里拍去,只见大汉的嘴和少年的掌中泛起一道微弱的金光。
    灵魂顺利回归到大汉的身体里,大汉长出一口气。
    墙缝里的鬼惊讶的看着年纪轻轻的小道长,只见少年也将目光对象它,看着平静如水的褐色瞳眸野鬼顿时大惊,暗道这人居然有天眼?随后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它连忙张口解释道“道长……我并非有意吓他的,见到他我本已经躲开,可谁承想他居然会走过来非要看个究竟。”
    这话说回来,真的只能算是这个大汉倒霉,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面呆着,本来就容易遇见鬼邪的事。再说人家鬼也故意避开你了,你还带着好奇心上前看的究竟,这不是找死吗?传说中的倒霉蛋,其实都是被好奇心弄死的。
    少年轻轻皱起两条眉毛,像是在思索面前野鬼说的真假,没一会少年轻轻转过身似乎是要走。
    野鬼连忙从墙缝里飘了出来拦住了少年的去路,“请道长帮帮我,我已经在这人间飘荡很久了,上进不了天庭,下入不了轮回,请道长指点我该怎么办!?”
    退去了脸上的死气,野鬼露出了生前原本的面容,并没有那么吓人,很清秀只是有些过于惨白。一双眼睛诚恳,毫无杂念,比许多人类的眼眸要无害得多。
    少年再次轻轻皱了下眉毛,然后一脸坦诚的说道“抱歉,我帮不上你。”
    野鬼一听,顿时以为小道长是不想帮他的忙,心中虽然有些愤慨,可是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停止,于是野鬼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是点了点头。
    转身要继续飘荡。
    幽长昏暗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看着越来越远的野鬼,少年突然说道“也许我师傅可以帮你,你可愿意和我走一趟?”
    鬼惊讶的回过头,看不清的五官居然瞬间闪烁着一丝泪水的光泽,野鬼呆呆的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少年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刻有羊身、虎齿人爪的饕鬄形状的死玉来,野鬼会意一个转身,就化作一缕青烟附身在了死玉当中。
    少年开心的将玉佩塞回到衣服里,然后脚踏几步向家奔去,隐约间听见了野鬼声音飘渺的问“不知小道长叫什么?”
    “田彭。”少年声音愉悦的回答。
    静谧的夏夜使人心安也使人心慌,潮湿的空气中突然下起大雾来,薄薄的烟雾将整个街道笼罩起来,神秘而又奇异。
    刚刚离去的街道上再次冒出两个鬼影,两鬼一黑一白,都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身着长袍,帽子上分别写着一见发财和必捉汝,两人面色也是极大的反差,一个黑如夜色一个白如昼日,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黑无常阴气森森的问。
    “就当卖给他师傅一个面子吧……”白无常满脸和气的回答。
    27第二十七章 鬼节(中)
    夏秋交替的夜晚总是凉爽的,幽静的街道,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上一下,让人看了背后发寒。
    少年在半空中轻松一窜,时不时用脚在地上、墙上点一下借力,身形稳健、轻松如燕,就好像是古代会轻功的大侠一样。
    少年悄然无声来到一栋楼房前,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一推,没有锁上的窗户就被轻而易举的推开了。改革初期的楼房大多都是三层或者五层,再高的就没有了,而那时的窗台从外面看却都很高,大约有一米六左右。少年双手按着和他肩膀同高的窗台,轻巧的一个翻身,就轻松的跃入窗内。
    一进屋的田彭连忙将窗户掩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上的那身行头脱下。他将道袍平铺在单人床上,然后细致的将道袍上的褶皱抹平,最后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一张稚气未脱却已初见少年之姿的脸绷得紧紧的,颜色极淡的嘴唇也被主人紧紧抿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完成一件需要缜密细心才能完成的大事,似乎只要一分神、不小心一用力这件衣服就会像纸一样轻易被弄破。
    这件衣服是师傅送给他的,田彭格外珍惜。
    叠好衣服后,田彭长舒一口气,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他双手捧着道袍,闭目盘膝坐在床头,一瞬间他手上的道袍和脖子上的死玉就化作淡淡星光消失在原地。
    周围静谧无半点杂声,只能听见海风拍打海面发出细微的哗哗声,海风挟着淡淡的海腥味迎面扑来。田彭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他此时也坐在这海面上。田彭稳稳当当的坐在海面上,身上的衣服没有被身下的海水打湿丝毫,海面与他就像是被一层用肉眼看不见的气体隔开一样,让田彭能漂浮在海面。
    看着周围徒然变化的场景,田彭没有半丝意外,他嘴角挂着满满的笑意,然后焦急的站起身。周围一片死寂,全部都是浓墨一样的黑色,大海也是看不到尽头,田彭抬头看了看夜空,只见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像是被贴在黑色当中,发出鲜红的光晕,只是那光很淡。
    这要是平常人看见,只怕早就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屁滚尿流的逃跑了。田彭面如常色,在海面上如履平地的向着红月的方向小跑过去。随着他的身影向前行去,海面上亮起了一盏盏明晃晃的纸扎的灯笼,就像是路灯一般排列笔直的一个有一个接连不断的亮了起来,把波光粼粼的海面照亮。
    田彭像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在海面上借力跳了起来。最后一盏灯亮起来后,一座建筑宏伟的古宅赫然出现在眼前,建筑精细的深宅大院竟然也奇异的耸立在海面之上,不像船只那样随着海浪起伏,而是如同巨人一般紧紧牢牢的立在远处,就像是被建造在地面上一样。
    朱红色的大门像是感应到了田彭的到来,没有人去推它,就缓缓的自行打开。
    田彭这些年早已见怪不怪,他高兴地跑进正堂。
    正堂正对着大门,这古宅和外面的景色一般无二,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血红色的月亮妖异的挂在深宅的屋顶之上,圆润、妖异。
    这些诡异的场景,对于每天都要来一趟的田彭已经习惯了,从小时候需要沉睡才能到这个奇异空间,到现在只要心神合一想着便能来,田彭已经对这个未知的空间了解了许多。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师傅两个人,在这个空间里似乎一切事物都是听从他师傅控制的,而这里似乎有许多东西,只要师傅同意就可以被拿出去,那件道服和死玉都是他师傅给的,就是从这个空间里拿出去的。
    而对于白轩熙的身份,随着年龄的增长田彭也曾一度迷茫,对阴间了解的越多他就更加清楚师傅是鬼非人,更不是神仙。可是田彭自小长大经历了许多挫折,自己也有了一套是非观。人有善恶,更何况鬼呢?白轩熙对于田彭而言就是一个好鬼,一个和亲人一般的鬼。
    “师傅!”田彭纤细的身影,一路小跑闯入大堂。
    身穿朝服,劲戴朝珠的白轩熙缓缓托起茶杯,淡淡抿上了一口茶,然后不动声色的训道“都十五了还这么毛躁,一点长进都没有!”
    田彭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师傅,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恭敬地低头垂目站在白轩熙的面前。
    白轩熙有饮了一口茶,过了一会隐晦的面色似乎好了一点,才淡淡开口问道“天定则能胜人,人定则能胜天。”说完白轩熙敛目,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老老实实站在眼前的田彭一眼,然后接着说“你今天就给我解释解释,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者为死是何意思?”
    不知道师傅为何一时间生气,田彭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对于白轩熙突如其来的考校也是不太明白,于是压抑着今天首次使用道术救人的兴奋,不急不躁的答道“精气神乃人之三宝,精充、气足、神旺的人能延年益寿身强体壮,反之精亏、气虚、神弱则体弱多灾。”
    白轩熙听完后,微敛双目,眉头紧皱,一张脸紧绷着,骨节分明的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的边缘,身上散发着不怒而威的压力。
    田彭看着师傅冷若冰霜的脸,联想着这一对一大的话,顿时一惊连忙跪在地上,低头认错道“师傅,徒弟知错了。”
    白轩熙这才睁开双目,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檀木桌上,瓷杯与实木撞击发出哐啷的刺耳声。白轩熙低沉的声音在大堂中漂浮着“但凡是鬼身上都有鬼气,尤其是这种控制不了自己身上阴气的孤魂野鬼,你胆子也是够大的,竟然还敢将他戴在身边。”
    面对着师傅的责问,田彭无言。自从开始诵读上清大洞真经后,田彭身上的煞气也能收发放自如,今日为了实践道术田彭身上的煞气被压制了干干净净,当煞气被压制后田彭和常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没了天然保护屏障,鬼怪自然也能伤到他。
    白轩熙看着田彭一脸委屈却又倔强的小脸,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无奈道“罢了,就当积善行德吧。”白轩熙起身走到田彭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田彭的头,然后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田彭的脑门说道“不许再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想行善首先要学会将自己保护好。”
    田彭看着白轩熙慢慢露出一个笑容,眼角有些湿润的点了点头说“师傅,你真好。你帮帮这孤魂吧!”
    说完田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师傅的表情。
    白轩熙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摇头说“你要是每次称赞完我,后面不跟着一件请求,那可就真是大好了!”
    见田彭一脸拘束的立在原地,白轩熙像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行了,带着他去凤凰山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又晚了- -我码字太慢了……
    ……
    28第二十八章 鬼节(下)
    月色沉寂,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寂寞冷清。
    一身官袍的白轩熙独自一人坐在空洞的房子里,看着那少年慢慢打开了门,然后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那无止境的夜色当中。
    白轩熙低头敛目一脸平静的端起了茶杯,淡淡抿了一口茶,动作流畅优雅。昏暗的烛光将脸部原本刚毅的线条变得柔和,忽明忽暗的光晕打在白轩熙的脸上,让他五官显得格外看不分明,整个人看上去沉默、寂静。
    微风吹过,一股子尸体的腐臭气味从海中飘进屋里。
    沉静的夜空中一轮圆月发着微弱的光芒,夜色渐深模糊的薄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空旷寂静的山林里,偶尔能听到几只乌鸦在夜里发出的悲鸣叫声,衬着凄凉的呜鸣声几座孤零零的土坟在夜里则显得更加凄凉、阴气森森。
    这时一阵嗡鸣声划破空旷的山林,一辆绿色的212敞篷吉普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上坐着两个人,正在开车的是一个身穿军装看起来颇为干练精神的年轻人。旁边副驾驶上则坐着一位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男人身上同样穿着一身军装,衣服穿的一丝不苟,军装上连半丝褶皱都没有,紧绷脸还有眉间深深的三道沟壑头透露着男人此时的心情。
    军绿色的吉普车一路缓缓开到一个颗粗壮的槐树前,车身一顿。年轻军官打开车门,绕过车头,一路小跑至中年男人旁边。
    “报告将军,已经到达目的地。”
    说完年轻军官标准的军姿站在将军旁边,等待将军下达命令。从这个年轻军官一套动作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浓黑的剑眉下面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他缓缓巡视了四周一眼,脸部僵硬的线条才渐渐柔和了一点,刚毅紧闭的双唇缓缓张开“李少校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将军也不等着李少校做出反应,就独自一人拿着一包厚厚的纸钱和两瓶汾酒,迈着矫健有力的双腿迫切的向林中走去。
    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在这个山林里面就有一棵李子树,而且正树上正结着一颗颗硕大的果实,看起来似乎香甜可口,枝叶随风摇摆好像在呼唤着人们来采撷。
    但是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这里李子树就显得鬼气森森了,哪里还有人敢去吃?躲还来不及。
    将军走到离李子树两三步的地方,身形突然打了个晃,眼角泛起一丝水润的光泽。此时的老将军看起来早已没有了先前威风凛凛、神武有力的风采,他现在就像是以为风烛残年、历经沧桑的老人。
    他来到李子树下,差颤微微地手轻轻抚摸着长满杂草的泥土,深邃的眼眸中写满了忧伤凄凉。
    “杰西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
    良久老将军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来,原本粗犷的音线里却充满了柔情。他在离李子树不远处找了块较干净的土地,用树枝画了个圈,然后将厚厚的纸钱点燃,星星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这位刚毅不拔的老将军眼眸中迸发出一种哀伤。
    一张一张的纸钱被点燃,最后化作一层层灰烬。
    老将军背靠着李子树,一边用孤寂的眼眸看着不远处的被大火燃烧的纸钱,一边一口又一口喝着浓烈的汾酒。
    火苗时旺时弱,如同跳舞般,也如同旧时人的笑靥。
    也许是喝得急了,酒劲上了头,也许是满腔的悲伤迷了他的眼睛,一瞬间他居然看见身穿蓝灰色军服的孔杰西。
    孔杰西站在绚丽多姿的火苗边,清瘦的身上穿整齐清洁的蓝灰色军装,皮带前佩戴着那一只小巧的左轮手枪,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英气蓬勃,与那些泥腿子士兵相比,他更像是弃笔从戎的谦谦书生。一双夺目的星眸中总是洋溢着深邃的睿智、狡猾,嘴角邪笑,活像个小流氓般向他炫耀着说“看见没,这可是孙中山先生给我的手枪……”
    随后眼前一花,场景就变成曾经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身负重伤的躺在病床上,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蒋委员长败了,我们败了……”
    “蒋委员长让我同他一起走。”“你和他走吗?”“不,我不会走。我的家在这里,而且你也在这。”
    “我不是特务,相信我……我要死了……你若是顾念咋俩的情谊……就把我……把我的骨灰带回家乡……”
    “杰西!杰西……”
    一阵风吹过,火苗先是一弱,然后徒然窜起,迫不及待的将最后一点纸钱烧为灰烬,连同那个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了无生气的少年的身影。
    看着不远处的火堆渐渐熄灭,一时间充满悔恨的泪水如同瓢泼大雨般夺眶而出,涌出的泪水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行行水渍。
    此刻曾经意气风发,曾经傲骨铮铮叱咤战场的老将军哭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凄凉。如今满腔哀伤的他早已经失去了那个曾经陪在他身边的人,压抑不住的情绪今天再次爆发出来。一场属于男人的嚎啕大哭,止不住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够了,宣泄够了,夜已经更深了。
    老将军手扶着大树的树干,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山下走去,他走得极慢。岁月蹉跎了他的年华,却没有让他心中那个人的形象有半点模糊,如今孔杰西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依然那么清晰,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般,早已经生了根,发了芽。月光罩在他孤寂的背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似乎想要将他定格在那棵长的异常茂盛的李子树下。
    也许是蹲的时间太长使他的双腿血液不通,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太过伤心使他的身体疲惫不堪,他现在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一副随时快倒下的模样。
    老将军在黑乎乎的小土道上一直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惊觉好像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停车的位置离他烧纸的地方距离不怎么远,也就三分钟的路,可是他现在好像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应该有半个多小时了。
    老将军警惕的看着四周一眼,心里纳闷难道自己迷了路?可是再一想不可能,这条路他每年最少都会走上几趟。正在他思考怎么回事,一阵寒风吹过,他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突然他面色变得不怎么好,一个不可思议的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难道是,鬼打墙?
    一瞬间,老将军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立刻清醒了,他将速度放得更慢了一点,然后从兜里悄悄地掏出一个五分钱硬币仍在地上。
    由于□灌输的无神论,让他本身不相信这些鬼怪邪说,可是他又将一些希望寄托在这些怪异乱神的身上,比如他时常会想想孔杰西会变鬼回来看看他,所以他此时的心情是异常矛盾的。
    老将军面如常色,粗糙的手心里却溢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兜兜转转,老将军突然脸色一变,顿时棱角分明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薄霜,原本威严的眼眸中流转着诧异和惊喜。他缓缓猫下腰,然后用颤抖的左手去捡地上那枚熟悉的五分钱。
    他的动作很慢,慢的就好像是用一生的时间去了完成这个原本简单的动作。他将五分钱狠狠地捏在手心里,然后锐利的目光将四周再次扫视一遍,回过头再次摊开手掌。刹那间,老将军双眼通红,他的世界观被逆转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匪夷所思的东西存在。他原本黑灰暗的世界里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光芒,老将军微微吸了吸鼻子。
    突然老将军直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只觉得肩头一沉,一只纤细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老将军身体有些僵硬的转过去,一张惨白的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大伯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将军长舒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在月光照射下脸色异常苍白的少年,特别是当少年用那双黝黑的瞳眸盯着他时,老将军只觉得心中有一阵阵发毛,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从心中向四肢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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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 晚上发文……呼呼
    29第二十九章 水鬼(上)
    这几天的天气总是不太好,一大早就下起一场大雾,天也总是灰蒙蒙的,好像是吸满水的棉絮,饱和的要从空中最下来一般,压的人透不过起来。
    可是一到太阳升到空中最高点,中午的时候,天空中万顷乌云就像是被炙热的阳光给稀释了一般,渐渐变淡变轻,最后化为乌有,但是第二天这该死的乌云就会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一大早田彭的屋门就被敲得咚咚作响,听着可怜的破旧木门发出凄惨的闷哼声,田彭微微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轻轻发出一声闷哼。
    听见了田彭若有似无的应答,常玉萍这才就此作罢。她面色不怎么好的的皱着一双又细又长的弯眉,讥讽道“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整个就是一个祸害,大毒瘤!都不知道养着你有什么用……”
    常玉萍一边走着,最里面一边念念叨叨没完。
    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远去,田彭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两下,然后缓缓睁开,他歪着头看着外面诡异的天气,想着等一下还要面对那种嫌弃的嘴脸,心中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但随后想起今天要去看姥姥,原本如同被石头压的发闷的胸口才舒畅了许多。
    田彭一个鲤鱼打挺,轻松的站在了小床上。他跳下床,将满是补丁的鞋子套在脚上,然后一脸精神的拿起屋里的小铁盆,向走廊走去。这个年代的楼房格局都是一样的,每家房子都是两室或者一室,然后一个小客厅,一个厕所。厨房一般是几家一起公用的,费用也是几家平摊。
    记得建国初期,所有人都以为那时的中国已经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有花不完的钱,有吃不完的饭。国家也是积极号召全国人民,多多用电促进生产,那时候无知的人们都向往着美国,觉得美国好,每天晚上美国的城市就被各种霓虹灯装扮的如同天堂一样。所有人那时都可劲儿的用电,浪费电。没过一年政府就发下通知,开始收取电费,并且提倡节约用电,这场学美风波才就此拉下帷幕。
    如今老田家正施行着两样走政策,对待田彭就是,一年四季用水全是到厨房去自己接,提倡节约,浪费是可耻的。而老田家三口子则是实施便利优待政策,怎么省事怎么来,不怕浪费。
    当田彭在阴凉的小厨房里打了盆凉水洗完脸回到屋里时,田建国、常玉萍和女儿田欣一家三口已经吃上早饭了,可爱机灵的女儿,温柔慈爱的母亲,威严高大的父亲,一家三口看起来那么温馨,而田彭就像是一个恰巧到来的路人一般,在这个家里边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这讽刺的画面却没有让田彭感到半点难过。
    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这点刺痛对他而言犹如蚊叮般早已经不痛不痒。田彭面如常色的坐在田建国身旁空着的座位,那是他的老位子。用得发亮的木桌上摆着一烤瓷盘,里面盛着一个黑面饽饽和三个白面馒头,旁边放着一盘红咸菜丝还有一大盆大米粥。
    田彭看了一眼自己碗里早已盛好的红高粱粥,他面色如常一脸平静的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噎人的高粱渣滓如同碎玻璃一样在田彭稚嫩的喉咙上下摩擦,最后被狠狠地咽下。
    常玉萍眼中的得意早已泄露出来,带着喜悦的眉梢被高高挑了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喝了口发着清香味的大米粥。这种一家人吃两家饭的把戏,老田家天天都在上演,而且常玉萍似乎也很乐忠于这种把戏,这么多年了一点也不觉得腻味,就好像田彭跟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只要田彭难受她就高兴,这种变态的心理似乎已经到了疯狂的状态。
    桌子上黑面饽饽和白面馒头,似乎象征着两种地位,就像是黑种人和白种人一样,讽刺至极。在这个家里田彭就是天生被鄙视奴隶的黑种人,而他的爹娘和妹妹就是高高在上的白种人。田彭一脸平静地去拿桌上黑面饽饽,虽然这些粮食吃起来味道很差,可是这些东西却很耐饿。这时已经许久没有和他说过话的田建国淡淡开口道“吃馒头吧!正在长身体,应该……”
    “啪!”常玉萍没好气的将筷子用力甩在碗上,田建国剑眉紧皱看着掉落在地的筷子,然后没有说半句话。
    常玉萍却不依不饶地说“你倒是大方,就你赚的那点钱够干嘛的!居然还有闲心为外人着想,你自己女儿都要吃不上饭了,你知道吗!”
    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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